艾特久違地睡不著。他很少做夢，也不為失眠煩惱，今天的異樣讓他產生了深刻的迷惑情緒。為了保護房間內的書本，他放棄凝結習慣性用來照明的火元素，摸黑走出房間。

二層雙子的房間一片寂靜，他輕手輕腳地經過，來到奈因的門前。以艾特對他的了解，這傢伙鐵定是在熬夜。他敲了敲門，裡面卻沒有像往日那般邀請他進去。

稀奇事。

艾特思考了幾秒，打定主意自作主張地進去看看。門沒鎖，房間裡也沒有人。奈因整潔到無趣的房間簡直使人懷疑是否真的有人居住。沒有絲毫情趣的書桌，靠背椅，純色的深藍床鋪，連近期在用的資料本都纍得齊齊整整。勉強稱作生活趣味品的裝飾，則是貼在檯燈燈臂上的兩張甜品店的印花收集卡，鮮紅色的瘋兔印花看起來很新。這樣單調的房間內存在一樣異樣的道具——緊貼墻壁的爬梯。艾特走近爬梯，自上而下的寒冷瞬間灌到他的披風中。去向屋頂的天井打開著。雖然在艾爾貝塔的跟蹤行為令他對屋頂並沒有什麼好感，他還是登上了爬梯。

奈因坐在冬日的沉沉夜幕中，似乎在遠眺並不怎麼安寧的首都深夜。路燈，通宵的酒館，甚至街道裡零星閃現的魔法光輝，呆在已經成為艾特所有物的房屋頂上可以一覽無遺。

“怎麼~小艾特居然睡不著~好稀奇呢~”奈因難得沒有用他平日的笑臉迎接搭檔。他換了個姿勢倒下身來，仰望著灑滿星屑的穹頂。

“……好冷。”艾特小心地保持平衡爬到奈因身邊，顫抖取熱的他開始懷疑妖術師是把火精靈當做暖爐藏在圍巾裡。

兩人之間流過頗為默契的沉靜，艾特看到街邊喝得走路都在搖晃的獵人正被訓練有素的獵鷹咬住衣領勉強站立的光景。他倚靠著街燈，面對盤查的衛兵胡亂比劃大聲解釋著什麼。

“那種事~在普隆德拉常有的啦~”妖術師沒有去看發生的事件，就無比確信地向艾特解說。

“誒……”艾特側頭看著紋絲不動的奈因，學著他的模樣躺平，企圖找出他在看天空的焦點。瓦片咯得他的脊背有些不舒服，他盡力拉平背後的制服披風減少不適感。

星空只是星空而已，和無數個晴好的夜晚別無二致。

“對不起。”奈因唐突道歉。

“……？”

“其實，我偶爾一樣會產生不安的情緒。”冷風與他的話語擦身而過，艾特側躺看向身邊平淡說著和平日的狂妄絲毫不相稱話題的紫毛狐狸。他緊閉雙眼，什麼都沒有看。

“哪怕和艾特的媽媽說那些話，我仍然會懷疑，我做的抉擇是正確的嗎？”

“像我自說自話把你放到只給予我個人方便的計劃中，真的是你需要的自由嗎？光憑這一點，我就對作為稱職的前輩這一事項感到動搖。”

“我了解你習慣的選擇內容，又恐懼你終有一天放棄突然厭倦的‘習慣’。在那天來臨之前，我可以看到你作出自我選擇，成為想成為的自己嗎？因此……對不起。”

“很感謝你能說這些，梅德學長。”艾特支起身體，一個單字一個單字地回答著妖術師的迷惘。

“雖然，你從一開始，就不停反復，和我討論這個話題。”

“那就為了永遠想不通‘那麼’簡單問題的學長，再重複一次我的回答。”

“我現在就是自由的。請不要太把你，對我所謂的理解，看得太是一回事。”

“在一起，並沒有厭倦，沒有勉強。幫忙你的事，是自願做的。所以……”艾特低頭直視著奈因的臉，鬆垮下垂的眼鏡差一點就要砸到對方的鼻尖。“你再逃走，我也會追上來。請你好好履行，身為學長的職責。”

“好啦~敗給你啦~”奈因遲疑了幾秒，輕輕推開超近距離的艾特。“這邊的沒趣事件很快要結束了~就再陪我一下吧~”他一個打挺起身，避開艾特的目光收拾著自己的表情。街燈下的醉鬼獵人眼看著已經交代給看上去和他親密無比的武術宗師少女，被揪住耳朵可悲地在石質路面上摩擦拖行，累得不行的獵鷹則一蹦一跳走在他們身後。妖術師笑出了聲，只存在於一瞬間的軟弱消失了。

“既然這樣~房東大人~能解禁我的零食嗎~拜託拜託~最近只能自費去買蛋糕吃~真的很虧耶？”奈因可憐巴巴地雙手合十，討好著現任房主。沒有甜食，他的思維真實地會降低百分之三的活躍度。

“這可不行。”艾特毅然決絕地否定了他的懇求，畢竟是毫不相干的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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