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桃也没想到，她会落得这般田地。

原本她是村上的村花，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她的美貌，据说十三四岁，她第一次赶集的时候，没过一个店铺，就有小伙子给她送东西，没走几步路，东西就拿不下了，但也没过多久，就有掌柜的帮她打包好，直接送了回去。不仅光是好看，陈小桃还生得十分干练，跟着爸爸妈妈干农活样样拿手，因此练得一副好身材，原本那次赶集，就是为她挑选胸衣的，但奈何陈小桃胸前一对豪乳实在太大了，几乎跑遍了集市，才勉强找到一个文胸能罩得住。

但那个文胸也没能带回去。

走了一整天，浑身汗涔涔，好不容易穿上一件新的，陈小桃不免多看了一会儿，外衣敞着胸，不想外头天色渐暗，铸铁窗户密闭不严，吹进来的风冷飕飕的，在暖气充足的室内潜伏着，像是鞋里的沙，到了陈小桃身上，似乎就找到了落脚点，弄得她浑身一颤，鼻子一痒，转头“欸欸欸嘁嘁嘁嘁嘁嘁！欸欸欸欸嘁嘁嘁嘁嘁嘁！”两声，直接把好不容易扣上的文胸给绷断了，让她和妈妈着实尴尬了一回，只得付完钱，灰溜溜走了。

事情好像就是那是坏了起来。从那之后，妈妈病倒了，接着是奶奶，两个人都没能回来，爸爸也进了医院，回来后再也下不了地，全凭自己和哥哥支撑着。哥哥到底是个男子，农活干得麻利，小桃原本想出去打工，但奈何出门了爸爸就没人照顾，只得过了两年，就嫁给村子另一头的瘸腿，到他家种地务农，算是不给家里添麻烦，还有了一个女娃子。

但那瘸腿爱打牌，没事就去镇上，几天几夜不回来，眼下正直农忙时候，这让陈小桃连个看孩子的帮手都没有，只能一肩挑着两桶水，一边把孩子挂在胸前，让她吸着奶水，在田埂上来回。

陈小桃挑着两桶，已经来回两趟，带着粗重的喘气，和怀里孩子的啼哭，让一众男子不免多看两眼，讥笑不停，但她却顾不得遮挡胸口的两个红圈，因为今天新下地的苗得浇水，她每次都带不回来太多，路上磕磕绊绊总会洒落，现在快要晌午，估计是最后一趟了，必须把整桶水带回去。

她心里默念着，让脚步放慢放稳，好让自己挑着的水桶稳下来，也让孩子不再哭闹，更不会耽搁时间，但没走出两步，意外就发生了。

那是农忙世界常见的东西——“柳絮”。

从河里挑水，原本是省力省钱的主意，家里连一件电器都用不起的陈小桃，自然也是如此生活，但春天却不是她的幸运日，尤其是带着孩子，又挑着水桶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空闲的手，能挡住飞舞的柳絮。

“诶。。。”陈小桃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她知道柳絮飞了进去，这让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家还有一段路。

她平日里也时常打喷嚏，按理说虽然声音有些大，在村里倒也不算稀奇，但现在胸口奶着孩子，两肩还各挑一桶水，要是她那个喷嚏打出来，非全洒了不可，孩子也会因此哭闹，让她无心其他事，更重要的是，生完孩子之后，她便有些漏尿的毛病，现在干了一天活，她也没来得及去趟茅厕，几乎把自己憋得成了个水袋。

她三步并作两步，想要从近路回去，生怕自己当街出洋相，水翻一地不说，还有哭闹的孩子把人吸引过来，于是便在回去的路中，选了最直接的直线，一条要连上两层台阶。

陈小桃歌都唱不了了，她已经得全力对付鼻子里的痒感，不然发作起来，可不得了，所以想着想着，脚步也加快了，让胸前的孩子晃荡，两条胳膊挑着的水壶也像是荡秋千，转来转去甩出来不少，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

上台阶，过一颗柳树，孩子已经因为颠簸，背带累得疼痛而哭闹起来，周围陆陆续续走过的人投来不解的目光，但小桃已经没功夫用微笑或点头回应。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像是快哭了的样子，她曾经在河边洗脸的时候，被冷水刺激得打喷嚏，看到过自己那个样子。但她也早就习惯了这样，只能三步并两步，赶紧往家里跑。

还有一个路口，她就要到了，尽管鼻子已经发酸抽搐，眼睛几乎睁不开，整个人几乎都没功夫想什么，只求走过门槛，犯下水桶，可以腾出手来扶住孩子，哪怕屋顶被自己的喷嚏掀了也无所谓。可现实却还是和她开了个玩笑，在最后的弄堂里，吹来一阵风。

初夏的凉风是难得的恩赐，让务农的人能享受片刻清凉，但对于陈小桃而言，一冷一热，她从小就受不了，鼻子也像是收到命令，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欸欸嘁嘁！欸嘁！欸欸欸欸嘁嘁嘁！欸。。。欸。。。欸欸嘁嘁嘁嘁嘁嘁咿哟哟哟！”

陶罐破碎，水流淌了一地，敞开的胸衣，还有半蹲的身体，唯独眼泪没有留下，因为陈小桃的双手紧紧抱着孩子。

“没事的，没事的，妈妈会。。。会。。。欸欸。。没事，会护着你的！咱们再去，再去担水！欸欸嘁嘁嘁！”

也许下一个时节，倔强的喷嚏声还会继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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