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色裝甲的奧森雙膝跪地，口鼻流著污血，萊莎和純靛魔女在兩側扶持著她。

　　她們的面前，騰空飄浮著許多古老的悠遠文字，還有，被定格住的純藍魔女。

「⋯奧森，我們成功了⋯？」萊莎看向奧森，看到口鼻的污血，她伸手用手套擦拭。

「⋯⋯啊啊⋯」奧森面向萊莎，讓萊莎擦去自己口鼻的污血。

「我需要說明。」純藍魔女推了一下粗框眼鏡，滿頭問號。

「突發其想啦。」萊莎擦拭著奧森的臉，一臉不捨：「奧森在駭入遺物時，會因為目標遺物的防衛機制而反彈受重傷，那麼反過來，要是純藍魔女駭入深淵魔女之楔，肯定也會遭受的深淵魔女之楔的防衛機制反彈。」

「也就是說，妳讓奧森故意去發動深淵魔女之楔，和純藍魔女較勁，讓純藍魔女直接駭入深淵魔女之楔⋯」

「嗯。雖然不甘心，可是，奧森在遺物知識輸給純藍魔女的話，就讓奧森的前世深淵魔女去對付。深淵魔女是鬼才，肯定在深淵魔女之楔裡動了手腳。」

「萊莎，我沒事了。」奧森用大手握住萊莎的小手，溫柔一笑。

「對不起呀⋯奧森，讓妳受傷了。」

「只是千人楔的共鳴被打亂，已經恢復頻率了。」

　　奧森在兩人的攙扶下重新站起身，她望向滿天的古老悠遠文字與符號，覺得眼熟。

「⋯萊莎，這景色，我們在『月』見過。」

「妳這麼一說，真的呢，妳說是程式編碼的咒文。」萊莎望向奧森另一旁的純靛魔女，開口詢問：「純靛大姊，這是魔女一族特有的悠遠文字？」

「有些相似⋯可是，裡面有更古老的符號，很遺憾，我不曉得該如何拼湊成有效的文章⋯」純靛魔女回覆了萊莎。

「奧森。」萊莎看向奧森，確認的開口：「妳在『月』研究了一段時間。」

「啊啊⋯那些研究不是白費功夫。」

　　奧森使力伸起右手，她手臂上的千人楔被純藍魔女駭入時，造成的傷害還沒恢復。

　　萊莎用肩膀去支撐奧森的右手肘，純靛魔女試著穩住奧森的腰部。

「來看看⋯不是鬼才的我們能做到什麼程度。」奧森說著，然後用手指釋放出白煙（皎月魔力），拉動飄浮的悠遠文字與符號。

　　嗡。

　　一個指令，牽動了更多悠遠文字與符號，密密麻麻，如海嘯湧起、噴散，又如漩渦旋轉在四周。

　　萊莎看著定格住的純藍魔女被悠遠文字與符號吞沒，不知為何，她想起了滿是怨恨的深淵魔女，還有過去孤傲的奧森的背影。

「⋯⋯奧森，我想和純藍魔女對話。」萊莎摸向肩上奧森的手臂，向奧森請求著。

「⋯她會傷害妳。」奧森不願意。

「拜託，一下就好，我知道妳會保護我。」

「⋯⋯可該怎麼做？那傢伙願意坐下來，和妳喝茶聊天？我們沒成功和那傢伙對話過。」

「如果⋯能完全破壞師傅體內的遺物。」陣風中，純靛魔女的瀏海胡亂飛舞，她瞇上粗框眼鏡下的眼睛，開口提議：「師傅以前和我對話時，並沒有裝上遺物，是普通的人模人樣，而假設現在的師傅受到複數的遺物影響，她無法接受外界的訊息⋯」

「這傢伙每次再生，就會搬出新的遺物，誰知道還有多少遺物在體內。」奧森回話：「除非先截斷她再生的系統⋯」

廣播：「咕嗚⋯！本人能截斷純藍魔女的再生系統。」

「是純藍婆婆！」萊莎環顧四週，試著找尋純藍貓頭鷹的身影。

廣播：「小金毛，小金毛的老婆，還有純靛，多虧妳們三人的活躍，本人也順利侵入純藍魔女的研究屋系統了。」

＊＊

　　同一時間的另一個房間裡，純藍貓頭鷹的毛全部澎起，她絞盡腦汁、爪子上的指甲都被操控盤磨平，好不容易在純藍魔女被深淵魔女之楔反彈停頓時，成功駭入研究屋系統，也成功修復魔力汲取器系統運作的錯誤訊息。

　　深淵啊，差點動腦動到腦死。

「咕嗚，本人正透過研究屋的廣播和妳們對話，時間緊迫，總之，本人有辦法截斷純藍魔女的再生系統，接著，就交給妳們了。」

畫面音訊：「等等！純藍婆婆，妳說的方法⋯該不會要犧牲妳？」

　　小金毛，那直覺真的是準得令人討厭。

　　嗡嗡嗡—⋯

　　柱子的控制盤發出聲音，上頭的數值停在80%，並且再次開啟一個輸出端，示意進行認證，以進入最後階段。

「克隆體，為什麼，妳會背叛我們。」柱子裡，臉長如馬臉的純藍魔女發出蒼老的聲音，嚇得純藍貓頭鷹提高音量。

「小金毛的老婆！快！破壞純藍魔女體內的遺物！」

畫面音訊：「奧森！」

畫面音訊：「嘖⋯報廢吧。」

　　噗咻——！畫面傳出噴煙的聲音，柱子裡的純藍魔女的聲音也出現雜音。

「克、克克克隆體，背背背背背叛叛叛。」

「妳製作出本人！不就是就是為了這一刻嗎？本人是妳最後的人性！」

　　純藍貓頭鷹吐出濕潤的褶皺管子，接上操控盤的輸出端。

　　嗡嗡嗡——純藍魔女的魔力開始灌入純藍貓頭鷹的體內，在沒多久就會發動消化融合遺物的完全溶解，不但能讓純藍魔女強制殺魔女（純藍貓頭鷹），引發褪色懲罰，也能溶解最後一座魔力汲取器。

畫面音訊：「萊莎，那傢伙體內遺物都破壞了。」

畫面音訊：「知道了⋯奧森。」

「⋯⋯」消化融合遺物的分泌出強烈的溶解液，高溫席捲了純藍貓頭鷹，讓她難受的糾結起臉，四目溢出淚水。

　　深淵啊，這靈魂若是能輪迴轉世⋯⋯下輩子，讓本人做顆砂礫也罷。所以⋯願深淵祝福她們兩人。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純藍魔女張開鳥喙，從脖子的四個小洞發出蒼老的沙啞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連克隆體也⋯⋯反抗我們⋯⋯為什麼⋯為什麼會為什麼⋯？萊莎⋯？殲滅之萊莎⋯殲滅卿萊莎⋯⋯都是因為妳⋯？妳的外來靈魂⋯破壞了原本的平衡⋯⋯妳⋯打亂了應有的定律⋯」

　　密密麻麻的悠遠文字與符號排列成各種指令，完全封鎖住純藍魔女的身體。而純藍魔女全身冒出焦煙，她體內已經沒有遺物可以運作。

「她只是燃燒著光芒，而來自深淵的我們不自覺被吸引。」奧森說著。

　　奧森在萊莎與純靛魔女的幫忙下，舉起雙手，釋放出皎月魔力去觸發指令。

　　呼呼呼——純藍魔女剩下的五隻腳瓦解成悠遠文字，碰一聲，她的身體撲倒在地。

「就算是飛蛾撲火，萊莎的金火，是炙熱燒燙卻溫暖。」純靛魔女也說著，不忘補充一句：「雖然真會被她的鬼主意給氣死。」

「純藍魔女。」萊莎走上前。

　　洶湧的悠遠文字與符號之中，萊莎探窟帽上的白羽毛和金火似的金髮紛飛起舞，紅色探窟外套也胡亂吹起。

　　萊莎張大銀河似的雙眼，炯炯有神，像是無邊無際的宇宙。

　　純藍魔女全身冒出煙，沒有任何反擊能力。她張開貓頭鷹頭的純藍眼睛，看著萊莎走進，也想起在深淵魔女之楔裡看到的金火魔獸。

　　她畏懼的縮了脖子，全身無法動彈。

「外來靈魂的萊莎⋯⋯妳先是改變了褪色的皎月魔女⋯⋯連今世的皎月魔女也被妳影響著⋯⋯接著，妳影響了整個魔女圖書館。為什麼⋯？難不成，是我們永遠無法理解的『愛』？」純藍魔女自言自語，有些混亂。

「為什麼會無法理解？妳的行為，雖然偏激、扭曲，方向也不對，可是，純藍魔女⋯」

　　萊莎穩定的站著，她的表情堅定，意志堅強不摧。

「妳嘴裡說的『我們』是『魔女一族』，對吧？妳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族人⋯⋯妳為了魔女一族的生存，付出了全部，這正是『愛』的一種。」

　　萊莎的聲音，像是一把鐘鎚，清楚敲響了純藍魔女收藏在深處的靈魂。

　　純藍魔女的純藍眼睛，圓又大，她看著萊莎，忘了掙扎。

「前任的純橙魔女，純黃魔女，純綠魔女，她們死在妳製作出的訓練場。那真的是意外，妳留下的紀錄也是冰冷的紀錄⋯⋯可是，如果妳不在乎那三人，為什麼至今仍然披著象徵她們三人的披風？」萊莎皺起眉頭，聲音有些哽咽。

　　萊莎甚至走上前，伸出雙手擁抱住純藍魔女的貓頭鷹頭。

「兩百年前，妳救了純紅姊之後，將自己改造成這模樣⋯⋯是為了改良純紅姊吧？妳用盡手段去研究魔女一族的繁衍手段，是為了增加魔女一族的生存機會吧⋯」

「為什麼⋯？為什麼會為什麼⋯？我們⋯」純藍魔女像是第一次被擁抱，她身體僵直著，視線望向萊莎後方的奧森：「⋯⋯」

　　為什麼，再去思考著為什麼是什麼。

　　魔女一族，我們，這長達萬年的時間研究深淵世界，我們，對研究以外毫無興趣，我們，是靠許多契約來維持關係。

　　從何時開始？純黃和純橙要求提高訓練難度，然後死了，純綠想取得更多外出機會，提高訓練難度之後也死了。

　　對了，就是她們三人死後，開始有了莫名的空虛感，不論完成多少個研究都無法填滿，直到和魔女館長一同救活純紅，保住純紅的靈魂⋯⋯那空虛感才稍微消退。

「我們⋯我們魔女一族，一生研究深淵世界，週而復始，沒有終點，那是作為魔女一族理所當然的事。」純藍魔女望向萊莎，第一次和萊莎正常說話。

　　純藍魔女闔上雙眼，從脖子上的四個小洞發出蒼老的沙啞聲音。

「現在，我，懂了。我們魔女一族只是被深淵世界詛咒。我們無法理解愛，是因為愛會使我們脫離深淵世界規劃的軌道。」

「深淵世界的詛咒⋯」萊莎皺緊眉頭，回覆：「如果無法理解愛是詛咒的話，我和奧森會用盡所有手段，解開詛咒。」

「——已經解開了。」純藍魔女揚起貓頭鷹頭，她全身開始灰化。

＊＊

　　同一時間，在另一個房間裡。

「咕嗚！」

　　純藍貓頭鷹拍動翅膀，像是從噩夢中驚醒。

　　咳咳、咳咳咳！嘔嘔嘔！

　　接連不斷的咳嗽和劇痛之後，她從鳥喙吐出了濕潤的褶皺管子，還有一些被溶解掉的遺物碎片。

「哈啊⋯哈啊⋯咕嗚？」純藍貓頭鷹喘著氣，一頭霧水：「⋯本人⋯還活著？這些遺物碎片，是觸發自我融解的部位⋯？」

「⋯克隆體。」純藍魔女的聲音傳來。

「！」純藍貓頭鷹用力望向柱子裡，臉長如馬臉的純藍魔女。

　　隨後，操控盤上的訊息吸引了她的目光。

「魔力提供⋯中斷了？我還活著，破壞沒成功，但是⋯⋯是妳⋯？妳選擇自殺？為什麼？」

「我愛妳。我的孩子。」臉長如馬臉的純藍魔女說著。

　　純藍貓頭鷹瞪大了兩對鷹眼，張開翅膀、不敢置信的退後好幾步，她看著柱子裡的純藍魔女化成灰。

　　然後，純藍貓頭鷹望向一旁牆上的螢幕，看到萊莎抱著灰化中的純藍魔女。

　　拍動翅膀，純藍貓頭鷹很快的離開房間。

＊＊

「妳要死了⋯？」萊莎問著。

「體內的魔力已經耗盡。」純藍魔女將貓頭鷹頭蹭向萊莎，似乎勾起了微笑：「的確⋯妳很溫暖，這就是愛？」

「⋯是呀，愛很簡單，就是擁抱呀。」

　　純藍魔女像是得到了人生中最好的回答，她滿意的點頭。

「⋯萊莎⋯奧森⋯⋯最後的請求，請妳們⋯送那二十位藍色系的魔女回歸深淵⋯⋯願深淵⋯祝福妳們兩人⋯⋯」

　　語畢，純藍魔女就完全化成灰散去，滿天的悠遠文字與符號也一併消失。

　　亂七八糟的屋內，只剩下滿是傷與灰塵污垢的三人。

　　沒多久。

　　啪啦啪啦，慌亂的翅膀拍擊聲傳來，她們三人看到純藍貓頭鷹飛了下來。

　　還沒開口，萊莎就先飛也似的撲上純藍貓頭鷹。

＊＊

「純藍魔女的靈魂，確實的回收了。」一身狼狽的純靛魔女拿著一顆水晶球，裡頭裝著肉眼看不見的靈魂。

　　奧森坐在大石塊上歇息，她頭戴圓扁斗笠，一身的墨色裝甲已經修復完畢，千人楔被駭入而造成的肉體傷害也已經癒合。

　　萊莎坐在奧森的大腿上，她背靠著奧森，雙手安撫肚子裡的胎兒。

　　純藍貓頭鷹在一旁用鳥喙順好羽毛。

「咕嗚，純靛，和魔女館長成功取得聯繫了？」純藍貓頭鷹問著。

「多虧妳的幫忙。剛才，我和魔女館長通話，回報了狀況。」純靛魔女推了一下粗框眼鏡，她全身只剩那幅粗框眼鏡是完好如初：「魔女館長和純紫快完成畫像了，她說，要奧森先去解放被當成實驗體的二十位藍色系魔女的靈魂。」

「關於那二十位藍色系魔女的詳情，萊莎和我說了。」奧森用單手抱起萊莎，然後站起身：「藥草精的藥效快退了，萊莎也累了，我想盡快回家。純藍婆婆，帶路吧。」

「咕嗚⋯跟本人來吧。」

　　跟著純藍貓頭鷹，她們抵達一間研究室，也看到了被垂吊的二十具肉體。

　　純靛魔女忍不住別開頭，但是，深吸口氣之後，她還是與大家一起面對同族的淒慘模樣。

「萊莎，在這裡等我。」奧森將萊莎放在純藍貓頭鷹身旁。

「嗯⋯奧森。」萊莎親吻奧森的唇，內心不捨：「如果有辦法，我想和妳一起承擔劊子手的責任⋯」

「妳是我的光芒，妳活著，這已經很足夠。」

　　墨色裝甲的奧森走到二十具的魔女肉體面前，她釋放出漆黑的不祥濃霧（封印力場），雙手釋放出過於潔白的白煙（皎月魔力），將之融合為一把沉甸甸的黑白巨鎌。

「在永遠的夢境中，回歸深淵吧。」

　　寂靜的刀光閃過，一具一具的魔女肉體，化成灰逝去。

　　她們的靈魂被解放，並且前往深淵的靈魂輪迴系統。

　　萊莎望向一旁的數個水槽，原本裡面裝了那些魔女們的子宮，還有純藍魔女的胚胎，現在只剩下空蕩蕩的液體。

「⋯結果，只剩純藍婆婆還活著。」萊莎低語著。

「⋯⋯咕嗚。」純藍貓頭鷹只是小聲回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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