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战争仍在继续，位于阿松森岛丛山下的怀德威克空军基地又陷入了忙碌。按照计划，今天要执行第六次的“黑鹿”行动。这是一个声势浩大的作战计划，每实施一次，都需要出动十几架大型飞机，而且只要出现一点差错，就会导致任务失败。虽然这种过于复杂的、容错率低的计划在军事上不太可取，但资源捉襟见肘的皇家军队确实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

作为英军在南大西洋最靠近福克兰群岛的前哨站点——距离福岛仅3900英里，怀德威克空军基地停满了各式各样的作战飞机。整个机场上，视觉方面最显眼的，无疑是那3架漆着亮眼的黄色涂装的“猎迷”MR.Mk2型反潜机。这些形似脑积水的四发涡扇飞机是英国特遣队用来巡逻警戒、通讯中继的重要伙伴，甚至还能携带2枚AIM-9“响尾蛇”红外近程空空导弹，去拦截阿根廷人的巡逻机同行。

不过若是从数量上考虑，那群规模宏大的“胜利者”K.2型加油机才是机场里最能夺人眼球的，只可惜这14架同样巨大的战机外形慵懒，看上去就像是趴在地上的一样，它们还全部漆上了低可见度的白绿色迷彩，因此显得没那么亮眼。与这些“胜利者”一道漆着同样迷彩的，还有4架尺寸相仿的巨型三角翼飞机，而这，就是“黑鹿”行动的绝对主角：“火神”B.2型战略轰炸机。

“塔台，河流，在你的位置等待。”

“河流，塔台，收到。”

这天夜晚的时候，第一架“胜利者”加油机已经抵达了起飞位置，它在这星光大道的正中心停顿片刻，就于四个涡喷引擎的驱动下直行而去，冲向那无尽的黑暗。它起飞半分多钟后，第二架“胜利者”也紧跟着它的步伐，消失在了那深邃的未知之中。

然后是第三架、第四架、第五架……“黑鹿”行动的实施就是这么的麻烦，规模如此之大的战机队列似乎只在二战的时候才会比较常见。不过，这已经不是这些机组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了，对于那些加油机的机组来说，这已经是第六次了，早已经无所畏惧了。而那在滑行道旁排队的“火神”的机组，则还是第二次执行这种任务。

“河流，塔台，滑行至跑道15。”

“塔台，河流，滑行至跑道15。”

当第十一架加油机开始在跑道上冲刺的时候，这架在机尾标注有“XM597”的“火神”轰炸机终于被许可进入跑道了。机长萨顿少校紧握这控制着四个发动机的四个节流阀，开始推下更多的角度，飞机顺势剧烈震动了起来。为了抵抗这股蠢蠢欲动的能量，空中加油员库珀上尉连忙抓住了雷达操作员哈里森上尉的座椅，因为他是多分配进来的人，待在一个平时折叠起来的临时座位上，没有一个较好的座位环境。

“塔台，河流，我已到达跑道15。”

“河流，塔台，准备就绪后允许起飞，爬升至1000（英尺），参考场压1001.81。”

“收到，爬升至1000，参考场压1001.81。”

萨顿少校在复诵，身边的阿特伍德上尉根据参考场压再次确认了一遍高度表的情况，履行了副驾驶的职责。“二等舱”同样在工作，坐在中间的领航员汉普郡上尉在看着地图检视路径，检查着自己为任务所做的备忘是否齐全；其座椅右侧坐着的罗宾逊上尉一直盯着面前的电子仪表，他是航电系统操作员，操作从电台到各式干扰机在内的大多数电子系统；至于左边管雷达的哈里森，他现在没有任务，和负责空中加油的库珀一样无所事事。

检查无误后，萨顿给出了襟翼卡位15的命令，推下了更多的节流阀，火神的庞大机体开始向着前方疾驰。两名驾驶员岿然不动直视前方，时刻注意着飞机的起飞路线和跑道的路况。这架亮着大灯的庞然大物一直稳步加速，马上达到了50节。迎面而来的气流顺着襟翼往地面的方向冲去，为机体提供了更多的升力。

“60（节）……65……”

阿特伍德瞅着面前狂翻的速度表，报告着当前的速度，当他在报出“85”这个数字的时候，他与萨顿一齐拉起了操纵杆。透过明亮的视窗，他们可以看见自己离地面的距离已经在逐渐扩大，那笔直的白色线条正愈来愈模糊，愈来愈远。后面的四位机组成员待遇就差了，只在两侧有着一个仅能仰望夜空的窗户。甚至这里的“地位”都不是跟驾驶舱相等的，比驾驶舱塌下了快一个人的高度，被称之为“煤坑”。

“100（英尺）……300……500……”

耳见高度数字已达到1000，萨顿收回了起落架，还不忘把刚才用来看路的滑行灯给关了。与此同时，阿特伍德也收回了襟翼，使得整个飞机以一种正常的姿态飞行。现在整个飞机都进入了这黑夜的魔窟中，只有航行灯一闪一闪。汉普郡提醒道：“转向200，爬高26（26000英尺），距离920（英里）。”

随着速度的升起，这架编号为“XM597”的三角翼轰炸机远离了怀德威克空军基地。轰炸机斜起机身在天空拐弯，直至航向表指向在200的位置。萨顿命令飞机进入无线电静默状态，其速度渐渐达到了400节，阿松森岛也已经消失在了广袤的地平线上。这个该死的小岛原本无比荒凉，是在二战时期才得以遭到开发的，现在这里已经充满了光与声的双重污染。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位于东福克兰岛上的斯坦利港，任务是压制或摧毁这附近的阿根廷雷达。在轰炸机的左右2个挂架下，各挂有2枚偏老的美制AGM-45“百舌鸟”反辐射导弹。这是一种早在越南战争时期就已大规模使用的，可以精确摧毁雷达目标的武器。尽管只要敌方雷达关机，这种导弹接收不到雷达波束，就会脱离锁定，变成单纯的火箭弹。

但将军们权衡再三，瞅着那冰冷的气温望了半天，还是舍弃了原本计划使用的法制AS.37“马特拉”，选择了身经百战的“百舌鸟”。他们担心那过于寒冷的温度会令这种反辐射导弹失灵。“百舌鸟”原本是携带在经过改装的普通战斗机上的，在这巨大的轰炸机机身上无疑显得过于羸弱，导弹看起来还没有隆起的驾驶舱部位大，似乎还要把单边眼镜拿在手里仔细搜索才能看到它。

“距离航点A仅10英里了。”飞了快两个小时后，汉普郡说。他一直在借着面前的仪器计算飞机的行驶情况。

“准备寻找加油机。”

两名驾驶瞪大眼睛，在这暗夜中寻找那架“胜利者”的踪迹。按照计划，他们需要在航点A处进行第一次空中加油。由于一直处于无线电静默之中，他们也不能百分百肯定自己飞对了地方，总之萨顿是一直紧盯着航向表。这种事既无聊又需要拼命集中注意力，并且等会儿还有五次空中加油。

“在那儿！”阿特伍德抬手指了指左前方的一个依依稀稀、闪闪发光的东西。萨顿舒了一口气，开始往那边靠拢，经过了冗长的无趣飞行，第一个小节就要来了。

“加油机高度27，速度240。”汉普郡提醒说。

“好的，换岗，准备加油了。”

阿特伍德解开安全带，从自己的座位上退了下去。萨顿死盯着那个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星星阵列，看着它关闭了红色的防撞灯，离自己越来越近。接着，一个新的重物压在了身边的座椅上，库珀来了。由于平时较少训练空中加油，所以在这种三番五次的需要空中加油的任务中，每架火神都被配发了一个拥有丰富加油经验的飞行员担任空中加油员，以保证万无一失。

这位新上任的副驾驶一接手驾驶席，就开始提前把飞机往上拉。他们现在的高度在26000英尺左右，距离加油机还有一定距离，迟了再爬升可能会比较吃亏，甚至浪费宝贵的时间。这样的路途对于他们来说确实是有点太过遥远了，就连眼前的这架加油机，也是经过另外一架加油机的补给，才进入现在的位置的。

库珀直望着那愈来愈近的大型飞行器。在这紧张的时间里，机舱内的暖气似乎都无影无踪了——但他们身上的大袄子飞行服似乎又要裹出汗来。空中加油还是蛮麻烦的，特别是这种抬头见不到星星、又不能开无线电的情况。那从加油机后方伸出的加油管长得像通往天国的天梯，上面的黄褐色信号灯就那么一直傻兮兮地闪亮着，像他们的心路图一样汹涌澎湃。

“我用手电为你照明。”

他开始微抬机头，然而天色太暗，这一点光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为把位于机头的加油管，与好似水母的漏斗式浮锚齐平在一个高度，他一点一点地做着微调，最终在他认为合适的地步上推平了机身，这样“水母头”就正好位于自己驾驶室窗的下方了。他看着加油管的方向，推下一点节流阀，然后把加油管探了进去。就像是牢牢吸附在一起一样，浮锚的自锁装置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两秒钟后，黄褐色的信号灯灭掉了，这意味着加油过程一切正常。萨顿的心率总算是微微起伏一些，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就是盯着加油管，稳住机身。这样的宁静持续了十几分钟，加油管上的灯泡又亮堂了起来，那缕黄褐色的灯光告诉他们，一切已经结束了。萨顿瞅了一眼自己的油料表，看到它已经报满了。

库珀看了看萨顿，又继续望向了前上方的那架“胜利者”加油机。得到许可后，他拉回了一些节流阀，开始进行分离，只见面前的水母慢慢脱离了火神的受油管，像个风筝一样飘荡在了空中。如果他们观察的够仔细，会发现这个加油管在一点一点地往后收着。

“换岗。”

“继续，航点B，航向200，高度26，距离300。”

副驾驶又换了回来。大约是没有人会愿意继续待在这样的驾驶室里的，没有美景，没有广播，还需要一直就着晃眼的白光死盯仪表盘。萨顿瞄了眼为控制系统提供电力的风力发电机的情况表，就推着节流阀继续向前。与此同时，他们能看到那完成任务了的加油机此时也调转了机头，往他们来的方向回去了。

这样的任务是极其艰辛的，要进行足足16个小时。他们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也就是这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飞机上甚至还带了更多的储尿袋。长途的飞行就是这么的令人窒息，如果他们开的是一架可以光明磊落地在天空翱翔的客机，指不定就不会这么折腾人。然而战略轰炸机必须要有人去驾驶，必须要有人去保卫国家。

飞翔在这广袤的海空上，火神还是十分安全的，不说阿根廷战斗机的航程绝对够不到这里，实际上火神还是具备一定的隐身能力的呢。因为那类似飞翼的布局和折线前缘的机翼，它的雷达反射面其实比较小，在机组人员中有着“锡三角”的美誉。为了更好的执行反雷达任务，多带两枚反辐射导弹，他们此行没有携带美制的AN/ALQ-101(V)-10电子对抗吊舱，不能对雷达进行强大的干扰——也就是在敌方的雷达屏幕上铺满雪花。

但这有什么的呢？他们机上还有很多别的自带设备，诸如干扰敌人通讯频道的语音频道干扰机，阻扰远程警戒雷达的低频段干扰机，搅乱精确火控雷达的高频段干扰机，感知敌人动向的雷达告警接收机和尾部预警雷达，躲避导弹用的箔条投放器……已经很不错。但危险的“幻影”3战斗机最好还是不要出现，煤坑中那三个相对次要的人是没有弹射座椅的，一旦出事，只能手动开启地板上的出入舱门一个个地离开。

回想那二次大战中的轰炸行动，通常需要几十乃至上百架飞机同时出击才能达到一定效果，现在也不过过去了不到四十年，就只需要出动一两架飞机就能达到目的了。科技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只可惜二战已经快耗光了大英帝国的财力，现在只能屈尊于该死的杨基佬那里。如今皇家战舰寥寥无几，战略轰炸机部队也濒临报废，很难再现对那些布尔什维克发动的大轰炸。

“我们通过了航点F，目标方位235，距离20英里。”

“开始行动，开启雷达，准备攻击。”

哈里森启动了机器，他面前的那个小玻璃屏幕上被点亮，显示出了一个泛绿色的、不是很清晰的画面。他们现在已经位于斯坦利港机场附近了，距离只有20英里左右，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静候着，寻找阿根廷雷达的信号。根据任务简报，阿根廷人在这里有两种雷达，分别为美制的AN/TPS-43多波束三坐标战术引导雷达，和瑞士产的“天空卫士”低空防空系统雷达。

“雷达开启，攻击准备。”

由于“百舌鸟”导引头的搜索频率被设定在了一个固定范围，他们只能先了解到敌人的情况才能选择导弹。敌人用的是哪种波段的雷达，就选择哪种波段的导引头去打击。为了对付阿根廷的那两种波段不一样的雷达，XM597号机所携带的4枚“百舌鸟”也被分为了两种，分别是用来对付使用S波段的AN/TPS-43的AGM-45B-7，和拿来敲打使用X波段的“天空卫士”的AGM-45B-9A，每种各两枚。

“他们还是没有开机，会不会是我们飞的太高了？”

“下去会比较危险，可能会被导弹袭击。”萨顿提醒道。

然而，雷达和雷达告警接收机上一直空空如也。阿根廷人肯定察觉出来了，什么飞机会一直盘旋在敌人门口呢？肯定是反雷达机。但也没有战斗机升空查看，毕竟早在第一次“黑鹿”行动的时候，XM607号机就用21颗1000磅的炸弹给斯坦利机场的跑道炸了个大坑，使得他们似乎不敢在这里部署战机。这架巨大的三角翼飞行器在这26000英尺的高空灵活的肆意翱翔，胡作非为。

他们转到了第40分钟，萨顿终于忍耐不了：“我们要下去吗？似乎他们没把握击落我们就不会开雷达。”

“听你的，头儿。”阿特伍德立刻答道。

“各位？”

煤坑那里的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又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库珀。库珀做了个鬼脸，表示自己无所畏惧，对于他来说，这还用想吗？执行任务有利于大家的仕途，让大伙可以更快的升职加薪，过上奢华的生活，虽有一些风险——但打仗本来就是要冒着风险。“听你的，船长。”那三位同僚齐声地说。

“那最好不要一弹未发，”萨顿眯着眼笑了一下，“坐稳了，我们要离得近一点，下高16。”

他拉回节流阀，侧起机身，将操纵杆往侧下方推。火神的机头就此朝下，向着斯坦利港机场的方向浅俯冲。萨顿感到了一阵不安，虽然他们已经关掉了机身上的所有信号灯，但那极其刺耳的引擎噪音肯定也把他们的去留暴露得一览无余。在空际中滑翔了一阵之后，高度表数字已经掉到了快16400，这是“天空卫士”雷达的锁定范围。阿特伍德报出了高度表的情况，萨顿拉平了机头，高度表的数字开始从16050回升了起来。

和在26000英尺的时候所做的事一样，他们又在这里画起了三角形。阿根廷人的“天空卫士”防空雷达是“天空卫士”防空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作为防空系统的核心部分，负责指挥配属的2门GDF-001型双联装35mm高射炮，射程13000英尺，和2个AIM-7“麻雀”地空导弹的发射架，射程达23000英尺，半主动雷达制导。

尽管该系统一般用于应对10000英尺以下的目标，可仍然对他们有威胁。不过，论战略地位来说，能探测更广袤区域的战术引导雷达，可远要比“天空卫士”价值更高。轰炸机转到第八分钟，一段“嗡——”的告警音冲进了整个机舱。

“有反应了！方位300，有一个X波段的雷达。”罗宾逊说。现在他面前跟钟表似的雷达告警接收机显示器的左上方亮了一盏灯，下边也亮起了一盏写着字母“X”的灯，这应该是一个近程防空导弹雷达。他启动了早已预热好的高频段干扰机。

机舱里忙碌了起来。哈里森摁下了“右舷挂架”按钮，因为这里携带有用来打X波段雷达的AGM-45B-9A导弹。他把使用数字拨到“01”，然后摁下了攻击手柄的黄色按钮，一盏标有“攻击中”的红灯就亮了起来。““导弹已激活！”哈里森说。同时机舱里的告警音也散去了，罗宾逊报告：“干扰成功。”

当然，机长萨顿肯定也没有落后，此时的轰炸机已经掉头成功。在他的努力下，火神巨大的机体仅过了7秒就对准了目标。这个近80吨重的庞然巨物，对着那无法望见的方位300进行了浅俯冲，被选定并激活的“百舌鸟”导弹立即接收到了数据，自动发射了出去。“导弹已发射！还有其他的目标吗？”萨顿已经看到了导弹亮眼的黄色火光。他得到了罗宾逊否定的答案，显然那盏代表远程警戒雷达的“S”灯没有亮起。

萨顿决定再向那个雷达发射一颗导弹。还是同一个目标，继续将机头对准那里，第二枚导弹也就此自动抛下、点火出发。这2枚发射的导弹都是安置于机身右侧挂架的。抛下这两个400磅的重物对于近80吨重的母机来说实际上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机组成员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异样。

“雷达信号丢失，他们应该是关机了。”

“我们撤离，关闭雷达和干扰机。”

两名电子系统操作员关闭了各自的设备。从外面看去，他们这个刺眼无比的雷达发射源和不断做出超人机动的雷达反射源，就像是突然被上帝抹去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汉普郡也报出了下一个目标：距离1700英里的航点G。

现在能做的只有祈祷，最好能让那4个南美佬都被一齐炸死。虽然雷达车里面只有2个人，另2个人是负责在应急时刻手动操作那2门高射炮的炮手。萨顿还是比较自信的，因为自AGM-45A-3及其以后的所有“百舌鸟”改型，都安装了可以确定目标优先级的角度选示器。这种设备能让导弹一定程度地辨别原先瞄准的真目标，和后来出现的假目标，可以大幅提升精确度。

工作还没有结束，现在他们需要回到3900英里外的阿松森岛。他们臆想起了难得的假期。在战略打击力量中服役固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可随之而来的也是需要随时待命。每个“火神”轰炸机中队都要有一架装满核弹的预备机，要求是能24小时待命，一有任务下来就能立刻起飞。很多值班的人睡觉时都不敢脱飞行服，就怕那帮官僚把他们叫去起飞检查战备程度。

拿着最大起飞重量快80吨、载弹量9吨的核子战机，去发射4个400磅的小火箭，还是有点太大材小用了。但是，火神是仅有的可以进行防空压制的力量，原本甚至在计划退役。在近30年的服役生涯中，这种飞机都没有过大改进，机鼻鼓包里还保留着近乎二战式的目视投弹瞄准场所——这是罗宾逊的地盘，需要以卧姿的状态操作，幸好哈里森面前有投弹设备与发条式弹道计算机，可以在座椅上进行攻击。

导航员报出了航点剩余的距离，和加油时需要保持的高度与速度，这将是最后一个航点。阿特伍德深吸了一口面罩提供的纯氧，看着早已透亮的天际，感到空虚和疲乏。他钦佩地扫了一眼自己的长官，这位可靠的少校带领着他们这五名上尉又完成了一趟憋尿的旅途。天气比较晴朗，他们很快就看见了那架胜利者，那头和他们一样有着白绿色花纹的奶牛，是多么的亲切热情啊。

“换岗。”

此行第五次，库珀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副驾驶有人接替，但他们驾驶的火神却还是没有后继机型补充。很快，大英帝国又要少了一种核打击手段，缺了保卫国家安全的重要一环。这在面对拥有庞大核武库的俄国时可怎么办？那4艘决心级战略核潜艇似乎有些难堪。看看那剑拔弩张的五六十年代，甚至连意大利人都拥有了一条能发射核弹道导弹的巡洋舰。

驾驶舱那突然传来了库珀惊惶的声音。首先转过头来的是无聊的罗宾逊，然后是争分夺秒小眯的汉普郡，接着是昏昏沉沉的哈里森和阿特伍德。每一个人的脸上都贴上了一副疑问和不安的神情。他们的机长发话了：“呃……各位绅士，我非常抱歉我们有个坏消息，我的意思是，我们的受油管好像断了。”

众人那红扑扑的脸蛋在这一瞬间煞白无比，脸上的纹路更是僵硬不堪。加不了油，意味着他们即将耗尽燃油，就要下去泡冷水澡。不过他们还能为自己不是被导弹打中而庆幸一下，没有油只是渐渐下落，而如果飞机失控翻转，那逃生的机会可就渺茫得多了。

“气流太强了，把它搞断了，汉普郡，我们去巴西，规划一条最近的降落路线，我们不回阿松森岛了。”

吩咐完领航员后，萨顿在频道里报告情况，坐在临时座位上的阿特伍德可以看到，他们的火神已经在减速脱离了。库珀垂头丧气，把座位还给他，阿特伍德重新蹭回了自己的位置。他也精神颓废，整个人仿佛虚脱。经过短暂的努力，他已经把火神撤出了胜利者的航线。“距离最近的是里约热内卢的加里奥机场，转向320，距离约460英里。”汉普郡说。

“等等，先找一片最近的绝对没有人经过的海域，把导弹丢掉。”

萨顿如愿以偿，让火神飞到了最近的荒芜海域。没有看到行船，现在是哈里森的工作了。只见他单独提上了标有“左舷挂架”字样的小拨钮，把一旁的大旋钮从“反辐射导弹”拨到“炸弹”档位，抵下了攻击手柄。投弹指示器顿时从“00”翻到了“01”，这代表那里挂载的一枚重物被抛了出去，即AGM-45“百舌鸟”B-7型反辐射导弹。然后他再摁了一下——又按了一下，结果指示器的读数还是“01”。

“啊……”哈里森发出了感叹，“有一枚导弹好像卡住了，抛不掉。”

“继续，把导弹带到他国国境会让外交部难堪。”

哈里森又努力了一阵，仍未能奏效。萨顿瞥了一眼油料表和电力表，发现再没有时间让他们浪费了。“好了各位，我们要爬高到43000英尺，在那里火神可以最好地滑翔，让我们抵达到目的地。”他提醒着大家，把航向调整至320，开始驾机向上爬升。

接着，这架满载着期待与不安的忐忑之舟在43000英尺的云海拉平了机身。为了节约燃油，萨顿拉回了不少节流阀。“哦！我们还有文件需要抛弃。”导航员突然顿悟。

“还有文件！天，我怎么忘了！我们还需要把文件都丢出去，在进入巴西人的地盘之前。”

机舱忙成一团，驾驶舱与煤坑的待遇差距瞬间缩小，如出一辙的拥挤不便。罗宾逊和汉普郡弄来了金属罐头，把文件和胶片塞在里面，免得被狂风吹回来。“慢些！我们需要打开舱门，稳点。”哈里森说，萨顿照做了，继续收油。

在确认所有人都戴牢氧气面罩、抓住东西后，哈里森打开了地上的舱门。地板顺滑地落了下去，刀割般的狂风涌入了机舱，呼啸着冲垮了那些宝贵的暖气。气压狂掉，两人抓紧时间甩垃圾，一旁的库珀也接过由萨顿递来的文件，揉进罐头往外掷去。“完成！完成！”汉普郡在风萧中大叫着。哈里森按动了刚才的按钮。

然而，这个该死的舱门却关不上了。因为开着门，巨大的气流涌进机内，整个机舱都充满了冰凉的寒气，他们的制暖机在正常情况下需要工作一个半小时才能起效，现在更是无能为力。他们的飞机现在向巴西滑去，期间哈里森还在试验如何丢下那枚导弹。可它就是扒在挂架上不松手，让哈里森一度以为会不会是指示器坏了——总之，他现在束手无策。

他们飞行了快一个半小时，已经要进入巴西的领空了，需要给那些南美土著打个招呼。萨顿又扫了一眼油料、引擎和电力的状况，然后开始大喊道：“打开无线电！接巴西的空管部门！”

罗宾逊马上开启电台，转动旋钮调到了公共频道的121.5兆赫，他朝里面吼叫，对方以空管部门的口吻回应：“这里是巴西空管局，这里是巴西空管局。”成功，就又对着自己的上级嘶喊道：“接好！”

“这里是巴西空管局，收到请回话。”在下属调好无线电后，萨顿耳机里顿时传来了爽朗的英语。他立即大声喊：“求救！求救！求救！这里是英国皇家空军飞机597！我们位于里约热内卢东南部海岸附近，燃油即将耗尽——”

“你好？这里是巴西空管局，收到请回话。”

萨顿又复述了好几遍，却仍然得不到任何别的回应，肯定是风声太大。他闭嘴了，省了点宝贵的口水。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巴西领空，于是萨顿开始逐步下降了飞行高度。巴西方面应该会派战斗机来侦察，可他们没有对空探测雷达，发现不了拦截机。这尊饥肠辘辘的火神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降，以差不多200节的速度在深蓝大海上滑去。因为舱门还落在外面，必须防止它被气流吹掉。

现在他们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祈祷。他们的飞机没有后视镜，完全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可能有一个骑着扫帚的巫婆就追在他们的六点钟方向也说不定。他们轻飘飘地落着，在这幽静的苍穹中跌过，好像世间的万物都变得虚无缥缈。在距离里约热内卢仅剩不到半小时路程后，他们总算下降到了20000英尺的高度。

“继续关闭舱门！”萨顿再次下令。

这一瞬，有四个声音在回应他。离舱门最近的库珀一马当先，解开座位上的安全带，伸手去摁关闭舱门的按钮。可能是因为高度降低，机器得以重新运作，舱门居然奇迹般地有了反应，吊在外面的门板被液压杆拉了回来，舱室里顿时宁静了不少。“关好了！”他大声说。

萨顿没有犹豫，他马上加大俯冲角度，又在航空应急频率里面嚷道：“求救，求救，求救，这里是英国皇家空军飞机597，我们在里约热内卢东南部海岸附近，机上燃油即将耗尽，我们有五——六个人，我们需要降落到加里奥机场，请安排我们着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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