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雇佣兵残党问题的内部会议（会议记录）

加利西亚人民共和国国家安全局-安戈洛夫支部

发言人1：“各位参会同志应该都已经清楚目前的状况，恶名昭著的前雇佣兵『龙王』于今日午间突然于安戈洛夫市郊的重要钢铁厂附近出现，引起了巨大骚动，并且该消息在短时间内传遍互联网。这让我们处在一种非常被动的局面。”

“『龙王』，真实姓名敖戾。出生日期：2098年3月21日，现年49岁。国籍：海克娜联邦（已注销）。职业：前雇佣兵。种族：陆生龙。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该雇佣兵所隶属的队伍于2129年6月21日在哈沃克共和国的坎德矿场涉嫌参与了针对平民的大屠杀。2135年的艾比西亚总理埃弗拉的遇刺也与他们有关，在队伍覆灭之前还参与了北方联盟的种子计划。”

“我国及其盟友的大部分人民并没有意识到雇佣兵这个身份背后所隐藏的含义，反而被他的表象所欺骗并视他为反抗北方联盟压迫的英雄人物，甚至有不少人因此认为我们共产主义革命阵线是他背后的赞助者与靠山。”

“必须再次强调，我党以往对这类流动的雇佣兵人员的态度是一贯的：对于一般人员，进行强制性的约束管控以及劳动改造；对于血债累累、无可救药者予以收押公审。但鉴于目前形势特殊，对于这个雇佣兵的处理或许不能按之前的规定执行。”

“我们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措施来应对此次突发事件，现在请负责情报的同志给大家介绍一下目前我们面临的状况。”

发言人2：“相关资料已经分发到各位的手上，同志们可以看一看。首先，北方联盟于不久前对我方的来西顿河突出部阵地展开突袭，尽管我们坚决地打退了这次进攻，在战后清理过程中侦查员仍发现了他们向加利西亚腹地进行武装渗透的痕迹。”

“车辙很多，初步估计至少有四辆轻型装甲车穿过了我们的防线漏洞，可能还有更多，就如他们以往的破坏行动那样。相关的追踪已经在与军队方面的配合下进行中，由于可能的路径上山区众多，追查有一定的难度。重要的是发动基层的人民群众提高警惕，动员民兵广泛搜索。”

“最近北方联盟的情报系统活动频繁，我国及盟友境内潜伏有大量的敌对情报人员。几个月以来我们端掉了十余个大大小小的特务组织，他们的活动在最近一段时间都是从事电子元器件的走私传递，可以确定他们正在组装着某些东西——可能是短波电台、监听装置，甚至是EMP炸弹，我们正在抓紧进行侦查打击。”

“国内方面，在安戈洛夫还有一个点：一些此前拥有的公司、工厂被党抄没并公有化的大资产阶级资本家，甚至还有一些小资产阶级正在暗地里与特务组织进行活动，阴谋反对我们的事业。关于这一点，上级的意见是按兵不动，待到时机成熟时再一网打尽。尽可能多地打掉潜藏的地下组织。”

发言人5：“虽然不是重点，但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安戈洛夫公有化运动的问题：生产部的一些人最近搞的太过火了，连一些小资产阶级的生产资料也要没收，一下子把很多人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了，简直是胡搞。

这也关系到我们国安部门的工作，有不少遭到错误打击的小资产阶级都站到了敌人那边。这些小资产阶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继续存在，是我们潜在的盟友。这类左倾错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让他们立即停止这种对小资产阶级的打击，我们的敌人很多，尽量团结一批、中立一批，不要四面出击，到处开火......”

发言人1：“同意，我会向生产部传达我们的意见。”

发言人3：“关于这点，是否应该考虑『龙王』与他们那些人接触的可能性？”

发言人4：“可能性不大。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敖戾与北方势力有着血海深仇，可以猜想佣兵团的血腥结局与北方联盟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应当不会主动与这些人联系。当然，谨慎起见还是对这方面加以关注。”

发言人3：“除了他们，我认为有必要限制非主流媒体与该雇佣兵的接触。近期资产阶级右派仍旧占据着部分宣传阵地向我们发动进攻，如果二者相互接触，右派媒体很可能会发布歪曲事实的反动文章来借此迷惑群众。”

发言人5：“国际共联今天也对这件事表达了关切，当然我们也告诉了他们这名雇佣兵的任何行动均不在我们的指挥之下。”

发言人3：“那么为何不通过主流媒体向民众揭发『龙王』的肮脏过往？既然我们掌握着证据和事实，民众一定能认识到这点并与我们站在一起的。”

发言人4：“对这件事情的处理必须慎之又慎，既要考虑国内的形势也要兼顾外界的因素。大多数民众没有我们这种获取信息和情报的渠道，也很难用阶级的观点去看待问题。敖戾与北方联盟的敌对行为获得了人民的广泛支持和同情，这是很正常的，我们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向右派发动反击。”

发言人3：“你是说对他进行改造，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来？我对此表示怀疑，从他过往的经历上看，他就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无可救药。让这样的人加入我们的队伍有悖党的原则！”

发言人2：“未必，坎德大屠杀在证据资料上仍有诸多疑点，参与该事件的几个雇佣兵队伍很可能只是替哈沃克政府背了黑锅。此外，我们在哈布斯的情报人员已经发现了HMIA针对我国安戈洛夫地区的活动迹象，不仅是北方联盟，哈布斯也开始对这个雇佣兵产生兴趣了。”

发言人2：“除此之外，关于这个雇佣兵还有一个消息。他的前队友，我们现在的同志：第二军102师的技术军官梅林。据他所说，敖戾可能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情报——关于种子计划的更进一步消息。”

发言人5：“你看，他的前队友经过了改造之后同样可以为了人民服务，为我们的事业做出贡献。同理，我认为他也有这个可能。”

发言人4：“并不是说要把这样的人强行拉入我们的队伍。记得我们目的是什么？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推翻资本主义压迫和剥削的制度，建立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社会，将其他阶级一步一步改造为无产阶级，消灭阶级差别、消灭私有制，进而建成共产主义。

就这点来说，我们的朋友越多越好。虽然『龙王』表现出了非常浓厚的无政府主义思想，但我相信他同时也看到了北方联盟掩盖在外表下的血淋淋的丑恶，他在思想上仍有进步的空间。”

发言人1：“虽然现在国际形势对我们有利，但总的来说我们的力量还不是那么的强。北方联盟在这段时间一直在扩大军队规模，担任北方集群总司令的是以擅长防守著称的稳健派麦考利夫。可以设想接下来我们将要面对与北方联盟更残酷的战争，除此之外还要提防东北方向的哈布斯。”

发言人5：“那么现在我们还是不要把他逼的太紧了。北边和东北方向都对他加以关注，也许他会有些什么意想不到的情报。对了......他身边似乎还跟着一个人？”

发言人2：“是的，根据照片来看，灰蓝色毛发、身高约莫2米、狼人——推测原生物种为海门森林狼。特征很好辨别：他的瞳孔是红色的，血一样的红。”

发言人3：“红色瞳孔的......海门森林狼？红眼睛的家伙都很少见，他的身份应该很快就能查出来。”

发言人2：“遗憾的是，我们没有在数据库里找到相匹配的狼人。”

发言人3：“没有？”

发言人2：“嗯......对全球范围内总数7亿的兽人类照片面部识别后没有对应结果。我们甚至考虑了瞳孔变色的可能性，调取了‘种子计划’部分受害者的档案，但都没有结果。”

发言人1：“这个人也要重点关注一下。虽然现在找不到相关信息，但还是要多方查找一下，这点工作要继续。那么，就像之前说的，不要把敖戾逼的太紧。我的建议是：我们这边派出一个代表，直接和他见面，向他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并说明我方对他的要求。有一点要让他明白——他脚下是加利西亚共和国的土地，主导权在我们手上。然后可能的话，再一步一步诱导他进行思想上的改造。”

发言人4：“那么就何佳同志负责这件事吧，他也算安戈洛夫的万事通了，以前也在南方钢铁厂工作过，对那个地方情况很了解。”

发言人3：“这没问题，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观察他的行事方式和他身边的那家伙，这样才好和我的同事探讨和他沟通的内容。”

发言人5：“需要监听和监控装置吗？”

发言人3：“没有必要，这些玩意儿对一名反侦察意识极强的精锐佣兵来说完全没用。”

发言人1：“好。这件事就由何佳同志负责，强制性要求条文你想好了就给我打个报告。在此期间，保持对敖戾和那个不明人员的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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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我猜有坏消息？”乌鸦嘴格洛克看着指挥官从接收台撕下传真，然后盯着那张白纸望了好一阵子，他就知道肯定又有坏消息了。

打仗的时候，坏消息总是比好消息多。

“目标和『龙王』在一起，而且是在安戈洛夫。”

“呵呵.....真是好到爆了。”

让林源感到最棘手的是，根据第一张情报传真，击杀目标和『龙王』已经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在海港重镇安戈洛夫，加利西亚方面部署有大量的防御力量，包括国安部门也会对那个地方重点关照。

这不是自杀么？要让一支几十人的特种部队渗透进对方武装到牙齿的腹地重镇，而且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把两个公众曝光度极高的人物给干掉。

这件事真干成了......加利西亚那帮号称“红魔鬼”的安全部门特工干脆全部去吃屎算了。

拿出打火机把第一张纸点燃烧掉，林源拿起第二张传真。

上级知道你对此次任务的可能性存有疑问，故在此说明：

相关方面确信目标和『龙王』会在一个月之内离开安戈洛夫，届时他们将失去加利西亚安全部门的监护。在完成设备交接后，作战小队需在20天之内抵达奥莱恩中立区以东20公里处的麦迪逊集结点，之后等待目标接近即可。坐标附上......

联络负责人沃克

有趣。

他们是如何“确信”目标会在一个月之内离开的？虽然只需要执行命令，但林源还是忍不住反复揣摩着高层的意图。不问缘由专心致志执行命令的下级很受上级喜爱，但也有一个显著的危险——死的时候稀里糊涂。

照例销毁了第二张传真，他拿起第三张：里面包含着最新补给点位置的坐标。每一个补给点都由相应的地下间谍负责设置，通常都是些非常普通并不容易引起注意的野外，里面包含着食物、水以及一些汽油，部分补给点还有可供装甲车更换维修的零部件。

“塞佛，车辆状况如何？”按住耳边的通讯按钮，林源询问着外面正检查着装甲车的工程兵。

“没问题老大，还能再跑个百把公里，这种轻型APC就是耐操。”

打开车门将灰烬均匀地撒在高草丛里，他四处观察着附近的环境。

他们正要前往安戈洛夫以北几十公里处的地方，将一个电子晶管状的东西交给当地的间谍组织。那玩意儿现在正安安静静地躺在车上的专用保险箱里，到底做何用途他并不清楚，但推测为某类电子脉冲设备。

“缪尔，报告。”那家伙和另外两个队员在外围巡逻作为警戒哨，他有意安排之前在基地给缪尔穿小鞋的那个士兵与那只老虎一起行动，或许这样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和他们之间紧张的关系。

“老大，你得过来一下......”回话的不是缪尔，而是他的巡逻搭档。

林源带着那个工程兵马上赶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一个斜坡上，上面同样有着高大树木的掩护。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垂头丧气的缪尔·安塞斯和他沉默着的搭档，还有一个......躺在腐树叶上的女人，殷红的血混着白色内容物汩汩地从她后脑勺上的一个孔冒出来。

……几分钟前。

缪尔和那名搭档没有言语地绕着装甲指挥车的外侧警戒区域巡逻，他不是很想和那个之前给他穿小鞋的家伙说话。

当然......他并不是非常地讨厌那些行为——在早上刷牙的时候将他的牙膏挤空，吃饭的时候故意把汤汁溅到他身上，乘他洗澡的时候偷走他的衣服......这些在他看来只不过是低级的混混把戏，根本不值得心存怨恨。

“我说，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如果你指的是那些小孩子的把戏。”

那人斜着脑袋瞪了缪尔一眼，但看着这个高了他一个头的大老虎，到了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缪尔闻到了让他警觉的味道：人的气味，闻上去似乎是名女性，就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颗大石头后面。

压低身子，缪尔打手势让另一个搭档向左包抄，他自己则握紧了跨在胸前的微型冲锋枪，向右边冲过去。在落满树叶的林地没有保持安静的必要，现在速度就是一切。几秒之间他的枪口就对准了躲藏在大石头后面的目标：一个半蹲在地上的女子，衣着上看是一名普通的农村妇女，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朵刚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蘑菇。

在这尴尬的几秒钟里，女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虎人，拿着那朵蘑菇僵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大叫出来一样。

如果她叫出声，附近会不会有其他人听见？那样的话会很危险。但是......她只是一个平民，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装。把她打晕过去？可是之后如何收场？他们不可能带着一个平民完成任务。

不过就在缪尔天人交战的当口，从左边包抄过来的队友已经作出了选择。搭档轻轻扣下步枪的扳机，子弹飞出消音器的瞬间带出一阵不易察觉的焰火，然后旋转着打穿了女子的后脑勺，顺带把里面的内容物搅得稀碎。

那女人像头部挨了一拳似的向前倒去，四肢犹如癫痫病发一般抽搐了一阵，然后再也不动了。

“我草......”缪尔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尸体，他的队友刚刚枪杀了一名平民。

“你在干什么？要是让她叫出来，我们这些人就真的危险了！”

“该死的，她只是个平民！”

“别忘了我们在做什么，这是在敌占区腹地！要是她提醒了其他人，那些国安局的和军队的人马上就会知道我们的位置！到时候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

缪尔不想再说话，他看着女人的尸体：她死不瞑目，那双失去了灵魂的双眼好像在盯着他自己。一段时间后，队长的声音出现在通讯频道里，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女人头下的草地已经积满了一滩混着白色脑浆的血泊，让虎人的鼻子异常难受。

……

几人挥动着军用铲，花了一些时间把一片土层比较疏松的地面挖出一个坑，尺寸刚好够躺进一个成年男性。接着几人将死去平民的尸体抬到了坑内，然后开始将周围的土盖回去，连带着之前头下被血浸润的土壤。

将坑填平，再把周围的落叶杂乱地盖到新填的土上，他们尽量地让这片土看起来不那么显眼，最后再撒上一些与森林气味相似的掩盖剂。

“可以了，要找到尸体他们至少得花一天时间，我们要尽快出发。”

处理完营地，队伍很快集合到了车内。

“启动引擎，带我们去下个补给点把，鲍曼。”

随着一阵轻微的震动，装甲车开始了它的下一个征程。得益于新技术的应用，这辆轻型装甲车发动机产生的噪音很小，利用燃油的效率也更高。

在晃动的车厢内，林源看了一眼坐在座位上的虎人。

他的表情看起来和平常几乎没什么两样，除了眉头有些紧蹙，脑袋上那个大大的“王”字有些变形。

这是战争。不过，和你想象中的战争还是有些差别，对吧？

那个女人是这个任务的第一个牺牲者，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只要再过一周，他们就会抵达安戈洛夫的外围，将那件神秘的玩意儿交给负责的地下人员，然后启程前往西边的麦迪逊集结点。初步估计整趟旅程要花掉三周的时间。

保佑我们一路平安吧。至于那个倒霉的女人，我只能说很抱歉......战争嘛，总是要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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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以前一样，今天是个狩猎的好日子。

四处嗅着周围潮湿的空气，其中隐含着猎物的气息。四足在草地上奔跑，他循着那股气息穿过一片片森林，跨越了溪流，终于，猎物出现在了视野里。

一头野猪。突出的獠牙是那野兽锐利的武器，稍有不慎就会被它捅穿几个大口子。这时那猎物也发现了远道而来的掠食者，哼哧哼哧地摆好了架势，两只眼睛带着深不可测的狂野。

每一次捕猎都是困难且致命的，但这一次他信心满满。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同伴：一只黄色眼睛的灰狼注视着他，鼓励他发动攻击。杀戮。

揪准时机，他猛地一扑。张开的利齿向着猎物疏于防范的后腿咬去，然后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里。

他的头突然狠狠地挨了一下。

“喂！醒醒！”

脑袋一阵抽痛，岳猛然睁开眼睛。口中的血腥味是真实地存在着，他被敖戾整个压在身下，自己的双颚紧紧地咬着龙人粗实的手臂，这才明白那味道是敖戾的血。

“啊......对八奇.....。”麻木地松开嘴巴，从龙人手臂上的血洞渗出的鲜血又滴落到他的嘴巴里和胸膛上。岳还在很迷糊，刚被敖戾一巴掌扇醒的大脑有些处理不过来这种奇怪的情况。

敖戾保持着这样的压制姿势好一会儿，试探性地伸手去捏身下狼人的耳朵。

“我醒了......”

“呃，以防万一。”

放下心来的龙人侧身从岳的身上翻下，惊人的体重让床板发出了吱呀声。他挣扎起来打开灯，这才注意到敖戾的右手臂已经沾满了血，浓烈的血腥味让他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下意识地舔舔嘴，岳回忆着那股有些腥甜的味道，骤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变态。

“我......咬了你？”

“对。”从柜子里拿出医疗品，麻利地喷上酒精、将伤口缠上绷带，敖戾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天时间就能痊愈。倒是你......”坐到床上，敖戾把手放在岳的脑袋上，关切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刚才的反应，让我很担心。告诉我，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戾......我刚刚有什么症状吗？除了咬你手臂这件事。”

“我是发觉你全身都在抖才惊醒过来的......喉咙里还一直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这让我想起你以前谵妄症发作的时候，有什么一定要和我说，好吗？不要瞒着我。”

思忖了一会儿，岳把那个梦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敖戾。

看着龙人的眉头挤成一团，他心里有些恐惧。敖戾知道很多事情，不像他一样脑袋空空......万一是个什么很严重的病可怎么办？

“哈.....”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敖戾严肃的表情很快扭曲成了笑脸。龙人闷笑着把他搂到自己胸膛里，打趣地拍着他肩膀。

“哟！看来某个狼崽子肉没吃够啊，还要到梦里接着吃！不过没想到我在你梦里居然是只野猪，太搞笑了......”说着敖戾还把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伸到岳的嘴边，开玩笑地磨蹭着他的嘴巴。

“唔唔......不是什么大问题吗？我可是把你咬得血流如注了哎！”敖戾身上带着草香的体味钻进他的鼻子里，岳有些发懵，他想起来这会儿不是以往那种风餐露宿的时期了——工厂给他们配给了沐浴露和洗发水之类的“高档玩意儿”。现在他俩的身上都带着一股好闻的淡香。

“呵呵，这能有啥事？我看你是想吃我的烤肉了吧......这周末去山上打只野猪如何？”

“我不用......我只是觉得，这个梦伴随我很长时间了，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岳不好意思告诉他：经过文明世界各种美味的洗礼，自己已经对他千篇一律的烤肉不感冒了......

“嗨，别胡思乱想了。”伸手把灯关了，敖戾把他带躺在床上。

“跟你说，以前我也做过像这样的梦。”

躺在敖戾的身边，岳出神地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也像这样......会咬人嘛？”

“不，我梦见我的背上张长出了翅膀，我可以像很久以前的天空龙那样在天上飞来飞去。等醒过来之后，别人说我做梦的时候就像一只鸟似的上下摆臂，很是滑稽。”

“这也不像我这么严重吧？”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人做的梦很大程度上与他现实的期望有关。就好像你今天吃了烤猪排，那股味道让你流连忘返，那么这东西就很有可能出现在你的梦里，和疾病没有关系。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赶快睡吧，明天还要继续上工......”龙人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

房间里很安静，岳能听到外边昆虫窸窸窣窣的叫声，还有龙人平缓的呼吸。但现在他还睡不着，尽管不再纠结于那个梦境，他的大脑仍在胡思乱想：工厂里工人对他们亲切友好的态度，这个能遮风挡雨的舒适小板房......

“戾？”

“我能感觉到，工厂里的那些人对我们很好。你说.....我们如果能像现在这样生活一辈子，虽然平平淡淡的，但我觉着挺不错。”

很长一段时间敖戾都没说话，岳几乎以为他已经睡了。

“对我们好，他们是有目的的。”

“......”

“别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每个人的善意都是抱有某种目的的，你以后会知道的......”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揣摩敖戾的话。原本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岳还是咽了回去。

我一直都相信你，你能有什么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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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看着茶杯里冒出的袅袅热气，不知不觉沉浸在过去的思绪里，一时间忘记了对面那个人的在场。

那一纸合同，沾着多少人的血。

他又在想：如果当时头脑能冷静点，阻止大伙签下那份合同，他也许可以挽救小队里的其他人。

但是转念一想，以往那些死在他们枪下的亡魂对这个结局应当是兴高采烈的......

“......你在听吗？”

“啊，嗯......是的，罗政委，我在听。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罗政委穿着正式的军装，但没有戴军帽，不过这丝毫没有减少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威严感。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梅林的脸，让面前的男人有些退缩。

也许是之前资本主义媒体的大量宣传让他产生了一些刻板影响，他总觉得这些叫“政委”的政工干部有着神乎其神的本领：只要看着他们的眼睛，自己就好像一本摊开的书，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是今天我们要说的问题。”政委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刁难的意思，然后拿起茶杯示意对方喝一些。

“梅林同志啊，这里不是审讯室，我们今天在这里只是想开诚布公地谈一下有关你过去那位旧友的事情，不用太紧张。当然，我也希望你能认识到这件事的紧迫性，尽力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明白的。”

“嗯，你在这里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受？你觉得他的性格、外貌、情绪等有没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我得承认，在哈克镇见到他的一瞬间我很激动。在两年以前我一直以为整支队伍只剩下我一个活人了，那时候联盟一直故意掩盖他的身份，只以一个代号称呼他。敖戾是曾经和我一起同生死的过命兄弟，看见他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的心情难以言表......”

在我的印象里，那家伙总是像座山一样，又高又壮。当见到他的时候，我发现他已经瘦了一圈，皮肤也变得更粗糙了，头顶那撮毛也乱糟糟的缺乏打理......想必这五年他经历了不少。”

“除了外表，你觉得他变化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要说变化最大的，应该是他对死的态度吧。”

“也就是说生死观？”

“嗯......我在和他聊天的时候总觉得，他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轻贱了。在以前他是个非常惜命的家伙，和以前的那些龙人疯子不一样，总在念叨着赚够了钱就找个偏僻的地方买栋房子安置下来好好生活。”

这五年里他干了很多疯狂的事情，包括在夜间闯到联盟军的后备基地里大闹一通，简直让我以为他是疯了。他之后还跟我念叨着更加不可理喻的自杀式袭击计划......”

“也就是说敖戾存在着严重的自毁倾向？”

“......可以这么说。总之他说的话给我留下了一个印象：一个复仇的厉鬼想赶在魂飞魄散之前，把尽可能多的倒霉蛋拉下水。但我想这是有原因的，他应该为那件事感到很愧疚吧。”

“那件事，我猜之前你已经和我们提到过了......”

“嗯......但这不是他的错！参与种子计划是我们一致同意的决定。我很清楚我们手上都沾了太多血，报应迟早会找上门，他没有必要全揽到自己身上。只是敖戾陷得太深了......这不是件好事。”

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刚才他说的这些话很可能会让敖戾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于是赶忙补充道：

“但是......虽然他现在样貌上有些凶恶，但从我过往的经历上看，他并不是只残暴的龙，不像他的那些同族。我认为敖戾只要经历一些思想政治教育和劳动改造，他仍然能为人民的事业作出贡献......”

政委微笑着喝了口茶，用一种长辈的语气说道：

“梅林同志，我在这里必须先指出你的一个错误思想。

我们共产党人从来不认为龙兽人应该和‘残暴’一词绑定，这只是一种庸俗的种族主义观点。我们总是说，分析一个人要从他所处的社会阶层、历史环境以及经济基础等方面去入手，而不是从单纯的种族出发。

他们这个群体大部分都从事血腥的雇佣兵或者军队相关职业，这是为什么？在资本主义全球剥削体系之下必然存在着血腥的反帝反剥削斗争，这时资产阶级政府就需要武装力量镇压各种大大小小武装反对势力。而镇压这些势力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动用正规军事力量，于是雇佣兵这个行当就有了广大发展的空间。

而客观事实是龙人的个体战斗技能先天性强大，自然而然地龙人种就成了雇佣兵组织的中坚力量......”正讲得尽兴的政委看见梅林羞愧地低下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偏题了，于是摆摆手不再责难。

“我知道你要为他辩护，但你想想——一个人在敌后孤立无援地战斗要承受多大的精神压力？五年！五年的杀戮足够让一个没受过政治思想教育的人变成彻头彻尾的魔鬼。你自己也说过，他有严重的自毁倾向......你自己想一想，他果真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理智吗？”

“......”梅林低头看着桌面不说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点，也不愿往这个最糟糕的方面去想。他一时间觉得自己记忆里的那只龙变得有些虚假——在那个酒吧里，敖戾的那些冷静和理智是装出来的吗？这五年间战争把敖戾变成了什么东西？想到这些，他发觉自己的手心在冒汗。

“这些东西你以后要注意纠正，其他就不多说了，我们有些偏题了......根据情报，还有一只陌生的狼兽人跟在敖戾身边，你认识他吗？”罗政委把茶水放在一边，掏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记录起来。这让梅林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那只狼人，我确实不认识......但他的样貌比较特殊，我想，找出他的身份应该不是难事。”

“那你可猜错了，就目前4亿7000多万份的狼兽人信息里根本找不到匹配的对象。”

不好的想法在梅林的脑海里酝酿起来——身份信息缺失、瞳色异常、行为怪异的狼人，联盟政府的灭口行为，敖戾那五年病态的执着......这些东西串起来让他得到了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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