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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心似水18

[db:作者] 2025-08-12 10:24 5hhhhh 2390 ℃

當凪聽到義勇與十二鬼月交手的消息時,她驚的倒抽一口氣,及時扶住了門板才不至於跪倒在地。幸虧產屋敷家的信使及時說明富岡義勇雖傷勢極重,但還是活了下來。

雖然完全康復還需要好一段時間,但按產屋敷家的規定,但凡有能力擊殺十二鬼月的劍士,都會被授予「柱」的身分。因此富岡義勇的身分地位已經不是一般的普通劍士,許多人,許多事物,都要隨之改變。

「因此,您作為富岡義勇的刀匠,身分不同往日。如何提升刀的品質,打造足以和柱匹配的刀刃,就是您必須承擔的重任了。否則的話,您的工作將會被撤換,無法得到為柱鍛刀的尊榮。」

信使喋喋不休地交代一大串的話,翻來覆去無非是劍士尊貴,刀匠必須提升自身實力,以便更好的為劍士效勞之類的說教。高姿態的傲慢讓凪很是不悅。

心裡默默埋怨著這種輕視刀匠的歪風到底何時才能結束,凪撐著看似恬靜得體的表情,好不容易終於結束又臭又長的訓誡,凪馬上舉起信使嫌棄簡陋不肯碰的茶杯,隨手一揚潑在他臉上,姑且算是回敬對方的無禮。被涼透茶水浸溼的寒意讓他氣得破口大罵,然而他才剛發出一個音節,燒得通紅的火鉗就瞬間逼近他的眼珠不到半吋的距離。

灼灼熱氣薰得他連連退後,雙腿癱軟顫抖,受到高溫刺激的眼珠不斷冒出大顆眼淚,卻因本能的恐懼嚇得不敢閉眼。

「產屋敷家交代的,我都聽清楚了。而你,也是時候可以滾了。」

信使沒料到眼前的女性竟如此膽大妄為,但礙於她手上的恐怖刑具隨時可能捅爛自己的眼窩,再加上頗具威脅的冰冷語氣,他嚇得連話都講不出來。

「回程路上還請小心,若是還像剛才那樣胡言亂語,恐怕要長眠於這偏僻山林了。」

她才懶得跟這種人動手,但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尤其是那幾位自尊心頗高的老匠,若是聽到這種瞧不起人的話,肯定要拿起柴刀教訓一番的。反正這傢伙也不是劍士,沒必要以禮待之。

凪的暗喻恐嚇讓信使早沒了方才的盛氣凌人,藉口還有其他事便嚇得奪門而出了。

真是見風轉舵的喪家犬,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的樣子有夠難看。

凪絲毫不在意對方是否會向產屋敷家告狀,反正本就是信使無禮在先,而且以她的能力,任憑信使嚼爛了舌根,也無法動搖的她的地位。

重回到工坊的凪看著火光,靜默許久,直到手裡的信都快被捏皺了,她才終於有了真實感。

富岡義勇,終究是得到了「柱」的身分。

意料之中,卻又令人憂喜交集。

本來凪對於被義勇厭棄一事,久久無法釋懷。但那日向蜜璃吐露心事後,心態也逐漸豁達。如今的凪已能想明白,即便不被對方喜愛,她也不見得一定要選擇仇視富岡義勇。因為早在那一年,她就已經發誓,要為這位溫柔善良的劍士鍛出無堅不摧的利刃。

既立了誓言,下了決心,那今日就不應該為了私情違背初衷。

再說了,身邊愛護她信賴她的人多著呢,她可是刀匠村的主力之一,將來甚至要接下整個村子重責的人選。凪清楚自身的優點,也知道自己有無可取代的價值。她還年輕,再多相親幾次,她也會有自己的丈夫孩子的,何必執著不屬於她的人呢?

她才不會因為被冷落,就拒絕為富岡義勇鍛刀。凪相信這個溫柔的人絕對配得上「柱」的稱號,

「柱」乃是階級最高的劍士,身分超然。不僅對於其他劍士有指揮權,還能被主公視為親信。只要通報一聲,無須由引路人安排,即可自由進出產屋敷宅邸等許多隱密場所。當然享有最高權利的同時,「柱」也要承擔同等份量的責任。

除了接受密令,奔走各地剷除惡鬼,還得夜夜在管轄的地區巡邏直至天明。但凡有被判定高度危險的任務,「柱」必定是犧牲犯險的唯一人選。除了入夜後的工作,白天也要排出時間指導階級較低的劍士。提高整體的存活率。許多劍士成為「柱」之後,便不再與人來往,人生唯一剩下的,就是為產屋敷家培育更出色的後繼者。

他們不僅是支撐起鬼殺隊的硬實樑柱,同時也是犧牲奉獻的祭品人柱。

奉獻自我,讓年輕後進得以存活茁壯,這就是「柱」的使命。

凪知道富岡義勇絕對會恨不得扛下所有艱難的責任,但同樣地,他也絕對不會輕易接受「柱」的身分帶來的特權與尊榮。相處多年,凪總能感受對方滿腔壓抑的酸澀與糾結,那個人與其說是自律,不如說是自虐,而且自虐的意志還十分堅定,完全把自身當成罪人,不許享受任何一絲鬆泛和溫情。

但沒辦法,鍛刀是她的工作,只能先把刀完成,至於富岡義勇會不會接受,到時候再說吧。

她走進房間,取出藏在暗櫃的盒子,小心翼翼打開後,裏頭裝的是的一塊玉鋼。

玉鋼是鍛造刀刃時不可或缺的材料,在刀匠村十分常見,但這一塊可是極為罕見的上等品,是凪多年前偶然入手的珍寶。當時一看到這麼高純度的玉鋼,她眼睛都亮了,幸運的是賣雜貨的攤販只當它是塊破銅爛鐵,隨口開個低廉的價錢便賣給凪了。只是成功買到手後,凪又陷入新的難題:她服侍的劍士這麼多,玉鋼卻只有一塊,那該給誰用才好呢?

每一個劍士無論階級,面對的都是血戰死鬥,不管給了哪個劍士,都顯得對其他人很不公平。凪思慮再三,還是決定不該偏袒任何一個人,這就樣收起來淡忘了,直至今日才想起來。

既然富岡義勇日後要承擔柱的責任,那他的確很需要一把更出色的日輪刀。

下定決心後,凪換上工作服,開始一如往常的工作。

加熱、鍛打、淬火、再加熱……看似千篇一律卻精細的過程,對凪而言既是工作,也是無可取代的成就感。目睹一塊不起眼的鋼材在烈火焚燒中不斷蛻變、昇華,最後化成嶄新的姿態,修長刀身透著逼人鋒芒。沒有甚麼比這些過程更令人讚嘆癡醉的了。

純度高的玉鋼就是不一樣,敲打起來特別順手,透著火光的樣子也顯出澄澈的美麗。

錘打出刀劍的雛形後,接著就是加入固定比例的猩緋鐵砂,鐵砂高溫熔化後,再繼續敲打到混合均勻。如此重複數次,直到冰冷的硬材擁有截然不同的新生。刀身透著火光的色澤呈現偏白亮的狀態,硬度也恰如其分。鋼硬與彈性兼具,刀身稍長。修練水之呼吸的劍士最適合這種刀。

凪自豪地望著自己的新作,取過另一隻短刀,劃破自己的手指,鮮血從綻開的皮膚流滲,滴落在火光之中,撲向凪的火舌瞬時喧囂亂竄,爐內的溫度升高,將刀身燒得更純淨雪亮。

淬火之血,是供俸給火業之神最上等的祭品。

傳聞鍛刀時,殺生取血,並誠心將其獻給鍛治之神,那麼神明將會把血肉的生命力賜與新刀,鍛出的刀刃鋒利無比,無堅不摧。傳聞雖古老且有待考證,不過以實際的角度而言,比起單純用煤炭燃燒,動物的血富含的脂肪以及其他營養更能有效提高火焰的溫度,燃燒的溫度越高,雜質就能去除的越乾淨,最後留下極高純度的鋼刀。

於是這項傳統就這樣代代沿用至今,有少數刀匠為表誠意,會以自己的鮮血取代殺生。當然這些血量並不足以危害人體健康,只是透過這種儀式對劍士的景仰與祝福。

富岡義勇,你今後會面對的,就讓這把刀陪著你吧。

激動、期待、不安、殘戀……諸多複雜的心情,終究化為「惡鬼滅殺」的字樣,銘刻於雪亮的刀身。

義勇在蝶屋治療的過程可說是險之又險。

蝶屋的主人胡蝶香奈惠看到被送到眼前的病患時,幾乎是絕望的。多處臟器受損,頭部與眼珠都受到重擊,四肢嚴重骨折,整個人都呈現恐怖的暗灰色,她就算想開刀,也不敢貿然動手。但傷患猶存的一口氣,喚起她的醫者仁心,終究還是決定放手賭一把。

她集中蝶屋所有的人,確定血型相符的人數後,與妹妹胡蝶忍兩人互助合作,先將較大的傷口縫合止血,再注入健康的血液,歷時三天三夜的換血工程,終於讓瀕死的富岡義勇臉上恢復些許紅潤。如此振奮人心的轉機讓香奈惠逐漸有了信心,確認心跳血壓都逐漸趨向穩定後,她依舊不眠不休,頂著烏黑的眼圈調製解藥,礙於本人還處於昏迷狀態,只得先透過點滴的方式慢慢清理富岡義勇體內的餘毒。

接下來的日子,蝶屋配置了四名資深的醫護人員,定時換藥、測量記錄、突發狀況的急救……所有人不敢懈怠,幾乎是日夜不休的照護。終於在第三十四天,富岡義勇恢復神智,儘管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也無法起身,成功拯救性命的喜悅還是讓蝶屋的人們歡呼不已。

一周後,產屋敷家的命令下來了。根據傳令鴉的報告,富岡義勇成功擊殺下弦之壹,依規定該授予柱的身分。一旁的醫護人員笑著打趣,說義勇果然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然而富岡義勇確實如凪所想像的那樣,完全無法接受自己即將成為柱的事實。當他看到產屋敷家的長女親自來到蝶屋主持儀式時,為時已晚。義勇百口莫辯,連推託婉拒的機會都沒有,就連村田也跟著眾人起鬨,興高采烈的歡呼慶祝。

忝居高位的不安、旁人不明就裡的恭賀,瞬間壓垮了甫清醒的富岡義勇。他崩潰吼叫,扯斷了點滴,打翻了所有能打翻東西,甚至不顧尊卑,推開主持儀式的少女,逃命似地衝出蝶屋。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啊!

義勇忍不住仰天吶喊,雙眼早已潰堤,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只依稀聽到狂風刮面的呼嘯。但僅著單薄病服的義勇竟感受不到寒冷,也未注意到自己赤裸的雙足因為一路狂奔,被地上的細枝雜刺劃破皮膚,滲出絲絲血痕。他死命地逃,那怕根本不知道要奔向何方,他也要逃離難以承受的現實。

然而富岡義勇說到底也只是血肉之軀,數日不曾進過飲食,何況是抱病之身。單純感情用事的宣洩終於讓他體力透支,雙腿一軟,攤跪在不知何方的近山郊處。此處人煙稀少,放眼望去只有零星幾個農舍,荒涼又冷清,卻讓一心想逃避現實的義勇感到解脫,他索性蜷曲身體,在寒風中動也不動,甚至巴不得自己就這樣消失在世人面前。

每個人都恭賀自己,可是又有誰知道,每聽一句道賀,他的心就像是被針扎過一般。

他根本沒有完成任務,他只殺掉下弦之壹的其中一隻,這樣半吊子的實力,怎麼可以擔任柱的重任?

還有錆兔……

一直以來,義勇都是抱著贖罪的心情執行任務,每一次與鬼廝殺,他總想著錆兔。若是那個人的話,定會不惜命的斬殺惡鬼。所以自己也絕不能將生命視為己物,砍殺惡鬼的鋒刃帶著狠勁,那是對著惡鬼,也是對著自己的。他從不盼望自己血戰之後還有餘命,若是能與惡鬼同歸於盡,對他的人生而言是最好的句點了。

可是事與願違,富岡義勇總能活下來,現在還搶走本該屬於錆兔的水柱之位!天底下還有比他更無恥的人嗎?

激烈的情緒起伏,加上刺骨寒意,讓義勇的額溫再度悄悄灼燒,但渾噩的他並未意識到,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塞了許多鉛塊,沉鈍生痛,腦殼彷彿下一秒就要炸裂。如此煎熬折磨更是催化了義勇想一死了之的絕望。

「如果當初死的是我,那該多好……」

當凪終於找到孤身一人的義勇時,聽見的卻是這句泣不成聲的自責,心裡不禁泛起絲絲酸澀。

雖早就知道義勇多少會為晉升的事抗拒,但沒想到會這麼激烈。昔日認真的眼神如今只像兩個死寂枯槁的深淵,眼淚止不住的流,彷彿永遠沒有歇止的一刻。

但是一個傷患怎麼能這麼折騰呢?現在的義勇說不定比孩童來的嬌弱,吹到一點風都能要他的命。

她無奈嘆氣。躊躇片刻後,她試著以最友善的語氣呼喚他。

「義勇。」

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字,也是初次放開拘束,展現於他的溫柔。

義勇不意外地嚇了一跳,轉頭就看見凪站在不遠處,一臉擔憂地望過來。而寬三郎拍著瘦小的翅膀環繞在她身邊。

義勇頓時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忙擦乾眼淚,不料心情一時無法抽離,眼淚竟是擦也擦不完。

相較於義勇的尷尬,凪倒是淡然自若。

「這是你落下的東西,你介意我拿過去給你嗎?」她示出懷裡的衣物,那正是義勇從不離身的異色羽織。

霎時,義勇明白了為何凪剛才雖出聲叫喚,卻沒有上前的意思。

貿然接近也是一種冒犯,特別是在這種不欲為人所知的情況下,只會讓兩邊都難堪。所以凪刻意站得遠遠的,裝作沒看到他的窘境。

之前對她百般冷淡,現下自己這般不堪入目了,她卻還是願意來關心。義勇故作剛硬的心瞬時柔軟,點點頭,算是允許她靠近了。

凪輕聲道謝,走到義勇身前蹲下身,將寬大的羽織披在他身上,另外還有一條毛巾也一併圍上來。

「我本來想拿條圍巾的,可是好像拿錯了……不過禦寒要緊,就先將就著用吧。」

她一邊解釋,一邊將義勇圍得密不通風。而此刻還在發燒的義勇,思路卻難得的清晰敏銳。他知道凪是刻意拿錯的,毛巾多少還是有禦寒的功能,圍在脖子上並不會顯得突兀,最重要的是即便義勇悄悄拈了毛巾一角拭淚,也不會輕易被發現。看似忙中出錯的笨拙,其實藏了許多體貼入微的巧思。

感動之餘,義勇忍不住猜測,說不定凪有偷偷修練奇特的呼吸法,可以窺探人心,否則怎麼能每次都能精確地了解他的需求,還能做得不著痕跡呢?

燒成糊的腦袋各種胡思亂想,回過神來,身體暖和了,情緒也平穩了。

凪仍在他身邊,在幾步之外的距離靜靜地守著。除了偶爾瞄一眼確認他的狀況,凪甚麼話都沒說,長時間的沉默讓義勇有些不自在。他偷瞄一眼,看見凪的身上背著用布包起來的長型物體。

果然凪來找他也不會有別的理由,她只是做著她的工作,需要當面把新鍛的刀交付給他而已。反觀之下,義勇覺得自己太不成熟了,竟然被情緒影響就跑出來,蝶屋的人們一定都急壞了吧。

「抱歉、讓妳跑一趟,妳……把刀給我吧,然後就可以離開了。」

「妳放心,我沒事。可以自己走回去的。」

「那回去了之後怎麼辦呢?」凪神色恬靜依舊,反問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要逼自己接下重任,真的好嗎?」

義勇聞言十分訝異,他沒料到凪會這麼說。

不過欣慰的是,凪並沒有恭賀他。這讓他罪惡感減輕不少。成為水柱確實並非值得慶賀的事。

已經有多少年,沒被人這樣理解過了呢?

睽違多時的溫柔讓義勇鼻頭一酸,壓抑多日的情緒終於爆發。

「我其實……不配當柱!」

「我根本沒殺掉那隻鬼!是牠自己自殺的!但是沒人願意聽我解釋……」

「我不要奪走錆兔的位置!我不要成為自私的人!」

說到愧疚處,罪惡感翻騰肆虐,眼眶再度凝泛淚光,激動之餘甚至沒意識到自己抓起凪的衣襟粗魯搖晃,淚珠打溼她的衣服,染上更深色的水痕。不過凪並沒有嫌棄推開他,只是伸手輕輕地撫上他傷痕累累的後背,扶住他鮮少展露的脆弱。

輕撫傳遞的溫度滲入心房,悄無聲息地碎了義勇苦苦支撐的最後一道心防。他低聲哽咽,沒喊叫也沒怒吼,眼淚卻像是傾盆大雨般狂瀉,彷彿是要把憋忍多年的愧疚與無助,全數發洩。

沉積於深處的情緒一旦被掀起,必會翻起驚濤駭浪,義勇早已無力思考,肆無忌憚地痛哭一場。溫熱的眼淚沖刷洗去他層層偽裝的冰冷高牆,此時的富岡義勇不是肩負重任的劍士,也不是必須剛強的男子漢,就像是一個迷途的孩子。

凪依舊沒有開口,任由富岡義勇依靠在她的肩膀盡情痛哭,她知道這個人甚麼都往心裡悶,多餘的相勸只會再一次傷害他。既然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宣洩出來也好,反正四下無人,也不用擔心誰會多嘴。而自己,就暫時當一棵沒有感情也不會說話的樹木,姑且讓他依靠一下也好。等他哭累了睡著了,說不定還能把他拖回蝶屋安置。

只是,知道富岡義勇壓在心裡的種種,有這麼苦澀、這麼沉痛,僅僅是在身旁看著他泣不成聲的樣子,她竟也被龐大的情緒渲染,產生幾近窒息的怨憤。

連她這個旁觀者都感到難受,那身為當事人的富岡義勇,又是遭遇多少艱辛活到現在的呢?

兩人就這樣相互依靠著,無聲勝似有聲,時間彷彿凝在永恆。

暢快淋漓地哭過一場後,義勇終於回復平時的冷靜。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對眼前這個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複雜情愫,而他剛才可說是完全不顧形象地痛哭。這下在凪面前可真是一點臉面也沒有了。

再看看凪被浸濕的衣襟,義勇頓時紅了臉頰,雖說是自己造成的,但他也不好意思拿女性的衣著說事,何況他兩手空空,連唯一可以禦寒的羽織也濕了大半,根本不敢拿給凪穿上。可是凪穿著濕冷衣物,又受了冷風,萬一著涼就不好了。

幾度躊躇後,義勇還是決定不能坐視不理。

「我、不對,我是說……我們好像,該回蝶屋了……」

義勇心想那裡的醫護人員多半是女性,跟她們借一件乾淨衣物給凪替換應該不是難事。

見義勇如此溫順妥協,凪心裡鬆了一口氣。不然光靠她一人要把哭暈的富岡義勇拖回蝶屋,還真是挺不容易的。

「雖然有些事我幫不上你,但接位的事,可以再慢慢想。雖然柱的身分尊貴,但也沒聽說過,非得逼迫不願意的人承擔不可。若真的覺得自己不適合,等康復之後,有的是時間向主公說明吧。」

出言安慰的同時,她也試著露出鼓勵的微笑,對體虛的劍士伸出手,示意自己願意當他的拐杖陪著走一趟。

面對凪的善意,義勇慚愧的低下頭沉默不語,他知道現在的自己行走艱難,暫時也管不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忌諱,與其拖累凪害她一起吹冷風受罪,他寧可快點回到蝶屋面對現實。以及……

「不覺得我很軟弱嗎?男人……不該哭的。」

此話一出,凪訝異挑眉,義勇自己也嚇了一跳,雖然他確實很在意凪如何看待會哭泣的富岡義勇,但他不認為自己有問出口的勇氣。怎麼一眨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呢?

當一個人吐露心中深藏的自卑感時,並未是真心想貶損自己,而是希望身邊傾聽的人打斷他的自卑,然後堅定地告訴他「不是那樣的,你有你的價值。」

否定自己的同時又希望別人推翻自己的否定,聽起來相當矛盾的心理,其實人人皆有之。只是一般人在低落的當下,往往很難發現自身的矛盾,甚少傾聽內心聲音的富岡義勇當然也不能免俗。

凪確實沒料到富岡義勇會直接衝口而出,她知道自己也曾瞧不起那個人淚眼汪汪的模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些甚麼,但看到義勇分明害怕受傷卻又固執想知道答案的表情,她還是無法保持沉默。

「人總會有哭的時候,沒有甚麼該不該的,甚麼時候哭了都是很正常的吧?」

她眨了眨眼,覺得只講這樣好像不太夠,想到自己曾經動粗,乾脆決定藉此機會表明立場。

「以前……曾經打過你,是我太不成熟,沒能體會你的心情,我很慚愧。」

「如果是我的話,知道有人會為我的死而傷心,我會很珍惜那個人為我流下的眼淚的。而你……也是覺得那些人很重要,才會哭的吧?」

而義勇沒料到凪會說出這種話,輕描淡寫,卻又恰到好處地溫柔撫平他曝露的心結。他訝異地瞪大眼睛,正巧對上凪微光熠熠的眼瞳。

「每一次聽到劍士死亡,看著曾經為他們鍛的刀被送回來,血跡斑斑的模樣,我總是很難受,我覺得是自己沒有盡力,但只憑一個人是甚麼也無法改變的。」

「世界上有太多無常和不公平了……被留下的人要背負亡者的信念繼續活著,是很辛苦的。我只希望你能活得自在些,就算不是柱、不是劍士都可以。你只要活著,對我來說就是最開心的事。」

那一刻,睽違已久的目光終於再次交會,不同於從前只是為了工作而交集,而是真切地、深刻地想陪伴眼前的人,那怕是不堪入目的脆弱,也想守護那份毫無保留的痛楚。

霎時,許多記憶排山倒海湧現,似曾相似的黃昏時分、似曾相似的包容和溫柔,以及……與記憶重疊的面容與燒傷。

那一瞬間,義勇完全明白了。

自己怎麼那麼傻呢?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原來蔦子姊姊說的是真的,這個世界上真的還有願意擁抱他脆弱的人。這個人一直陪著自己,腥風血雨裡,夜半夢迴中,她從未缺席。

真不可思議。

僅僅只是察覺這個事實,最足以顛覆義勇眼中的世界。黯淡落寞的黃昏,此時此刻像極了金光閃耀的朝陽。

如果這是奇蹟,那麼作為富岡義勇,他可不可以伸出手臂,碰觸近在眼前的美好?

可是自己真的有資格嗎?明明她該屬於錆兔……

義勇腦內混亂掙扎,甚至不知道該做出甚麼反應,以至於他的表情在旁人看來,竟比平時更僵硬不悅。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凪以為是義勇發高燒引起其他不適,情急下伸手欲探知他額間的溫度,誰知義勇動作比她更快,寬大的手掌直接鉗住她的手腕。

「凪……」

凪被這大膽的舉動嚇了一跳,可是義勇並不像平常那樣謹守男女之間的禮貌距離,他的臉越貼越近,她甚至能看見那對深邃的幽藍中,映出難得不知所措的自己。

「留下來,不要再離開我了。」

凪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懷著青澀迷戀的溫熱觸感,如同水滴一般,悄無聲息,輕點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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