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层区的居民有一位让配偶与自己一起生活的份额。

耳边闪回编辑随口说的戏言，没错，下层区从来不会存在天使，也从来不会存在所谓的一见钟情，名为爱意的宝物分享给单纯的实体的人太过浪费而奢侈，去瞄准更高的人以及他们身上的东西才是它合理的用处。所有的引诱所有的讨好究其本质也不过是一场交易，用来交换离开苦痛的车票。

幻想终归是幻想，童话终归只是童话，不也挺好么，难道还要成为她口中那些脑子里充满着不切实际想法的奇怪大叔？

天使的光环熄灭，眼前似乎也只是个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普通小女孩。……并且，她正有求于自己。慢慢地，一股像是把垃圾扫除干净的畅快感充斥着全身。

我永远也忘不了审核我晋升的那个小子故作刁难的神情，而现在这份特权意外地落在了我的头上。于是我回忆起那个讨厌的家伙说的那段话，嘴角挂起和那天的他一样晦涩难懂的微笑：“嗯…那得看你的表现了，不是么？”

我没有什么损失，今天会是美妙的一天，会有一个下层区普通的小女孩为了讨好我而献上她贫瘠的全部，而我也会在最后给出拒绝的审判。

今天真是美妙的一天。

…………

怎么这只小狐狸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本来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下层小丫头片子，只是现在看来她确实天生属狐狸的。

我们都到了超梦体验的地方了，是那种粉红色霓虹灯扑闪扑闪大厅里温热的循环空气让人燥热的不自在的超梦体验馆，都烘托到这程度了，你给老板说来一次僵尸大战的剧本？

啊？你平常都是这么讨好别人的？

“我说大叔——小心后面啦！”子弹从我耳边呼啸而过，然后精准命中我身后想要偷袭的一只有辜僵尸，万幸是超梦体验我的耳膜还得以保全。

“小鬼管好自己就行了！”手中的枪械倾泻出一梭子火光作为回礼，点掉了她背后的三个红点。

“唔哦！Nice shot！Reloading——啊没子弹了。”

我还没把剩余的弹匣递过去，眼前的小修女就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容十分里有九分健康：“大叔，现在才是最精彩的白刃战环节啊，看好…”

“看好个头啊，拿着！”我踏步向前拉住她的手，转身向将要行进的道路奔去，“补给点还有四百米，我们还剩的子弹够用，到了随你怎么转。”

僵尸的嘶吼声中，青年男性拉着像是教会里幸存下来的小修女向世界的终末进发，真是有种官配CP的美感……倘若这只小修女没有满嘴念叨着“我要砍僵尸嘛我要砍僵尸嘛“就更好了。

…………

我是后一个退出超梦的，当我摘下设备时，小修女一个助跑就直直抱了过来，眉宇间写满了纯粹的激动与兴奋：“今天多谢大叔了哇，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通关这个剧本！”

刚从心跳爆表的枪战中脱出，突如其来的一抱差点给我送走，好歹把设备放一旁，把身上那位在游戏中英勇无比的瓦尔基里战斗修女抠下来放在另一边，拍拍自己胸口才把那口气给缓过来：“你玩了这个很多次了？”

“嗯，‘工作‘久了总会压力大，这个剧本是最爽最解压的了。”她是真的很高兴，我都感觉她的瞳孔快变星星眼了。

“没通关过？”

“毕竟我一直是一个人嘛。”

气氛稍稍冷了下来，我只能没话找话：“我以为来这种地方多半是打擦边球的来着。”

“擦边球？夕绛我一般都是打直球哦。”她比出十足性暗示的手势，丝毫不在意自己身上还穿着象征着纯洁的修女服饰，“接下来该大叔决定去哪儿了。”

去哪儿啊，对下层仅存不多的印象中倒是有个好去处，只是希望那儿还在正常营业吧。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前我有问她要不要握住手防止走散，得到的回复是：

“嘀嘀，鹰眼LX68型，最新科技，精准追踪。”是她惟妙惟肖地模仿随处可见的义体广告。

“你装了？”

“我可没那个冤枉钱。”

我们俩的笑点同时被戳了一下，然后小狐狸便自然地握住我的手，“麻烦你啦，大叔。”

万幸，店还开着，一如既往的无人自助经营。按着模糊的记忆，我摸索着在漆黑的房间内前行。和其他已经用上全智能化ai的店铺不同，藏匿在小巷中的这间神秘店家的不少操作仍然需要人工进行。

“喂大叔，这里是哪儿，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啊。”在寂静的房间中，她的声音好像显得比平常更大。

“不要急，等我找一下灯——害怕的话就把手抓紧一点。”

这一瞬间，右手的感触确实明确了些许，只一会儿又很快地恢复到原状。她居然怕黑么，真是意外的收获。

摸索到泛着荧光的开关，我啪嗒啪嗒地调整设置，只是始终没打开灯光，身旁的萝莉甚至已经有点着急了，另一只手也攀上了我的小臂。我只是安慰着她马上就好，并且嘱咐道等下不用遮住眼睛适应光线，她只是疑惑地哼了一声，然后把我的右手抱的更紧了。

“这样就好了。”确定一切如以往一样设置无误，我按下了总开关，“看天上。”

如四周一样，天花板仍然如幕布一般漆黑，但是黑暗似乎慢慢变淡，像是画家向其中不断调和着深蓝色彩，直到望见天与地的交界，切切实实地出现了不同。这时，一枚极小的银白色光芒在天幕的一角亮起，尚未引人注意，但接着便是第二颗第三颗——无数的银色，无数的光芒，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并不刺眼，每一颗星星把点点滴滴的光融汇成淡淡的光，只是淡淡的光，淡淡地闪烁。

这里是星象馆，这里有着星空，很美的星空。

“幽深寂寥的太空让人们感到恐惧，终究是离不开母亲的怀抱，人们选择向地下发展，成为了如今的模样。但是，仍然有人忘不了那片星空，于是就记录了下来，像这样保存到现在。”

像以前的挚友对我如此介绍一般，我又将这段话说给下一个人听，的确有过夕绛对这个完全不感兴趣的预想，但是幸好，她现在正望得出神。

我擦了擦背后的地板，拉着她坐下，双手随意地放在身后支撑，就这样望着星空：“星象馆，一个男性，一位少女，哈，我倒是想起上世代的一卷影像资料了。”

“什么？”往日活泼的丫头现在却拘谨了起来，星空下的人儿总是渺小，连语调都轻言细语。

“算是老套的故事吧，只是和你不一样，那个女孩是机器人。”

我随口的回答好像让她更有了兴致，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她追问：“那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我搜罗着对那段影像浅薄的记忆，终于组织好语言：“总之是，没在一起，但是也不能说是坏结局吧，挺难说的——毕竟星空包含的故事里，爱情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而后双手叠放在支起的双腿上，继续呆呆地望着星空，是在想捕捉哪颗星辰是否有微妙的变化么。

然后她问：“那还有其他的故事么？”

我朝她望去，她望着星星，我望着她，很美的星星洒落在她的眼睛里，她的眼睛也很美。

转过头，我说：“有啊，有人来看了星星，觉得太美了，不久后就失踪了；有人来看了星星，觉得太美了，于是要努力活着；有人不敢看星星，觉得星星是一种诅咒，让人脆弱；有人不去看星星，只管走脚下的路。”

袖子被拉了拉，带着疑惑与好奇——她这时倒确实像一个纯真的孩子与修女了——她说：“大叔，那你呢？”

我一时语塞，想了半天还是没个头绪，只得先问：“你呢，你是怎样的？”

小狐狸看看我又看看星空，最后却是把头低了下去，连语调都低沉了些许：“我，我应该是只会走在地上的人吧。”

是啊，小狐狸只能走在地上，不要去看星空，这样才能觅食，才能生存下去。

没来由的心绪骤起，我很想做一件事。我从腋下抓住身旁的小狐狸，无视掉小狐狸被突然袭击的惊慌失措，只是告诉她昂起头。我把她高举过头顶，她的身子很轻，像星光编织的绸缎那样轻柔。

“那我就是帮你看见星空的人。”

小狐狸很安静，在我身后把下巴轻轻搭在我的头上，手伸过我的肩膀放在我的身前自然垂落，放松地倚靠在我的后背上，我们就这样在星象馆呆了许久。

她像是终于捡回了原本调皮强势的性子，于是张牙舞爪恶狠狠地说：“大叔说什么漂亮话呢，装模作样的，夕绛要惩罚你。”

“夕-绛-大-人要怎么惩罚我啊。”我转过头，看着这只小幼犬咔哒咔哒地张合着嘴巴，像是要啃咬下来什么似的，不禁哑然失笑。

小犬慢慢地接近，轻轻地啃咬了我的额头，是没有张合的啃咬，没有力度的啃咬。

是吻。

我怔住了，额头仿佛还在回味方才那一瞬间娇柔的触感，内心都有点跟不上反应。但是发起进攻的小犬似乎比我更加地惊慌失措，连忙找补道：“那个臭大叔你别误会，这只是…只是我，我平常工作都要做的，那个，反正我初吻早就没了我也不在意这个，也没有别的意思总之你别想多……”

我刚想回答她说好，她就撇过头小声地说着：“总之，大叔，谢谢你。”然后她像是终于释然一般：“真好啊。”

我惊讶于她的坦诚与最后一句话的没头没尾，向她询问她只是摇了摇头，说：“大叔，我们去最后一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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