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你们需要坦诚相待。

“好，我们会试着……对吧？尤库雷斯……喂！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 * *

居住在奥德朗大道66号别墅里的夫妇绝对是整条街最羡煞旁人的存在。杰德和尤库雷斯在七年前搬入这里时，邻居街坊都来参加了他们的新家聚会，那一天是杰德迄今为止最开心的一天。不过现在却成了他不想面对的地狱，他现在在办公室里磨蹭着不愿下班。

“听说你去了婚姻咨询所？发生什么了？你和你的天作之合在闹什么？”露琪尔给了杰德一杯水。“工作时间不能饮酒，你将就一下。”

“我们在考虑离婚。”杰德盯着杯子里还未散去的水泡看了好一会儿。啵，碎掉，啵，又碎掉。就和他现在糟糕的夫妻生活一样，毫无希望可言。

“为什么？”

“露琪尔，我和她总是刚好错开。一开始还好，可是这都快七年了，我们依然和刚结婚一样，我一直在出差，而她总是在等我。”杰德一脸愧疚地说完话，羞愧地低下头。“我问她想不想要孩子，她说看我的意愿。我在想是不是应该退出这个行业去做些别的事？”

“也就是说你现在因为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开始刻意疏离尤库雷斯？”露琪尔摇摇头。“你们男人真是好懂，一遇见事就想逃走是你们的天性。”

“是我的妻子才对。”他刚刚小声纠正完，露琪尔就在他的小腿肚上狠踢了一脚。杰德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下小腿附近传来的疼痛换了个姿势撑住自己继续说话：“我有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快三年没有性生活了。”

“好可怜。我认为你该去和尤库雷斯谈谈。她看起来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一头橘红色长卷发的男人突然凑过来。帕帕拉恰一如既往地微笑着，他喝掉了杰德没有动的杯子里的水。“好吧，我以为是露琪尔的酒，没想到只是普通纯净水。”

“喂，帕帕拉恰，我正在给杰德进行心理关怀。你要知道，你们不能带着太多负面情绪去执行任务。”

“我当然知道。露琪尔医生，一会儿下班有空去喝一杯吗？”

“实质上我是你们的情报员。好，正好家附近新开了一家酒吧，一会儿下班就去那吧。”

杰德被露琪尔和帕帕拉恰你一言我一语的调情夹得不敢动。他只好尽量缩起肩膀从二人的空隙里慢慢退出，在露琪尔还没反应过来前赶紧拿走外套和帽子，嘭地一声拉上门。杰德头也不回地朝停车位走去，他立刻按开车门钻进去，一套行云流水只花了五分钟就从这个地方逃走了。

该死的。杰德一脚踩下油门，他直接靠在车座里，顺便看了看手表。还有半小时七点，尤库雷斯说今晚等他回去一起吃饭。

听到引擎启动声，露琪尔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这里的目的，她立刻转过头去看向窗外，接着一脸怒气地望向帕帕拉恰。

“我是不是碍着你们谈事？”后者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

“是的，建议下次别在我进行心理辅导的时候过来请我喝酒。”

“今晚喝什么？”

“你决定。”

* * *

“天啊，伊尔洛，你把我们的关系想得可真简单。难道你忘了我本职是什么吗？”尤库雷斯一面歪着脖子夹紧肩上的电话一面将烤箱里的烤羊排拿出。“我看离婚对我们来说都挺好的，我也不需要男人给我做太多掩护。”

“啊啊你这个年纪的女性不结婚可是太招摇了。要好好掩护好自己的身份，你又不打算现在退休。”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忧虑，伊尔洛显然在担心这位比他小上一些的同僚。

“准确说我想等我四十岁的时候退休，现在还有几年。然而我们已经快待不下去了，杰德他虽然很好，你懂吗！？真的很好，但是他太奇怪了，我无法信任他。好吧，我也不可能告诉他真相，没准他也是这样看我的。”尤库雷斯透过纱窗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驶入一旁的车库。她关掉了灶台的火，从冰箱里拿了现成的酱汁淋在肉排上，热气与酱汁碰撞出迷人的香气……这很简单。尤库雷斯微微眯起双眼，她直接将案板上的细长切肉刀飞入刀架里去。

杰德正坐在车里，他拿出自己放在一旁杂货箱里的戒指盒，庄重地将婚戒取出戴在自己手上，他轻轻叹气后开门走出。他习惯性地看向临近厨房的窗子，然而今天却被一层模糊的布挡住。看起来尤库雷斯还在因为一个月前他们在婚姻咨询所里的话耿耿于怀。

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坦白一下？杰德飞快摇头拒绝了这个想法。那会把尤库雷斯拉入危险的处境，她只是个普通人。我这样的男人或许本就不该奢求正常人的生活。

他拿出钥匙打开家门，看见尤库雷斯满脸笑容，端着一个大烤盘等他：“惊喜。我想你会喜欢今晚的晚餐。我们有多久没浪漫过了？”

“亲爱的，谢谢你等我。”杰德带上门，他赶紧走去前接过对方手中的烤盘，转了一个圈放在餐厅的桌上。尤库雷斯站在他身边，杰德却没有去吻。天啊，我在干什么？他责怪自己错过了好时机。

尤库雷斯坐在杰德对面，她认真分割完烤肉和炖菜，先给杰德一份再给自己。两个人的脸上明明都在微笑，却给人不和谐感。

现在的他们比起夫妻、爱人，更像一对凑一起过日子的舍友。除了舍友不会日日同床共枕以外。

杰德试图找一些话题来引起尤库雷斯的注意：“噢，尤库雷斯，刚刚隔壁邻居的斯纳特夫妇邀请我们周六去参加他们的二十年结婚纪念日。”

“好啊，周六几点？”

“下午六点开始。”他拿起黑胡椒瓶倒在自己的羊排上。“我的意思是，我们很久没有进行二人活动了。嗯……作为我们婚姻咨询的结果，我们可以学习一下。”

“当然可以，我也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审视彼此。谢谢你杰德。”尤库雷斯咬下叉子上的肉。

“我们是夫妻，不用这么客气。”他盯着尤库雷斯的脸。一番纠结后又放弃了说实话的打算。

还不到时候。杰德拿起高脚杯对尤库雷斯致意。

还不到时候。尤库雷斯和他一起喝下红酒。

夜晚很漫长。

他们明明躺在一张床上，脑子里想的却是不是彼此。尤库雷斯和杰德背靠背睡下，她打开床头灯叹气，杰德盯着窗外没有星星的夜景出神。他们都没敢弄出太大动静，生怕对方发觉自己情绪变化。

尤库雷斯接了个电话，她走出房间。杰德才慢慢翻过身，他望向那盏床头灯，一脸愧疚地拉上被子罩住了自己头，连尤库雷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敢确定。

“我要出去几天。”第二天一早尤库雷斯就这样说道，她一脸平静的解释：“总公司那边几个小新人乱搞系统，让系统瘫痪了，我需要去处理一下。”

“噢？好，我也是，临时出差，抱歉没陪你太久。你几号回来？”杰德倒了一杯冰水递给尤库雷斯，对方也顺理成章接过去。

“最早不过周五，你呢？”

“我也是周五。看起来如果回来的早，我们可以有一次约会。”他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杰德已经构思好如何向尤库雷斯道歉，还准备趁着这笔生意结束就宣布退休，他确实应该好好照顾家庭了。

“没准？”尤库雷斯的微笑永远让人舒服。

他们一起出门，分别走向各自的交通工具。杰德是黑色奔驰，尤库雷斯就是白色。他习惯让她先走，再跟在她的车后面，直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二人彻底分开。

尤库雷斯看了看后视镜、确定黑车彻底消失后转了另一个方向。她一向如此，给杰德看的自己上班地点不过是伪造的，现在她不是信息技术工程师，而是五角大楼顶层的特工团队的一员。

“喂，女孩们，做好准备，我们有活了。”她踩下油门加速前进。

“啊啊，尤库雷斯，听说你最近婚姻出现危机。”拉碧斯在尤库雷斯一踏进门的时候就这么说道。“难道你的天作之合对你有什么不满？“

“这不关你的事。给我来一杯冰水，再看看这次的目标长什么样。”尤库雷斯脱掉外套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坐下。“拉碧斯，能告诉我为什么人类要结婚呢？”

“这只是繁衍行为而已。”

“我们连孩子都没有，除了一开始见面那次，后面他都主动戴套。”尤库雷斯面无表情地说出这样的话时，周围人全都一脸震惊。

“不会吧，这么好吗？我以为男人都是精虫上脑的。”

“难怪尤库雷斯会和他结婚。”

“这也太自律了吧。”

“话说回来杰德也是帅哥，而且看起来就很顾家的类型呢”

……

“安静！把资料给我！”尤库雷斯站起来喊道，随即她低头对拉碧斯说：“我希望快速结束这次任务，我和杰德周五晚上还有约会。”

拉碧斯在离开前俯下身在尤库雷斯耳边问道：“尤库雷斯，你不会真的爱上了他吧？”

“我也不知道。”尤库雷斯冷冰冰地回答，她一脸烦躁地将杯子放下，对房间里的人下令：“把有关这个年轻人的一切资料交给我。”

* * *

“法斯法菲莱特，22岁。现在正在被FBI的人护送。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彻底杀死他就算完成任务。”

收到。杰德按掉通讯后，拿起越野车上的望远镜蹲在戈壁荒漠的一处偏僻高地进行观察。这条路杀人正好合适，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又捡起地上的帽子戴上。

啊，约会。这代表尤库雷斯原谅了自己？他这么想着摘下墨镜，满脑子都是对方离开前的温柔笑容。我依然爱她。

他钻进越野车内，一脸怀念地拍了拍躺在副驾驶位置的东西。杰德决定这次任务结束后就退出这个行业，去投入布兰登集团的建设，反正他父亲也在等他回头。

“老伙计们，最后干一票大的就让你们休息。”杰德吹起欢快的口哨，他踩下油门调头开始奔向自己早已看好的目的地。

现在尤库雷斯心里有一阵莫名的不安，她躲在小木屋里看紧盯电脑显示屏上的目标。她提前安排好跟踪器，FBI的车队一览无余，而目标就在第三辆车和第四辆车中间，他们用了五辆一模一样去掉车牌的专属车来掩饰目标。

不过没用。尤库雷斯出色的侦查团队很快就替她找到了目标，现在她已经布置好自动爆炸的地雷，就等着预估好的到达时间引爆。为了让这无趣的等待时间有趣点，尤库雷斯拿起她的另一台电脑观看视频。

视频的内容是她早就拷贝好的，和杰德结婚的录像。她看着高兴不已的绿发男人抱住自己，亲吻自己，最后叹了一口气关掉了视频。有什么用呢？她和他都不是一路人。一个有正经工作的普通人和一个杀手共处一室这么多年。想起前几天杰德高兴的样子，她甚至产生了愧疚这种情绪。

算了，赶紧结束这一切，我们还有约会。尤库雷斯关闭电脑放进随身包内，接着她看见一辆越野车闯进了自己设好的雷区里。

越野车就这么横冲直撞还伴随男性兴奋的惊呼声，这辆越野车就这么停在雷区中心，男人大摇大摆走下来，整张脸藏在帽子和墨镜下，因为太远尤库雷斯用望远镜也看不清对方是谁，只能暂时摄影下来传回总部。

“该死的，这家伙是谁？！”尤库雷斯朝耳机另一头的人喊，信息迅速传来只是平民。“这时候怎么会有平民在这里？！”

她难以置信在这个节骨眼有人来捣乱，目标已经快进入范围了，还有不到一分钟。尤库雷斯只能回过身去按停下，FBI车队现在只能在她的注视下通过。

他妈的。她在内心大喊时却看见男人从车里拿出了类似摄影设备的东西，她又将望远镜贴自己眼上。

【热武器。警告。热武器。】

该死的。看起来他们的死对头也接了这家。

“尤库雷斯，任务要失败了，现在怎么办？”

“杀了他。”她举起了放在手边的狙击枪，朝男人的脑袋上瞄准。“业界没有不能杀同行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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