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叫歐陽井，歐陽是姓，井是名字。我想跟大家說明一下，我有臉盲症。」

我曾經多次地在一群沒有臉孔的人面前，這麼說過。

「…我大概的病狀就是這樣，所以我希望大家能多和我說話。」

接著，隨著台下有幾個人開始拍手，不久後掌聲便充滿了教室。

這是…曾經的我，那個有勇氣…有自信的我。

我曾覺得…自己是特別的感覺真好。

如果我沒有臉盲症的話…或許就不會有那個有自信的我。

那麼…如果我沒有和莉奈相遇的話…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這個窩囊的我了…

～～

「今天上到這裡，大家記得明天不要來學校喔！」

明天開始是為期三天的連假。

「「「謝謝老師。」」」

開學第一週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我並沒有照護士阿姨說的把病情解釋給同學聽，而是反過來，我幾乎沒有和班上其他人對話。也沒有去找學姐過，連試著去找也沒有。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完這一個禮拜。

腦中似乎只要一直想著莉奈，一天很快就能過去。

和母親…從那天起，雖然沒有到避著她，但互動確實減少了。

我不知道如何跟母親說明，母親當初看到後應該也不知道要說甚麼吧…

～～

我是自行走路上下學的，路程大概有半個小時。

隨著附近同校生越來越少，我離家裡也越來越近。

接著，我走到了家裡附近的公園。

樣式上是個隨處可見的公園，但要說哪裡不一樣的話…

「刀疤…今天在啊…」

有一隻流浪貓特別常會出現在這裡，白天出門時不會出現。一直都是下午，尤其我回來的這個時間左右很常出現。

出現的地方也都是面對公園入口右手邊的第二棵樹旁。

是一隻三色花貓，因為牠右眼附近有個像被刀子劃過的花紋，所以我都叫牠刀疤。順帶一提，我是看得到人以外的動物五官。

雖然牠是母貓，叫刀疤怪怪的，但我是叫牠刀疤很久之後才知道牠是母貓。

「刀疤…」

「喵～」

叫聲很好聽…

牠不怕人，但不會過度親近人。

我很喜歡這種距離感，所以我只要有看到牠都會去蹲在牠旁邊摸摸牠。

刀疤現在正橫躺在樹根間，感覺到我靠近後只是睜開眼睛後喵了一聲。

感覺就像是在說「唉今天又來嗎？算了，給你摸。」

刀疤很喜歡被抓下巴，如果牠是蹲著的話會主動把牠的下巴喬到我抓牠癢的地方。

「刀疤…我…什麼也改變不了啊…」

一直以來，動物都是我的心靈依附對象。即使是以前的開朗的、有自信的我也一樣。

我喜歡那種可以無責任地一直傾述，對方就這麼聽下去，不做任何評論。

其中我最喜歡貓…大概就像是其他一般人一樣覺得可愛而喜歡。

但是母親對貓毛過敏，所以家裡並沒有養貓。

「已經回不去了…少了莉奈的世界是不完整的啊…」

但時鐘的齒輪仍在運作。

就像是…這世界中她存不存在過都無所謂一般…

但是這份傷痛卻無時無刻侵蝕著我。

「……」

我撫摸著刀疤的背部…

牠一如往常地沒有回應，只是瞇著眼睛看著我。

「…誰來告訴我，已經夠了，再這樣下去我真的…」

我真的會去死也說不定…

一直以來被社會教育著自殺是不好的，但是現在總覺得越來越近，就像是…陪莉奈一起…一樣。

或許對莉奈的弔唁，注定會以我的死亡為終點…

在那之前…背負著這些痛苦是對我的刑罰。

「喵…」

明明是那麼可愛的生物…卻還要聽我講這些沉痛的話。

「對不起…」

～～

「歐陽同學？」

「喵～！」

「啊…」

刀疤跑走了，身後傳來的是曾經聽過的聲音。

刀疤不怕人的…今天不知道是怎麼了。

「啊抱歉…嚇走貓了。」

我站起身來，轉向身後那個…我只記得她姓孫。

還是一樣客觀上的整齊禮貌又有氣質，還以為那天的對話之後就不會跟我交流了。

「歐陽同學的家是這個方向嗎？」

「是的話怎麼了…妳不是嗎？」

因為她把刀疤嚇跑了，我有一點不爽快。

「我是來接我弟弟的，他也讀山明國小。」

「所以妳叫住我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遇到挺巧的？」

她語氣上的轉折很突兀，就像是在說謊一樣。

「…這樣的話我就走了。」

「等一下！」

她拉著我的手，而且正顫抖著。

「如果琪禎跟妳說了什麼…」

接著鬆開了握住我的手。

「…她說的關於我的事都是真的。」

「她只有叫我不要跟妳扯上關係。」

「哈哈…的確呢。」

語氣很落寞，和當天遇到的她根本不同。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能坐下來談談嗎？」

「不要。」我秒回。

「如果趕時間…或者說真的不想再跟我扯上關係的話…那就請便吧。」

「我要回家了…」

我拿起一旁的書包，就這麼走了。

「這樣啊…明天見。」

但是，事情似乎比想像得往更糟的地方發展。

「莉奈…？」

雖然很小聲，大概是在自言自語。但是我在聽到後…

「嗚啊！」

我撲倒後坐在了她的身上，她還背著背包，被這樣推倒一定很痛吧？但是我不管了。

「妳剛剛說了什麼？」

憤怒、後悔、傷心…一下子有太多情緒涌了上來。

「等等…歐陽同學…好痛。」

「妳到底從什麼時候就在偷聽了？說啊！」

她只是沉默著，我看著她沒有器官的臉孔，火氣越來越大。

接著理智線就這麼斷了，正當我抬起手要揮下去時…

【已經夠了！】

莉奈…不，腦中的她阻止了我。

【不要再為自己樹立屏障了…真的…不要再這樣用刺保護自己了…】

莉奈說的…是事實。

【傷害別人是不好的…】

我知道…但是…

「對不起，我說謊了…」孫同學開口了。

手無力地放下，我到底在幹甚麼？

「是我跟蹤著歐陽同學妳的…接弟弟只是謊言…」

為什麼要來跟蹤我…

「然後就聽到歐陽同學妳跟貓說的話…」

為什麼要來理我…

「但是想跟妳談談…不…想跟妳坦承，是真的。」

跟我這種人是要坦承什麼…

「……」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正愣著。

「歐陽同學…？」

「我…抱歉。」

～～

我全力地奔跑著…是從什麼時候呢？

為什麼雙眼又濕了…為什麼？

我逃了回家，站在門前手拿著鑰匙，但是卻猶豫著要不要打開。

母親應該在裡面吧？不可以讓她看到我這摸樣。

但是…現在如果進去的話，總感覺能把一切說出口。

對於莉奈的愛…還有痛，這半年來的思念…全部都…

「呼…歐陽同學…」

「呀！」

沒想到她居然追到這裡了…

「妳的東西…」

孫同學把我的書包遞了過來。

「為什麼要特地跑過來。」

我強裝著冷靜，明明眼角就還有淚水…

「就只是…同學間的幫忙而已。」

沮喪…不安…孫同學的肢體語言這麼告訴著我。

雖然語氣上和剛剛一樣，但我突然的舉動一定讓她嚇壞了吧…

接過書包後，她便轉過身離開。

「那麼…很抱歉打擾了，再見。」

就這麼讓她走…好嗎？

就這麼…繼續用刺保護著自己…好嗎？

我大概…內心還在掙扎吧。

【人家可能是提起了勇氣才這麼做喔…】

或許是吧？

【聽聽她要講甚麼不會造成什麼損失吧？】

是這樣沒錯呢。

【所以啊…】

「欸？」

「作為…交換…」

我追上去，握住了孫同學的手。

「妳能把剛剛的一切忘掉的話…」

～～

我們回到了剛才的公園，然後找了個深處的長椅，坐了下來。

雖然是放學時間，不過由於附近有另一個更大更新的公園，所以這裡的小朋友一隻手數得出來。

沉默了一會兒後，是孫同學先開口了。

「接下來要說的，大概跟妳沒有什麼關係。」

「……」

「我和琦禎，曾經是情侶。」

我並沒有回應她，也沒有甚麼動作。就只是聽著她的自白。

「但是變成這樣互看不順眼是為什麼呢？歐陽同學妳覺得？」

「不知道。」

「是我腳踏兩條船了喔。」

雖然是正常來說聽到會很衝擊的消息，但我也只是在心裡說了句「這樣啊。」

我看著在不遠處玩著沙的小朋友，他們一定不知道這裡有人談論著感情史吧？

「對歐陽同學妳來說，愛是什麼呢？」

「…不想說。」

「這樣啊…我想愛的定義肯定對妳來說很重要呢。」

「……」

「抱歉…我想我對感情比較敏感，所以很常被說像是會讀心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她一定察覺到了。察覺到我口中的「莉奈」對我來說是怎麼樣的存在了吧？

「回到正題，愛對我來說，就是『付出』。」

「付出…然後獲得回報，這就是我的幸福感來源。」

～～

＜這年，她們高二。＞

「芷香同學…」

「怎麼了嗎？」

咖啡廳裡，少女間的不尋常舉動讓不少人注目著。

「為什麼要現在給我膝枕？」

「為什麼呢～」

名為芷香的女孩，提供給了另一個暗戀著自己的女孩膝枕。

雖然說暗戀，但也只是她的猜測而已，她總感覺這個膝上的女孩喜歡她。

「就因為我考前說了只要我有一科贏過妳就想要…但是也不是現在吧？」

膝上的女孩臉紅得像個蘋果，但是卻對此害羞的行為並沒有排斥，就只是躺著…像是在享受。

現在，孫芷香確定了…並且做出了決定。

「琦禎，妳喜歡我吧？」

「欸？」

然後，琦禎跳了起來。

「不是啊…這怎麼說呢？那個…」

然而這舉動引起了更多人的關注。她的臉看起來已經紅到冒煙了。

「做我的女朋友吧？」

「啊…好的…不對！芷香妳…！」

「嘻嘻～」

「真是的…不管了啦！」

琦禎衝出了咖啡廳，然而芷香只是悠哉地付完錢後走了出去。

～～

「我是笨蛋…」

「才不是呢。」

「嗚啊～～！」

在一個隱蔽的小巷，芷香發現了蹲坐著的琦禎。

先是驚嚇…再來琦禎苦笑了起來。

「芷香妳總是這樣呢…在我需要…甚至不明講的時候，妳總能即時地幫助我…滿足我…」

「因為琦禎妳總是看起來有需要的啊…」

「是這樣…嗎？我都搞不清楚妳是在誇獎我還是在揶揄我了。」

「大概都有吧？」

「居然真的有在揶揄…！」

在狹小的巷子裡，女孩們面對面地相視著。

琦禎扭捏著一會兒，接著開口了。

「我覺得！…」

琦禎深吸了一口氣。

「從一年級開始就不斷地幫助我學業…甚至家裡有狀況時也陪著我度過的…這樣的人…」

「怎麼可能不喜歡上啊！倒不如說喜歡得不得了！但是…」

「『我並沒有資格讓芷香無止境地無償地幫助我，更別說愛…』之類的…我一直這麼想著…」

「現在雖然聽到妳想跟我成為那種關係…但是…這到底是妳察覺到了我的愛而想要滿足我…」

「是呢。」芷香打斷了琦禎的話。

「這樣啊…那…」

「但是，想要滿足妳的愛多少有我愛著妳的緣故啊…」

「欸？」

琦禎睜大著雙眼，盡可能地不讓自己顯得懦弱。

「即使我付出不了任何東西嗎？」

「嗯。」

「即使我只會一再地犯同樣的錯？」

「那只是過程。」

「即使…我會要求妳在我哭泣著的時候…抱著我？」

「可以喔。」

「這樣太狡猾了我…」

「我也是呢。」

說完，芷香便抱住了琦禎。

即使肩膀被淚水一點一滴地沾濕，仍不放開她。

～～

＜時間回到現在＞

「…到頭來，我雖然能為她付出，但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只為了她付出…才導致後來的事發生。」

「到現在，其實我也不是真的討厭著琦禎…只是她不想要我喜歡她…又要減少往來的話，還是表現得令她討厭一些比較好，我是這麼覺得的。」

而後孫同學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一直以來，讓別人因為自己的付出而有所獲益…是我的使命，在我的心中總有這種感覺。」

「沒有人要求妳吧…」

「哈哈…是這樣呢。大概是一種強迫症吧？會義無反顧地幫助著…又或者說迎合著他人。」

接著她抬起了頭。

「小五那時看到歐陽同學妳…就算妳從自己口中說出了自己有臉盲症，我都不曾覺得妳會是有這種疾病的人…」

「明明你當時給我的感覺是個比老師還要堅強的人…」

「所以妳是想要幫助變成這樣的我嗎？」

「講白一點是這樣呢…」

「還真是奇怪。」

「老實說，歐陽同學妳給我的感覺是叫人不要隨便靠近自己，但我覺得這樣下去大概會很糟…」

「那妳一開始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跟我談話的？」

「如果妳說星期一那次的話…我想大概是試探吧？」

「試探？」

「因為妳大概不希望自己繼續排斥著他人對吧？就像現在一樣。」

「……」

「所以啊…有甚麼想說的話，就…」

「不要說得妳好像知道我怎麼了一樣…」

雖然微弱，但是語氣卻很直接。

「嗯。那如果說出來的話會好很多喔…」

「不想…」

心好痛…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出現了一個可以聽我把一切講出來的人，我卻排斥著。

「不要再試探著我的…內心了。」

我捂著自己的臉，眼淚不斷濕潤著自己的雙手。

為什麼我沒有像剛剛一樣逃走…

「其實我是第一次跟別人說自己對於愛的看法呢…不管是平時我身邊的那群人，還是琦禎，都不知道。」

「我曾覺得不跟妳這麼說的話，肯定很難讓妳相信我…然後把一切都跟我坦承。」

「我不要…也不會對妳坦承的…至少…」

「我覺得這需要一點勇氣喔，像我剛剛一直跟蹤著妳，被發現後還說謊了…我才發現自己原來那麼不敢跟別人坦白自己的內心，甚至連我和琦禎之後發生的那件事我還是不敢開口呢。」

接著，她輕輕抱住了我。

「但是妳至少沒有像剛剛那樣說句抱歉就逃走了喔，已經很努力了呢。」

我…努力過了嗎？

突然說了這麼多，還要我也攤牌…

明明就是個這麼奇怪的人，我現在卻…希望著她能多安慰我一些。

「放心地哭吧，這些是只屬於我們兩個的秘密哦。」

我強忍著自己不要哭得太大聲，但是啜泣聲大概還是很大呢。

～～

當我緩下情緒，輕推開孫同學後，我才發現路燈已經照亮了我們兩個。小朋友們這時間應該已經回家吃晚餐了。

「好一點了嗎？」

「大概沒有…」

我不是在否定她，只是事實罷了…

「老實說，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不知道也罷，至少現在這顆鼓鼓的氣球洩了一些氣呢。」

「我或許是想要它爆掉呢…」

「是這樣的話妳應該會繼續忍著，而不是表現出這麼惹人憐愛的語氣與表情呢。」

她彎著腰面著我，我下意識躲了開來。

「其實開學那天妳跑走那件事之後，班導有跟我們其他人大概輔導一下。」

「輔導什麼？」

「總之就是要我們多跟妳互動啊…之類的普遍會這麼覺得的事。」

「怪老師…」

「現在才開學一個禮拜，大家基本上都還在互相熟悉中，我們對妳也是…」

「雖然老師和我們大部分人都想要跟妳有進一步的互動，但是妳一直拒絕著呢…」

這麼說來，我的確是拒絕了幾個人的邀約。

連自己被老師攔下來後也只是躲躲藏藏地敷衍過去。

「或許妳內心是想要完全封閉著的，但是我覺得像今天一樣，偶爾讓人觸碰一下比較好呢。」

「我…」

反胃感涌了上來，我還是說不出來呢。

「說不上來沒關係的，不需要強逼著自己。」

「抱歉…」

「不用抱歉的，這不是妳的錯…」

「或許下一次，甚至下下下一次…才說得出來，或者妳想要就這麼藏著一輩子，都不是妳的錯。」

「是嗎？」

「只要不後悔就行，我是這麼覺得的。」

「……」

「當然，這要看妳嘍！」

孫同學拿了自己的東西後站了起來。

「最後…雖然剛剛說了要忘掉剛剛發生的一切，但是我有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關於『莉奈』這個名字，可以容許我記得嗎？」

「有必要嗎…」

「我很清楚這個人對歐陽同學妳的重要性，當然我只會去記得這個名字，並不會做別的事。」

「只是我覺得自己記著的話，妳可能會比較有可能跟我開口…嗎？」

「隨便妳吧。」

「謝謝，那就幾天後見了喔，掰掰。」

看著她的背影到了公園入口，我這才開口。

「謝謝…」

很小聲，一定只有我聽到吧？

～～

「我回來了。」

「今天怎麼晚了一些？」

母親正坐在客廳滑手機。

「又和同學聊太久了呢…」

「那要在訊息說一下啊。」

我把書包放在了客廳，餐桌上的飯菜已經做好了一會兒。

「媽…」

「嗯？怎麼了嗎？」

果然，還是不行…

「…沒什麼。」

接著母親站了起來，摸了摸我的頭。

「隨時都能跟我說的，不用急。」

但是…也果然，是想改變的，即使只有一小部分…

「我…我只是想說我…喜歡女生。」

「喜歡女生」這四個字特別小聲。

「嗯，雖然早知道了。」

蛤？

「欸？？？從什麼時候？」

「算是直覺吧？從妳國二就…」

「真是的…好難為情啊…」

我蹲著，低著頭看著地板。

好想消失…

「再來就是…前幾天的…」

「呀！！！！！別說了！」

我似乎輕視了母親對我的理解程度。

「哼哼，小井妳不會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吧？」

「…媽…」

接著她也蹲了下來，撫著我的背。

什麼也沒有應我，而我的眼淚正慢慢地流著。

該說如釋重負嗎？還是說因為仍然有說不出來的事？

我是為什麼哭？搞不太懂，或許都有吧？

過了一小會兒，我緩了過來。

「總覺得今天身體好缺水…」

「那就先吃飯！」

「呵…沒有什麼因果關係吧？」

我想總有一天，說得出來吧？一切的一切，是的，總有一天呢…

～～

＜某天某時，某個人的房間內＞

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既熟悉不過的天花板。

新學期的第一天，發生了許多事。

「這種事，真的有可能會發生嗎？」

尤其是發生在我身上，但…似乎真的發生了。

「都是我的錯才害她變成這樣的吧…」

心情好複雜，有愛…有痛…有不捨…

但總括來說，應該稱之為後悔吧？

我是為了什麼才走上那條路呢？

又是因為什麼而中斷？

自己做下的這些決定，到底影響了多少人？

不想知道答案，也不想去想。

即使很多答案很明確，我卻不想承認。

就這樣逃避了大半年。

「今天也是呢…說了一個大謊。」

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塵封著過去的大考生。

只要專心地準備測驗，那些事似乎都能拋到腦後。

但是…

「那對眼睛好漂亮…楚楚可憐的容貌真的好可愛…」

那時差一點…差一點就要把事實說出來了。

但我居然慶幸著那時她先離開，留我一個人哭泣著。

沒有勇氣…去坦承。

「太卑鄙了…我。」

自己一直喜歡著的，居然是一個比我年紀還小的女生，還長得那麼可愛。

雖然從她發的推文裡的語氣能大概知道是女生就是。

如果…如果是為了她的話…

『雨晴！快逃！』

『媽～～！』

『二度燒傷的話，比較嚴重一些的可能要植皮比較好呢。』

『可能還是要有心裡準備…可能會留疤。』

「…變回原來的自己什麼的…果然不可能啊。」

我還在恐懼…逃避著。

明明因此帶給了她傷痛，明明因此讓她哭泣…讓她傷害著自己。

我還是沒有辦法…為了她振作起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我…我…

「都這樣了我還是…喜歡著妳呢。」

好喜歡妳支持著莉奈的推文。

好喜歡妳畫給莉奈的圖。

好喜歡妳…即使在那時之後，還是喜歡著…莉奈。

即使我已經不能再作為莉奈出現在妳眼前了。

「至少…得讓妳走出來呢，不要再為了我…不，為了已經死了的莉奈，傷心了。」

但是，我該怎麼做…

「雨晴啊，吃飯了。」

「啊！嗯…」

「在樓下叫妳好多次了…嗯？妳今天心情感覺滿好的？」

「呃…有…有嗎？」

「連害臊著的樣子都和妳媽很像呢…是遇到喜歡的人了吧？」

「我…對…對不起。」

眼淚如往常一樣，自然地流了下來。

「啊…」

眼前的人是我的阿姨，是我媽媽的妹妹。

她走進我的房間後坐在我的旁邊。

「我…雖然一直都說不要去想到妳媽媽，但是…但是…或許我也放不下呢。」

一旁也傳來了啜泣聲。

「這不是妳的錯，所以拜託放自己一馬吧…」

那天是一切的開始。

莉奈已經死在了那天的火場中了，而我的媽媽…也是。

阿姨握住了我的手，我們就這麼…哭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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