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大面积转移多人太耗体力，罗受伤的肩膀染红了一半的衣衫，他几乎是瘫倒在地上喘息，忽然，面前的人晃了晃，罗望向罗西南迪的背影，便见罗西南迪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倒了。

他吓了一跳，匆忙翻滚起来，拽住了罗西南迪，罗西南迪失去了意识，磕在了他碎裂的肩胛骨上，他几乎要疼得喊出来，却生生忍住了，罗西南迪闭着眼睛紧皱眉头，顺着他的力道躺在了他的大腿上，晕过去了。

罗不顾自己浑身是血，强行再次使用能力对柯拉松进行了扫描，在确定没有外伤后，他稍微松了口气，又站起身去检查其他人。

混乱，喧闹，爆炸。

似乎在被什么人追着，罗西南迪感觉自己满腔都是愤怒，怀中的小孩似乎病了，一直在不停地颤抖。

场景飞快变化。

白色斑点帽子的小孩子在和自己说话，罗西南迪看到他脸上的白斑快要覆盖住全部的脸颊，心里一阵揪痛。

“柯拉先生，柯拉先生！该吃早饭了！”

罗西南迪心里一阵愉悦，像是终于得到了这孩子的认可，整个人雀跃地在小孩周围转悠：“再叫一次嘛！”

电话虫中的声音模糊，他的心却疯狂地跳动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生的希望，他抱着那个孩子旋转着欢呼。

“你有救了！”

场景再次变换。

大雪与寒风中的小岛上，重病的孩子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却依旧在他要出门时坚持出来，裹着毯子坐在台阶下望着他离去的身影。

罗西南迪满心都是焦急和紧张，他要去抢一件什么东西，只有那个东西可以救他爱着的这个可爱孩子的命。

他并不像是个旁观者看着这一场幻梦，他明白这是他的记忆，这些记忆却并不完整，可他依旧知道那个孩子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面前的孩子哭喊着“不要”，他想告诉那孩子不是他的错，不要哭，不要怕，可他痛得动弹不得。

对不起的是他才对，是因为他让他去找那孩子本就害怕憎恨的海军，才会让那孩子现在更加无助。

他奋力爬起，抱起被打晕过去的小孩子趁着敌人没注意就撤离了，可天空中有什么降落，拦住了他们的路。

罗西南迪仔细看着怀中伤痕累累的孩子，似乎想要在最后记住这张一直皱着眉头的小脸，白斑比记忆中的上一次似乎更重了，他却没那么绝望了，他爱着的这个孩子会救下自己的，会长大成人，会是一个很好的，医生。

他的记忆戛然而止于一张被吓到笑的孩子气的脸，孩子好奇地拍拍箱子，发现自己真的被施加了无声的魔法，又抬头看向他。

“我爱你哦，罗！”你自由了，他这样想着。

“噗哈……”小孩子被他吓得喷出一口气。

柯拉松睁开眼睛，他满脸都是泪，胡乱地蹭了蹭，下意识间就要去寻找自己爱着的那个孩子，不管是多年前的爱，又或是现在的爱，他都想立刻马上看到那个人。

罗，医生。

他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铺着一件黑色的披风，是罗的。

他捡起继续寻找，终于在角落看到了正在给自己清创包扎的罗，忍痛的表情太过隐忍，让他也跟着心痛。

“罗医生……”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包藏私心，他暂时不想告诉罗自己已经恢复了他们之间的记忆，却终于明白罗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在他床边看着他的面庞向他说晚安。

罗听到了呼吸声，他咬住绷带的一端，抬起头想观察一下其他人的情况，却正看到满脸是泪的罗西南迪，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绷带勒住了伤口，他没忍住“嘶”了一声，松开了口中的绷带。

“罗西当家的？怎么了？”

柯拉松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泪水再次涌出，他觉得有些难堪，慌乱地擦了擦脸：“没什么，你痛不痛啊……”

罗摇了摇头：“没事，吓到了吗？别担心，”罗冲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骄傲的笑容，“罗西当家的，海贼可没那么容易死。”

罗西当家的。

柯拉松心里一沉，他忽然意识到除了第一次认错人，除了他睡着时不小心听到的那句“柯拉先生，晚安”，罗从来没提过他们的回忆，所以罗也许并不希望他回忆起来过去。

他忽然对罗的自作主张感到气愤，明明知道自己是谁，明明知道自己是重要的人，是为了保护他吗，于是就这样隐忍着对待自己，隐藏自己的感情，他是让他自由，不是让他这样残忍地对自己！

他忽然摁住罗没受伤的肩膀，想质问他，却又意识到作为失忆的罗西南迪，他没什么可以质问罗的资格，于是只憋出一句话：“你是，怎么看我的？”

罗不知道柯拉松为啥问这种问题，像是小孩子之间还要互相确认关系一样幼稚，明明在船上两人的神情已经再无隐瞒了，他轻笑一声：“罗西当家的，需要我给你写个证书吗？”他照例嘲讽了一句，却又认真地看着罗西南迪，事到如今，他也不想再隐瞒什么了：“罗西当家的已经是我重要的伙伴了。”

柯拉松眉头一皱，罗好像喜欢上了那个没有记忆的罗西南迪，可自己是个柯拉松和罗西南迪的混合体，或许，如果自己一直是没有记忆的罗西南迪，也可以更加坦荡地直面对罗的感情，他再没问什么别的，只是略微苦涩地笑了笑，对他说：“太好了。”

罗不明所以。

森林之岛非常大，并且没有可以聚集的人类居住地，只在山间散落着几户人家，并都是以打猎为生，再用猎到的东西进行交流互换，是个质朴热情又充满野性的小岛；植物茂密，就是再好的狙击手也无法攻击森林深处的目标，同时因为地形复杂，几乎只有常年生活的本地人或者是能通过环境和气味辨别方位的动物或皮毛族才能自由在其中穿梭，而普通人进入岛中就会被混乱的地形弄得一头雾水。

罗让贝波带路，他们和几户人家进行沟通，通过帮助打猎和交换一些药品借住在了岛上。乔巴真的没过几天醒了过来，小驯鹿一脸愧疚地大哭了一场，随后和罗一起对几人的伤进行了治疗。

五天后，黑胡子的人率先撤出森林之岛，草帽一伙也休整得差不多了，罗对他们强悍且毫不合理的恢复力不想做任何评论。

而由于黑胡子一伙带着“红心和草帽依旧在联盟”的消息回去了，罗不得不考虑和草帽一伙人继续同盟，他的海盗团虽然并不弱，但由于有多位医生，还是对于抗衡黑胡子这种拥有极其不好对付的能力的四皇还是有点难度的，而很明显路飞这边人手也不太够。

柯拉松本想单独和罗聊一聊，他本不是胆小的人，却依旧不希望罗在这场危机中混太久，他自然明白有些事你不解决也会总有一天要面对，却依旧不想看到受着伤的罗再次赶赴战场。

可看到罗表情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并不能阻止罗，罗已经如他所愿，成长成了一个勇敢的男人，一名善良的医生，一位强大的船长，他不能再惯性地用看孩子的眼光去看他，因为在他眼里，罗不是那个缩在他怀里因为病痛而颤抖的孩童了。

他提出要和罗并肩作战，罗想起他的枪法，于是勉强同意了他的要求，并要求他要一直在佩金和夏奇身边。

大战由草帽海贼团率先打响，一向随心所欲的路飞直奔黑胡子所在的战场，而罗也在解决了一队人马后奔向最终战场。

柯拉松看着罗灵活地使用自己的能力，畅快淋漓地笑着和人战斗，他也不由得热血沸腾起来，直把佩金，夏奇和贝波都看呆了，冒着星星眼在一旁夸奖他。

大战过后，路飞照例开了一场盛大的宴会，罗被他们拽走以感谢的名义被灌得彻底醉了，柯拉松也喝了不少，他扶起有些迷糊的罗，将他背了起来，上次抱起他的时候就想到了，罗看着已经是个健壮的青年人了，却并不沉重，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把罗放到床上，也像自己喝醉的那天一样把罗的外套和鞋袜都脱下，可大抵是冒失的毛病总在自己紧张的时候更容易犯，他没能一次把罗的外套给拽下来，反而把那外套卡在罗的胳膊处了，罗被他折腾得难受，干脆坐了起来，自己把外套脱了，看见他在面前，于是挠了挠头，拽住他：“罗西，当家的？”

柯拉松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头发被挠得翘了起来，他笑了笑，伸手去抚罗的头发，罗的头发不算柔软，但摸起来十分舒服：“是我，医生累了的话就好好休息，我……”

他话音没落，忽然就被打断了，罗拽着他的衣领，径直吻了上去。

罗的唇齿都有些微凉，大概是向来言语刻薄的影响，他的唇也不厚，透着微量的酒香，带着说不出的决然和不舍。

大概是酒被灌得太多，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冲动大于理智，他是海贼，想要的东西就去抢，想做的事就该去做，他将往日的冷静和隐忍抛诸脑后，现在只想离自己爱的人更近一些。

离开这座岛之后，罗西南迪就不会再和自己同路了，因为他是海贼，而他希望罗西南迪是个无忧无虑的旅人。

就像数年前柯拉先生推自己的那一把，他也要推罗西南迪一把。

你是自由的。

他的吻近乎带上了悲凉的疯狂，凶猛地咬住柯拉松的唇，闯入了他的口腔，舔舐对方的牙床与上颚。

柯拉松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悲伤，却被这个孤注一掷的亲吻带起冲动的欲望，他今夜被海贼的自由与欢快带动，将纠结几日的思绪全都倒进大海，只想拥有自己最心爱的孩子。

他摁住罗的后脑，回应着他，手顺着衣襟向下摸去。

满足感和愉悦无法隐藏，罗也和他一样有着难以启齿的冲动欲望，他不顾罗的推阻，将手放到抚上青年人的下腹，解下了牛仔裤的扣子。

他们在酒精的作用下互相抚慰，疯狂又快乐，柯拉松无意间撩起了罗的上衣，大片的纹身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罗亲吻他的侧脸，问他：“好看吗？”

他说不出话来，他不需要罗解释这是什么，也许罗只是单纯地问没有记忆的他自己的纹身是否好看，但他知道这是他的笑脸，是柯拉松留给罗最后的印记。

愤怒，满足感，嫉妒，愉悦。

数种感情冲刷过大脑，他受过伤的大脑无法去处理，只能凭着自己最表层的意愿去啃咬罗的锁骨。

“罗西当家的，”罗靠在墙上，脸上的微红尚未褪去，不知是因为刚刚的事还是只是酒精作用，他似乎还有些醉意，嘴角微扬，望着罗西南迪的眼睛，“罗西当家的要不要和我一起环游世界？”

“罗……然后我们两个人去环游世界吧！”是他曾说出的未来，是他没做到的未来，罗西南迪鼻间一酸。

“我啊，”罗像是困了，他眯起眼睛，声音有些迷糊，却轻轻笑了一声，“以前和一个人约定了一起环游世界，可惜没能做到，不过，我每个纪念币都买了两个，给柯拉先生留了一份呢，但是一个人的旅行像流浪一样，如果有人一起，可能会更好一些，正巧罗西当家的也想环游世界，”他忽然露出一个和酷似红心海盗旗的笑脸，认真地问道，“要不要一起？”

“罗，我爱你……”柯拉松的声音颤抖，他低下头，重重地点头，“以后我们一起，乘你的船环游世界吧！”

罗笑了笑，侧身躺在了罗西南迪的腿上：“晚安，罗西南迪当家的。”

柯拉松看着罗带着笑意的睡脸，他轻轻抚摸着，眼泪顺着脸颊滚落，染湿了衣襟，掉落到罗的发间，他伸着颤抖的手去擦：“罗，你长大了！我爱你啊……”

罗再次醒来时，天刚亮起，他看着憋屈地睡在他旁边的高大男人，低下头去亲了那人的额头，随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去拿早餐。

而见过他的船员都惊奇于自家船长今天的好心情。

稍晚些时，柯拉松也睁开了眼睛，咖啡的清香混着培根和煎蛋的香气从桌上传来，罗正端着另一杯咖啡边喝边看着一本看名字他就看不懂的医书。

他挠了挠头，面前的景象平静又温馨，他忽然觉得满足。

“早啊，你的早饭。”

“早，罗。”柯拉松和他打了声招呼，起身去洗了个漱。

他坐在床边一边吃桌上的早餐一边和罗闲聊，罗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拿出个木盒子，一脸狡猾地笑着推给他。

他忽然觉得罗的笑有点发毛，罗示意他打开，他轻轻打开盒子，盒中是半盒子纪念币，他略显呆滞地抬起头，就听罗开口道：“柯拉先生，你恢复一些记忆了吧。”

他的语气笃定，吓得柯拉松差点把剩的一口咖啡泼到罗身上，不过罗很有先见之明，几乎是瞬间就将他吃完的盘子转移到自己手上，挡下了他这一口咖啡，让自己和手中的书都幸免于难。

柯拉松慌张起来，愧疚感骤然蔓延，让他率先低下了头，向罗道歉：“对不起……”

罗伸出手想打断他，他们的重逢不该是以这样的开头，柯拉松却先一步一手拉住了他的手，一手抚上了罗裸露在外的锁骨，那里是纹身的最上端，是红心的火焰，是印记的开端，罗的皮肤微凉，大概是早上已经洗过澡，十分光滑，纹身并不会影响皮肤的触感，他另一只手又拂过罗的左臂，那里有一圈粗糙的伤痕，是他昨天无意间摸到的，他几乎能想象到这是怎么伤得。

碎发将他的眼睛遮挡，罗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忽然有些胆怯，他莫名想起当年柯拉松为了赶走小孩而从楼上将他扔下时的压迫感，默默空咽了一下咽喉。

生气了吗，因为纹身，还是因为伤疤，早知道就在伤疤处再纹一圈遮盖伤痕了，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毫无防备就能被扔下楼的小孩了，纹身什么的，应该成不了被说教的理由。

柯拉松将手移动，忽然扒住了罗的肩膀，他塌下腰，将头抵在罗的肩膀上。

罗先是感觉到了颤抖，抓着他的手在颤抖，抵在他肩膀上的额头也在颤抖，随后是湿润，有什么打湿了他肩头。

“柯拉……”他的嘴被一只大手捂住，未说完的话被堵在嗓子里。

“罗，痛……痛不痛啊？”罗西南迪的声音充满着哽咽，压抑多日的心疼和愧疚终于全部爆发了出来，“对不起，罗，对不起，你先别说话，对不起，我把你丢在大雪里了，对不起我没去找你，对不起我忘记了，对不起……”

罗身体一阵，终于也开始颤抖，从再次见到这人时便压抑着的心情跟着眼泪一起涌出，他回应地抱住柯拉松：“不痛，柯拉先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哭得几乎泣不成声，只会重复这一句。

柯拉松将他抱得紧紧的，一时也只会道歉，两个人就这样哭得像两个可笑的小孩子，还好极地号的隔音很好，门锁也很好，不会有人忽然闯入，不然可能以为两个人忽然一起得了什么疯病。

罗终于将情感发泄得差不多，他将柯拉松轻轻推开，给他擦眼泪：“柯拉先生不需要对我道歉，无论是什么事，是我该感谢你，柯拉先生永远是我最重要的恩人，还得和你说对不起，一开始不想让你想起记忆，抱歉，”他大概知道柯拉松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恢复了记忆，于是去亲吻柯拉松的唇，“也不需要对我愧疚，无论是什么事。”

“我……”柯拉松似乎有点慌乱，他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罗落下他的手，冲他狡黠地扯着嘴角笑：“罗西当家的，你现在是海贼了，这是你昨天晚上答应下来的，海贼是自由的，只要像自己所希望的一样就好！”

“因为你既是柯拉松先生，也是罗西当家的，你只是你是我失而复得的红心，”他拂过罗西南迪凌乱的发丝，严肃地望着他，“我爱你，无论你是谁，都是我一直爱着的人，还是说，他微微一眨眼，带了些威胁的意味，“你讨厌这样叛逆的当海贼的我？”

柯拉松，或者说罗西南迪忽然摁住他，咬上了那张满是狡猾情话的嘴：“我可还没原谅你自作主张不告诉我你认识我的事！”

出航。

罗西南迪作为这个海盗团的第二十一位船员，登上了这艘明亮的潜水艇。

“我其实并没有恢复所有的记忆，有的只有一些印象深刻的片段，其他的可能这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那就去创造我们之间新的回忆，”青年的声音尽是愉悦与期待，“不过，还是给战国那个老头子报个信吧，不然你这一路坐立不安的，看得我心烦。”

“多谢船长！”

“出航了！小的们！”

新世界的旅行还在继续，世界的真相依旧掩埋在广阔的大海上，但是无所谓，因为有人找回了他失而复得的跳动红心，自此除了伙伴还有了真正的归宿。

—END.—

【PS】：一个小后记吧，我想着，柯拉先生就算不恢复所有的记忆也无所谓，因为他们未来可以有很多新的更多的五彩斑斓的记忆，而且，罗一定会帅气地说：“去创造新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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