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红心海贼团在这个岛上停留一周，这是第五日，而现在最主要的事情已经完成，几乎可以随时出航，罗作为一船之长，以往大概会询问各位船员是否还有停留意愿，然后尽早出航，而现在却有些不舍，他没有主动去询问船中补给的进度，甚至有些希望在补给过程中能因为一些小事再多留一会。

日暮时分的邂逅岛实在是美不胜收，夕阳打在海面，又被折射到彩色的砖瓦上，钟楼敲响宣告夜晚将至的钟声，惊起一片短暂停留在码头的海鸟，飞掠过两人的头顶。

罗借着不再明媚的光线和自己的帽檐偷偷看着坐在码头石阶上柯拉松的身影，金色的发丝似乎在闪着光，那会是什么手感，是柔软的吗？是顺滑的吗？是温热的吗？

还有两天，他将再次与这人分别。

“罗西当家的，”罗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冷淡的，“你想好之后去哪些岛上旅游了吗？”

“还没，”罗西南迪伸了个懒腰，语调十分随意，“不过我是从北海来的，估计会继续沿着这个方向走，周游世界嘛~”

罗垂下头，心里勾勒出从这后面的路线，有太多条了，广阔的大海美丽的岛屿太多了，柯拉松不知道会停在哪里，也不知道在他探寻真相后还要经历多么漫长的时光才会再次走到这个人身边。

他攥紧的拳头有些刺痛，却终是松开了，有缘之人终会再次在这片大海上相见，他会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步步紧逼地走到这人身旁，然后用自己绑住他，再不会有什么分离。

两人吃过晚饭，在旅店楼下的小酒馆喝了老板娘自酿的果酒，就那么谈天说地了一晚上，罗西南迪听着罗讲在他没去过的岛屿上的趣事，一边笑一边惊奇，并对着罗发誓：“你的旅行一点都不无聊！我要去你去过的岛上旅行！”

罗只是淡笑着看他，将自己那点小心思都顺着酒水灌给对方。

他醉醺醺的样子像曾经他哭诉得那晚一般混乱，又不像那晚一样悲伤。

罗拖着这高大又难以走直线的醉汉往房间走，趁着柯拉松醉得迷糊，他难得将自己一直挂在脸上的平静淡漠摘下，目中是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柔情和无奈。

他将柯拉松放到床上，给他将鞋袜外套都扒掉，又盖上了被子。

柯拉松睡着了，胸膛正平稳地起伏，嘴巴微张，大约是喝得太开心，酒精作用下睡眠都会夸张一些，没过多久就响起了鼾声。

罗看着这睡相有些好笑的男人，轻笑了一声，他盘腿坐在了地毯上，看着柯拉松的脸。

原来与自己离别十三年的恩人，有如此高挺的鼻梁，不涂口红的唇并不是那般艳丽，干净的脸庞被金发衬得白皙，他摸摸自己的脖子，昨日不慎蹭过的嘴唇原来那般柔软，罗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出去，他想触碰这人的唇，描摹这人的脸，手指离那双薄红的唇只差一毫，滚烫的呼吸忽然打在他指尖，他像是被烫到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他叹了口气，只是抬手给对方捻了下被角，随后轻抚过那金色绸缎般柔软的细发，他声音轻得仿佛只是呼出了一口沉积在心底的水汽：“你活着，真是太好了。”

寂静中并没人回应。

“晚安，柯拉先生，”罗垂下眼眸，将那点水汽卷起，抬手蹭了蹭眼睛，“罗西南迪当家的，好梦。”

门声轻响。

罗的视线太浓烈，罗西南迪迷迷糊糊间有些半梦半醒，他困得睁不开眼，直到医生垂下那滴眼泪，才终于被震醒，他担心医生会因此尴尬没敢睁开眼睛，就这样等来了一声“晚安”一声“好梦”和一声门扉轻响。

“柯拉先生吗？”他记性很好，这一声让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对方的那句“装成柯拉先生的样子，是想让我动摇吗？”

他看着床边的那滴水痕，伸手去摸了摸，如果失忆前的自己是这位能让医生落泪的柯拉先生，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重要的人在面前一定会相认的吧。

这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医生，无论是笑还是平常的语气也太过自然了，罗西南迪拽过被罗挂在一旁的外套，他皱着眉头胡乱又愤恨地擦蹭着那快要干涸消失的水痕，不知道到底是在生谁的气。

“不要透过我看别人啊，让罗医生露出那样难过的表情，这个柯拉先生还真是过分呢……”罗西南迪愤愤地想着。

朝阳又起，罗今早起得格外早，打算一会儿先悄悄去柯拉松的房间看一眼对方的宿醉是否对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却先一步接到了贝波的电话。

白熊的声音有些急迫：“船长！对不起！”

罗皱起眉头，拿到历史正文后，他曾趁着交代事情简单和佩金他们提过罗西南迪的身份，因此如果没什么要紧事，他们应该会待满七天后才会联系他询问出航。

“船长，草帽小子他们的航海士打电话过来求援！草帽一伙被袭击了，黑胡子把草帽小子打伤了，伤得很重，他们的船医也受了很重的伤，一直在昏迷，情况危急，他们实在没办法，所以向我们求援！”

罗并没有回音，他深知现在要立刻启航去救人，因为他是医生，也是和草帽一伙有约定的同盟，可身体却纹丝不动，甚至无法张开嘴说出应答。

他只是，想和一墙之隔的那个人多待一会，完成一段完整的旅途。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面墙。

“船长？！”贝波感情非常敏感，就算罗当时没和他说罗西南迪的真实身份，他也能感受到罗在那位陌生人的身边是开心而不舍的，他知道罗根本不想离开这座岛，可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罗咬住牙，“他们现在在哪儿？”

“离咱们不远，有一日半行程左右的小海岛格塞岛，那边是森林之岛，足够隐蔽，”佩金在一旁解释，“他们的伤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比较棘手，尤其是草帽，听描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阻止自愈。”

罗一听就知道这情况只有他能有办法，可依旧不肯甘心：“给娜美当家的打电话，我要问一下情况。”

他一如每天早上等着柯拉松过来敲他门问要不要一起吃早饭一般将衣服穿好，包好鬼哭，却咬着牙将外套穿了起来，他将额头抵在那面墙上试图离那人近一点。

“特拉男！”娜美接得很快，声音满是慌张和颤抖，慌张中她再次发出声音，“医生，我们该怎么办？”

“娜美当家的，描述伤情。”罗皱起眉头。

“路飞的肩膀被打穿了，”接替娜美说话的是山治，“我们只会一些紧急处理，对他进行了包扎，但是依旧不停地在流血，血是黑色的，黑胡子的能力可以消除路飞的能力，不过路飞用霸气抵抗了，所以才从心脏偏到了肩膀，但是可能那团黑雾被路飞吸收到了身体里，他那怪物似的自愈能力这次根本没用。”

“可能伤到了靠近心脏的血管，”罗几乎马上就可以确定，“托尼当家的呢？”

“乔巴是中了果实能力，除了外伤比较重，其他的没什么，只是对方的果实能力能让人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给他定时注射葡萄糖，”罗皱起眉头，“不然会在睡梦中衰竭。”

罗背起刀，踏出近乎沉重的一步：“贝波，佩金，夏奇，准备出航！”

“是，船长！”

“多谢。”山治郑重地道谢声响起。

“不必，黑足当家的，我是医生，”罗打开房门，“给草帽当家的一直清创，那不是毒，如果能将血染黑的话，也许这样能排出一些。”

罗心里计算时间，他必须立刻出发，人命当前，就算是草帽路飞那惊人的恢复力和离谱的五档能力在死亡面前也是一视同仁的。

他敲开旁边房间的门，罗西南迪才刚醒，头发像是鸡窝一样，不知是宿醉还是这一晚完全没有记忆的梦，让他又茫然又头疼。

打开门看到罗一脸严肃又一身已经穿戴好的样子，他几乎下意识地转头去看房间的挂钟，他并没睡到太晚啊。

“罗西当家的，”罗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的意思，抬着的头紧紧地盯着他的脸，目光杂糅着不知多少感情与无奈，全化作了一副苦涩和决然，“我要离开了，抱歉，最后两天的行程在这里。”他将自己撕下的笔记本递给对方，眼睛却依旧不曾离开，让罗西南迪感觉到一种沉重。

他控制不住地开口问道：“罗医生怎么了？”

“同盟的船长和船医都重伤了，我必须得去。”罗似乎是终于将这副面孔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住了，他提了提肩后的鬼哭，作势就要离开。

“他们在哪里？”罗西南迪忽然抓住他的肩膀，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阻拦的意味太重，他找补道，“这些景点我兴趣也不是很大，不如罗医生捎带我一程，带我去下一个岛。”

罗西南迪垂眼看着罗的身影，他盯着自己的手，和那被手掌包裹住的肩膀，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和他分开！”

“我不是去玩的！而且并不顺路！”罗狠心扒下那只手，他担心这场大战还没完。

“你不说在哪儿，我怎么知道顺不顺路啊？”罗西南迪倔强地再次扒住他的肩膀。

“格塞岛，在东边，不顺路。”罗再次甩开对方的手，他克制想转身的欲望，向前迈出一步。

“啊，我正想去看看，是大森林吧！冒险！”罗西南迪这次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径直拖进了房门，随后“嘭”的一声将门带上，“罗医生，你等我五分钟嘛，我收拾一下马上出发。”

罗刚要开口拒绝，就看罗西南迪一边拽下上衣，一边往洗手间走，似乎是想边换衣服边去洗漱，结果却因为看不见路，左脚绊右脚地就要往前趴去。

罗吓了一跳，顾不上开口，立马去拽他，却没能拽住，被罗西南迪一下撞在墙上，罗西南迪本人却不知道又磕到了哪里，整个人半跪不跪地撑在墙上。

双臂本是为了支撑，此时却不知为何仿佛像是一种对医生的禁锢，他的衣服被崩到别处，他抬眼正对上罗的一双眼睛。

原来，这双眼睛竟是金色的，比那金色的耳环更加透亮，更加美丽，更加吸引人。

他一只手仍然撑着墙，另一只手却几乎是下意识地抚上罗的脸，罗似乎被他的摔倒和这一系列的动作吓到了，他的眼睛睁得很大，映着自己的身影。

“罗医生，让我乘你的船吧。”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胸腔中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

不要拒绝我，不要和我分开，咒语一般的句子骤然填满接近三米的身躯。

想要抚摸他，想要触碰他，执着的欲望蔓延着席卷脑海。

罗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他本就是咬着牙，下了不知道多少决心才敲响对方的房门，而这双温暖的手，现在就在他的脸侧，就在他的身侧，他要怎么才能不拉住这双手，他要怎样才能开口说出一个“不”字。

他做不到。

柯拉松的身影在风雪中模糊，又在灿阳中清晰，罗西南迪的名字在清晰的上膛声中被吐出，又在无声的打斗后被串联。

任性的要求。

“罗，再这样叫我一遍！真好听啊！”

“医生，我能摸摸你的耳环吗？很亮啊！”

温暖的手掌。

“罗，痛不痛？”

“我能摸摸你的帽子吗？”

醉酒的模样。

“其实我一点都不痛，痛的人是你吧！”

“你的旅行一点都不无聊！我要去你去过的岛上旅行！”

强硬的恳求。

“罗！！给我一个救你的机会啊！”

“罗医生，让我乘你的船吧。”

他的称呼并不重要，他的记忆并不重要，他只是他在风雪中丢失又在海浪中复得的红心，是他刻骨铭心的心爱之人。

罗感觉鼻间的酸涩正在蔓延，他被这暧昧的动作圈得不能动弹，最后狠狠地咬住了牙齿，抬手拽住自己的帽子，一把推开抚在自己侧脸上摩挲着的手掌。

“别磨蹭。”

【PS】：“罗西南迪”这个名字在罗面前第一次出现，是柯拉先生将手枪上膛后对准明哥说的，不是因为战国说了他才知道的哦。

“MC-01746，海军总部，罗西南迪中佐，对不起，骗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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