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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所见之幻象,1

[db:作者] 2025-08-12 10:21 5hhhhh 6500 ℃

黑骑至今都记得,那个难堪又耻辱的傍晚。

“哎呀,这不是黑骑吗,你怎么在这坐着呢?”

那天黑骑正坐在利姆萨罗敏萨下层甲板的水边钓鱼。他抛竿、收杆、检查成果,动作一气呵成。新零式开放后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到了长草期,除了一些闹着玩的冒险者,已经很少再有人找黑骑陪练了。黑骑常常在招募板和冒险者行会一坐就是一天,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熬到天亮。他来来回回翻着招募,盯着神典石,可就是没有老板需要陪练。而且就算有,也不会找黑骑这个战绩灰灰绿绿的小可怜。

通俗些讲,就是黑骑失业了。

“几天不见,你怎么连大剑都不带着了?鱼竿可不适合你。”

说话的是之前固定队的白魔,那个先天给自己,再生归黑骑的白魔。她抱着一大包热腾腾的食物站在黑骑面前,手里拿着一杯插了吸管的蜜瓜果汁(HQ),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小板凳上、满身鱼腥的黑骑。白魔穿得很漂亮,崭新的学院套装,领口别着闪亮亮的胸针。她的袖口另外找裁缝用金线绣了职业量谱百合花,裙边也有一圈用高级丝线手织的蕾丝花边。黑骑听见白魔的声音,从后脊梁骨向上窜起一股凉意。他慢悠悠地回过头,不情不愿地将视线投向这个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的维埃拉族女性。

“我、呃,这是我的爱好。你知道吧、人偶尔也得放松一下。”

黑骑有些磕巴地挤出一句话,握着鱼竿的手掌出了一大堆汗。没有老板找他陪练,他又不愿意去做黑奴。所以只能忍痛把包里的大剑都放进幻化柜,转而用鱼饵塞满空出来的位置。

“你看,钓鱼又开心,又悠闲,钓上来的东西还能吃……”

就算是绞尽脑汁,黑骑也想不出更多钓鱼的理由了。他下意识用指甲不断刮挠起鱼竿的握柄,硬生生把握柄抠掉一层胶皮。白魔的眼珠转了几圈,看看黑骑,又看看他手里的鱼竿,之后叹了口气。她从食物袋子里掏出一个贤人面包,又配上一份高山茶,一齐递向了黑骑。黑骑虽然不乐意,但还是接过了施舍。白魔伸手的时候,黑骑闻到她袖口那股浓郁的香水味,虽然没明说,但黑骑觉得那味道闻着,像是只有花街里上班的人身上才会有的气味。黑骑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什么正经饭,他钓鱼技术不好,甩鱼竿的动作活像在挥舞大剑,学不会打窝,又弄不明白拍击水面。几天下来,钓到的鱼还没有来围观他钓鱼的人施舍的食物多。如今黑骑得了面包,得了稀少的碳水,巴不得立刻就吃个精光。可黑骑为了面子,还是强撑精神摆出难看的笑脸,硬撑着向白魔说了句谢谢。

贤人面包混着屈辱,被黑骑一口一口伴随海风咽下肚子。天色渐晚,海风也愈来愈凉。如今利姆萨·罗敏萨已经入冬,傍晚冻人的海风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割得黑骑的脸生疼。黑骑艰难地啃着面包,把大衣胸前的拉链拉上,又裹紧围巾。今天也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填不饱肚子,也换不来金币,住不起旅馆。想到这里,黑骑就难受得想死——他本是有家的,他用半辈子的积蓄在伊修加德买了套小房子。那房子不大,地段也很一般,就连家具也全是旧的。但对于黑骑来说,这间小窝就是一切。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被老板克扣了多少工资,只要回到家里缩进温暖的被子里,日子就也还能过得去。

可是福不双至,祸不单行。黑骑失业后一直浑浑噩噩,总是在大街上流连,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就业机会。刚开始暖和,他常睡在利姆萨·罗敏萨下层甲板或是格里达尼亚新街的长椅上。后来天冷,长椅冻屁股,黑骑才不情不愿地想回家去住。然而到了家门口,黑骑却发现自己的钥匙打不开门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因为太久没回家,黑骑买的土地已经被政府收回。现在住在这里的,早已经是另一户人家。

发现房子没了的那个夜晚,黑骑在酒馆里哭了一宿。他蹲在酒馆的角落,抱着同样被放在角落里的花盆放声大哭。酒馆老板嫌黑骑太吵,踢了黑骑好几脚,要不是那天白魔也正好光顾了酒馆,给黑骑付了双倍酒钱,黑骑难逃一顿胖揍。

“所以,你现在还是没找到工作?”

白魔看着黑骑狼吞虎咽,轻轻蹲下身来,一只手拄着下巴看向黑骑。他们同是维埃拉族,但白魔一直都吃得很好,即使蹲着,还是比发育不良的黑骑高上一节。黑骑听了白魔的话,许久没有作声。

“我有个朋友开了家茶馆,最近有个服务员回家探亲去了,正好缺人顶班。你要是乐意,不如去试试吧。那里虽然挣得不多,只是临时工,但是包吃包住,工作也简单。”

说着,白魔从裙子的侧兜里摸出一张纸片,在上面写下地址后塞给了黑骑。这要是放在以前,黑骑一定会果断地将纸片扔掉。可惜风水轮流转,此时的黑骑早已没了拒绝的资本。他看着手里那张纸片,霎时间泪眼婆娑。等到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再次清晰时,黑骑已经穿上了茶馆服务员的制服围裙。

这家茶馆在黄金港,开在白银乡的一个角落里。虽然开在角落,但客人却着实不少。这茶馆装修得别致,从里到外都是红彤彤的东方风格装饰。茶馆老板是个黑角的敖龙族,穿着一身东方服饰,从来没有过笑脸。这敖龙族老板似乎格外喜爱陶瓷漆器,在店里摆了十几个展示台。每个展示台上都放着价格不菲的摆件。因此黑骑走路时格外小心,生怕把店里的什么摆设碰坏,然后被迫签个卖身契。

[“十二桌,三份龙井,一份酥肉,外加糯米团子一碟!”]

黑骑干了一晚上杂活,才刚找个角落坐下,想休息三分钟。他屁股还没在凳子上坐热,手上的通讯贝就再次震动起来,催促着他去工作。端茶送水的活一点不比陪练轻松,黑骑总得上上下下地爬楼,腿酸得不得了。他艰难地从凳子上挪下来,筋疲力尽地爬到前台处。前台是个敖龙族女性,听说以前是个机工士。她和黑骑境遇相似,也是失业才沦落至此。因此在这间冰冷无情的茶馆里,也就机工还会多少照顾黑骑一下。

“再坚持坚持吧,咱们三点就能下班了。”

机工把客人下单的菜品放在托盘中央,从柜台上方推给黑骑。这里虽然说是茶馆,但下班时间出奇的晚。别人的茶馆都是白天营业,这里却是晚上开门。黑骑早就听说白银乡不正经的行业盛兴,但为了生计,他也不敢计较太多。黑骑抠着食品托盘的边缘,摇了摇头,无精打采地向楼上挪去。他的脚步实在沉重,踩得红木楼梯都咔咔直响。

点单的客人选的位置是个矮桌卡座,三个猫魅族男性并排坐着。一个是红发佣兵头,一个是黑发佣兵头,还有一个是金发佣兵头,都穿着指挥官外套。这三个猫魅族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黑骑只能靠发色分辨。这三个佣兵头中间还有个戴着黑色兜帽的家伙,脸朝下趴在矮桌上,黑骑分辨不出那人的性别,只能通过兜帽缝隙露出的耳尖勉强判断出种族。冥冥之中,黑骑觉得这家伙有点熟悉,但又实在是说不出哪里让他觉得熟悉。

“那位精灵族……精灵族的客人,没事吧?”

黑骑小心翼翼地将茶水和点心放在矮桌上,本着职业道德缓缓发问。三个佣兵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短暂的眼神交换后,异口同声说出了“没事”。黑骑虽然觉得奇怪,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想管,毕竟在茶馆喝酒喝大的客人常有。黑骑向三个佣兵头行过礼,转身离开了卡座。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了前台,暂时坐下待机。机工正在记账,她看着黑骑憔悴的样子,心疼、却也无可奈何。

想当初,机工也是天之骄子,混迹在各个零式队伍里,靠着腿长吃遍天下老板的俸禄。但好景不长,上天好像是要故意针对她一样。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机工就变成了领失业补助的流浪汉,再没一个零式队伍要她。那时的机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想着去做佣兵、在纷争前线闯出一片天地。但天好像就是要绝她的路,机工在纷争前线受尽了凌辱。这种凌辱不来源于敌人,而是来源于队友。那些队友只要见到她,就要骂她,说她是什么缩头乌龟,又说她精神有问题,还说她就是故意来拖累队友的。机工不明白,张嘴想为自己辩护。然而不管她说什么,那些生事的人也只是一个劲地辱骂,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机工,好像机工存在的本身就是罪孽一般。开始的时候机工还想找人替自己说话,但她遇见的大多都是只会沉默的帮凶。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替她说话,也被打成“平权大使”,在众人面前被狠狠殴打,头上缝了十几针。

自那之后机工就再也不敢说话了。什么自由,什么选择,都是强者的特权,不是她能拥有的东西。那把机工曾经每日悉心保养的火枪,如今也落了灰,变成一个摆件,默默封存在玻璃展示柜里,成为机工昔日荣耀唯一的证明。

“怎么样,新工作还适应吗?”

机工递给黑骑一杯热茶,小声问道。黑骑疲倦地靠在吧台边缘,长叹起气来。他双手握着茶杯,好让热茶的温度透过皮肤,温暖他的血流。

“我怎么有办法习惯……”

黑骑小口抿茶,喝了半口又把茶叶根吐回杯子里。这家茶馆的员工餐很简陋,茶也是用的次品。明明菜单上一杯高山茶能卖到十几万金币,给员工喝的,却永远都是碎茶末泡出来的扎嗓子的水。

“万一习惯了,以后还怎么拿剑呀。”

粗茶划过黑骑的喉咙,化作寒冷冬日里唯一的暖流。黑骑能清晰地感觉到茶水的热度从食道滑进胃里,慢慢落进下腹。

“唉,咱们也是为了生计,不寒碜。你看龙骑曾经也不受人待见,后来不是好起来了吗?会变好的。”

机工说着自己骗自己的话,眼里早没了光亮。她从围裙兜里掏出半包巧克力曲奇,拿了几片给黑骑。

“吃点吧,下班还得有一会呢。这里的员工餐净是些青菜,没有油水,不顶事。”

“真是一家老板一个样啊。”

黑骑接过巧克力曲奇,缓慢地从边缘啃了起来。齁甜的巧克力曲奇吃进嘴里,却只有苦涩的味道。黑骑望着手中杯子里自己的倒影,想起往日在占星店里打工的情景。那时黑骑正在准备买房,他借遍朋友,七拼八凑集齐了首付,却怎么样也想不出后面的房贷该怎样还。是占星给黑骑了个前台的工作,让黑骑得以渡过难关。那个占星老板人很好,是个有信仰的人。黑骑每次看见占星,占星都在祈祷。黑骑虽然不信那些个神啊主啊什么的,每次却也会默默在心里为占星祈福。占星的店里总是收留各种各样的人做员工——有些员工是能力不足的新人,占星就自己花时间培训他们;有些员工因为名声不好而难以就业,占星也从不计较他们的过往,一视同仁地招募;还有些员工同时打很多份工,占星看他们困难,给他们额外的补贴。当时的生意虽然说不上太好,但占星从未克扣过员工的工资,在工作之余,占星也组织活动带大家潇洒。占星这人花钱很爽快,也愿意和大家分享自己的事情,有什么事从不藏着掖着。黑骑喜欢这样直率的占星,因此私下里,他和占星也是不错的朋友。

当时黑骑每次和占星见面,占星都会送黑骑一包巧克力曲奇。占星手艺不好,曲奇做得奇形怪状。但每片曲奇里的巧克力豆都饱满大颗,总能满足黑骑对甜品的渴望。

“现在经济不行,老板们为了多挣点钱,就只能克扣咱们的口粮。有的时候我去外面喂老板的陆行鸟……你知道吗,陆行鸟都有三菜一汤呢。”

机工越讲越生气,忿忿不平地用拳头砸起账本。说实话,那包巧克力曲奇已经因为受潮变得有些软,口感又钝又硬。然而不论机工还是黑骑,谁都没有表现出嫌弃的意思。

“不过你挺有天赋的。我一开始来这里打工的时候,总算错账,差点被老板打一顿。学了好久,才好不容易适应这种生活。”

机工一边说,一边摇头。

“你手脚麻利,是好事。”

“我不是头一次出来打工了。”

黑骑说着,抬头看向机工。

“那你怎么还来这?这里的老板可是出名的抠门。”

机工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故事。她忍不住将身体向前倾去,对黑骑露出好奇的眼神。

“我看你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不好好干活被开除的人,难道说你之前的老板比这里更抠门吗?”

“那倒不是,之前的老板挺好的,就是……”

说到这里,黑骑突然噎住了。他张张嘴,犹豫几秒后还是噤了声。他在占星店里的工作一直顺风顺水,挣得多、不用加班、也没有无聊的人情世故需要处理。而且那里假期自由,挣的是日薪。如果临时有给的更多的老板想找陪练,黑骑可以随时请店里的假。虽然黑骑忍不住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利用占星。但如果可以,黑骑真希望能一直在那里打工。

然而有一天,占星突然从店里消失了,再没来上过班。

那间中型的咖啡馆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黑骑再次到访的时候,店已经被占星托付给了朋友看管,物是人非。细问下去,那朋友也只说占星是病了。但占星根本不是病了,黑骑清楚的很。占星人长得漂亮,总是出现在各种社交沙龙里,在本地算是小有名气。自占星消失后,黑骑曾经不止一次在野鸡小报上看见过有关占星的文章,也听说过不少传闻。那些传闻千奇百怪,有说占星是被扫黄办抓走的;有说占星的裸照流出;有说占星欠债被揍的;还有、还有……

小报上的消息扭曲地不成样子,净是些不入流的污言秽语,完全是想把人往死里逼。黑骑看不下去。名人的八卦总是很受欢迎,因此总有些名不见经传的人写些文章来引人眼球。野鸡小报上投稿的人大多匿名,他们编纂出离谱但吸睛的故事,就为了能蹭点热度,分上一杯名气的羹。还有人连觉都不睡,一天到晚地跟踪占星,试图创造更多的绯闻用以盈利。他们推出秽乱占星名号的报刊,放在书店和报亭最显眼的位置,一摆就是三个月。黑骑看了那些文章只觉得脑袋都大了,他想不出究竟是多无聊的人,才会花大把的时间跟踪和研究一个根本不熟的人的私生活。黑骑即使是失业的时候,也从没有闲到过能花数天、几十个小时,好几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去骚扰一个陌生人。

“我那个老板病了,所以就没再开业,我也就失业了。”

黑骑苦思半晌,最终挤出一个短小的句子。其实,占星并不是野鸡小报唯一的受害者,在这个空虚颓废的时代,人们总是要用他人的痛苦为自己取乐。每一天,野鸡小报上都有不同的人被当做女巫烧死在火刑架上。小报总是声称自己在做公益,拿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作为挡箭牌。以此为那不顾事实随意污人名讳的行为,找一个道貌岸然的理由,又为赤裸裸的施暴行为穿上一层伪善的外衣。黑骑痛恨野鸡小报;也痛恨小报的拥护者;更痛恨造就这样小报的现实;痛恨这一切的根源——这个扭曲的社会。黑骑无法理解如此的暴力和加害,究竟为什么会被公认为施行正义的手段。他只觉得可笑、可悲、又无与伦比地愚蠢。

机工似乎看出了黑骑话里有话。她抿抿嘴,没再追问下去。

“再送完这几瓶清酒和这把钥匙,你就可以下班了。”

敖龙族女性的声音将黑骑的思绪拉回原地,就在黑骑走神的这半分钟里,楼上的三个佣兵头又下单了几瓶清酒,还有一间客房。黑骑看着手里大床房的钥匙,不免疑惑。

“你确定是这个钥匙吗?我记得他们有四个人。”

黑骑盯着手里的钥匙,最终还是忍不住发问。

“四个人?我记得他们来的时候只有三个。咱们这是按人头收费的,可不许在裙子底下偷藏拉拉肥。”

机工挑挑眉毛,翻看着手里的账本。本子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卡座里登记了三个人。

“你确定你没看错?”

“我肯定没看错。”

黑骑说,

“那里除了三个猫魅族的客人之外,还有个一身黑、戴着兜帽,把头遮住的客人。当时他脸朝下趴在桌子上,我还以为是喝大了,特意问了有没有事——”

他话还没说完,就瞥见机工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好像吃了什么坏掉的东西一样。机工的手指叩住了竖开账本向上卷起的部分,用力地拧了起来。

“啊、是他呀……”

机工的表情里透着遗憾,黑骑看不懂机工复杂的表情,也不知道该不该问。

“那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

机工的声音愈来愈小,最后小到像蚊子嗡鸣。黑骑不得不把耳朵凑到机工面前,才勉强听清机工在说什么。

“你知道‘精金之舌’吧?就是在花街和酒馆里卖的很好的报纸……那个八卦报刊。那个客人,就是最近上头条,上了很久的那个……”

机工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黑骑直勾勾地看着机工,把机工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太复杂了。我之前做佣兵的时候被人瞧不起,是他为我说了两句话。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挨了一顿打,后来有人又揪着这件事,在小报上攻击他……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知道的,我这个人很糟糕……我现在看到那些关于他的流言,我知道里面肯定有添油加醋的成分,也明白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但是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像他当初为我说话那样,那样坚定地、果断的为他正名。”

机工的声音颤抖着,脸色比黑骑的logs还难看。

“我真是个糟糕的人,我只敢自己在心里抱怨社会的不公,却不敢直言,只是因为我知道别人必然会因此攻击我。但他却为了我这样一个陌生人挺身而出……我太糟糕了、我对不起他……我没办法像他保护我那样去保护他……我真是太糟糕了、我看到他被攻击的时候,竟有一瞬间想过要装作不认识他。在茶馆偶尔听到别人议论他的时候,我不敢提出异议,也不敢反驳。我只能沉默、像当初别人沉默着看我受折磨那样沉默,做一个帮凶……我真是太糟糕了。”

黑骑默默地看着面前的机工,看着这个因为内疚和负罪感而不断颤抖的敖龙族女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占星总是喜欢做这种出头又不讨好的事,有什么坏人都是他来做。他不止一次帮黑骑赶走黑骑身边的烂人——固定队里拖后腿的治疗;利用黑骑善心骗吃骗喝的新人冒险者;野队里挑三拣四的近战……

可现如今,黑骑看到占星被数量如此庞大的敌人攻击时,也失去了冲上前去的勇气。有些时候,黑骑甚至无法面对自己的那把大剑——无法面对选择成为暗黑骑士时,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

明明是在热闹喧嚣的茶馆里,黑骑却觉得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就连空气中点心和茶水的味道也变得无比恶臭,好像被魔界花喷过一般,散发着腐败的气息。黑骑被恶心得想吐,想要发狂,想要快点逃离这个糟糕的地方。但通讯贝一次又一次的震动和蜂鸣,强行将黑骑拉回这令人作呕的现实。

“你、你快点把钥匙送上去吧。”

机工的喉咙艰难地吞咽着,颤抖的手里狠狠攥着一把黄铜钥匙。机工将那把钥匙攥得如此之紧,以至于那钥匙被递出去之后,机工的手心里还留着印子。

黑骑接过了湿漉漉的钥匙,他没办法责备机工。因为如果要责备机工的话,那他自己的良心也会遭受一番拷打。

“交给我吧。”

黑骑低声说道,将责任扛到自己肩上。他双手的手指扣紧放着酒瓶和钥匙的餐盘,一步一步向二楼走去,如同在向各各他行进一般,只不过即将在旅途终点受难的并非黑骑。茶馆楼道的灯光昏暗,作为装饰的风铃不断鸣响,如同乌合之众的嘲讽。它们吵嚷着,等待观看临刑前被剥光的加大肋纳。

事实证明,黑骑的预感很对。他才刚刚靠近卡座,就已经听到了争吵的声音。占星的星绒布治愈兜帽被扯掉了,连着一起扯开的,还有占星总是挽着的发髻。其中一个猫魅族将手指插进占星的头发里,向后拉扯,逼迫占星抬起头来。

“你们这服务不行啊,钥匙送得这么慢,这人都醒了……”

为首的猫魅族一把捞过餐盘上的钥匙,有一搭没一搭地抱怨着。占星看见黑骑的脸,眼中闪过一瞬间希望的光芒,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一瞬间罢了。但即使是那样短暂的一瞬,也被敏锐的猫魅族捕捉到。这下猫魅族们来了兴趣,七手八脚地捏起占星的脸和耳朵来。有人用手背拍了拍占星的脸侧,还有人把手伸进了占星红玉棉布长袍身前的开口里。

“怎么,你俩认识?”

“怎么可能……我才不认识这种又矮又丑的维埃拉……”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占星开口否定了猫魅族们的假设。占星看上去似乎不大清醒,他的眼神四处乱瞟,无法聚焦到一个点上。占星在说话的时候,身体还不断无意义地摇晃着,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黑骑无法判断占星究竟是喝大了还是磕大了,但总之,他不觉得占星像是能自理的状况。黑骑本能地拦住了卡座的出入口,阻止佣兵头们离开。就像曾经在鱼尾海马怪面前为队友挡住贯穿的一击那样。

“你这是干嘛?别挡道。”

显然、佣兵头们对黑骑的行为并不满意。他们看看占星,又看看这个穿着服务生围裙,略显狼狈的黑骑,不约而同地哄笑出声。佣兵头们笑够了,便拉起座位上的占星想要离开。然而黑骑没有移开的意思,反倒凑得更近了些。

“他看起来不愿意跟你们走。”

黑骑的声音很低,一词一句都填满了怒意。为首的红发佣兵头试探性地推了黑骑一把,然而黑骑就好像浇筑的水泥墙一样,牢牢地钉在原地,纹丝不动。红发佣兵头本还想再推一次,但他的同伴拉住了他。黑骑此时的表情实在是可怕,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佣兵头们,异色的眸子透过略长的黑色发丝闪着光芒,好像每个佣兵头都欠了他一千万一样。那只端在黑骑手里的托盘被捏得几乎变型,咯吱咯吱发出可怜的声音。黑骑本就长得苍白,脸一拉下来,看起来好像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但他林。几个佣兵头只是来玩玩,也没打算为了一个消遣和黑骑起冲突,按他们的话说,是“为这种人、不值”。所以佣兵头们摆摆手,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哄笑着走了,走前还不忘嘲讽占星一句。

“真没意思,好像我们多喜欢你一样。”

喧嚣的包间安静下来,只留下脸色铁青的黑骑和略显凌乱的占星。

“你没事吧?”

看着佣兵头们陆续离去,黑骑终于蹲下来,扶起瘫软在座位上的占星。占星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但更多的是脱水香草的呛人味道。黑骑搞不明白占星是喝大了还是磕大了,他默默地把黏在占星脸颊上的发丝拨开,一股脑的拢到耳后去。

“.…..你明明可以装作不认识的,跟我靠太近的话,你也会被人说闲话。”

占星皱着眉毛,一副想吐但是又没那么想吐的模样。茶馆里暖气热得要死,但占星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颤抖,眼神也四处乱飘,总是聚焦不到一个点上。黑骑猜占星大约是喝了馋酒的安眠药水。要说他为什么能判断出来,那是因为他也曾如此。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黑骑才刚刚成为黑骑没多久。伊修加德的夜晚冷风刺骨,黑骑总是穿着重甲徘徊在云雾街。伊修加德本来就冷,这身铁壳子就好像一层冰一样,不断散走黑骑身上的热度,将黑骑从里到外都冻了个透。云雾街的角落总是如死一般寂静,和伊修加德这座城市一样,散发着腐败的臭味。黑骑走在街上,总觉得喉咙里有东西堵着,所以他时常一天不吃饭;黑骑一闭眼,往日残酷的经历就在他眼前像电影般闪过,所以他常常很久不睡觉;黑骑只要闲下来,仇恨和愤怒就填满他的大脑,因此黑骑只能不断焦虑地徘徊。

黑骑就像是一个游荡于黑暗之中的亡魂,在云雾之中寻找永远不会出现的归宿。他只能一瓶又一瓶地灌下安眠药水,不断加大剂量,只为寻求片刻的安宁。虽说现如今,这段糟糕到可以说是悲惨的经历在黑骑嘴里,已经变成可以轻松讲出来的幽默段子。但曾经经受过的痛楚与苦涩,只有黑骑自己才明白。那种如同身体内外都被一瞬间抽空的解离感;好像脖颈被掐紧的窒息感;以及全身每一处皮肤都被狠狠拷打的疼痛,黑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觉得,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占星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大概也正经历着如此这般的惊涛骇浪。

“我才不管他们怎么说。”

黑骑将占星的一只胳膊小心地搭在自己肩上,慢慢扶占星站起。精灵族的身体修长,但占星却显得过于纤细。即使隔着层层布料,黑骑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占星的肋骨硌在自己身侧。

“我的脾气很暴躁。”

黑骑说,

“和我相处的人,大多都不满我的脾气。他们说我动不动就发怒,好像对世间一切都不满。他们嫌我恶心,嫌我性格阴沉。他们不断否定我,说我好像外星人,说我是异类。但即使如此,他们也没办法否定我的价值。对于我来说,你也是有价值的。如果谁觉得我和你在一起就是‘糟糕’的人的话,那么就说明他们才是有眼无珠。”

黑骑念叨着,一边扶占星下楼。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过去有着相似的伤痛,所以黑骑在占星这里话很多。在占星这里,他愿意将一直小心藏在铁壳盔甲之下的软弱展露出来。

“我明白这种感受……虽然这样说很自大,因为我知道,刀割在你身上,无论如何别人都是没法完全感受到那份疼痛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感觉舒服一些,我很担心你。”

因为药水的原因,占星的眼皮一直打架。他迷迷糊糊地靠在黑骑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答。占星摇摇晃晃地走在扭曲变形的楼梯上,每一步都好像在踩棉花。他实在是恍惚,断片的意识中是黑骑近在咫尺却显得遥远的声音。那些文字断断续续流进占星的左耳,在他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又马上从右耳滑出。黑骑支撑着占星从茶馆里出来,占星的金鲶鱼轿子停在后院,金闪闪的一个,在黑夜中很是显眼。

“…..话说回来,你怎么在这。”

或许是冰凉的晚风让占星多少恢复了一些理智,他这才想起询问黑骑出现的原因。

“缺钱的话,怎么不来找我……我存款后面…9个0,还是能养活你的。”

一边说着,占星又干呕起来。安眠药水喝多了就会这样,更别说占星还摄入了不知道多少酒精。黑骑暂时松开了占星的胳膊,将占星安置在原地,帮占星把那件空荡荡的,仿佛挂在骨架上一般的长袍裹紧了点,之后又把自己的羊毛斗篷罩在了占星身上。即使裹了这么多层衣服,黑骑还是觉得占星好像随时都能被风吹散一样。

“我还是想靠自己努力挣钱的……总不能……”

“总不能像你之前遇上的小白脸那样吧”这样的话在黑骑嘴边,差点就说出来。这样的话在平时只是个地狱笑话,说出来两人都能笑笑。但是现如今,黑骑明白自己必须要注意自己说的每一句话,他不希望待会看见占星脸朝下横着漂浮在白银乡的河里。

“——总不能总在你这白吃白喝吧,你会看不起我的。”

“怎么会……你都已经在我这白吃白喝这么久了,这么久了……我不也、不也没说你什么吗?随便用就行,缺钱了就找我的雇员,随便用就行……”

占星实在是不清醒,说的话也断断续续,总有些无意义的词句被反复重复,好像一个痴呆。黑骑在占星身上摸了摸,果然找到了一只空了的药瓶。亮晶晶的玻璃瓶子上被占星贴了蓝色的标签,工整的笔迹写出的是“镇静药水”四个大字。黑骑倒抽了一口凉气,赶紧把占星塞进了自己的气垫船里。

夜晚的冷风捶打着两个在空中飞行的人的脸颊,让本就在颤抖的占星抖得更厉害。占星的公寓在薰衣草苗圃,黑骑来过很多次,但很少久留。占星喜爱华丽首饰,但这间木质装修的公寓却很朴素,几乎没有昂贵的家具。一进门右手边的矮柜上常年放着香炉,里面熏烤的是占星最喜欢的乳香和没药树脂。整间房子没有一堵墙上不挂着脱水香草,地上也尽是些杂乱的书本和玻璃瓶。黑骑分不清那些是酒瓶还是药瓶,但每一件杂物的存在,都使这香味呛人的空间蒙上了一层压抑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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