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要帮雷德蒙大公爵调查偷书案件，不过露娜在盗窃这种业务上没什么相关经验，自然也谈不上熟悉。更何况出了之前的事情之后，她如今在茶郡公学称得上是凶名赫赫，要亲自前往调查恐怕困难重重。

因此她很快就发觉，自己这次要想真正查出些什么，需要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也就是说，她得找个私家侦探。

虽然新伯明翰在各大城市都有警队，各大家族也有各自的卫队维护治安，不过警员们有限的精力相对于目前城市快速发展过后犯罪分子们那堪称无限的活力而言依旧不够看，私家侦探这一职业也就应运而生。

“唔…擅长调查失窃案的私家侦探？”

街角面包店的女儿温蒂接过露娜拿来的那捆胡萝卜，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一会儿：

“不知道哎，而且抓小偷对私家侦探来说也不长脸吧，露娜姐…”

“那，非要擅长破获杀人案才有面子吗？”露娜穿着一身羊绒大衣，哭笑不得地问。

这个16岁的小丫头嘿嘿地吐了吐舌头，将手中的胡萝卜递给了出来打招呼的店主：

“爸，露娜姐要抓小偷来着。”

“哦！小姐家丢东西了？”原本笑眯眯的店主大叔一下子瞪大双眼，同仇敌忾地说道：“丢什么了，我马上招呼大家来给你找！”

“你等等你等等，罗兰大叔，不是这么回事。”

露娜哭笑不得地拉住作势就要去喊两嗓子的店主大叔：

“我有个住在南城区的朋友被偷走了东西，可是他马上要出远门了，就让我帮他个忙…城里有擅长找小偷的侦探吗？”

“嘶…找小偷…哦！面包房路上的那个老夏好像挺在行。露娜小姐，要是找不到的话，去面包房路33号b碰碰运气如何？”

面包房路…老夏…私家侦探…这莫名其妙的既视感搞得露娜心情复杂，道了谢之后有些心不在蔫地往回走。

想了半天，她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不会又是个穿的吧？

带着几分可能会遇见老乡的忐忑，露娜翻出几个银币，准备雇辆马车去面包房路。

然而在她和一个认识的马车夫打过招呼说了目的地后，车夫老罗却惊讶地张大了嘴：

“啊？不是…小姐，面包房路它就在我们牛角巷背后啊，从那边的拱门穿过去就是了，您这属实有点大可不必。”

“咳…不好意思。”

平日里实在不怎么走着出门的露娜尴尬之下还是弹了一个银先令给老罗：

“就当问路钱。”

“唉，就说了没必要…谢谢啊！”车夫笑着道了谢。

一先令买两杯啤酒绰绰有余，对于这个住在牛角巷附近的小姐，老罗一向印象不错。

虽然牛角巷的居民依旧忙碌，不过今日卢登堡的天气却略显阴沉。除了是冬天以外，连日运转的工厂也使得天空中积累了不少阴霾。皇家魔法学院似乎就做过研究，无论是以术式产生蒸汽的原素锅炉还是加热水产生蒸汽的蒸汽锅炉都容易增加降水。

故而工厂运转就导致了卢登堡经常性的降水，而大雨或降雪之后产生的低气温则使得运转锅炉更加高效，工厂又会因此持续运转，使得卢登堡的雨经常一下就是好几天。

至于今天，则似乎是要下雪了——在丝质薄裙外套着羊绒大衣的黑发少女走在牛角巷来来往往的市民们之间，抬头望着天想入非非着。

在一众平凡的行人间，她身上漆黑的羊绒大衣与下面紧紧裹着匀称小腿的雪白裤袜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只是这十年间来往于牛角巷的人们许多都见过露娜，因此大家大多都见怪不怪，最多遇到熟人打个招呼。

不过，今天却有一个例外。

那是一道裹在长长风衣中的高大人影，此时已经跟着露娜走了几十米。虽然那风衣从外面看起来略显破旧，但内里却是崭新的，搞得露娜不免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这年头的人，一般会喜欢把衣服刻意做旧吗？

但紧接着，随着这个风衣男人随着人群貌似自然地渐渐凑近到身旁，露娜心中忽然多出了一阵紧张感。

这家伙不对劲。

——咔嚓，噗。

随着风衣男人的风衣下冒出一道硬邦邦的凸起，一阵白烟自他的衣摆下面飘了出来，一时间，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惊讶。不过，他却随即迅速恢复镇定，风衣下风吹不动的凸起轻轻地上挑，重新对准露娜。

紧接着…

…咔嚓，砰！

伴随着一阵更加浓烈的白眼，男人的风衣中发出了一阵响亮的爆炸声，许多金属碎块撕破风衣爆散开来，露娜下意识伸出手将一个独自走在自己身旁的年幼女孩护在了怀里。

这场响亮的小规模爆炸使得周遭的路人不由得惊呼侧目。而在爆炸的同时忍不住抱着缩在口袋中的双手惨叫一声的风衣人，则急匆匆裹着那件多出了许多破洞的风衣走开了，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

望着散落一地的零件中清晰可见的黄铜火帽，露娜轻轻拾起其中一个收了起来。

即便过了十年，却没有战事作为原动力，新伯明翰的火器技术发展也逐渐陷入停滞，十年前就没能大规模应用的火帽枪械如今也依然没有大规模应用——也就是说，只要天气稍微转暖，露娜十年前就用过的通过降雨淋湿火器进行缴械的战术依然能够使用。

只不过如今天气如此寒冷，落下来的风雪没法浇湿引火药池，反而束手束脚。

而且…

“…咳。”露娜娴熟地抽出纸巾，轻轻捂住口鼻，咳出了淤积在喉咙深处的血块，擦干净嘴角血渍之后将其对折叠好塞进密书书页间的回收桶里。

好在有珊瑚能替她生产纸巾，否则在动用过魔法后清洗手帕又是一桩麻烦事情。

之前那名刺客拿来对付她的手枪之所以会炸膛，当然不是因为自然事故。会拿着原型新式枪械前来进行暗杀的刺客怎么可能会犯下发射药不足使燃气无法将弹丸推出枪膛进而导致试图发射第二发子弹时两发子弹共同阻塞枪管产生炸膛这种低级错误。

而这就是她的魔法，以影响自然随机事件的发生概率集合产生近似运气操纵的效果…是类似因果律操纵的强大魔法，然而消耗同样巨大。

露娜如今这具蕴含神之骨血的身体，虽然具备着足以运用这种魔法的强大神经系统，但用于供能的循环系统却无法承受术式构成所需的高浓度血原素通量，导致每次用出这种魔法都需要像折寿一样咳两口血，再稍微虚弱上一阵。

虽然神的身体自然不可能真的因为使用其本身权能导致受损，不过经过珊瑚的分析，露娜如今还属于幼年状态，没有发育完全。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动用成年个体的能力，才会在构筑术式时让自己受伤。

“露娜姐姐，你没事吧？”先前骚动时被露娜护在怀中的小姑娘担忧地望着露娜。

“我没事…”露娜看了看小姑娘的脸，认出了她来：“…还在火柴厂工作？最近很忙吧。”

“嗯。”小姑娘怯生生地答应了一句：“不过，总算有工钱了。”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索菲。”

说着，露娜弯下腰，从密书中取出几颗白蜡纸包的糖果放进女孩的手中：

“不要一辈子待在那种地方，要多想。”

原本嗅到糖果的果香味露出笑容的索菲听见露娜的话又泛起了迷糊：

“可是，想什么呢…？”

“想什么就是你的自由了。不过，要多想。”

说着，露娜轻轻揉了揉她风尘仆仆的小脸蛋，站起身来：

“吃糖吧，不够吃再来问我要。”

“嗯，谢谢露娜姐姐！”

索菲抱着糖果一蹦一蹦地跑远了。

童工在如今处于初次工业革命过程中的新伯明翰随处可见，即便是火柴厂这样危险的工作也一样。现在，露娜能做的只有给索菲这丫头捎去个几粒带长效广谱解毒剂的糖果，避免这个牛角巷少见的小美人胚子因为磷中毒香消玉殒而已。

至于其他的，都得先放放，起码等她手头攒够了牌在说。

穿过连接后巷与大街的拱门，就到了车水马龙的面包房路。

与大多只有中下层平民来往的牛角巷或是别墅区所在的黑山脚下不同，面包房街上面满是卢登堡的中产阶级们居住的三四层联排房屋。虽然实际上并不算多么宽敞，倒是由于前朝余风而显得相当高耸，搭配着上面铁青色的金属屋面，看起来有种别样的气派。

此时正是午后接近傍晚时分，又是临近年关，不少中产阶级都忙着雇马车或者步行去参加亲朋好友们举办的社交晚餐会，因此街道上显得格外忙碌。打扮得体或者起码看起来得体的男男女女随处可见，时不时就有几辆马车叽里嘎啦地晃荡着穿过街道。

而在一众身穿平价晚礼服头戴礼帽的男女之间，穿着件典雅漆黑羊绒大衣的黑发少女混在其中就显得格外惹眼了。

“唔…小珍，我们好像有客人了。”

面包房路33号b略显肮脏的窗后，叼着卷烟坐在窗边的睡衣女性露出微笑。

“闭嘴！”

房间另一头，身穿酒红色连衣裙的金发少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毫不得体地大岔着双腿坐在窗边的衣衫不整的苍白栗发女孩，又低头焦急地轻轻晃了晃怀中肥嘟嘟的柯基狗：

“奶茶你没事吧奶茶！夏莉那混球到底又怎么你了啊，唉…天杀的，我又不是兽医！”

“那可不，你是个军医啊！我亲爱的华生！”

说着，窗边的夏莉哈哈大笑起来，叼着烟卷揶揄道：

“你们不是只会灌氯仿和甩大锯吗？嗯？还是打吗啡来着？”

“你给奶茶打了吗啡！？等等…”

华生小姐顿时大惊失色，不过她随即一手将额角垂下的金发撩到耳后，随即伸手招了几丝自家吐着舌头的柯基狗鼻子前呼出的气息嗅了嗅：

“…咝咝…甜味？这不是氯仿吗！？臭夏莉，我要举报你走私外科麻醉剂！”

“不是，珍妮你等等！”

夏莉一个箭步扑了出去，她的平板身材此时反而成了助益，整个人在地毯上面滑出去两米之后就完成摩擦减速，随即精准地抱住了珍妮裹在黑丝下的脚踝，大声问道：

“怎么就走私了？我像是会去做走私麻醉剂这种蠢事的女人吗？”

“你就是！”珍妮满脸通红地望着面前这个不知羞耻地趁机将脸颊贴在自己小腿上用力磨来蹭去的女流氓：“除非你把奶茶救回来，不然我绝对要把你交给卢登警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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