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見他態度放緩，暗自鬆了口氣，隨即正色迎上他的目光。

「這段期間，只要是我指派你的作戰，都必須無條件協助。還有，時限一到，不管你願不願意，都得去給我選定結合的對象，不然我快被上級砍頭了。」

這些年來高層不停施壓，下令要他讓水無清跟指定嚮導結合，但都以還不適合打回去了。

這並非考慮到水無清的意願，是真的拿他沒辦法，才只能頂著上頭壓力回絕。

否則他早就想這麼做了，看有對象之後會不會安分點，別老是跟長官作對。

不過最主要的問題還是這人不願受嚮導疏導，搞得人心惶惶。雖說他能力接近黑暗哨兵，不需要按時疏導，但總是要預防。

他可承受不了出任何一次差錯。

「呵，遵命。」

水無清冷笑一聲，明瞭他在打什麼主意。但他只想趕快帶回黑澤純，便沒像往常那樣有意見。

反正到時候他不願意，沒人能逼迫他。

領導見他答應得那麼乾脆，總算放下心來。轉身靠回牆上，可想到接下來的事就不免頭痛。

黑澤純身份特別，要想說服上頭把他指給水無清，得費不少功夫，更怕這人會真的把他弄死。

千離花見他們達成共識，便看向水無清，仍是冷漠的模樣。

「少將，你要讓他繼續待在這裡，還是？」

「嗯⋯⋯你判斷呢？」

水無清再次來到玻璃前，手按在上頭，定定望著裡頭的人。雖然很想趕快帶他回去，但若他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也是必須先好好治療。

「他身體沒什麼大礙，不需要在這裡密集監測也無所謂，倒是少將您比較嚴重，不多休息可能會死。」

千離花看向他背上纏繞的繃帶，眼神有了些許變化，但比較像是在說活該，任誰都能看出他們關係不好。

「呵，不需要，我要帶他回房。」

水無清只輕笑出聲，隨即轉身就走，一心想趕快把他帶回去。

「等等。水無，回答我一件事。你之所以會對這嚮導那麼執著，是因為他是你的仇人嗎？」

領導出聲叫住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在意的點。

水無清對他有多麼執著，是有目共睹的事。

這十年間，凡是跟他有關的作戰都會主動參與，甚至不顧自身安危深入敵陣，堅持要活捉他回來。

沒有人知道水無清這樣做的理由。

唯獨知道黑澤純是滅掉水無家的罪魁禍首，作為唯一的生還者，會想手刃他復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可是水無清表現出的態度，卻相當反常。

比起仇人——更像是把黑澤純視為所有物。

「嗯⋯⋯要說的話，好像也沒錯呢？畢竟他殺了我所有的家人啊。」

水無清沒有否認，但心裡毫無恨意。

當看到水無家的人一個個倒下的時候，甚至沒有任何感覺。

水無家於他而言，不過是個牢籠，而他只是工具。

從有記憶以來，他就接受著洗腦般的嚴苛教育，只為肩負起家主這個位置。

無法擁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能隨意行動，一切只能遵照家主意思行事。

水無家從未考慮過他的想法，想做什麼都處處限制，連宅邸大門都無法自由出入。

甚至還從別人口中得知，從未見過的母親是水無家為了繁衍優秀的後代，才挑選來替水無家生育的女人。

簡直可笑至極。

他認為自己生於世上是個錯誤，卻怎麼都反抗不了，壓抑的情緒只能一昧發洩在別人身上。

而其他家族得知他變態的喜好，送了不少人上門當他的玩物，但仍然遠遠不足。

一直以來都只是無意義的發洩，直到遇見黑澤純為止。

「可你看起來，一點也不恨他。」

領導把他眼底的冷意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皺起眉頭。

「不，我很恨他哦？所以才要讓他付出代價呀？」

水無清忍不住發笑，又捂住嘴露出扭曲的表情。

想到這幾年來無處發洩的慾望，就只想要黑澤純以身償還。

那是比恨還要更為強烈的愛，亦帶給他無盡的痛苦。

曾想過死還比較輕鬆，卻又捨不得放手。

水無清過於渴望得到他，卻也成了思念日日折磨。逼迫自身只能活下去，發瘋似的去找回他。

「以這種方式嗎⋯⋯你果然難以捉摸啊。」

領導沒再多說什麼，能看出這人對黑澤純有著近乎病態的感情。只是不確定他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這不能說是好抑或壞，但至少能確定黑澤純的命應該暫時能保住。

出於多方考量，還不能隨便要了黑澤純的命。

千離花望著水無清的背影，微微沉下眼，似乎在思考什麼事。

水無清卸下黑澤純身上的儀器，輕易把他側抱起來，頭也不回離開醫療所。

他回去的路上引來不少人側目，還紛紛交頭接耳起來，認為水無清想跟敵方嚮導結合，簡直是瘋了。

這些閒言閒語，也傳到黑髮少年天川若葉這來，擔憂望著水無清離去的背影。

他正是在西一區隨水無清作戰的A等嚮導，自從親眼見識到他的能力便相當佩服，亦隱約覺得首席不如看上去的那樣無情。

若當時沒有結界，恐怕連他都撐不下去，更別說幫大家疏導。本想找機會跟水無清好好道個謝，但看來是不方便了。

天川若葉轉過身打算回房，卻撞見住在同寢室的嚮導同伴，開朗活潑的藍髮少年四方彌。

四方彌明顯剛八卦完，直接搭上他的肩，擠眉弄眼的說：「嘿嘿，天川你別想著首席了，那個人呀，對敵人可是專情得很。」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想跟他好好道謝而已。」

天川若葉驚慌得趕緊搖手澄清，哪敢對水無清有任何非分之想。

「幹嘛道謝啊？我可是聽說了啊，他違抗命令丟下你們自己單獨行動耶，真過分。」

四方彌奇怪的看著他，完全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他也沒完全丟著不管啦⋯⋯」

天川若葉一下子反駁不了，卻還是忍不住幫他說話，或許只是種直覺，總覺得這位首席不如傳言那般惡劣。

至少感覺還是會在意他們其他人，否則那時候大可以一走了之。

四方彌沒再說什麼，只隨著他的視線看向水無清，表情是不同於剛才的冰冷。

水無清沒有理會那些議論，自顧自的回到寢室，把他放在自己的床上，再起身到廚房去煮便於餵食的粥。

這裡是分配給首席的專屬寢室，跟常見的套房差不多。但擺設只有單調的純白，沒有多餘的裝飾物件，透著冰冷感。

自搬進這裡以來，都只有他一人住，不曾讓其他人踏進來。

當水無清再次回房，見到的便是黑澤純眉頭緊皺的痛苦模樣，似乎在做什麼噩夢，發出陣陣呻吟。

「呃⋯⋯熒⋯⋯」

聽到他口中呼喚陌生的名字，水無清明白那是他曾經結合過的對象，胸口頓時變得沉悶，好似要窒息般難以呼吸。

水無清隨手把粥放到旁邊，俯身摸上黑澤純蒼白的臉頰，細細觀察他痛苦的表情。

一想到這不是因為他才出現的模樣，就難以忍受，彷佛心愛的東西遭人奪走。

尤其聽著一次次反覆的呼喊，就像在心上劃好幾刀，痛得只想發笑，多渴望從他口中聽到的是自己的名字。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呢？黑澤⋯⋯為什麼⋯⋯？為什麼⋯⋯不是給我呢？居然叫著別人的名字⋯⋯太過分了啊⋯⋯」

水無清越說越沙啞，眼神也變得陰鷙，忽然有股衝動想掐住他脖子，逼迫他露出別的表情。

黑澤純不該對他以外的人有反應。

可當他顫抖伸出手，卻只懸在半空，終究沒能這樣做。

水無清望著他，仍有些不甘心，猛然俯下身吻咬緊實的胸膛，留下鮮明的紅痕，引來輕聲的痛哼。

但還是遠遠不夠。

他輕舔著嘴唇，又一路吻上去，發洩般留下片片吻痕，悶氣才消散了些。

「唔⋯⋯呃⋯⋯」

黑澤純身子微微顫慄，喘著氣任由水無清折騰，但囈語也忽然止住，眉頭隨之舒展。

水無清見狀，才心滿意足埋首於胸膛，眷戀的輕輕勝著，任由他的氣味包圍，得到久未有的安心感。

「是呢⋯⋯沒關係，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了⋯⋯」

想到往後還有很多時間，水無清也稍微放鬆下來，盡情倚靠著他，填補日積月累的空虛。

即使很想就這樣繼續窩著，但想到粥會涼掉，只能依依不捨從他身上離開，把他稍微扶起靠坐在床頭。

黑澤純雖是半昏迷狀態，但尚有本能的反應，粥也得以順利一點點餵下。水無清耐心餵食，見對方乖巧喝粥的模樣，就耐不住欣喜微笑，得到極大的滿足感。

他不喜歡黑澤純對自己溫順，但若是只能完全依靠自身的順從，倒是很賞心悅目。要是往後只能完全依賴他過活，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水無清從未照顧過誰，但對象是黑澤純不論有多辛苦都願意嘗試。

光想到這樣就離不開自己，就忍不住感到興奮，胸口也傳來久未有的鼓動。

這也是他唯一剩下的東西了。

當水無清整理好準備就寢，黑澤純已趨近平靜，睡相非常平靜。

他撐著頭，輕摸身旁半裸的身軀，舒服的觸感只帶給他極大滿足，若這人能醒來就更好了。

本嘗試想進入他的精神圖景找回他，可怎麼做都無法順利探入，像是有面牆阻礙去路，不免失望的嘆息。

「啊⋯⋯真的很喜歡呢⋯⋯？黑澤，快點醒來吧⋯⋯？」

這沉醉的聲音，亦隱約傳到黑澤純所在之處。

在冰封的房間當中，黑澤純靠在凍結的床邊，茫然的仰望上方。那雙紅眸沒有生息，唯有深淵般的空洞，映著這片景色。

這裡非常狹窄，卻沒有任何門窗。周圍全是凍結的冰柱，淌著水滴到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隨即融入冰晶形成的地板，往底下深淵落去再也沒有蹤影。

地面已經出現裂痕，融化般往下滴著水，再也沒有迴響，彷佛再過不久就會完全崩塌，墜入這片黑暗。

黑澤純全然不在意，只是維持同樣的姿勢，沒有任何想離開的念頭，任裂痕變得更深，內心亦相當麻木。

可是當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卻一瞬間喚回了神智。滴落的水珠之中，亦隨之浮現水無清的身影，竟帶來些許光亮。

黑澤純微微轉頭，望著滲入的融冰，對裡頭映照的人影感到陌生，卻又有種熟悉感。

好似這個人是對他很重要的存在，只是沒有任何印象。

「你⋯⋯是誰？為什麼⋯⋯會說那種話呢？」

他像是久未開口，嗓音淡淡沙啞，迴蕩在這空間顯得沉悶。

可惜得不到任何回應。

那身影成了映照出的鏡像，在房裡頻繁出現，彷佛想要打破這片虛像進入。

黑澤純內心莫名排斥，不想放他進來這個地方，卻又不自覺想伸出手，渴望他能帶自己離開。

——只因為那句喜歡。

這想法連自身都覺得矛盾，卻也比誰都明白，抱有希望只會更加痛苦。

他早已放棄被愛，更害怕愛人會害對方變得不幸。身子骯髒不堪，做盡不可饒恕的事，不可能會有人真心接納，更別說是喜歡自己。即使是那個人——上川熒也做不到。

從來沒有誰願意接他出去，就跟以前一樣，終日關在不見天日的房間，只能等著他人肆意玩弄無法脫身。

可是眼前這個人不同，明明是個陌生人，卻能隨口說出喜歡。

黑澤純能感受到那兩個字底下的真心，不自覺想要去相信他，卻也無法再靠近一步，上川熒的下場至今仍歷歷在目。

要是一開始就不抱有期望，只是獨身一人，就不用害怕這些，不會再遭到拋棄了。

所以就這樣，繼續待在這裡就好，誰都不必找到他，靜靜的消失就好。

黑澤純仰頭望著反光到刺眼的天花板，忽然想知道若他死去，這個人會不會流淚，為自己難過。

若真會如此，或許也能笑著死去了。

黑澤純昏迷了整整一週，這段期間深陷噩夢之中，偶爾發出囈語但已經不再呼喊陌生的名字。

水無清雖想做些什麼，但也無能為力。就算接上儀器檢測，精神波長也仍是凌亂不堪，無法投射精神圖景，更進入不了，只能寸步不離的照顧。

這看在領導眼裡簡直是瘋了，哨兵間更流傳各種流言蜚語，說首席成了看護還一心想跟敵人結合，不免懷疑首席根本就不適任，說不定還是間諜。

領導壓不下輿論，又怕動搖軍心，只能在晨會過後私下找到他念了幾句。

「你為什麼不把他送醫務所給專人看顧就好？你這樣貼身照顧都不累嗎？」

領導沒有講得太過，怕會這人引來反彈，但也不免感到疑惑。

水無清做到這種地步，比起恨不如說是愛還比較合理。倘若黑澤純就這樣落入井永遠不醒來，說不定他還真打算擔負起照顧的責任。

要真是如此，他可就真的摸不透水無清的想法了。他們之間應當是沒什麼交集，有也是結仇的關係，實在不明白近乎病態的執著究竟從何而來。

「怎麼會呢？好不容易才得到他，連離開都捨不得了。再說我可不想讓別人碰他，弄髒就不好了呢。」

水無清穿戴整齊，仍是面帶微笑，絲毫不見倦色。哪怕照顧人需要費點心力，這樣的生活也比之前有趣多了。

況且黑澤純雖是昏迷，但至少對他做什麼還能得到反應，也稍微填補了內心的空虛，亦增添不少樂趣。

不過他也明白，繼續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還是得趕緊找到喚回他的方法。否則一個月後就真的必須不擇手段帶他離開了。

他已經下了決心，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都要跟黑澤純在一起。哪怕永遠都不會醒來，只是個人偶也無所謂。

在這無趣的生命裡，也只剩下他一人。

水無清已經不想再失去，也絕不會再任別人奪走肆意玷汙他。

「算了隨便你，不過這幾天會有個任務會派給你，出任務的期間你還是得把他託給醫務所，別忘了答應我的事不準拒絕。」

領導嘆了口氣，想想再忍也不過是一個月，就乾脆不再多說什麼了。反正水無清把正事做好就好。

「嗯，把資料送來給我吧。」

水無清反應平淡，但心裡卻有些不情願。

黑澤純現在這情況，實在不想交由別人看護。但眼下還不是反悔的時候，也只能盡快解決回來了。

當晚，水無清一如往常為黑澤純擦拭身體，卻忽然聽到腳步聲遠遠傳來，又停下許久，隨即逐漸靠近寢室，敲門聲隨之響起。

水無清很快猜出來者是誰，但沒想停下手邊動作的意思，只自顧自擦乾黑澤純身上的水漬，欣賞他白嫩的肌膚，又撫弄精實的肌肉線條，引得他微微顫慄才心滿意足。

當全部弄乾淨才為他穿上單薄的浴衣，拿起床頭的藥膏，細細擦在每處傷口。

在悉心照顧之下，脖頸上的傷已經好很多，只剩下淡淡的疤痕，但比起他自己弄出的傷痕，還是相當礙眼。

他不喜歡黑澤純身上有別的痕跡，寧可毀壞也不想入眼。可他還是極力控制住那股衝動，只偶爾咬個幾口，想以紅痕蓋過那醜陋的疤痕。

等差不多處理好，水無清才慢悠悠地起身，來到外室開門，來者正是他所想的那個人。

千離花雙手抱胸，靠在了對側純白的走廊上，見他終於出來只冷冷望向他，直接扔了一罐藥膏給他。

「你要的除疤藥膏。首席要人幫忙都是這種態度嗎？」

「哦？我可沒逼迫妳要幫我送來吧？有什麼事？」

水無清隨手接過來，又側靠在門上，沒有想要招待的意思，亦看出她特地來這趟是別有目的。

「我想跟你談個交易。」

千離花輕嘆口氣，直接挑明來意，但態度明顯不情願。若非真的無人可求，實在不想來找這傢伙。

「哦？真是難得呢，妳有什麼好處是我能看上的嗎？」

水無清感到有意思，手捲著髮辮玩了起來。

「你⋯⋯果然還是一樣討人厭啊。正常應該會先問交易內容吧。」

千離花眼神充滿嫌惡，從以前就很討厭水無清這人。

不管對誰都態度輕浮，仗著有實力就我行我素，造成他人困擾也絲毫不在意，實在無法有半點好感。

「呵，要是沒什麼好處，知道內容只是浪費時間，不過呢，看在妳幫我這個忙的份上，我就勉強聽妳說一下吧。」

水無清不想糾纏太久，但也懶得跟她交惡，只能耐著性子等她開口。

千離花深吸一口氣，忍著想轉身離開的衝動，刻意左右張望，小聲快速的說：「這裡不是適合說話的地方。我只能說——我知道要怎麼讓裡面那個人醒來。」

「哦⋯⋯進來吧。」

水無清瞬間明白她的意思，這事確實不適合在走廊上談，自從他跟領導立下約期之後，不想讓黑澤純醒來的人大有人在。

早在當上首席的時候，高層就施壓要他跟指定的嚮導結合，只是都被領導擋掉了。

理由也不難猜，真的逼迫他去跟特定對象結合，他絕對毫不猶豫違抗命令，直接一走了之。

三木市一直以來都是災禍最為嚴重的地區，犧牲最為慘重，大部分派來沒幾月不是殉職就是申請調任，導致戰力長期嚴重不足進入惡性循環，是他來之後情況才稍微趨緩。

畢竟對他這陰陽師來說，沒有什麼災禍處理不了，就算面對成群妖怪，憑實力也能輕鬆解決。

因此要是領導打算翻臉逼迫他，到最後損失慘重的還是領導。

當然他無所謂，之所以會屈於領導底下，僅是出於這人可以共事，又願意讓他任性妄為。

「好了，可以說了吧。」

水無清一關上門，就靠在門上望著千離花，全然沒想招待她進去坐。

要不是需要隱蔽的空間，實在不想放外人進房，聞到自己以外的氣味，只會相當煩躁。

除了黑澤純身上的味道，那種淡淡的香氣總能安撫他的焦躁，從以前到現在都非常喜歡。

「西一區的A1重災封鎖區域，聽說這次派下來給你的任務跟神器有關，所以我想請你淨化那東西。作為交易我把這個給你。」

千離花不想多說，簡單說完便從內袋摸出一個隨身碟，直接扔給了他。

「這是什麼？」

水無清接過隨身碟，聽完只微微皺眉。不明白她怎會知道那邊埋有神器還提出奇怪的要求，但還是想先弄清楚手中的東西。

「這是還在開發中的波長，能幹擾他的腦波，強行入侵他的圖景。但副作用很大，有可能會失敗困在圖景裡面出不來，但你應該還是會想嘗試的吧。」

千離花很快的解釋完，不等他回話，又轉回原先的話題，焦急想確認他的意思。

「那麼，淨化神器這件事，沒問題吧？」

「當然，不過真讓人好奇呢？為什麼妳會知道這件事？那裡若真的有神器，也不是妳這醫官能夠知道的情報哦？」

水無清勾起嘴角，把玩著小巧的隨身碟，直接指出這其中的疑點。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太過於不合理。

千離花從來都跟他不合，甚至有次身陷險境，死都沒想向他求援。要不是救援來得及時，恐怕就真的會死在那裡了。

雖然事後他因見死不救遭到懲戒，但他完全不在意，再發生一次也還是會眼睜睜看她去死。

既然她自己都不在乎性命，不想開口求救，那也沒必要出手救她。

「你只要回答願不願意幫這個忙就好。如果你不願意，那我也不會把使用方式告訴你。」

千離花仍是鎮靜，但口氣變得強硬，臉色也冷下來。

「呵⋯⋯真有意思呢？妳這是在明白告訴我，這是個陷阱嗎？千離。」

水無清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但也能想得到是想利用他的能力。

若真有神器在那個汙穢濃度高的地方，恐怕上面附著的力量早就汙染，碰到只會瞬間遭到侵蝕，說不定還會引發災禍，無法輕易回收。

此次領導派下來的任務，其中一件就是跟神器有關，但只要他加固封印，沒有提到淨化一事。

千離花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恐怕是背後有人想奪走神器。

「⋯⋯那又怎麼樣，如果想救他，你就會答應我。」

千離花眼見瞞不過，乾脆挑明來意，但表現出的態度卻有些動搖。

「我也可以不答應哦？我有的是時間可以找到喚醒他的方法。」

水無清看得出這人並非真心想要他幫忙，卻也不像是為誰做事，只迫於無奈才來找他。但不管背後的真相如何都跟他無關，除非好處夠多，否則答應這種事只於他不利。

至於黑澤純，當然可以醒來最好，醒不過來也無所謂，反正只要在他身邊就好。

「這是不可能的，水無清，他的精神圖景已經到了臨界值，再不醒來就會落入井死亡。」

千離花雙眼微垂，說著威脅的話，卻少了點氣勢。想到裡頭那位嚮導的情況，心下也有點不忍。

「嗯，那我也可以跟他一起死哦？」

水無清不再有先前的笑意，表情陰沉散發無形的壓迫感，這種事他是真的做得出來。

千離花冒出冷汗，露出少有的懼色，只覺得這人瘋狂到有點可怕，但也不想就此放棄。

「⋯⋯我分析黑澤純各項數據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事，跟他難以跟任何哨兵匹配有關，或許你會想知道，如果，你願意幫我的話⋯⋯」

千離花說到後面，幾乎是垂首懇求，只想要他答應下來。

「呵，妳背後的人我大概猜得到是誰，是他們要妳想辦法引我去淨化神器的？還是妳只是受人威脅？真是讓人好奇呢。」

水無清冷眼看著她，絲毫不為所動，最厭惡有人想把他當棋子利用。

不過千離花說的話他倒是有點興趣。

千離花微微咬牙，沒能回任何一句話。沒想到這人早就看得一清二楚，可她也沒有選擇。

水無清見她這反應，隱約猜到了這背後的陰謀。

若那些人真的成功，圍繞日京的結界就會出現缺口，引發嚴重的災禍。要是結界完全消失，底下壓制的百鬼就會解放，或許連某個大妖怪也會甦醒，再次引發百鬼夜行。

不過水無清倒是不介意，反正事態演變到那個地步，只是遲早的事。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黑澤純。

「嗯，要答應也不是不行，只是會有什麼後果⋯⋯不要後悔就好。好了，把我該知道的事跟我說吧？」

水無清雙手抱胸，微笑的直視她，打算先應下再說。反正之後暗中想怎麼反悔也不能拿他怎樣。

千離花愣了一下，望著他許久，見他是認真的才終於鬆口氣。​隨後把使用的方式一五一十的告訴他，最後才提起她所監測到的不自然波長。

起初她察覺到的時候還沒有多在意，但檢測時間越長就越發現不對勁。

「妳說，他曾經結合過兩次？」

水無清按著額頭，臉上笑意全無，想到黑澤純還有其他結合對象，內心就相當煩躁，恨不得把人找出來殺了。

「嗯，雖然看起來只是精神結合，但對他精神層面影響很深，一直都有著微弱的連結，才會跟誰都難以結合。他最近的這個對象，恐怕也是用了一些手段才成功結合的吧。」

千離花說到後面，忍不住皺起眉頭，實在不敢想像在這種狀態下強硬結合有多麼痛苦，不免感到心驚。

水無清冷笑出聲，勉強保持了冷靜，思考可行的方式。

「呵⋯⋯我知道了，如果想跟他順利結合，就必須斷開他最一開始的精神連結才有機會，是嗎？」

「恐怕沒那麼容易，而且這樣會對他的精神造成二次傷害，勸你最好別那麼做。」

千離花抬眼看他，忍不住勸阻他危險的想法，這方法確實可行，但想要成功需要用上殘忍的手段，跟洗腦沒有兩樣。

本來她是不想說這些，怕水無清知道會做出殘忍的事，可為了能讓他答應，也只能拿來當作籌碼。

同為嚮導，千離花同情黑澤純的遭遇，更不忍心看他落入這變態手裡，卻也無能為力。

「嗯，快走吧，跟我待太久的話，內鬼會起疑的吧？」

水無清沒多說什麼，望著手中的隨身碟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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