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既然大家都已经入了伙，那么下一步的安排，我也就不隐瞒了。我先说说我自己的打算，供大家斟酌。”互相认识了一下以后，门修斯站起来说。

“门修斯，注意你的用词，‘入伙’算什么意思？说的我们好像盗贼一样。”卡朵莲皱着眉头说。

“我们劫持了好几十名贵族，已经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盗啦！”李斯特笑道。

众人一发都哄笑起来，卡朵莲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等待听着门修斯的计划。

“我九岁的时候曾经偷偷跑出修道院独自闯荡，遇到一伙山贼劫道。那会儿正赶上我心情不好，就打了他们一顿，教训他们不要作恶。后来他们认我做了老大，每天劫富济贫，逍遥快活，就这样在山里住了半年。后来虽然被老修女抓了回去，但一直有书信往来。所以这次我打算把榨的出油水的贵族全部转移到山中藏匿，再慢慢的索要赎金。至于剩下的仆人，我的打算是用药迷晕后释放，这样等他们醒来也无处追踪我们。”门修斯说。

“那些仆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在牧场里跟着主子作威作福，没少干坏事儿。与其浪费药物，不如杀了干净。”李斯特反对道。

“哦？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稀奇。我记得你一向是温和派吧？”门修斯说。

“我温和是因为我很弱啊，我要是像你一样能打，早就把那些理发不给钱的狗腿子乱棍打死了。”李斯特抱着双臂说。

“卡朵莲怎么看呢？”门修斯问道。

“我支持杀。”

卡朵莲此言一出，众人都感到有些惊讶，因为卡朵莲一向是以仁慈著称的，除非是直接来自教会的命令，否则绝不滥杀无辜。她提出如此激进的观点，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依据是...”

“以前身居高位时，有很多看不到的东西，但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让我充分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罪恶远比我想象中更加深重。为恶者得不到公正的裁决，所以才会肆无忌惮。既然教会、良知、王国的律法都无法让他们有所收敛，就有我来执行审判。”卡朵莲站起来说。

“那就依姐姐所言，杀。”门修斯点头道。

“这件事交给你们，其实我想把贵族也杀个一干二净，但我们现在需要经费，所以就让他们的狗头暂存在脖子上几天吧。”卡朵莲转头对新加入的审判官们说。

审判官们都是做惯了脏活的，杀几个人丝毫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何况是来自卡朵莲的命令。他们毫不犹豫的拿起武器，跟着门修斯前往关押仆人的地方，把这些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尸体埋进庄园的地下。然后众人驾着马车，把肥胖的贵族们像赶猪一样赶到马车里，一股脑的拉到了山上。

义贼们用盛大的宴席招待了他们的老大，但得知一行人当中有不少异端审判官时，他们露出了畏惧的表情。异端审判官虽然不负责抓捕盗贼，但是多年积累的赫赫凶名还是足以令人胆寒。直到得知他们是卡朵莲的追随者，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卡朵莲仁慈的名声，终究是稍微抵消了一些人们对审判官的恐惧。

义贼的规模不大，只有三五十人，但都是惯于穿山走岭的老匪。在经过门修斯的教诲以后，他们不再劫掠百姓，反而专门针对贵族和富商下手，甚至还会袭击对农民下手的普通盗贼。因此附近的村民都很感激他们，容许他们在村里藏匿、养伤和贸易。对于绑票这种事，他们也已经是驾轻就熟了，门修斯把贵族交到他们手里之后，他们便娴熟的开始摸底、审讯，然后派人下山接头、谈判。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大笔的金币被秘密运送到山中。

在获利的分配上，门修斯是主要策划者，独得一半。她留够旅行的经费以后，剩下的全部散给了忙前忙后的义贼们；另一半则交给了忍辱负重的卡朵莲，卡朵莲将其中大半交给李斯特作为研究经费，少部分留着维持审判官小队的活动。

被狠狠勒索了一笔的贵族们显然不会善罢甘休，但义贼们在门修斯的带领下往深山一钻，就算是一千名骑士也没有用武之地。审判官们又不曾露脸，只要摘下面具就能伪装成普通人。真正需要隐藏身份的，只有卡朵莲和李斯特两人而已。

拿到了足够的资金以后，李斯特开始筹备关于魔堕的研究。他安排一个审判官出面，买下了一座废弃的研究设施作为场地，以炼金术的名义购置了许多物资开展了研究工作。

经过三个月的研究和大笔的资金投入，李斯特终于在一个昏暗的夜晚，宣布了自己的研究成果。他召集所有的审判官和卡朵莲本人，向他们宣布道：“今天，我将有幸揭露魔堕的真相！”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给卡朵莲服下了一种红色的药水，卡朵莲喝下以后几分钟内体温便大幅升高，皮肤下也隐约浮现出一些红色的、如同血管般的丝线。

李斯特用一根绳子绑住卡朵莲的左臂，然后在胳膊上涂了一些药水。红色的丝线更加明显了，于是李斯特用锋利的小刀割开皮肉，以惊人的速度和准头用镊子夹住红线，一下子拽了出来。

被拽出的红线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但却足足有一米多长，刚被拽出来时还在不断的蠕动、挣扎，过了几秒钟才归于沉寂。这一幕令见惯了血腥的审判官们都有些恐惧，毕竟那可是从人身体里取出来的东西。

“魔堕，是一种瘟疫！一种寄生物导致的瘟疫。”李斯特把红线泡在实现准备好的玻璃罐里，然后继续说道：“你们看到的这条红线，就是导致魔堕根源。它会在人体内不断的成长，逐渐将人的肉体改造成适应自己生存的状态，然后再侵入大脑，彻底篡夺身体的控制权！”

“这条线是一种虫吗？它是怎么到我身体里的？”卡朵莲皱着眉头问道。

“问得好，但你们看到的红线并非是寄生物的本体，而是他们筑造的巢穴。它们的本体是无数肉眼无法观测到的微小生物，平时就分散在人体当中，因此就算剖开人体，也无法发现它们的踪迹。但在某种条件下，它们将会被激活，自发的聚集起来，分泌一种物质将自己黏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细长的管状结构。而它们会利用这种结构钻进人体的各种器官甚至大脑，将入侵的部位啃食殆尽，再取而代之。”李斯特指着玻璃罐中的红线说。

“在我斩杀的魔堕者身上，的确发现了类似的红色线条。”卡朵莲冷静的点头道。

“它们的传播方式暂时还不清楚，但据我推测，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空气传播。当这些家伙彻底控制一个人的身体时，就会主动的攻击人、接近人。而魔堕的个体，会像成熟的孢子一样向外扩散着自己的幼体。而合适的面具可以大幅减轻被感染的几率，这也就是你们审判官每天与魔堕者战斗，却极少有人感染的原因。”李斯特说。

“可是，卡朵莲大人斩杀的魔堕者比我们更多，她也从来不戴面具，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事呢？”有人问道。

“据我推测，祝圣武器的力量可以杀死这种寄生物，所以在持有‘纯白处女’时，卡朵莲即使接触魔堕者，也不会受到感染。而在武器被魔女拿走以后，她便失去了这种保护。”李斯特说。

“可是说到底，也只是假说吧。”有人质疑道。

“没错！这一切都只是假说而已！现在我要说的，才是真正的干货！”李斯特说着，掀开了右手边的白布，露出了一个浴缸样式的装置，上面挂满了管线和洁净的玻璃容器。

“我设计了一种手术，在激发寄生物的情况下，将全身的血液抽离出体，经过多道净化与过滤后再输回体内。经过我的计算与动物实验，循环三次可以清除九成九的寄生物、循环九次则可以全部清除。”李斯特说。

“你疯了！把血抽出身体，人不就死了吗？”有人惊呼道。

“不会死！我经过严密的计算，每次抽出的血液是相当有限的。而且我会同时给卡朵莲注射一种代血浆，来中和缺血造成的影响。当然，手术会让她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期，这段时间还需要仰赖各位的保护。”李斯特说。

底下的审判官们议论纷纷，在他们的观念中，这种手术本身就是异端、是对神的大不敬。但这几个月里他们也或多或少的见识到了李斯特高超的医术，因此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定。

“我愿意冒这个风险。”卡朵莲解开手臂上的绳子站起来说：“与其被这些东西夺去身体，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我情愿冒一些风险。而且，我相信李斯特有足够的把握。”

见卡朵莲这么说，其他人便也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只是我研究出的一种解法。”李斯特说着，又掀开了左手边的黑布，露出了一个类似铁处女的人形装置。

“这种方法比较特殊，你们先别急着反驳，听我说完原理。”李斯特打开装置，露出了里面细密的钢针。

“根据大量研究和历史经验，我发现这种寄生物并没有什么自主意识，它们的一切行为都出自本能。之所以会夺取宿主的意识，也不过是为了继续扩散而已。既然它们的模式如此简单，那么理论上就是可以利用的。你们都见识过：魔堕者所拥有的力量和恢复能力，都远远超过常人。如果一个人可以拥有魔堕者的力量和正常人的理智，那么她的强大将无法预测。”李斯特说着，目光投向了卡朵莲。

“这种装置，可以通过主动诱发魔堕，再摧毁寄生物活性的方式，让身体逐渐适应魔堕。动物实验的数据表明，只要重复七次，就能够让身体学会如何对抗寄生物篡夺理智的打算，从而在利用它们力量的同时，维持自身的理性。两者的风险几乎是等同的，而结果却截然相反，卡朵莲小姐，你要如何选择呢？是选择回归过去，还是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李斯特睁大着因为长期熬夜而满是血丝的双眼问道。

第二十二章

“根本没有必要犹豫。”卡朵莲说。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人们屏息凝神，等待着她的选择。

“我选择回归，无法信赖的力量，根本不值得考虑。只要能取回原本的能力，我就一定能够打败魔女，复兴教会。”卡朵莲说。

听到这句话，审判官们纷纷松了口气，他们原本担心卡朵莲为了复仇选择力量。现在看来她虽然因为经历改变了许多，但却始终未曾背叛本心。

“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几天解除魔堕。”李斯特说。

当七次循环结束后，卡朵莲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彻底掏空了。她足足睡了三天才醒来，醒来后便立刻要求食物，在一口气吃下了五人份肉排和沙拉之后，她感觉自己仿佛复活了一样。

身体内的不协调感消失了，浑身都回到了当初那种轻快的感觉。守候着卡朵莲的审判官们和李斯特看到她健康的样子都十分高兴，顺势举办了宴会庆祝她的重生。

席间，为首的审判官举着茶杯问道：“卡朵莲大人，您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卡朵莲温和的看着众人说：“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想法。”

审判官们七嘴八舌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总结起来大致有两点：那就是复兴教会和改革教会。

在卡朵莲和李斯特的影响下，审判官们都意识到宗教改革势在必行，原本的教会对于贵族的权力没有丝毫约束，甚至还会助纣为虐。但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教会的复兴。本来教宗死后，各地的枢机主教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白之大圣堂，以尽快选举出新的教宗。但在魔女的不断袭击下，神职人员人人自危，大多都改换身份躲了起来，宗教活动也几乎完全停止。

“我的想法，和大家也大致相同。我在贫民街的时候，遇到过一位圣人。他的思想也许能带来变革，可惜他已经死了，而我只与他交谈过一次，没法据此重构他的理念。不过我想，只要打倒了魔女，我们总能找到可以指引方向的人，神不会抛弃我们的。”卡朵莲耐心的等到众人的讨论声小下去以后，才站起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不错！只要打败了魔女，卡朵莲大人一定会威震天下，到时候您支持谁，谁就能当教宗！如果您想自己干，也不会有人异议！到时候您就是史上第一个女教宗了！”一个年轻的女性审判官兴奋的说。

“教宗的位置，自然会有合适的人去坐。曾经给予我耻辱的魔女，我也迟早会亲手打败。但现在还有一件更优先的事情要做。”卡朵莲说着，转头看向了李斯特，然后对众人说：“李斯特先生把我从地狱中拯救出来，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答应护送她到无名湖。我打算做完这件事，然后再启程打倒魔女。”

“既然如此，我们跟您一起去！下层那么危险，人多一点总归要安全些。”审判官们纷纷说道。

“不，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在此期间，你们先去山里找到门修斯女士，问问她是否愿意加入我们。魔女有两个人，如果另一人的实力和阿拉蒂亚一样，那么我也必须要有一个能够与之势均力敌的帮手才行。”卡朵莲说。

审判官们看起来不太放心，但既然是卡朵莲的命令，他们还是乖乖听从了。

“谢谢你，卡朵莲，真没想到你愿意把我的事看的这么重。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李斯特感动的说。

“你无需道谢，真正该道谢的人是我。”卡朵莲温柔的笑道。

当晚，审判官们便带上行囊出发了，而李斯特和卡朵莲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在临行前，卡朵莲拿出一本经书，抱在怀里虔诚的祈祷。李斯特默默的守在一旁，等她祈祷完毕才开口问道：“你这次祈祷的时候，为什么抱着经书呢？”

卡朵莲站了起来，极为虔诚的经文放在桌上对李斯特说：“这是求神指引的祷告，是信徒中很常见的一种做法。每当他们迷茫时，就会随意的翻开经书中的某页，看到的第一句话，就意味着神的指引。”

“K酱，你感到迷茫吗？”李斯特问道。

“没错，他们如此拥戴我，我却没有指引他们的资格。”卡朵莲说着闭上了双眼，信手翻开经书。她的手指在书页间滑动，最终停留在一行字上。然后她睁开眼睛，小声念出了自己看到的话：

【 地若长荆棘和蒺藜，必被废弃，近于咒诅，结局就是焚烧。 】

“这意味着什么呢？”李斯特问道。

“结合上文的话，大概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意思。也许神想要告诉我，为恶者终将受到惩罚吧。”卡朵莲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说。

“这不也没啥用嘛。”李斯特嘀咕道。

“你当然不会理解。”卡朵莲说完合上圣经，离开设施，跟李斯特来到街头。

“K酱，你真的有信心一个人对付那些怪物吗？上次的时候，你可是差点没命了。”李斯特忽然担心的说。

“上次还不是为了保护你？再说谁知道里头会有那种怪物？这次不一样了，你就看好吧。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去一趟不夜街。”卡朵莲说。

“去不夜街干嘛？”李斯特憨憨的问道。

“猪头，当然是取我的剑了！我现在解除了魔堕，自然可以继续使用祝圣武器。上次砍不动那只恶魔，武器太差也是一个原因。”卡朵莲说。

“哦对对对！你看我连这个都忘了，你有了那两把剑才称得上完整，我们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李斯特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

于是两人先行来到不夜街，直奔魔女的商店。伊布很高兴的接待了两人，并且拿出纯白的处女交给卡朵莲。

“卡朵莲小姐，您给人的感觉，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把剑交给卡朵莲时，伊布欣喜的说。

“怎么说呢？”卡朵莲接过双剑，随手收在身后，动作行云流水，仿佛根本不曾和这对双剑分离过。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感觉，您的眼神变的更加澄澈了，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茫然失措。”伊布说。

“是吗？谢谢你这样说。”卡朵莲用手摩挲着剑身，转身正想离开，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讨了纸笔写下一封信，用蜡封好交给伊布。

“虽然不知道能否派得上用场，但你还是暂且收着。”卡朵莲说。

“这是...”伊布接过信封，有些困惑的说。

“如果你不幸被教会的人捉住，报出我的名字，然后拿出这封书信给他们看，或许能逃过一劫。”卡朵莲说。

“那我就提前谢谢您了。”伊布微微鞠躬道。

她养的黑猫趁机跳到了她的背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与卡朵莲道别。

“它似乎也不那么怕你了呢。”伊布把猫抓到怀里，大笑着对卡朵莲说。

“那么，暂且告别。”卡朵莲点头道。

“祝您的剑锋无往不利。”伊布最后祝福道。

离开伊布的小屋以后，卡朵莲和李斯特再次穿过已经因为魔堕被封锁的贫民街。牧场的毁灭给不夜街带来了巨大打击，再加上门修斯和义贼们的活动，贵族们也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顾及这里，因此所谓的封锁也是有名无实。两人很容易的就穿过了贫民街，来到了被抛弃的下层。

“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去开个路。”卡朵莲嘱咐道。

“你一个人没关系吗？我这次准备了很多药，应该能派上用场。”李斯特指着自己背后的巨大药箱说。

“带上你才比较容易出事。”

“那么，你要多加小心。”

“我去去就回。”

卡朵莲说完，拔出那对得到神明祝福的双剑，径直走向了魔窟。

第二十三章

一刻钟后，卡朵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回来，她的手里拿着一对巨大的颚，李斯特很清楚，那就是负茧恶魔的巨颚。

“比预想中多花了一点时间，我在恶魔的巢穴里还发现了另一只负茧恶魔的尸体，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难道说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这里吗？”卡朵莲说。

“谁知道呢，除了这只以外没有别的危险吧？”李斯特问道。

“没了，这只就是最强的。你跟紧我，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卡朵莲说。

李斯特点点头，掏出小瓷瓶吃了几粒种子，然后紧张了跟在卡朵莲的身后。

来到下层，但见无数魔堕者的尸体横在路上，以至于李斯特有事不得不爬过尸堆。这些尸体都是新鲜的，流出来的血还在冒着热气。很难想象卡朵莲居然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竟然斩杀了如此之多的敌人。

“别那么惊讶，纯白处女本来就是为斩杀魔堕者和恶魔而诞生的武器，又是我最熟悉的剑，用起来自然顺手。”卡朵莲轻描淡写的说。

李斯特点了点头，一路跟随者卡朵莲前进。路上虽然零星的也遇上几只魔堕者，但看到卡朵莲就会远远的躲开，有几只甚至当场吓的瘫软在地上，不知是昏过去还是死了。能让残暴嗜血的魔堕者如此畏惧，李斯特不禁重新认识了卡朵莲的真正实力。

穿过负茧恶魔的巢穴一路向下，两人通过一条隐秘的通道，来到了山清水秀的无名湖。

“到这里就可以了吗？我看里面还有一些怪物的样子。”卡朵莲一边探着头往里张望一边问道。

“可以了，这里的怪物，我有办法应付。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李斯特说着，打开药箱，把一种青色的液体倾倒进湖水当中。

“我还是跟你去吧，万一遇上危险呢？你的战斗力基本为零，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这个距离上我都来不及救你。”卡朵莲担心的说。

“不要紧的，你就在这里等好了。”倒完液体以后，李斯特卸下药箱，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小瓷瓶。

“药不多了吧？我见你最近吃的越来越勤了，不用补充一点吗？”卡朵莲问道。

“没这个必要，你帮我拿好它，万一丢在里面就麻烦了。”李斯特说着，把瓷瓶交给卡朵莲，然后挽起裤腿淌着水走了进去。

卡朵莲仔细看湖中的情况，发现湖面上蒸腾起淡淡的青色雾气，怪物们似乎都睡着了。李斯特走向深处，慢慢的消失在了卡朵莲的视野当中。

不多时，卡朵莲听到里头传来了歌声。虽然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但卡朵莲可以断定，那绝对不是李斯特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秘密瞒着我呢？”卡朵莲沉思着。

歌声结束后，李斯特浑身水渍的赶了回来，他的手上，还吃力的拖着一把缠满荆棘的大剑。

“这是……阿拉蒂亚的剑？怎么会在这里！”卡朵莲一眼就认出了那把剑的形状，吃惊的李斯特。

“这把剑，是阿拉蒂亚那把剑的原型，也就是‘荆棘魔女’的剑。”李斯特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说。

“荆棘魔女？”

“没错，我本来应该给你讲述一个很长的故事，可惜时间不多了。简而言之：我即是恶魔。”李斯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卡朵莲说。

“这种时候就别开玩笑了，快把真相告诉我，你大费周章的拿到这把剑，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卡朵莲问道。

“我没有开玩笑，我曾是侍奉神明的天使，天使和人类都是神明的造物，但神却偏爱人类。我对此十分不满，于是兴起刀兵，经过漫长的战斗，我彻底失败，和部下一起坠入深渊，堕落为魔。”李斯特继续说。

卡朵莲没有再提出质疑，因为李斯特的表情，是前所有未的严肃。

“人们夺走了我们的一切，所以我们即便在永恒的痛苦中，也时刻不忘复仇。但人类的世界有神明守护，恶魔也无法下手。于是我策划了一次强攻，趁机混入人类的世界，以人类的身份生活。我做了很多事：在人间散布魔堕、暗中控制教会和贵族，开设牧场，用魔堕的力量吸引强者、不断鼓动他们的欲望和暴行。我还在终牢狱和许多其他地方进行人体实验，其中最得意的一次就是量产魔女，可惜因为原型的暴走而被迫中止。而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人心堕落。包括你的魔堕，也是我这个恶魔的一手策划的，因为你给人类带来太多正面的影响，不除掉你，会拖慢计划的速度。可是我……不，可惜作为李斯特的我，又善心大发的救了你，所以才引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啊。”李斯特说话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已经在休息了好一会儿，但仍然在大口的呼吸着，仿佛稍微慢些就会憋死一样。

“我不相信，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救我？让我死在地下圣教会，岂不是对你更加有利吗？而且你对我隐瞒这一切，也毫无意义呀。”卡朵莲终于忍不住反驳道。

“我不是对你隐瞒，而是对祂……或者说，对我自己。”李斯特苦笑道。

“为了顺利混入人类当中，我模拟出了一个人类的人格。本来这个人格就像面具，可以随时戴上也能随时摘下，但麻烦的是在长期与人类接触的过程中，这个人格开始逐渐理解人心、开始思考、开始共情，开始站在人类的角度思考问题，甚至意图阻止我令人类堕落的计划。当然，对于这种情况我也不是没有对策，我一早就在这副身体当中种下了一株荆棘，只要说出真相，荆棘就会开始生长，刺穿他的内脏和皮肉。但那个人格很聪明，他研究出了一种药物，虽然吃下以后会令人痛苦万分，但长期服用可以令荆棘陷入休眠，延长唤醒的时间。这段时间很短，但至少可以把这些事交代给你。”李斯特说着，止不住的咳嗽起来，口中不断的咳出鲜血，脸色也逐渐苍白起来。

“你骗人吧？你这么厉害的理发师，一定有办法治疗自己！”卡朵莲也慌了手脚，她扶起李斯特，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但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听我说，K酱。如果恶魔的计划得逞，神明会抛弃人类，那样的话，距离人类的灭亡也就不远了。现在要拯救人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这些荆棘编成王冠，给一个复仇的罪人戴上，然后再杀死她。她的血将会救赎人类的罪，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人类已经这样做过一次。那个人的名字早已无从知晓，人们一般称呼她为——荆棘魔女。而下一代的荆棘魔女，就是阿拉蒂亚。找到她，让她戴上，然后杀死她。”李斯特说着，用颤抖的手扯下缠绕在剑身上的荆棘，将它们编织成一顶简陋的王冠。

“李斯特……你要死了吗？”卡朵莲慌张的问道。

“别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你要把我刚才说的话记好。我本来就是一个模拟出来的人格，无所谓生死。倒是以后再见到我时，你可不要被我的本体吓到。哈哈哈哈，我可是很丑的。”李斯特勉强笑道。

“不，你的死活对我来说很重要，你的话我都记下了，可是真的没有办法拯救你吗？”卡朵莲问道。

“没救了，最后……抱我一下吧……”李斯特说。

卡朵莲紧紧的抱住了李斯特，后者咳出的鲜血弄脏了洁白的战裙，但她却毫不在意。

“K酱……”李斯特用藕丝般若隐若现的声音说。

“我在。”卡朵莲强忍着泪水说。

“你的胸……可真软啊，好久前就想摸了。可是我怕你宰了我，现在我要死了，所以就不用怕了。所以说，死也是有好处的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斯特生命随着笑声一起结束了，他身体逐渐冰冷，胸口处长出了荆棘的刺。卡朵莲痛哭了一场，把他葬在了无名湖畔，用荆棘魔女的剑作为墓碑。

做完这一切之后，卡朵莲便转身离开了。现在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十四章

天空是什么颜色？

此时的洛娜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已经很久没有抬头往上看了。

她跟随着的难民，队伍漫无目的在乡间游荡。她低着头、佝偻着腰，听说这样可以压缩腹部，让饥饿感稍稍减轻。

这个方法是从一个婴儿的母亲那里听来的，而这位母亲两天前刚刚饿死，尸体被野狗拖到了树丛里。洛娜抱起了婴儿，让他免于被野狗吃掉。她知道，这么做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失去母亲的哺乳，婴儿很快就会死去。但她还是这样做了，理由她自己也不清楚。

然而令人吃惊的时，从未生育过的她竟然开始分泌乳汁。虽然很少，但却让婴儿一直勉强的活了下来。于是洛娜便一直抱着婴儿，佝偻着向前走去。

不知何时起，大家都在传说前面会有吃的，这句话洛娜已经听的麻木了，食物对她来说好像已经成了一个陌生的概念。

队伍里有人在吃一种白色的石头，他们把那种石头捣成粉末，然后掺着水和树叶揉搓成团子，听说吃了以后就无法排泄，最后只能死掉。但即便这样，还是有大把的人在吃，因为吃下去起码能做个饱死鬼。

队伍里每天都在有人死去，有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在地上一歪，从此就失去了生命。但队伍的人数却并没有减少，甚至还在稳定的增加。这是因为路上不断有饥民加入。

就在洛娜已经不再对未来抱有任何希望时，队伍停了下来。人们纷纷匍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的跪拜着什么。洛娜抬起头向前看去，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级异端审判官卡朵莲，以仁慈著称的她，正穿着自身朴素的白裙接受人们的跪拜。在她的身旁，一位身高惊人的金发女性正在指挥部下给难民分发食物。

洛娜也分到了一份食物，那是一碗黏糊糊的热汤，里面有炖烂的豌豆、面粉、粗盐和一些看不出原貌的东西。因为带着孩子，洛娜还分得了半个鸡蛋。这令她十分吃惊，鸡蛋是非常宝贵的食物，即便是一些骑士家族，也没法经常吃到。但洛娜却被告知，她每天都可以领到半个鸡蛋。这该是一种多么奢侈的行为啊！

肚子里有了食物以后，洛娜开始关注周围的情况。她发现，卡朵莲和那位高大的女性似乎正在带人清理废墟，领到食物的难民在养好身体以后，也纷纷加入了清理的队伍。而只要稍微关注一下他们清理出来的东西，就不难发现这是一座教堂的遗址。

而规模如此之大的教堂，世界上只有一座，那就是已经被魔女毁掉的“白之大圣堂”。

洛娜也想要参与到清理工作当中，因为能够干活儿的难民能分到更多食物，但她的体力实在太差，再加上还有婴儿需要照顾，于是只得作罢。幸而她还有一手不算糟糕的厨艺，于是便得以留在后厨帮忙。

后厨的工作也很重，但总要轻松过清理废墟。而且这里照例可以分到食材的边角料，洛娜的身体很快就恢复了起来。她的腰挺直了，皮肤也逐渐恢复了白皙。但她始终没敢去找卡朵莲，因为在她看来，自己是不配和这样闪闪发光的人物说话的。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还是和卡朵莲搭上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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