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以拙劣的方式“藏”在货架后面的两人，正在贸易站清点着货物的黑发鲁珀女性不由得扶了扶额头。她叹了口气，说道：

“出来吧，不要躲着了。”

声音不大，但是足以让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能天使与空听到，她们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走了出来。

“为什么会发现……”头发火红的萨科塔人噘着嘴，小声抱怨着。

“你们这个样子，实在很难不被我发现啊……”德克萨斯放下手中的货单，转头看向她的两位友人，“我说，你们好像跟踪我快一整天了诶。”

闻言，一边的空却是上下摆动着小手，有些急切地说道：“这还不是因为之前德克萨斯你一声不吭就跑了……”不只是因为心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脸有些红红的。

德克萨斯有些沉默，因为她知道空说的是事实。早一段时间前，当她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过去时，为了不把朋友们牵扯进来，她选择了不告而别，独自前往了叙拉古。

然而后续的事情证明了她想法的错误——因担心她而也来到叙拉古的朋友们最后还是被牵连进了事件，以及如果没有这些朋友的帮助，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能不能解决这次的时间。

实际上，从危机四伏的叙拉古回来之后，德克萨斯就一直在思考——亦或者说，反省着自己的行为，比如她是否应该给朋友们更多的信任。当然，还有如何感谢她们。

“之前的那件事，我真的非常抱歉，但也不必要啥时候都跟着我吧……”

“不行！”对待这个问题，生活中一向比较温柔文静的空显得分外认真，一时间让旁边的能天使也感觉到有些怪怪的。眼见气氛要变得尴尬，能天使打了个圆场：

“算啦算啦，这次就暂时放过你吧……不过我们可还没有完全原谅你哦，你不得好好补偿一下我们？”

德克萨斯两只耳朵微微动了动，似乎正有此意：

“这没有问题，上次说好的，回来后我请你们喝一个月的奶茶，等下我就去……”

“NO，NO，NO……”能天使打断了她的话，一根手指左右摇晃着，“现在我改主意了。”

在德克萨斯有些疑惑的表情中，能天使突然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为了庆祝你从叙拉古回来，我们来开派对吧！”

“诶？诶！”

这下不只是德克萨斯，连空也都愣住了，显然这不过是能天使的突发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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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对？不行！”

酒吧“大地的尽头”里，一只矮胖的黎博利戴着墨镜，不客气地对眼前的能天使说道。

“诶？不对吧，老板你平时不是很热衷于这种热闹的活动的吗。”失望的表情在能天使的脸上毫不掩饰，而她面前的大帝却故意装作视而不见。

“有吗？我平时可是很正经的！再说之前在叙拉古玩了那么久，你知道现在公司里积压了多少活没干吗？！还派对，快去干活去！”他用自己又短又显得有些肥胖的翅膀，做出了一个“快走开”的手势。

“假的吧……”能天使嘟哝着，心想这次的狂欢恐怕还未开始就要结束了。此时一直在酒吧另一张桌上的可颂却神神秘秘地靠了过来，在能天使身边耳语着。

“嘻嘻，我听说老板有一张很喜欢的唱片最近丢了，心情可差了呢……就是那张你上次和他一起买的，限量版。”

“嗯？你是说……啊，我懂了。”能天使很有默契地明白了可颂的意思，她眨眨眼，向对方使了个眼神，而可颂也比了个大拇指，表示“我看行”。

随后能天使再度凑到了大帝的旁边，一副谄媚的表情。

“老板~商量个事呗。”

“啥事？如果还是什么派对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答应的！”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尖嘴中说出。

“哼哼，看到这个之后，老板你还能这么说吗？”能天使一脸坏笑，拿出通讯终端摆弄几下，翻出一张唱片的照片。

“唔嘿！你怎么也有这个？！”大帝保持了半小时的高冷形象瞬间崩塌，发出了难以名状的叫声。

“想要吗？老板~”在此时的大帝听来，这根本不是萨科塔的甜美声音，而是萨卡兹的低语。

“噫！可恶，说吧，你要我做什么。”最终他败下阵来，屈服在了对唱片的渴望下。

“明天我想开一个派对来庆祝德克萨斯从叙拉古回来，老板你肯定会把酒吧借给我做场地吧？”

“唔，行吧……”带着不甘心的表情，大帝“被迫”接受了这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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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龙门，灯红酒绿，霓虹乱射，仿佛永远停止不下喧闹。在这样的一座“不夜城”中，一辆小车穿梭在环线的高架桥上，虽然速度不慢但显得格外平稳，或许可以折射出驾驶者的沉稳的性格。

然而此时的德克萨斯却并未看起来那样的心如止水，相反还有些焦躁——亦或者说是无奈。要说原因的话，自然是她的好搭档能天使一小时前对她说的话：

“老板已经答应派对的事啦！现在大家分一下工，我和可颂负责布置会场和邀请其他人，派对用品就拜托德克萨斯你和空去买了，快去快哦~”

带着俏皮又乐天的表情，这个萨科塔人“无情地”为了自己的突发奇想“役使”着友人，让德克萨斯不得不暗自感叹这个女人的可怕。

当然，小小的抱怨是一回事，友人的兴致却也不可打断，更不用说德克萨斯本就心有愧疚。即便是在龙门这样的繁华都市，在深夜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派对用品店也不简单，所以此时已经是德克萨斯在高架桥上转的第二圈了——这也是她另一个有些焦躁的原因。

不过，坐在她旁边副驾驶座上的空，虽然心思也很乱，但却完全是另一种情绪。

“好像现在是从叙拉古回来之后，我和德克萨斯第一次两人独处。”

从坐上车开始，这便是她脑中想得最多的事。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那日在得知德克萨斯不辞而别只身前往叙拉古后，反倒是她最先下定决心推动着其他人一起去把德克萨斯给找回来。这个目标在来到叙拉古后也没变过，尽管空宣称“我也想扩宽自己的演艺事业”，但实际上，这又如何比得过那人给她带来的悸动呢。

念及此处，空不禁想起了之前曾在叙拉古剧院演出过的关于德克萨斯家族创始人和富家小姐的爱恨情仇——有时候她会有一种错觉，仿佛如果她是真正的罗塞蒂，她会义无反顾地与那位德克萨斯私奔。

然而，错觉终究是错觉。她永远不会是罗塞蒂，而那位德克萨斯也不是她心中的德克萨斯。最关键的是，她早已明白了自己的某些情绪永远得不到回应。

那日在叙拉古再次与德克萨斯相见，她便说过。

“我们是朋友。”

很感动，也让人绝望。朋友，意味着空在德克萨斯的身边永远有一个位置在那里，不会离去——同时也意味着，仅此而已罢了。

有时候空会想，自己到底是如何被德克萨斯所吸引的呢。

救命之恩？那或许只是感激。冷静而充满魅力的外表？她也未必有这么肤浅。

亦或者，是那一抹隐藏在从容眼神中的一抹寂寥？

直到来到叙拉古，空才明白这其中的真正含义。这是一种厌倦和疏离，一种在本不期望的生活中生活后留下的空虚。

或许这就是我想要成为她的罗塞蒂的原因吧。最后，空似是自嘲般的笑了笑。罗塞蒂不可能与那位德克萨斯有个结局，她也不能。

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以一个朋友的身份陪在德克萨斯身边，不论这对她是否足够，也不论这结果是否残酷。就好比现在，她多么希望这辆车永远没有终点，永远地行驶在一条不需要风景的夜路上，起码这样，她还能看看德克萨斯的侧脸。

……“空？”

清冷的呼唤声将空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来，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德克萨斯，黑发的鲁珀正在拉下驻车制动。

“怎么了？”

“我们到了，快下来买能天使需要的东西吧。”

“哦哦，马上。”空一边解除着身上的安全带，一边回应着。

果然，不过是梦啊。她想着，离开了方才还想一直停留的车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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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里的物件，可颂呼出一口气，伸手擦去了头上的汗珠。大帝在酒吧的吧台处看着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酒吧，脸色一直不太好看——毕竟即便是大帝这样有独特审美的人，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店子变成了挂满彩带、灯泡、气球等等物件的场所，更不说随处可见的苹果派了。

察觉到自己老板情绪的不佳，可颂眼睛一转，拍了拍大帝的肩膀，安慰道：

“安啦，用限量版唱片作为租用场地的租金，已经很划算了。”

说得仿佛自己不是怂恿能天使的始作俑者一样。

场地的布置已经完成了七七八八，不久前德克萨斯和空也带着大包小包从外面回来，派对的开始只剩倒计时——前提是派对的“主人”在这里的话。

没错，作为派对发起人的能天使，此时却不在“大地的尽头”。

“能天使人呢？”

“不知道诶，她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

“真是的，自作主张要开派对，结果自己人又不见了。”空对着自己的小镜子整理着方才因为搬动东西而有些弄乱的头发，一边抱怨着，虽然这种行为对于能天使这人来说，实属正常。

“那我去找她吧……”德克萨斯还没说完，便被可颂抢先打断。

“我去吧，我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哦……”德克萨斯没有坚持，只是一边将派对最后一点没有布置的部分慢慢处理好，一边目送着可颂走出了酒吧。

可颂确实知道能天使在哪里。

在外人看来，能天使和德克萨斯才是最好的搭档，不论是在企鹅物流的工作还是在罗德岛所委托的外勤任务中，这两个人总是一起行动，默契配合。私底下，罗德岛本舰上也有好事的干员偶尔会传她们两个存在着“特殊关系”的八卦。

但是起码可颂十分清楚，尽管这两人的确是实实在在的好搭档，但除此之外也不会有更近一步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能天使才是一类人——只因她们都已经做好了，离开企鹅物流进入更大舞台的心理准备。

可颂自不必多讲，她给自己的定义是一个生意人，虽然这并不代表着她不享受与朋友们的感情，但很多时候她更喜欢用一种“现实”的思维去考虑得失。在企鹅物流工作的日子，会成为她此后走入商界的基石，而基石往往不再会是一段新经历的主角。相忘于江湖，或者成为多年不见仍无话不聊的存在，都不是可颂所不能接受的。

而至于能天使，更是不会被长期束缚在某一个地方，某一家公司，甚至某一些情感之下。她的热情奔放只会导向新的冒险。

虽不是有意打探朋友的隐私，但是可颂无意间知道了每当能天使在心有犹豫时都会去酒吧附近的某一个天台吹吹风。此后若是偶尔有找不到能天使的场合，她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里。

就像今天这样。

可颂转过几个楼梯间，踏上了这栋建筑物的顶楼，夜光下，能天使有些懒散地靠在天台边的护栏上，感受着微凉的夜风轻抚过背后的光翼。

“果然你是在这里。”

可颂走上前去，她并没有掩饰，也无需掩饰。

能天使转过身，换了姿势背靠在栏杆上。

“哎呀，被找到了。”

“派对的‘主角’不去验收一下现场，在这里吹啥凉风呢。”可颂调笑道。

“嗯……你都知道我会来这里，自然也应该晓得我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吧。”

“还是因为德克萨斯？”

“没错。虽然脑子一热就搞了派对，但是仔细想想，她会离开这一次，就不会离开第二次吗？或许我没有把握每次都能把她找回来，我们都没把握。”

“更何况……你是知道的，我也许也会离开。”能天使仰起头，看向了夜空，有几颗星星不甘于被霓虹灯比过去，依旧倔强地闪耀着。

“你清楚，我们都会有一天要各奔东西，在那以后会如何，谁都不知道。”可颂也是顺势靠在了栏杆上看向远处的还未入睡的城市，深夜的温度让栏杆有些冰凉，不过这对丰蹄强健的体质来说却无大碍。

“可正因如此，才要更加地享受当下不是吗？”能天使突然一笑，似是有些释怀，但很快声音又低了下去。

“其实就在你来之前不久，我见了莫斯提马。”

“她？她与你说了什么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送了一封姐姐的信给我而已——实际上从我离开拉特兰后和她的每次见面大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难道你的姐姐……”

“想什么的，姐姐很好，现在也开始在慢慢做一些复健练习了，或许下次知道她的消息，就是她又能自己走路了呢……只是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该自己回去看看她了。”

可颂没有接她的话，因为她不愿意去干涉能天使的迷茫，很多事情总得自己去想清楚。

短暂沉默后，能天使双手一往后一撑，离开了栏杆，又顺势伸展了一下腰身。

“好啦！想这么多也没什么意思，是时候回去好好玩玩了，可不能让其他人再等下去了。”

她也不等可颂，径直地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见到友人又回到了乐天状态，可颂也是有些无奈的一笑，紧跟了上去。

至于为何无奈，倒也不因为别的，而是她已经预见到，今晚将会相当“辛苦”，狂欢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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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娱乐，是让人在劳累后放松。

有些娱乐，则是带给人劳累。

彻夜狂欢之后，此时已经是凌晨4点，不知是龙门，连大地都正在沉眠。

“大地的尽头”里的疯狂也走向了尾声。

酒吧的主人现在仍在一杯又一杯地和他不知从哪里请来的所谓“嘻哈音乐人”对饮，原本磁性的声音现在毫不讲究地变成了奇怪的叫声，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场派对，哪怕此时的酒吧内已经是面目全非。

而他的几位员工——作为发起人的能天使早已不知是因为醉还是因为累倒在了酒吧一角的沙发上睡去，而空则在早些时候被不怎么喝酒的可颂送了回去，毕竟她是偶像，需要有一定的形象。

而德克萨斯在不知什么时候也离开了此地。

走在已经寂静一片的街道上，她不禁在心中感叹着原来如此富有生命力的龙门也会有如此沉默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她便来到一个小公园处，似是在派对中消耗了不少体力，她决定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一盒pocky，想要含上一根，却发现里头已经空空如也。

她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目光一闪，看向了长椅的另一侧。

首先映入眼眸的，却是一根pocky，还有耳边熟悉的，优雅中又带着点狂野意味的声音。

“嗨！要来一根吗？”

德克萨斯当然知道来人是谁，她也并不客气，直接用嘴叼过这根送过来的pocky，略一品尝，便从鼻子中发出了“哼”的一声。

“你选pocky的品味，就和你的性格一样糟糕透了。”确实，没有什么人会喜欢辣味的pocky。

身边白发披散的鲁珀确实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喂喂，这么久不见你就对我说这个，还真让人寒心啊。”

说着，她装模作样的在自己留着伤疤的眼睛处擦拭着，嘴角却留着抑制不住的笑容。

然而德克萨斯却如同习惯一般不为所动，她换了个更加舒服又放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不客气地说道：

“少来这套，什么好久不见，上个礼拜还在罗德岛一起出外勤来着。”

“说的什么话，那回你离开叙拉古之后，我可是和你分别了好久好久哦，别说你不想我啊。”

“……懒得理你。你来找我，可不是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吧？”德克萨斯仿佛失去了耐心，也不拐弯抹角地直接问道。

哪知拉普兰德头一歪，躺在了长椅上，枕着德克萨斯的一双大腿。

“你……”德克萨斯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想见你了，仅此而已，这有什么问题么。还有啊，你们几个搞派对都不叫我，我只好自己厚着脸皮过来咯。”

“……这派对本来就是临时开的……”

“哈哈哈哈哈，想来也是，不用猜都知道是你那个萨科塔搭档做的好事。”

“嗯。”

“行啦，不要想太多，我真的只是来看看你。”说话间，拉普兰德又用手撑着，站了起来。“现在我也该走了。”

拂晓将至，有些许晨光已经跃跃欲试，想要穿过浓重的黑暗了。而拉普兰德也如同她来一般的无缘无故那样，往某个方向离去。

“你要去哪里？”德克萨斯下意识问道。

回眸一笑，白发微扬，拉普兰德偏过头，余一张侧脸看着她。

“荒野，那里在呼唤我。下次见了，德克萨斯。”

德克萨斯似乎是恍惚了几秒钟，转眼间拉普兰德便不见了身影。她猛然想起，在拉普兰德离去的背影中，一个在叙拉古让她苦战的黑影正守护着白发的鲁珀。

“原来是这样吗……荒野在呼唤你，何尝又不是在呼唤我……”德克萨斯自言自语道，似是在隔空对着已经离去的拉普兰德说话——那是她的朋友，那是她的对手，那也是她的另一半灵魂。

毕竟能够填补一种空虚的，只有另一种空虚，一种什么都不剩下的虚无。

德克萨斯不禁想起了曾经一个经典的萨米谜语：

“什么你拿走越多，它越大？”

如今她似乎明白了。

空洞，亦或是虚无。

德克萨斯在长椅上良坐许久，直至清晨终于刺破了夜色，照耀在了开始恢复活力的龙门上。

她起身，向“大地的尽头”走去，昨夜的欢乐，也意味着今天的忙碌。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顺应呼唤，走向属于她的荒野，但不是现在。

至少，已经有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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