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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火与重罪,1

[db:作者] 2025-08-11 13:22 5hhhhh 7000 ℃

《火与重罪》

不知从何时起,大地上出现了一种邪魔。

邪魔没有固定的形态,大多附着于某种寻常生物以为化形。正因如此,任何寻常武器、哪怕是无差别地域轰炸都无法伤它们分毫。而它们则可从精神层面侵入人类大脑,从而造成科学难以解释的“精神损伤”,让受袭者瘫痪乃至死亡。

人类的科技在邪魔面前不堪一击,当代社会土崩瓦解,不到一年,已有两处高度发展的大陆遭到摧毁,剩余的人类逃往还未受邪魔肆虐的土地,筑起高墙以为抵挡。然而这却只是徒劳,邪魔的入侵并没有任何减缓。

在这危难之际,教会自神学出发,另辟蹊径,寻找到了仅能由修女修习、能够将灵魂具现化的秘术。

利用这项秘术,教会的修女出击抵御邪魔,成功将邪魔的攻势阻挡了下来,避免了它们将人类文明彻底摧毁。人类的文明得以在仅有的区域内延续下去。

由于修女们用秘术具现化出的灵魂一般都呈现出蝴蝶模样,世人便将教会的这一支修女尊称为“蝶修女”。

蝶修女与邪魔的交锋持续进行,转瞬便又是五十年。

在这五十年中,人类社会围绕着教会为中心发展,与过去无神论的世界大相径庭。

单说五十年后的这一天——

“早安,罗莎修女。”

阳光明媚的清晨,格伦区第三教堂,高瘦的青年与走廊上遇到的清丽女子打了个招呼。

“早安,维尔德神父。”

清丽的修女微笑着点头,回之以一句问候。

她穿着轻便的战斗服,袍裙勾勒出诱人的轮廓,颇具精明干练的美感。

“这次的邪魔只有三只,都没有达到超常级。虽然敌方强度不高,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神父将记录着目标信息的平板递到她手中,沉声叮嘱道。

“放心吧放心吧。”看着他这认真的态度,修女不禁莞尔,摆了摆手,“毕竟你的搭档可是[凤蝶]嘛。”

教会的蝶修女,一般灵魂强度都会体现在由她们灵魂具现化产生的蝴蝶上,越是美丽的蝴蝶,就越是彰显灵魂的强大。而最大最鲜艳的[凤蝶],便是所有蝶修女中最为强大的存在。

罗莎正是分属于格伦区的几位[凤蝶]之一,对她而言,这种低等级邪魔甚至称不上有威胁。

作为她的长期搭档,维尔德自然很清楚这一点。

他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也变得缓和轻松了几分:“说总归还是要说的嘛。不然万一事后追责,我可担待不起。”

“好啦~那么回见咯。”

修女抛给他一个和煦的微笑,扛起灵魂增幅装置,走上了停在教堂外的专用运输机。

目送罗莎远去,确认对方彻底从视线中消失以后,维尔德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他快步返回祈祷室,在自己的位置坐下,盯着身前摊开的圣典,怔怔出神。

与外表表现得温和乐观不同,他心中其实存在着相当重的郁结。

其实以他与罗莎的亲密关系,让她充当听众听他发泄心中郁闷并不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他之前几次由学术瓶颈引起的情绪低落也都是这样缓解过来的。可这回却偏偏是难以启齿的心事,他没办法对她开口,只能憋在心里自己消化。

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后,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郁闷,逼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圣典上。

然而,尽管维尔德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自己的心事,但这件事却仿佛钻进了圣典的每一条词句缝隙之间,只要低头就能会幻视在眼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那令他陷入郁闷的根源。

最后他索性合上圣典,闭眼靠在了椅子靠背上。

摩挲着圣典封皮,维尔德的思绪逐渐发散开来。

其实根源并不是吵架、争执或是构陷,而是二人不久前的一次相当寻常的闲聊。

提起话题的动机已记不太清,也许完全就是无心提及。但聊天的内容他却怎么也忘记不了。

——[罗莎,等到六年的暂愿期结束,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我吗?我应该会续愿吧。如果邪魔灾祸一直不结束,那我就会一直坚守在第一线······或许会发永愿哦?]

说真的,这确实是她的这个性格会说出的话。

毕竟她为了责任甚至能放弃进入教会中枢、成为主教乃至红衣主教的机会,只是发个永愿,成为永愿修女,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正如她灵魂所呈现出的凤蝶那样,高贵、出众且美丽。

但他不能接受。

尽管她向他承诺,成为永愿修女后就会解除与他的搭档关系,并会将仅一次实现私愿的机会用在保送他进入教会研究院高层上,但他仍然不能接受。

成为永愿修女就意味着二人终有一日各奔前程,甚至很可能从此再无交集。而这绝不是维尔德所希望看到的。

思绪变得更加发散,恍惚之间,他仿佛已经飘回了二人最初相识的时候。

最初的相识是在大学。

那时他醉心于神学,终日钻研圣典的语法和内容,试图从中总结出全新秘术,并籍此来加入教会研究院。除了神学,世间似乎已经没有任何能令他感到有兴趣的存在。

这种近乎魔怔的状态持续了颇长的一段时间,直到某天,她拿着他发表的一篇关于语法的论文闯入他的公寓。

她毫不客气地将论文中的存疑猜想内容逐条列出批注,并修改上了自己对这些内容的理解,要求他纠正被指出的数条错误。言辞直白且坚定,不容他有任何反驳的余地。

他本不服气,讨论之下却发觉无论如何都是她的观点更加正确,最终只得认输。

在那以后,她就像是和他杠上了一般,时不时便找一篇他的论文来与他探讨,将他在论文中提出的猜想一一验证修改。

尽管每次都是被修改的多,他却意外地觉得并不坏。

几次来往,相互熟识之后,他开始尝试着邀请对方共进晚餐,而对方也总是欣然接受,二人的关系也在这来往之间越发亲密。

第一次有神学之外的东西闯入了他的心中,并占据了相当大的分量。

若非如此,他绝对不会放弃心仪已久的研究院资格,转而答应成为她搭档神父的邀请。

他不知道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只知道自己对她极其在乎。

或许自己早已对她心生情愫,或许自己只是单纯想要占有她。无论缘由为何,最终能得出的结论都是,他根本做不到与这唯一在乎的人分别。

这无处发泄的心事郁结在心中,一度让他产生了犯下重罪的冲动。他甚至制定了周全的计划,找齐了计划所需的所有材料。

但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

他把制定的计划书撕碎,把所有材料锁进柜子,选择了放弃。

就这样或许也挺好的,毕竟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不是么?

他睁开眼,望着圣典扉页角落签下[维尔德&罗莎],无奈地咧了咧嘴。

然而,世事难料。就在维尔德自认基本想通,决定顺其自然的时候,罗莎遭遇的一场意外,却是直接将机会递到了他的手中。

那是罗莎出发的第三天。

那天深夜,轮到守夜的他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祈祷台前翻阅圣典,困意上涌哈欠连连。

就在他考虑着是否应该锁上大门,回祈祷室打个盹的时候,却忽然有人撞开了教堂大门,跌倒在了教堂中央的走道上。

教堂经常会有路过的行人或者流浪汉寻求借宿,他早已习以为常,因而起先并没有太将这件小意外放在心上,只是眯着眼睛随意瞥了来者一眼。

然而这一看,却是吓得他顿时睡意全无。

原来这来者并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搭档罗莎!

与邪魔的战斗免不了磕碰擦伤,但他却从来没有见她伤重至此,甚至已经到了无法分辩本来样貌的地步。

狰狞的伤口遍布全身,已经干涸的血水混杂着烂泥覆盖在几乎只能称之为碎布的衣服上,长发更是完全失了本来的颜色,毫无光泽,只胡乱地黏在脸上。

她刚一倒地,伤口便立即迸裂,鲜血迅速在她身下蔓延开来。

她身侧浮现的凤蝶虚影已接近溃毁,不仅色泽暗淡,翅膀末端更是明显破碎,不停掉落着碎屑。

这幅过于惨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一时惊得他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身体本能性地冲上前去,将她伤痕累累的娇躯抱入怀中。

然而,更令他意外的是,尽管伤重至此,她竟还保留有清醒的意识。

“出糗了呢······”感知到他将自己扶起,怀中丽人勉强抬起头来,喉咙中发出极其虚弱的声音,“情报有所缺失,少了一只灾厄级的邪魔······接下来拜托咯。”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些许弧度,随即浑身一软,彻底在他怀中昏死过去。

将罗莎泡入圣水池,又执行了一轮净化咏唱,确定圣水已经开始治疗她的伤势后,维尔德才终于感觉一片空白的脑海里慢慢有了思绪。

看着池中修女毫无血色的脸庞,他的内心不由得一阵后怕。

在他的印象里,她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不论是和讨伐邪魔,又或是探讨学术。他从没想过竟有一天会看到她这副命悬一线的模样。

以她此刻所受的重创来看,若不是她以坚韧的意志力强行维持头脑清醒,支撑自己残破的身躯回到教堂,恐怕自己就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他不敢想象她到底是怎么走完这段归途的。他只知道,在这段归途中,她承受的痛苦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多么意志坚韧且高尚的[凤蝶]啊·····

感慨之余,他对情报中枢更是感到愤懑。

与邪魔的战斗危险重重,稍有不慎就会命丧当场。这种情况下,情报中枢能否给予准确的情报就显得尤为重要。遗漏一只灾厄级邪魔,这种程度的误差已经严重到能够害死人了!

如果这误差导致教会损失了一名最高级别的[凤蝶],他毫不怀疑,涉及的情报人员都将承受最严酷的圣罚。

这倒还是次要的,关键在于,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将再也见不到她,哪怕只是作为同事见面。

幸好她活着回来了······只要能活着回来,圣水与净化术的疗愈效果就能将她身体与灵魂所受的伤势全部治好。

望着池中尽管仍然昏迷不醒,但伤势却已开始缓慢愈合的修女,维尔德的眉头稍微舒缓了一些。

她灵魂形成的凤蝶已经开始修复,尽管还相当虚弱以致无法清醒过来。

话说回来······她现在的这个状态这么虚弱,是不是有点像······

本已被抛弃的想法涌上心头,看着她此刻的虚弱模样,他莫名想起了已经被自己撕毁的那份计划书。

尽管计划书已经被撕碎,但自己毕竟是撰写者,其中细节不需要多想,竟就自己浮现在了眼前。

那份计划书中最根本的前提条件就是,自己需要想个办法让她陷入精神虚弱状态,只有陷入精神虚弱,后续才能展开。

然而,如她这般强大的[凤蝶],若要陷入精神虚弱,恐怕只能借助邪魔的力量,在她与邪魔的战斗中做手脚。

但邪魔本就是远超想象的存在,它们的杀伤力亦是有目共睹。谁都没法保证,在与它们的战斗中动手脚会不会导致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毕竟二人只是成不了伴侣,又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他完全没有想过要害她丧命。

权衡之下,他才做出了放弃的决定。

但现在······现在她如此虚弱,岂不是大好的机会正摆在自己眼前?

乘人之危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但是和注定只能形同陌路的结局比起来,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考虑。

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放得开吗?

维尔德闭上了眼睛,细细思索起来。

答案想必是否定的。

尽管自己一直在努力自我暗示,各奔前程是个两全其美的结局,但那在交流中初次体会到的悸动,却怎么也无法忘怀。

人都是自私的,而自己的私心或许更盛······说不定在那时,自己就已经有了独占她的想法,与她的那次交流不过是揭开掩藏的最后一块布而已。

他不断地追问本心,然而在现成的机会面前,独占罗莎的冲动却是越发膨胀。最终,他得到了这样的结论。

而且,确实是她先背叛二人的感情的·····对,是她先的!

找了一个相当牵强的借口,维尔德放弃了挣扎。

“那便照计划书说的做吧。”

轻声嘀咕一句,他睁开了双眼。

擦亮一根火柴,维尔德将刚从储物柜中取出、本该被锁到完全失去作用的香烛一一点亮。

这些特制的香烛一遇火便剧烈燃烧起来,同时散发出大量烟雾。烟雾在不大的净化室内迅速蔓延,很快便灌满了整个房间。

嗅着这过分甜腻的浓郁烟雾,罗莎的眼皮仿佛更加松弛了几分,靠在净化池边缘的娇躯亦是缓缓下滑,一直滑落到只剩个脑袋浮在水面上。

这些香料是他为了实现计划书特意去收集来的,有一定的致幻效果,不过对精神状态正常的人影响并不大,只能起些许安神作用。

但对于精神状态虚弱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她们的精神抵抗力远不如正常人,产生的幻觉会侵入她们的大脑,干扰她们的认知,让她们变得极其容易接受幻觉,将其认定为是真实发生的事,外界给予与幻觉相关的暗示也很容易就会被她们信以为真。

这也是为什么他必须要让她精神虚弱。原本这个前提相当难实现,没想到阴差阳错,机会最后竟自己出现在了眼前。

“罗莎,听得到我说话吗。”

配合着烟雾的致幻效果,维尔德放慢了语速,用更空灵的语调朝罗莎问道。

“听得到。”沉默片刻,池中的修女微微张开嘴唇,如梦呓般轻声回复道。

她的自我意识暂时还没有完全恢复,仍处于昏沉之中。缺乏自我意识的辨别能力,对于任何收到的信息,她都会无意识地照做。

“那么,现在请睁开眼睛。[但并不要真的睁开眼睛]。”

他一边说着,一边留意着她脸庞上的变化。

只见她睫毛轻轻颤动几下,眼皮撑开一道窄缝,又迅速跌回原位。紧接着,些许慌乱之色爬上了她娇俏的脸庞。

“睁开眼睛”的信息让她认为自己已经睁开了双眼,但后半句却让她并没有睁开眼睛,两个相互冲突的信息作用在一起,导致的结果便是她明明[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依然是一片黑暗。

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模拟出某个情景,某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情景。

“你认为自己无法听到任何声音,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我所说的都会在你意识中浮现]。”他进一步用言语加深诱导,让影响她的幻觉越发倾向他想要模拟复现的情景。

罗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呼喊,然而声音却仿佛卡在了喉咙中,完全透不出来。

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困境,她眉宇间的慌乱更是扩散,并慢慢转向了惊恐。

惊人的力量在她身后还略显残破的凤蝶状虚影上汇聚,尚处于昏沉状态的她仅凭本能地做出自我防护。

“[你动用不了任何力量]。”

然而他随后所说的内容,却是将这防护轻松卸去。

明明她的身体状况正在恢复,凤蝶虚影却因为她对自我状况认知的模糊而变得逐渐暗淡,最后甚至蜷缩回了她的身体里。

在他的一步步诱导下,身处幻觉的罗莎越发显得无助。她仿佛已不再是灵魂强大的凤蝶修女,而只是个深陷泥沼的普通少女。

作为最亲密无间、知无不言的搭档,他知道不少她不会在人前提起的秘密,其中就包括她最大的弱点——怕黑。

据她所说,她在尚且年幼的时候便遭遇过邪魔的袭击。尽管那次她侥幸存活,却也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饱受邪魔侵蚀。

邪魔侵蚀将她的意识拖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无光无声,空旷寂静。而当时弱小无助的她只能在这黑暗之中拼了命地摸索,试图寻找那很可能并不存在的出口。

寂静与黑暗折磨着她的意识,让她越发趋于癫狂。若不是在那最危急的关头见到了些许微弱火光,她恐怕早已崩溃,像那些被邪魔吞噬意识的人一样永远无法醒来。

只是尽管最终得以清醒,但这次并不愉快的体验却还是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从此她变得害怕黑暗,一旦陷入纯粹的、没有声音和光亮的黑暗中,就会本能地慌乱以致恐惧。

本来这样的她是完全没有资格成为蝶修女的——毕竟,在和邪魔的正面交锋中,受到侵蚀并陷入黑暗是非常常见的状况。

但凡事都有例外。由于那次遇险时有神父用临时契约点起火光,为她照亮了道路,因此只需要有能投影到她精神世界中的光亮存在,就可以安抚她的情绪,让她变得稳定下来。而与蝶修女结成搭档的神父恰好具备这个条件——他们用秘术点亮的命火,可以直接通过契约投影在搭档精神世界内,为陷入黑暗的她们提供引导。

基于这个考虑,再加上她身上所具备的[凤蝶]潜力,教会破格录用了她,而他则作为她的搭档,为她持续点亮命火照明。

但此刻他已将自己的命火熄灭,照明效果不复存在,因此她才会这般慌乱惶恐。

通过对幻觉的有意引导,他以她记忆中的这次遇险为基础,将其复现了出来。

当各方面要素都变得接近记忆中的模样,幻觉变得越来越逼真,被麻痹了认知能力的她便会自行将这次经历与记忆重叠。

她会认为自己重新回到了记忆中的状态,正在重新经历那段记忆,并用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来取代本来留存于脑海中的那段记忆。

看她此刻这焦虑无助的模样,想必已经再一次陷入那封存于记忆中的深沉黑暗了吧。

她将再次经历自己最绝望最恐惧的记忆,只是这一次,不论她怎么在精神世界中奔波摸索,那本该及时出现、成为她救命稻草的微弱火光都不会再出现了。

没有火光的指引,她的意识会在挣扎中越发消磨,并在消磨中步入崩溃。

如今,用以复现那段记忆的舞台已搭建完成,她的记忆会督促着她在自己想象出的幻觉中越陷越深。而他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罗莎脸上开始迸出了些许汗珠。明明身处水池未有任何动弹,她却仿佛经历了漫长奔波一般气喘不止。

焦虑开始向着疲倦转变,并最终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显然,在幻觉中经历了许多无谓挣扎后,她明白了自己已无法挣脱所处的这片死寂,选择放弃抵抗,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如果继续放任不管,尽管黑暗只是幻觉模拟出的假象,但她灵魂在放弃抵抗后却是会实打实地消亡。

这并不是他现在就准备到达的地步。

全神贯注地盯着她神情的变化,维尔德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珠。

他在等候时机,等候着她意识到达临界点的那个瞬间。

就是······现在!

留意到她神情完全归于平静,气息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衰落,维尔德抓准时机催动命火,擦亮了腰间用以盛放命火的提灯。

通过二人结成搭档时建立的契约,命火会穿透一切阻碍抵达她的精神世界。

这道火光的突然出现,对已经身陷黑暗濒临崩溃,极度渴求光亮的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她的气息衰落瞬间停止,紧接着,那由灵魂构成的凤蝶虚影竟无视了认知模糊,自她体内逃窜出来,以近乎疯狂的态势朝他腰间提灯飞扑过去。

“[停下,今日内无法接近提灯。]”

若不是他及时出声下达信息,或许这凤蝶真的会不顾一切扑进火中,被他的命火焚烧殆尽。

持续更久的黑暗加深了她对黑暗的恐惧,让她的精神变得更加脆弱敏感,更加渴求光亮。于是,他通过契约投影进她精神世界的命火,便成为了她崩溃边缘的救命稻草,将她从深渊拉回的同时,也建成了极强的依赖性。

她会像扑火的飞蛾一样追逐火焰,主动将自己的灵魂投身火焰,并被焚烧殆尽。

——她已经逃不掉了。

维尔德露出了一抹笑意。

阴谋得逞的喜悦彻底盖过了理性,他已完全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了。

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事实上现在他就可以实行自己计划的最后一步。但那样做的话,任务记录会留下异常之处,很容易被教会查出端倪。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再另寻良机。

一边在心中思索着,维尔德一边解下了腰间提灯。

他引导着凤蝶虚影飞回罗莎身边,收敛起面上喜悦:“灵魂回到身体里去吧,[然后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清醒过来]。”

其实她的身体早已痊愈,只不过意识还受着幻觉约束,一旦解除,立即便能清醒。

得到他给予的信息,凤蝶顺从地钻回了身体,接着,罗莎的眼皮轻轻颤动,慢慢地撑了起来。

她似乎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糟糕体验中,眼神依旧有些空茫,直到看到坐在水池旁的维尔德,才总算缓过劲来,理清楚自己所处的状况。

对于自己的失态,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做了个非常逼真的噩梦,一个让我几乎以为是现实的噩梦,哪怕醒过来,却也仿佛仍留在噩梦里······恐怕是那只偷袭我的邪魔所留下的诅咒吧······不好意思啦,让你担心了。”

“没事没事,毕竟咱们可是[搭档]嘛。”

他有意地在“搭档”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可惜她并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全然没有理解其中的深意。

数日后——

“早安,罗莎修女。”

“早安,维尔德神父。”

普普通通的清晨,维尔德与罗莎在走廊上相遇,一如寻常地相互寒暄。

他同往日一样与她校对讨伐信息,而她也如往日一般调侃他的过分谨慎。

先前遭遇的那场危机似乎并没有对她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她的身体状态已然痊愈,灵魂力量也基本恢复到了巅峰。

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见身体基本康复,便立即考虑起了继续参与邪魔讨伐一事。此刻她出现在走廊上,正是接到了新的邪魔讨伐任务,要准备着出发前往目标点。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等候着的也是这个时机。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维尔德不留痕迹地笑了笑。

与邪魔的交锋,会无可避免地受到侵蚀,以她被修改过后的潜意识,哪怕是一点点侵蚀,也足以勾起她对于黑暗的恐惧。

自己也该出发了。

确认罗莎离去后,维尔德整理整理衣着,同样前往了教堂外的停机区。

他拿出自己的身份磁卡,刷卡启动了一台无人运输机。

为了预防紧急状况,教会的神父是拥有先使用无人运输机再进行上报的资格的,而他此刻要做的,便是利用运输机跟上罗莎,一同前往任务目标点。

尽管这样做很可能会在上报后被教会中枢判定为擅自挪用,不过谁在乎呢。

跟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比起来,任何代价都不值一提——

这次任务完成得相当顺利。

罗莎轻轻掸了掸身上的灰,伸了个懒腰。

没有隐藏的高等级敌人,没有情报误差,只是几只低等级邪魔,剿灭起来轻而易举。

看来上次的意外并没有留下什么隐疾,自己不管身体还是灵魂都康复地非常完全。

真是辛苦维尔德进行净化与治疗了······自己上次重伤成那样,他肯定吓坏了吧?

眼见四下已无威胁,她稍稍放松,轻声笑了笑。

自己的这位搭档最近心事很重。

尽管他装得很好,但作为最亲密的搭档,他心中那点心思又怎么瞒得住她呢。

而且她很清楚他心事所在之处究竟是什么。

然而,就算知晓,她也没有办法作出让步——虽然自己也舍不得与他分别,但现在大的环境下,邪魔仍在肆虐,人类的危机还未解除,自己作为奋战在一线的蝶修女,终究还是要为了所有人而放弃些什么。

自己所能做的也只有在未来分别的时候将他推荐给教会研究院,为他另谋一条出路,不再成为他人生路上的拖累。

在那之前,继续维持现在的关系吧。

该回去了。

罗莎看了一眼残留在胳膊上的小块黑斑,摇了摇头。

邪魔最为危险的地方就在于,即便是最弱小的邪魔,它们在消亡时放出来的侵蚀也是人类无法抵抗的。如果不及时返回教堂净化,这些许侵蚀就会自行扩散,一直蔓延到威胁生命的程度。

心中想着,罗莎已迈开了脚步,走向停驻在战斗区外的运输机。

然而才刚迈出第一步,她便忽的心头一紧。紧接着,黑暗毫无预兆地升起,将她笼罩其中。

视觉、听觉在一瞬间被剥夺。明明只是相当微弱的侵蚀,不知为何竟扩张得如此之快、

最为糟糕的是,那本该通过契约直接投影进入精神世界的灯火也消失不见了。

明明平时始终存在、永不熄灭,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失了踪迹?!

她试图劝说自己冷静下来,好好分析一下现状。只是对黑暗与死寂的恐惧却已悄然攀上了心头。

童年中那段永无尽头的绝望记忆再次被唤醒,那噬人的黑暗似乎已经在无形中啃咬起了她的身体。

曾潜藏在黑暗中追赶她的无形怪物又一次出现,她甚至能感觉到“它”实际上很可能并不存在的呼吸。

她试图攻击那不断靠近的怪物,然而身体却像是空洞一般,发挥不出任何力量。

她只能跑。

像过去那样跑。

但这注定是徒劳的。不论她怎么跑,黑暗都全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直在以逐渐逼近的速度追赶着她,就和曾经追赶她时一样。

没有救星,没有光亮,就连呼喊都被吞没。

奔逃的脚步开始疲倦,情绪开始失去意义,甚至连恐惧都已消失,只留下与记忆中毫无区别的绝望。

——虽然自己怕黑是没错,但真的有恐惧到这种程度吗?

她本该察觉到这些许异常,本想这么思考,但已经刻录进灵魂的绝望却完全占据了上风,瓦解了她所有的理性。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思绪趋于癫狂,只剩这么一个词汇仍停留在意识中不停回响。

并不需要任何救星,什么都好,只要照亮这黑暗就好,只要停下这无止境无意义的奔逃就好!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求救,竟真的有一抹若隐若现的光亮出现了黑暗之中。

不管光亮究竟是什么,不管它出现的究竟有多可疑,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全身力气朝那微弱光亮飞扑过去。

随即,她感觉到了焦灼的感觉。

是火。

身躯似乎已被火焰点燃,焦灼的痛感传遍全身,直入灵魂。

但无所谓了,光也好,火也罢,自己得救了。

成功逃出黑暗的追赶,自己得救了。

得救了······

罗莎的挣扎停止了。

残留在脸上的恐惧、绝望逐渐褪去,转为彻底的空无。她的身体不再有任何动作,失去支撑缓缓倒下。

维尔德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前,手中提灯摇晃,寂静燃烧的烛火空前旺盛。

除了点燃命火,他并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是她被扩大到足以令其癫狂的恐惧,让她在面临绝望时作出了选择。

她的灵魂——那只美丽的[凤蝶],自己扑进了这盏烛火之中。因为那是能让她从黑暗中得救的“光”。

命火是用灵魂点燃的,和她的灵魂[凤蝶]是相同性质的东西,因此能够直接接触并伤害到她的灵魂。像那样毫不犹豫地投身火焰,她的灵魂会被火焰焚烧殆尽。

由于缺少了灵魂,她的身体只能像现在这样陷入永无止境的休眠。

但是,又由于那烧毁后的灵魂残渣被他的命火——他的“灵魂”同化融合,他与她之间藉由灵魂同源架构起了一丝联系。有着一丝联系在,他就能够随意控制她的身体与思维。

这就是他计划的最后一步。

尽管是彻头彻尾的背叛,但从结果而言,二人现在也能够称得上是“在一起”了,不是么?

不论灵魂,还是肉体,她都永远无法和他分开了。

将提灯收回腰间,维尔德在她身前缓缓蹲下,取出一瓶圣水洒在她身上,将引发这场变故的那一小块侵蚀轻松净化。

而后,他伸手勾起了她的下巴,端详着她空洞茫然的俏脸,无声地笑了笑:“我觉得我们现在才是真正意义的[搭档],你觉得呢?”

似是在问罗莎,又似自言自语。

“······主现于世间,向世人展露无上威能······”

普普通通的清晨,完成晨间祷告的维尔德哼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圣诗,舒服地在沙发上坐下,随手翻阅起刚刚取到的早报。

明媚的阳光穿过落地窗,将他还算宽敞的公寓照得亮堂无比,为室内平添了些许安逸祥和的氛围。

他看起来倒是颇为享受这一切。

罗莎那件事结束后没多久,维尔德便收到了教会中枢予以的审判通知。

审判席上,教会中枢的审判官斥责了他私自挪用运输机的过失,并就此事下达了惩罚。

如今的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下级神父,远离教会,远离和邪魔的战斗,但也无法再有机会接触教会中枢,永远只能驻足在现在的处境,没有任何上升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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