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7 冠宇視角

　　「所以後來怎樣了？」

　　真是失態，居然是那個「狂犬」比自己還要早冷靜下來。

　　而且果然，自己還是敵不過他。

　　「哈哈，還以為你這邊過得很爽就不在意了。」

　　這句話，才是自己一直想聽見的。

　　他不過只是想要對方過問一下自己的狀況，好好地聆聽自己而已。

　　明明是這麼卑微的願望，為什麼要到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之後、要到彼此打到筋疲力竭之後才有辦法好好對話呢？

　　「元老會那群傢伙把我們以前住的孤兒院燒了……三十人死於大火……」

　　這些事情早已過去許久，即便想起時還是會感到憤怒難過，那些情緒也都好好地宣洩在對方身上了。

　　冠宇平靜地像是在說一件事不關己的事情一樣，但平靜的背後更多的是無奈。

　　「………………哈？」

　　「──那是為了懲罰你殺了黑虎分組長。」

　　「之後是威脅我如果不想連黑虎組的弟妹都犧牲，就讓你喝下毒酒。」

　　「……」

　　「然後呢？」

　　秋人平靜的表面下顯露著慍色，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舉動居然引發了那麼多的後果。

　　「……」

　　見他這副模樣，冠宇也是無奈地沉默了。

　　他總是期望、總是想著，要是那時不選擇這種方式，那一切是否都會不同。

　　「老子死了，然後怎樣了。」

　　「黑虎組和青龍組一起被滅口，一個不留，我也是。」

　　「我花這麼多年準備的人脈、計畫、後路……全都一夜之間沒了。」

　　「這都是你獨斷獨行，以為自己一個人能解決所有事的後果，你只是把仰慕自己的人一個個害死而已。」

　　包含我（冠宇）。

　　那時，對方的臉上才顯露出的真正的悔恨，以及那完全藏匿不住的無助。

　　他終於理解了自己當時是多麼地愚蠢。

　　然而願意相信對方的自己、一直仰慕追隨他的自己，也是那麼地愚蠢。

　　他甚至到現在都無法理解為什麼那時的自己是那麼地盲目。

　　「哈哈，痛快，我就是為了看到你現在的表情才撐到這裡的啊……」

　　「跟我一起下地獄吧，朋友。」

　　老實說，千稻村的村民們是生是死都與他無關。他想要的，只是拉著秋人一起去死而已。

　　所以也許是他心中僅存的這點善性，或該說這股只針對秋人的執著，他才沒讓那些魔物們痛下殺手。

　　然而，在他攻擊的那一剎那，卻有個身影護在對方的身前。

　　「喂……！喂……！」

　　「不是講過不想為老子犧牲的嗎！？廢柴修女！喂！」

　　他的嘴還是那樣地毒，動不動就叫人廢柴。

　　可是他的心性還是那樣地善良，會因為願意跟隨自己的小弟死亡而落淚。他還以為，經過了被自己背刺的事件後，他會變得更加鐵石心腸。也就因此，才會有人願意為了他而犧牲。

　　「因為秋人你…的表情看起來…咳…需要幫助啊…」

　　在那位修女的臉上滿是憐惜的笑靨。

　　那自己呢？

　　是從來沒發現過對方也有需要求助的時候呢？

　　還是對方在前世的時候都沒有被逼到走投無路、露出無助神情的時候呢？

　　如果是當時的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會願意為了他去死嗎？

　　如果是自己為了他而死，他會為自己流露出那種神情嗎？

　　他已經不懂了，這股複雜的情感到底是對誰的嫉妒。

　　「喂，你不要這樣看我啊…我是找你尋仇，跟這個女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

　　錯愕使得他說出了不像自己會說出的話，聽起來就像要被幹掉的雜魚在死到臨頭前才說出的悔恨。

　　也許自己也變了，復仇與憤怒使自己盲目，看不清事情的真相。現在的他，已經沒有站在他身邊的資格了。

　　又或是從那天起，自己就已經沒了那種資格。

　　「──可惜了。」

　　見到從容赴死的修女，他卻想到了自己。

　　若是在戰場上為了那個人，他可能當時也會這麼做。

　　但在經歷了那些事的現在，他已經沒有把握可以說出自己也絕對會為了他而犧牲。

　　為了自己、為了那一眾小弟，他獻祭了他。

　　自己終究是自私的。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想要站在那個人身邊，卻在關鍵時刻上又背叛了他。

　　對他而言，那個人曾經是光，用活力帶領著自己。

　　對現在的他而言，那個人依舊是光，但卻是照亮自己不願面對的陰暗的光。

　　他轉過身去背對他，只是因為不想面對光看清自己的醜惡而已。

　　「媽的！你現在想怎樣！」他的憤怒傳達到自己的心底，自己卻只能像當時一樣裝得無情。

　　「恩…是時候要回去了，我和債主這次的契約是『來千稻村刺某個傢伙一劍洩恨』，現在約定完成，該回家了。」

　　那不過是藉口。

　　「…你在耍老子？」

　　「你真的很無知，秋人。」

　　「作為打招呼，這次就先這樣吧。」

　　他沒有在留下去不會穿幫的把握，更沒有再戰的體力。自己又像當年被秋人輕鬆剿滅的雜魚一樣，只有逃跑的份。

　　終究，自己還是活成了最討厭的樣子。

　　「給我站──！」

　　在簇擁的包圍下，他總算得以離去。

　　「這次我倒的酒有加冰塊喔，手指就不用切了吧。」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See you next time。」

　　他知道自己也許只不過是那人用來牽制他情緒的棋子而已，但這也許是他現在能與他再見的方式了。

　　現在與那時，依舊沒什麼區別啊。

　　自己早已經，失去可以站在他身旁的資格了。

　　要是當時，願意再多信任他一點；願意再與他多溝通一會；願意釐清那股讓自己近乎瘋狂的仰慕的真實情感是什麼就好了。

　　事已至此，他總不可能現在才告訴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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