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疼……一时间想起太多导致的吗……

从哪里开始呢……好吧，就从我淡忘的，小时候开始吧。

我还记得，父亲是个赌徒，还是那种越穷赌瘾越大的。本就贫瘠的家里，每天都有东西慢慢消失，赌徒心情不好就打骂着母亲，而我会去劝阻……但只会效果更差。

“你个败家东西，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你！”

接着，殴打就会转移到我的身上……很疼，但至少，母亲不被打了。

母亲带着我一次次回了娘家，但每次父亲可笑的磕头求原谅总能感化母亲和一众亲戚们的心。然而回去之后，父亲还是赌徒，没有一点收敛，反而愈演愈烈。

直到母亲受不了，她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走，走得远远的。

……我当然答应。

可是娘家人不愿意接济，母亲的朋友也给了我们闭门羹，离开了熟悉的环境，来到陌生的地方，生活总是艰难的。

我吃不饱，母亲更吃不饱。

我常常注意到母亲避开我以泪洗面，我没有办法去报答她，尚且年幼的我只能以把饭分给母亲试图让她好过些，但母亲只是笑笑，再把少的可怜的饭递给我。

直到……

“求求您了！发发慈悲，让我的女儿跟着您吧……”

母亲跪在陌生的阿姨前面乞求着，阴影下，我看不清那个阿姨的表情，那个阿姨只是上前，仔细端详了下我，自言自语了什么，便要领我离开。

“妈妈……我不在了，要好好生活……”

“嗯，你也要保重……妈妈不是想抛弃你……是真的……”

我能理解的，我能理解的……

可是我还是……舍不得我的妈妈。

阿姨后来把我接到他家，那是个富丽堂皇……好吧，是这辈子我见过最富贵的地方。

“以后你的姓氏改了，名字……也改一下，就叫凉缁夜，好不好啊？”

我听得出来，这用善意和温柔做伪装的虚伪话语，根本就没想给我选择权。

“嗯，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那就好，我的女儿叫凉昀，你和她还是有几分像的，你们正好相辅相成做姐妹，未来要好好相处哦～”

我见到了那个“姐姐”，文静的她穿着高贵的衣服，我虽然也换好了衣服，但和她，和整个别墅庭院相比，有些格格不入。

“那个……您好，我是凉……缁夜。”

“……还真和我有些相似。”凉昀没有多么客气，语气中尽是高傲，强横地拽过我的手后，她拿出了裁纸刀——

“和我长得再像，你的其他地方也不像。你要融入我们家啊……来，忍住，不许叫，你的掌纹要和我们家人相似才行呢。”

好疼，好疼……她在虐待我，可我没法反抗，我不能反抗，因为那样我会失去一切……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哇，真的能一声也不叫呢，真乖，做我的奴仆，以后机灵一点儿。去，给我舔地板去。”

“你那是什么眼神？呵呵，不服气？好，今晚，不许回你的房间，给我爬着，去狗窝睡！”

我并非不敢反抗，只是我的人生，只剩下这条命了，我只知道该活着，但活着干什么……我不知道。

活着就好，不是吗……尊严什么的，比活着更重要吗？

这个家族多了个高冷寡言的二小姐，可我认为，只是多了个大小姐的贴身奴仆。

他们把我买下来了，我的命属于他们，仅此而已。

之后了解到，这个家族表面光鲜，背地里是每隔几百年都会出现一次的恐怖存在——君主，的追随者。他们渴求君主的存在和庇护……我无所谓，只要顺从未来的家主，我的姐姐就好。

我们之间的基调似乎从还是学生时就奠定下来，她在人前光鲜靓丽，是学生中的成功者，是领导者。而我，是别人眼中凉昀最好的副手，可实际上，我只是个卑劣的影子，一个阴影中的工具。

直到一个青年的出现，他是个外国人，有着西方人那种对纯洁爱情的憧憬，不止一次向我告白，不懈地追求我。我无法理解，我这样一个沉默寡言的阴沉家伙，不过是沾了凉昀的光而和她站在一起，就会被追求的吗……

我询问了凉昀的意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傲，斥责我连这么小的事都需要别人做主。我还是保持沉默，看来她有时候会忘了，把我教成阴影中奴仆人的是谁。

她责令我解决这件事，是因为那位追求我的青年已经把信箱塞满，甚至严重影响到了凉昀在学生会的日常办公。

我主动找到了那个青年，他对我的到来很是欣喜，可我说出的话，愚蠢地不着边际。

“好，我回应你的追求。放心，我会做好一个女朋友应该做的事情，未来也会做好一个妻子……”

“哦，我的天哪……凉小姐，我曾经希望甚至感觉你就是我的灵魂伴侣！可你说的话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工具！把自由的恋爱当成了工作！”

“……自由？”

我，从没理解过这个词的含义……

虽然我的话给他泼了冷水，但他并不气馁，凉昀给了我足够的时间来处理青年对我的追求。

青年的名字很有趣，Argentum，是元素中银的意思。我想，那时思想僵化的我肯定很不可理喻，可他一直没有放弃，在日复一日的交往中，我都能意识到逐渐在被他改变。

他和他的名字一样，圣洁地净化了我内心所有的污浊。

慢慢的，我心生自卑。我配不上如此高尚的他，他……理应有更好的交往对象。

我说出了我的想法，试图结束这场珍贵的交往。但他拉起了我的手，情绪高涨地告诉我：

“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你不能这么卑微，连你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谁还能瞧得起你？”

“可，我……”我这颗被奴性锁死的心，因他而试图挣开束缚。

“我愿意为你舍弃我的姓氏，做出改变吧，我会陪你一起的！”

他真情的表白彻底打碎了束缚我的心理枷锁。我像是跌落在泥潭中满身污泥的灰姑娘，而他是闪亮的王子，不远万里，跨过重重艰难，拉起了我，没有嫌弃我，为我洗去了污泥，甚至愿意抛弃过去，和这样的我开创未来。

他换上了我现在的姓氏，名为凉银。

以表决心，我献上了自己纯洁的初吻。因为我的爱人，我的心自由了，我真正品尝到了爱情的甜蜜。

——那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我曾无数次想过，如果能不断重复那段光阴，该多好。

后来，我生下了一个女儿，我发誓不会再重蹈我父母的覆辙，要让她好好的长大。我把自己的期望寄托在给她的名字里，我给她起名凉汐洛，希望她是纯净的水之女神，知晓我过去的丈夫也是这么想的。

就让我们好好的呵护她，让她好好长大吧……

——可美好的日子只到了女儿三岁那年。

这种日子差点都让我忘了，我还是凉昀的影子，还是她的奴隶。

已经成为家主的她延续了对君主的追求，为了达成这一切，我的姐夫凉子芥，都是一位凉昀找了很久的生物基因学家。

凉昀目前这个阶段试图将君主的低位同类——异种，和人类融合，试图复原或创造出新的君主。

我的女儿被她带走，我……拦不住她，我只能祈求如果失败了，要把她好好的还给我。

“呵，给了你几年时间放松，你就挺起了腰？以为翻身做主人了？”

“别忘了你的现在都是谁给你的，没有我，你早就死在了外面，没有我，你都不会遇到那个恋爱脑。”

“……行了，得罪现在的你对我也没好处，就当我邀请你和我外甥女去家里做一次客。”

她这是……松口了吗。

凉昀承诺了，实验还是初步阶段，成功概率低，就算失败了也会尽可能的救回汐洛，然后……能再对我宽松些。

……我还是太软弱了。

但女儿却做到了出人意料的事。在融合前，尚且年幼的她在独立的实验室中，像是玩闹般，用水分子凝聚的力量把那只原计划要和她融合的异种给消灭，在实验室塑造了一个宛如水中洞窟的小天地。

我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但身旁和我一同观察的凉昀说出了让我如坠冰窟的话。

“元素使……竟然是个元素使！”

我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感到了几分绝望。

凉昀家族的历史文献记载，他们试图追随的君主，天敌便是人类生下的天生元素使。元素使们操控元素比呼吸还要容易，这些万中无一的人必定会站在君主的对立面。

我生下了一个未来必定会和君主以及追随者对立的元素使……

我不敢去看凉昀的表情，我了解她的性子，此刻她的脸肯定狰狞至极，想着如何处理掉我的女儿……

当她的目光扫到我，那股多年前的恐惧和颤栗死死揪着我的心脏，几乎是条件反射，我跪在了凉昀身前。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女儿……”

她很久没有应声，我不敢抬头，只是一直跪着，和以前一样，生怕触怒到她。

可她这次，竟用了比过去哪次都温柔的方式，把我扶起来，温和地笑着说道：“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会对我的外甥女做什么呢？”

可她的表情，和她母亲一样，明明都是虚伪的笑脸。她亲昵的行为，反而更加让我毛骨悚然。

“她还小……”凉昀放下手，用暗藏疯狂的目光隔着实验室的玻璃望向还沉浸在自己创造世界中汐洛。

“从小培养，把她的观念潜移默化地改变，也是可行的……”

……我松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

可之后，每每来家里做客，我都很恐惧凉昀那对我女儿展露的温和笑容。

一段时间后。

在我自己的家里，我难得站在阳台上，吹着寒冷的夜风，独自发愁。

“亲爱的，为什么你一直愁眉不展。”凉银从我身后靠近，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很害怕……我感觉自己在走独木桥，一步不慎就会失去汐洛，失去你……”

“是因为你的姐姐？”我的爱人经常能看透我的所想，但我并不排斥这点。

“嗯……”我慢慢转身，依偎在丈夫的胸前。

“我想逃，但我不知道能逃去哪里……我很怕像我小时候一样，最终会让汐洛……走上我的老路。”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回我的家。”凉银搂紧了怀中的我，用他的温度温暖已经被冰冷夜风洗礼的我，“虽然出来时很任性，但家人不至于让我进不了家门。”

他总是这样，能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伸出手，温暖我，包容我。

“你的普通话说的也越来越好了。”

“是因为你教的好。已经不是译制腔了。”

“还想得起母语怎么说吗？”

“of course～”

……

“呐……银。”

“我在。”

“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我也一样，缁夜。”

“能被你所爱……我真的很幸福。”

“那约好了，不论发生什么，我们一家未来都会在一起。”

“嗯……嗯！”

……

在表面风平浪静的情况下，凉昀又一次传唤我，让我履行一个工具的责任。

“你去杀一个人。”

“谁？”我不怎么在意，反正很快……我和丈夫就要要逃离关于这里的一切了。

“我的丈夫，凉子芥。”

我惊讶了一秒。我不太相信凉昀说的话，她和姐夫共度六年时光，还有一个比汐洛大三岁的女儿……而且姐夫的职业是她所需的，不应该……

“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工具。”凉昀的语气冰冷的让我想从她的办公室退出去，“他承认不了我家族世世代代的执着，还做好了逆反的准备，要把我至今所做是一切公之于众……”

“只有死人才能保密。”凉昀将一把手枪丢给我，然后接着忙她的“工作”。仿佛完全不在意刚才她说的事情了一样。

……我从心里安慰自己，类似的事情做过不少，但这是我最后一次做了。

直到凉子芥被我逼到角落前，我依旧这么安慰自己。

“你可以怨恨我，但我也是身不由己……抱歉。”

“哈哈哈……”穷途末路的学者倚着墙坐倒在地，他的笑像是解脱，又像自嘲。

凉子芥：“如果你不杀了我，她会怎么做？”

“她会在你发布信息前，派其他人杀了你，然后不放过我。”我缓缓的放下握枪的手，对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没必要继续防备。

“你明明……做好一个工具就行。为什么要和她作对，无论谁……都拿她没办法的。”

凉子芥：“你并不认同那个疯子……”

我：“可我违抗不了。如果不是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都不会是我。”

凉子芥：“……那你扪心自问，你觉得，再听话，那个疯子也会重视你吗？她只重视着追逐怪物，她和她的祖辈一样疯狂不可理喻！你没亲眼见过……她对那些非人怪物的狂热……”

“麻烦你一件事……如果可以，保护好我的女儿凉风。她……是那个疯子最后的良心了。”

“永远不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不耽误时间了，趁早，结束吧。”

我最终还是抬起了枪。

“快逃吧，你迟早会后悔的……”视死如归的学者站了起来，背过身去。

砰——！

……

为什么，我很不安呢？

……

“结束了？”凉昀的目光还是盯着那些文件。

“嗯……没什么事，我回去了。”仿佛是第六感显现，不安的感觉一直催促我赶紧回家。

“先别走……”凉昀放下了笔，抬起头，用一副玩味的笑容看着我。

“……有个人要见你。”

“什……”还没等我疑惑，就有人从背后卡住我的脖子打算制服我，可他似乎在这方面并不精湛，我一个肘后顶猛击他的胃，再接一个过肩摔迅速了结了战斗。

可当我看清那个明明被大力摔倒在地，却从容地起身的身影时——

“银？！”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那是我的……我的……

”哟，我的夫人～”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我的丈夫，像是用优雅地动作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那双血红的眸子盯上了我。

“唔！！！”

我的身体一瞬间麻痹，而我的思考也随之逐渐迟缓，仿佛被猎人捕获一样，我的眼睛无法停止和那双眼睛的对视……

好……放松……

我身子一软，双腿无力地要倒下前，陌生的他上前拖住了我的腰，然后……

“呃啊！”

他的牙狠狠咬在了我的脖颈上，咬破皮肤的刺痛仍然没让我的意识夺回身体的控制权。而他开始吮吸，在我的伤口上尽力吮吸我的血液。

“放，放开……”我好歹是用无力的手试图推开他。他没有停下的意思，随着吮吸时间越长，我感觉力量流失的就越多，就连意识也在模糊……

“你以为我没发现你的小九九吗？”凉昀似乎是从她的座位上离开了，慢慢走到了我的身边，观赏着这一幕。

凉昀：“想逃走吗，呵，不可能的。”

绝望的感觉涌上来，可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个正在吸我血的男人，他到底……

“哈啊，真甜～”男人终于是松了口，那双猩红的眸子依旧闪着光，让此刻虚弱的我依旧挪不开目光。

凉昀：“我有答应过，让你离开吗？”

“让你自由太久，都有逆反心理了……不过没关系，荣幸吧，你的丈夫从今天起成为了尊贵的血之王的载体，而你……”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能逃离。”

我没去注意凉昀说的话，我只在意我的丈夫……而那个男人，戏谑的笑笑，每句话都让我如坠冰窟。

“睡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还能碰上一个这么好的载体。连反抗都没来得及，意识就被我抹除，啊……不过不用担心，我的夫人～”

“本王，会好好疼爱你的～”

那股温暖已经消失了……因为我的懦弱……

刺骨的寒冷，不仅从我的伤口开始蔓延，还逐渐包裹我的心……

悔恨的泪水从眼眶溢出，我又……没守护好自己的东西……

占据我丈夫身体的恶魔用他血红的眼睛改变我的意识，我，我……无法抗拒。

我是他的血奴……

是卑贱的血奴……

我会产下新的孩子，继续凉昀的计划……

……我绝望了。

小说相关章节：黯蓝色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