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chapter3.Because we have to

[db:作者] 2025-08-11 13:21 5hhhhh 3040 ℃

“我去引开它们。”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就好像在说我去码头整点薯条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艾丽妮说完就从车顶跳了出去,敏捷得像起飞的猎鹰。

宽阔的山地不比前日狭小的洞穴,这里有充足的施展空间。她在空中侧过身,姿态如同悬崖峭壁边斜过翅膀盘旋的鸟儿。起跳后的惯性作用让这只滞空的鸟儿与货车保持同一前进速度,艾丽妮在时间雨与烈风中举起了象征制裁与秩序的手炮,喷涌而出的子弹呼啸着击中了正要扑上车的BT。成功了,有两只被吸引了注意,朝这边靠了过来。

人终究不是鸟儿,在地心引力的不断拉扯下终归是要着陆的。在风暴的干扰下利用源石技艺做缓冲相当困难,一次小失误就让艾丽妮的腿和膝盖瞬间刺痛起来。控制风辅助活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在时间雨中。但她必须去做,不然跟不上企鹅物流的货车。风卷席着时间雨的液滴在脚下汇聚翻涌起来,她使劲一咬下嘴唇,借着源石技艺狠狠地往地面一蹬再次凌空而起,甚至超到了货车前面。

她就像暴风雨中的海燕。

在短短的两秒里,能天使感到这一连串的镜头似乎被慢放了一样,连时间雨的细丝似乎都被一点点断成了带着长尾巴的雨滴。她看得如此清楚,她的眼睛追过审判官的每一个动作,直到审判官划过时间雨上空倒悬着的彩虹。那一刻的画面定格在了她的瞳孔里。

可颂把油门一踩到底,恨不得把它踩穿。车辆前进得很顺利,因为艾丽妮总是力争在车辆碰上BT之前引开它们的注意力。不到一分钟,已经有数十道手印紧紧咬在她身后了。宽阔的山地不比前日的狭窄洞穴,它们困不住展开翅膀的鸟儿。

可是人的体力毕竟是有限的,艾丽妮不是那种持久力很强的类型,也不是深海猎人那种六边形全能战士。几次强行发动超越能力极限的动作后,她的身体渐渐地向大脑哀嚎求饶起来。每一步腿脚都变得更加沉重,面罩下本就急促的呼吸也变本加厉,但依旧无法满足求饥若渴的肺部。啊,这时候她多羡慕歌蕾蒂娅的速度,那是连以敏捷著称的黎博利都远不能及的。若是有那样的速度,她一定能保全货车的前行。现在她已经快自身难保了。

一串手印快速地延向了艾丽妮即将落地的地方,她甚至能若隐若现地看到BT伸长的手。尽管如此,她的手炮还是对准了远处货车边的BT。

“砰!”

“哒哒哒——”

手炮的子弹与守护铳的子弹擦肩而过,分别飞向了几乎完全相反的方向。

手炮吸引了最后一只纠缠货车的BT,而守护铳则击中了那只将要抓住艾丽妮的BT。血雾弥散开,BT挣扎般地扭曲了几下便消逝在了空中。

随着艾丽妮平稳落地,她看到能天使端着守护铳一步步地在雨中前进着,守护铳的防腐蚀喷漆层反射着微光,如黑暗中飘摇的烛火。能天使是二级杜姆斯,按理说她只是能感受到BT在附近而看不见它们,为什么她如此精准地打中了那只最为危险的家伙?难道只是运气好吗?

能天使暗中轻轻摩挲着弹夹,冲锋枪握柄被雨水沾湿,手感变得略带润滑。30发血液弹,加上腰间的第二发弹夹一共60发。这是她三个月的原浆血液弹药配给份额,也是目前能派上用场的全部弹药了。在这种BT成群的情况下选择换弹缓慢的波拉枪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对于可能碰到落单BT的可颂和德克萨斯,她们显然更需要它。

能天使和艾丽妮眼神相遇,如同她们彼此射出的子弹。两位战士虽不曾并肩战斗,却一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想。

“她的弹药主要有效成分应当是博士的血液,想必不会太多……她会观察着我的举动出招。”

“她的体能有限,再这样下去会被BT追上……我得想办法给她制造迂回的空间。”

下一秒艾丽妮消失在了原地,高高地跃到空中击中了追在最前方的BT。能天使立刻沉稳地跟枪点射,几乎没有一丝时间差。她百发百中,把冲锋枪玩得像狙击枪一样精准。不止是跟枪,能天使甚至又为艾丽妮解决了一次差点被BT拦停的危机。几番轮回下来,艾丽妮彻底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的了。这是纯粹得令人发指的射击天赋,能天使的手和眼睛一定被阿尔忒弥斯吻过。她确实看不见BT,她是在根据艾丽妮身体的细微反应和动作预判它们最可能出现的位置,然后立刻瞄准并果断扣下扳机。

几只BT被能天使吸引了过去,但很快又被艾丽妮的手炮击中。新出现的BT以出其不意的角度袭击艾丽妮,也瞬间就被能天使解决。飞速移动的审判官和站桩不动的神射手不断地拉扯着BT的目标和距离,一个个减少它们的数量。时间雨洗刷着大地,伴着烈风冲击着两人,隔着雨衣都能感到雨点的力道。

拉特兰的光环和光翼在时间雨中看起来格外显眼,把能天使越战越勇的姿态照耀得清清楚楚。她的呐喊声与子弹一同飞舞:“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六十发子弹,平均每四枪击溃一只,即使是弹无虚发也没法将BT全部解决掉。艾丽妮察觉到能天使开始后退,她立刻知道能天使的血液弹用完了。她们已经解决掉了十几只BT,但依然有将近数十只徘徊在附近。

“把它们聚起来!”

能天使向艾丽妮喊道,拿出了最后的武器——那三发手雷。艾丽妮也快到了极限,渐渐被BT追上了距离。地面瞬间涌起了焦油色的黑水,她开始能清晰地捕捉到浮游于地面上的BT。它们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不顾一切地要抓住她。

深色的液体在BT群中炸开,那些黑色的人形物暂时远远退开了。艾丽妮在能天使面前停下了步伐,毫不间断的急促喘息和发抖的肢体都预示着她的体力已经见了底。手炮的准星在晃动,她竭力瞄准着重新聚拢过来的BT。最后五发子弹,任何一次失误都将致命。

第二发手雷,第二发手炮。

最后一发手雷,第四发手炮。

“哎呀,果然暴风雨还是太过猛烈了吗。”此时能天使反倒释然地笑了起来。

审判庭在面对海嗣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总要留一发子弹给自己,在最后以人的身份保留最基本的体面而死去。虽然艾丽妮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条规矩,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境地,手炮一直在晃动的准星反而稳了下来。

“我们不能前功尽弃……撑到可颂和德克萨斯返程就有希望了。”

是啊,若是她们被BT吞噬引发另一场虚爆,那一切都没有意义了。艾丽妮清楚能天使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制BT的手段,她再一次突破身体的极限,冲破连绵的雨痕将BT引走。

身体真的好重,好累。现在艾丽妮几乎只是倚仗着审判庭严酷训练中培养出的肌肉记忆在行动,粗重的喘息间她似乎看到了老师的脸。那时如黑色细沙般的物质就如现在一样,在时间雨里如尘埃般自由漂浮。老师沧桑的眼窝里最后一次留下泪水。

“活下去,艾丽妮。”

时至今日,艾丽妮永远无法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开罗尔过敏,还是铁汉弥留之际的真情流露。

她猛地抬起枪,击发了最后一颗子弹,然后再度拉开距离。这是最后的挣扎了,艾丽妮终于控制不住源石技艺,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从空中跌落到地上。

“能天使,接着!审判官——艾丽妮审判官!”

有人在呼唤她,在焦油状物质中被BT深深向下拉扯的审判官恍惚之间都快以为是错觉了。空身上的爪形探测灯灯管对着这边一开一合,她手里拿着波拉枪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跨过BT间漂浮着的黑色脐带。风雨中毅然前进的她完全不像是唱歌跳舞的偶像,反倒如同最坚强的战士。很快探测灯的颜色变成了令人紧张的橙红,旋转的灯光交闪着打进艾丽妮几乎失神的眼底,她一个激灵地挺起身。

波拉枪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能天使欢呼着跳起来从空中截住了它。取枪上膛射击一气呵成,她射击出的绳索困住了艾丽妮身边的BT。空的枪法并不准,甚至不太拿得稳枪,可她的支援依旧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艾丽妮成功从焦油滩涂中挣脱了出来,接过空带来的武器。波拉枪并不能像血液弹一般消灭BT,但可以大大制约它们的行动。三人背靠着背交互掩护着射击,一分一秒地往后拖延着时间。谁也没有想过可颂和德克萨斯要是失败了怎么办、那具尸体要是在火化之前就虚爆了怎么办、载具要是半路抛锚了怎么办……她们只能互相信任,她们必须互相信任。

“能天使!”

德克萨斯的呼声传了过来,她用手扒在货架上挂在车外面,看到空也在场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愣了半拍。车辆驶过BT,在三人面前减了速。能天使和艾丽妮一人一边架着空跳上车,可颂便立刻将马力拉到最大,将剩下的BT甩在了身后。

“我就知道你们能成的!不愧是我最棒的搭档们!”

面对能天使的夸赞,德克萨斯只是面带疲容地点点头。颠簸的车身里,所有人都良久没有说话。空忽然失声哭泣起来,泪水和雨衣上的液滴混在一起彼此难分。德克萨斯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上前紧紧抱住她。在少女断断续续的抽泣中,忽然夹杂进了能天使不合时宜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酷啦!”

她伸出手挡住阳光,激昂的心跳还未减缓,手指还在激战的余韵中颤抖。

这也太乐天派了。瘫在一边精疲力尽的艾丽妮带着不可思议的心情望过去,看到能天使甚至拿出手机比了个耶自拍,还把背后的倒悬彩虹和时间雨拍了下来。

“德克萨斯,为什么要丢下我?”空抹去眼泪,向德克萨斯质问道,“居然还把BB塞过来……那你要怎么办?!我担心得都要疯了!”

“没事的,可颂还有一个。”德克萨斯顿了顿,低着头轻轻说,“空,我不能让你……”

“笨蛋,我也想帮上你的忙啊……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德克萨斯看着空,只是看着空。良久她才说:“因为这一趟,可能会死的。”

“那样也好,我才不要守寡。”

说完她们又紧紧相拥在一起。看到这番场景,这两位之间的情感已经不言自明。她们坦诚的话语和自然的身体接触叫艾丽妮好生羡慕,作为接触恐惧症患者她想自己断然不可能和任何人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一阵空虚感在心里漫开,她有一点点难过。

一行人重新整备好心情,在河岸避难所稍作歇息便重新出发派送剩下的包裹。空就是从这里借来了波拉枪,徒步一直跑到了狼牙山山脚。如果不是她,还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在深海教徒的袭击下,包裹破碎了许多,这些订单大多没拿到什么好评价。

“抱歉,它们(深海教徒)是冲着我来的。都是我的错,让你们遇险了。”艾丽妮在回程的路上自责道。

这回换成了德克萨斯开车。可颂用手撑着脑袋打量审判官两眼,灌下两口先前艾丽妮送的啤酒:“我知道了,艾丽妮。你啊,是那种什么责任都要往自己身上揽的人。”

“……”

这么说倒也没错,审判官本来就是责任重大的职位。

“别想那么多啦!几个订单而已。”被损毁的大多是能天使的货物,但她看起来毫不在意,“铳都有卡壳的时候,送货也是这样。”

“我说的很显然不是订单吧……”

夕阳西下,几乎要散架的敞篷车上荡漾起了欢声笑语。空在晚风中随兴地展露歌喉,临时编弄的曲调轻快活泼,是死亡搁浅前常见的流行音乐风格。她清脆的嗓音像春日里的鸟雀,满溢着年轻人的活力。几个转音间,恍若回到了那个没有BT也没有时间雨的年代。谈笑与歌声伴着晚阳撒了一路,日落结束之时车辆也开回了伊什坎达结点城。艾丽妮和企鹅物流的各位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欣喜中,直到能天使远远地看见嘉维尔站在物流站里。

“啊。”她的笑脸僵在了脸上,“我都把这事儿忘了。”

物流站的气氛有些怪怪的,每个干员都一副龇牙咧嘴的奇怪表情。空小声地问了走出来的派送员,他生无可恋地说嘉维尔在这里等人,闲来无事给这里每个人都做了个按摩。

“快,交了载具就准备闪人。”可颂小声地说。

“呦,审判官。工作还顺利吗?”

嘉维尔面容和善地凑了过来。能天使重新摆出一副灿烂的笑脸,装作无意地晃到艾丽妮面前挡住了她:“嘿,嘉维尔医生。我跟你保证,艾丽妮只是跟我们送了点货,一路上安稳得很……”

“你在说什么呢,能天使。”艾丽妮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她打断了能天使的辩解,“我们不是刚刚才从BT群里逃出来吗?”

带不动,救不了,告辞。能天使头上冷汗直冒,她赶紧往门口闪。

嘉维尔此刻看起来依然心平气和。她目送着能天使慌不择路地从货架间逃跑,微笑着继续问道:“哦?还有呢?今天都干了什么,说说呗?”

物流站的干员们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正在运货的一个小哥放下包裹,使劲地在嘉维尔身后给艾丽妮打手势使眼色,可惜她并没有看懂。

“嗯……跑了六个避难所,清扫了一个米尔人营地,然后被深海教徒袭击,和BT周旋了两个小时,处理了一具尸体。差不多就这么多。”

“嚯,挺充实哈。那你还记得我说过要静养吗?还记得我说过要防止习惯性脱臼吗?”

那之后,艾丽妮在物流站被嘉维尔劈头盖脸地骂了快两个小时。一开始她还不服气地狡辩,说什么审判官可没有那么多讲究,能动就必须要上。但嘉维尔才不管那些,她从医学角度搬出一大堆专业术语把艾丽妮训得哑口无言。中途极境交货时路过,凑过来贫了两嘴想帮艾丽妮求求情,可惜不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被嘉维尔揍了一顿。

极境揉着屁股灰溜溜地跑了,艾丽妮在嘉维尔的训斥下整个人逐渐失去了颜色,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好的,真的很抱歉,我错了……”

在后续的检查中嘉维尔还发现了许多新的伤痕,恼怒的医师直接给艾丽妮下了禁足令。艾丽妮如五雷轰顶,她可不想每天被摁住治疗接触恐惧症,更何况嘉维尔还弄了一套动能脱敏法出来(字如其名,与嘉维尔动能麻醉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即使是抛下审判官最看重的尊严低头向嘉维尔哀求,她也毫不更改自己的医嘱。

正当艾丽妮陷入绝望时,她收到了斯卡蒂的邮件。

【你收到一封来自斯卡蒂的邮件】→已读

艾丽妮: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劳伦缇娜醒过来了。你可以经常来看看她吗?这或许对稳定她的精神有好处。

斯卡蒂

艾丽妮从病床上弹了起来。她把这封邮件拿给嘉维尔看,又低声下气地请求每天放她出去一会。嘉维尔一开始不打算让步,但和凯尔希通话后,出于对另一位病患干员的考虑最终还是同意了。这让黑暗的住院生活终于有了一丝曙光。

【艾丽妮的今日邮箱】

【你收到一封来自能天使的邮件】→已读

艾丽妮:

你还好吗?我想应该不太好。天啊,你怎么敢那样和嘉维尔说话。我也在住院的时候偷跑出去过,而且主治医师也是嘉维尔。结局很悲惨。

不说这些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今天你超酷的,伊比利亚的审判官果然非同凡响。有机会的话,再一起送货吧。把今天的故事和老板说了之后,他都想把你挖过来了呢。你可能听说过,我们的老板叫大帝,他很有意思的。下次介绍给你认识。

能天使

【你收到了来自能天使的额外50个赞】

【你收到一封来自空的邮件】→已读

艾丽妮:

有向嘉维尔好好道歉吗?你也别怪她,其实嘉维尔人很好的,而且医术高明。但她最讨厌别人不遵循医嘱了,企鹅物流每个人都不是闲的住的类型,她们住院的时候都以身试法,最后也都被嘉维尔管得服服帖帖。(//^∇^//)

总之希望你早日康复!有机会再一起讨论音乐吧。对了,今天回来的路上随兴编的曲子感觉很不错,我正在修改,等做成成品之后再发给你(。・ω・。)

【你收到了来自空的额外50个赞】

【你收到了来自德克萨斯的额外50个赞】

【你收到了来自可颂的额外50个赞】

【你收到了来自大帝的额外100个赞】

第二天早上,艾丽妮专门挑着嘉维尔值班的时间出了门,以躲避她的脱敏治疗。她顺着记忆里的路线再次来到病房,这次开门的是劳纶缇娜——艾丽妮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神态与嗓音跟幽灵鲨完全不同。

“哎呀,是先前的小鸟啊。怎么来得这么早?”劳纶缇娜银色的发丝凌乱地散着,身上的睡衣也松松垮垮。即使是半眯着眼还没完全睡醒,她也还是不忘接上一句调侃,“难道说,这里有你等不及要见的人吗?是二队长还是斯卡蒂?还是说……”

“不是。”艾丽妮老实地回答道,“我是为了躲嘉维尔。”

一份不太令人满意的答卷,真是个不会巧言令色、哄人开心的审判官。劳伦缇娜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把交了错误答案的后进生晾在一边睡回笼觉去了。

“嗯……你坐吧。我还得再睡一会……”

这一觉就睡到了将近中午。钟表盘的指针一点点转动,长指针与短指针分离又交错。这段安静得只有钟表声和呼吸声的时间中,艾丽妮最大的消遣就是盯着劳伦缇娜的睡脸发呆。劳伦缇娜的脸庞、五官,笑起来时的酒窝和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地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只要印入眼中,人的内心就会自发地产生一种愉悦。睡美人的床头凌乱地摆着几本书,其中一本是莱塔尼亚的《美学讲演录》。虽然从哲学上说是不通顺的,但总是严谨待事的艾丽妮甚至愿意犯一个愚蠢的谬误,将劳伦缇娜称作美本身。

劳伦缇娜再度睁眼时,发觉艾丽妮还是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位置似乎都没怎么动过。她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眼前客人拘谨的模样让她感到惊讶又有趣:“你不会就在这坐了两个小时吧?”

“因为你说让我坐这里的。”

青涩的少女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引得劳伦缇娜掩住嘴唇轻笑。

“那个嘉维尔有那么恐怖吗?你宁愿在这发呆两小时也不愿意回去。”

“也不是……”

这事有点难以解释,艾丽妮支支吾吾起来。她总不能说自己看着劳伦缇娜的睡脸看了两小时,并且还觉得可以继续看下去吧。听起来蛮变态的。

“所以你是怎么得罪嘉维尔的?我记得她是医疗部的。”

于是艾丽妮从昨天偷偷溜出门开始说起,和企鹅物流那些惊险刺激的冒险经历令劳伦缇娜感怀不已,她说她曾经也与深海猎人们出生入死。

“对了,有深海教徒临死前说,某个先生认为我是特殊的。”

听到这话劳伦缇娜的脸色微微变了:“先生?他说——先生?”

“嗯。”

劳伦缇娜的脸上渐渐笼上一层阴云。她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转了两圈,急促的步伐像一阵不安定的鼓点。

“那场手术——往我脊椎里灌源石液的那场……”劳伦缇娜停下来,背影被窗外的光拉得老长,折过墙角歪歪地投在墙壁上,“我隐约听见他们叫主刀人……‘先生’。”

“……”

艾丽妮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个重要的信息,但又不知从何再去拓展新的线索。她那薄薄一层细眉慢慢垂下去,低着头一言不发地沉思着。见状劳伦缇娜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那之后呢?你们怎么处理的尸体?”

“我们分了两路……”

出于职业原因,审判官的叙事方法并不精彩,也不像吟游诗人那样有丰富的修辞,她的叙述更像是一场行动报告。但这依然勾起了劳纶缇娜的兴趣,也许活生生的真实经历远比虚构的庞大冒险更吸引人。看着眼前听众兴致勃勃的样子,艾丽妮不由自主地也高兴起来,心里还有些小小的骄傲。故事尾声中嘉维尔的怒火又让她忍俊不禁,当然受害人本人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件事。劳纶缇娜……你为什么说我是特殊的?”艾丽妮将手指交叉在一起,关节间不自然地交错摩擦着。她发觉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这种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为何物的朦胧感觉令人困惑。

劳纶缇娜细细地打量着少女不安分的手指,又从她不自然的眉间和耳羽品出了一丝局促。

“啊,那是幽灵鲨说的。或许下次她出来的时候你可以问一问……”她迂回着把问题塞给了另一个自己,说着说着又暧昧地笑了,“不过,托你的福,她可能暂时不会再出来了,亲爱的小鸟。”

这听起来似乎和没回答一样,艾丽妮心中的疑惑不得不再次被搁置了。作为听到有趣经历的回礼,劳纶缇娜又向她说起了从前在深海猎人二队里与海嗣作战的故事,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波澜壮阔的史诗。原来阿戈尔与伊比利亚拥有共同的敌人,原来被海嗣毁掉生活的不仅仅是伊比利亚人,原来为生存流尽血泪的不止是审判庭。在那场最后的行动中,先锋的一队与收尾的四队尽数阵亡,而劳纶缇娜与二队的战友们拼死为三队创造了绝无仅有的机会,在血浪组成的涌潮间斯卡蒂踏过猎人们无数的尸体完成了弑神。与审判官朴实无华的叙述相反,劳纶缇娜的话语细节丰富又充满情感,转折与起伏勾人心魄。她把这段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作为宝贵的材料,以语言为工具一点一点地雕凿着,最终完成了一副宏伟卷图。听完劳纶缇娜的故事,艾丽妮开始感到昨天的经历相比起深海猎人的血泪来说有些微不足道了。

“二队长说伊比利亚有句话,叫‘阿戈尔人带来了灾难’。”劳纶缇娜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轻蔑,那是一种和歌蕾蒂娅类似的来自骨子里的傲气,“但是你们并不知道,是阿戈尔人把这些最恐怖的东西挡在了海里。”

“……伊比利亚也在改变,而且也不是每个伊比利亚人都会这么想的。”艾丽妮回想起最初看到劳纶缇娜时的心情,有些违心地辩解起来。

“啊,我知道的。你也在寻求改变吗?小鸟?在这个失去了方舟的末日里?”劳纶缇娜的笑容捉摸不透,“如果我冒犯到了你亲爱的故土,容许我向你道歉。”

“不……审判庭和伊比利亚社会对阿戈尔人的偏见是事实。”

艾丽妮的声线坚定起来,透露着某种从未有过的情感。漫长过往的所有与短暂崭新的现在交融在一起,逐渐将满是迷雾的视野拨开些许。暗淡的前路里有光照耀,她开始稍微能够理解卡门送她来罗德岛的意图了。

“伊比利亚需要改变,罗德岛或许能带来契机。但这种改变是否得当,我会以心去判决。”

接下来的住院生活里,每当嘉维尔展现出要帮艾丽妮治疗接触恐惧症的意图,她就会迅速以劳纶缇娜为借口逃之夭夭。她甚至会装模做样地掏出终端假装斯卡蒂打来了电话,自导自演地对着终端交流两句之后,再无奈地对嘉维尔摊开手。

“劳纶缇娜需要我稳定她的病情。”

然后艾丽妮就会飞一般地跑出病房,轻车熟路地绕过几个街道和巷子,敲开ZQ86房间的门。几番拉扯下来,嘉维尔也看出她对治疗接触恐惧症的抵抗,于是也就随她去了。在ZQ86房间闲聊是百无聊赖住院生活中最有意思的时光,艾丽妮和劳纶缇娜之间的话题也延伸得越来越广泛,言语的交合如同江河发源地的融雪流水汇聚成束,又慢慢凝作思想的洪流,最终成就一汪浩瀚烟海。从劳纶缇娜口中她了解到阿戈尔是怎样的,那个几乎算是天下大同的社会让陆地人感到难以置信。若不是海嗣作乱,阿戈尔大概永远也不会接触整日党同伐异的陆地,只是在海底静静地当着桃花源吧。陆地人一面制造出大量的贫穷与苦难,一面以这些为养料为少部分人聚集起可笑的所谓财富。这种对绝大部分人发展的遏制是令阿戈尔人不能想象的,在阿戈尔人看来,陆地人无异于将人最无与伦比的宝物砸碎。人自身就是财富,明明每个人都有着如干细胞自由发展的能力,陆地人却漠视着浪费着这种最大的才能,求知不为知识本身,劳动不为劳动本身。劳伦提娜说在阿戈尔,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也难怪歌蕾蒂娅对陆地如此不耻,她眼中哪怕是泰拉最发达的几个地区,也不过像是哥伦比亚人眼中最落后的还在沿用奴隶制的萨尔贡偏远边角。

从海底来的阿戈尔人确实人人如龙。歌蕾蒂娅对政治、经济和自然科学都有相当了得的造诣,熟络了些许后有时她还会对艾丽妮的观点和见解提出不同角度的看法,让年少者受益匪浅。劳纶缇娜不过醒来不久,就积极地吸收着陆地人的艺术作品与知识,现在她已经能自如地和艾丽妮讨论叙拉古文艺复兴和伊比利亚黄金时代音乐。歌蕾蒂娅说若不是海嗣作乱,劳纶缇娜应当是海底的一位雕塑艺术家。

“难怪歌蕾蒂娅总是一副很拽的样子,就跟凯尔希差不多。”艾丽妮感叹道,“我想就像她讨厌大部分陆地人一样,她大概也不喜欢我吧。”

“那你还不了解二队长。”劳纶缇娜柔声对有些沮丧的年少者解释着,她凑到艾丽妮耳边压低声音,席卷起的暖流抚过皮肤和耳羽带来阵阵酥麻,“她可欣赏你了,要是你是阿戈尔人,她一定会把你挖到二队来。”

“真的吗?可是每次聊天她好像都在批评我。”见识过歌蕾蒂娅的知识深度之后,算得上饱读诗书的小审判官都有些不自信起来。

“你有阿戈尔人最推崇的品质,艾丽妮。”

劳纶缇娜这么回道,然后也并不多作解释 ,只是把话题又扯开了。

关于斯卡蒂,艾丽妮来了好几次也没发现她发表什么见解。好像不见斯卡蒂有什么过人的才学,歌蕾蒂娅、劳纶缇娜和艾丽妮激烈辩论的时候她总是在边上吃着点心发着呆。难道斯卡蒂只是那种特别擅长打架的阿戈尔人吗?

这份显得有些不太礼貌的疑问逗得劳纶缇娜咯咯发笑:“当然不是,斯卡蒂的天赋不在社会科学冗杂纷繁的理论中。她以前在学校里可是能心算无穷级数的人……要是没有海嗣,她会是阿戈尔科学院的一颗新星。”

阿戈尔往昔的梦幻带给人希望又让人惋惜不已,艾丽妮曾不禁向歌蕾蒂娅发问,问陆地人何时能走到阿戈尔那样的境地。歌蕾蒂娅摩挲着那本《美学讲演录》的书脊,闭着眼摇了摇头:“你们游的太慢了,只游到这里。”

她没有说更多了。海嗣,时间雨,BT,天灾,人对人的压迫与剥削。太多太多悲伤的眼泪了,虽然这片大地如此糟糕,但艾丽妮还是不想让这些东西彻底毁掉一切。风雨飘摇中,总有人坚定意志,砥砺前行。

小说相关章节:曳雨微光【死亡搁浅X明日方舟】曳雨微光【死亡搁浅X明日方舟】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