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著

多久了？一秒鐘還是一萬年

下墜著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什麼時候會結束呢？

沒有人回答，他只能不斷的下墜著

他睜開眼睛，試圖確認自己存在的真實性

他還在那空無一物的深淵墜落著。

在漫長的時間裡，他早已忘記天空是甚麼顏色、大地是什麼形狀

他學會自娛自樂，他學會無病呻吟

他學會時時刻刻想像自己的死，好脫離這沒有終結的痛苦。

但是，她還活著

憎恨的咒罵著一切，憤怒的企圖逃脫

所以，那些問題全都沒有意義。

沒有答案、沒有未來、連過去都被消磨殆盡。

即使逞強說自己沒事的，也沒有人會被安慰

所以……他開始放棄去堅強，而是讓自我沉睡

「德羅帕!」

誰是……德羅帕？

恍惚的再次睜開雙眼，指揮官緊抱著少年

「很痛苦吧？現在已經結束了喔。」

少年只覺得困惑

他說不出話來，也沒辦法記起任何記憶

他只是癱軟的倒在地上

「德羅帕！」

薇斯特皺著眉，困擾的盯著腦部斷層

「指揮官，人類的各神經統合，會形成一種叫做"自我"的錯覺，決定了我們的意志」

「什麼意思？」

指揮官憂心忡忡的問

「簡單來說，因為失去人類的身體太久，他的毅力超越了自己的腦。」

「就像失去靈魂一樣。」

少年坐在躺椅上，不斷唸叨著什麼

「擊敗妳……擊敗妳……」

小鋼老婆拿著一柄長槍，拙劣的揮舞著

「德羅帕流第三式，爆煙雷滅空寂魂砍。」

她回頭看了一眼毫無反應的德羅帕，以及跟看智障一樣的無花果老婆。

她尷尬的放下長槍。

「在下！在下決定要向鋼閣下求婚！」

圖格塔偷瞄了一眼少年

「呵呀！戒指呢？戒指呢？」

德羅帕把餵進嘴裡的粥吐了出去，阿煤默默的幫他擦著嘴角。

妮雅赫帶著一群小朋友，圍著阿巴阿巴的德羅帕。

「德羅帕老師！」

女孩在他頭上放上一環花圈

「這是圖格塔哥哥教我們做的喔。」

他整個人被埋進花海中，但是他空洞的眼神依舊死氣沉沉。

「廢鐵，給我站起來……」

無花果老婆失控的揪著他的領子

「我要你給我站起來啊！」

德羅帕呆呆的盯著她，眼神中有了一絲生氣

隨後，他又變回行屍走肉

特琪和一眾火雞點燃營火，臉上畫著油彩，腳爪重重踏著地面。

「火雞火雞火雞！驅散他身上的惡靈啊！」

「神靈火雞能充能10%、神靈火雞能充能20%……」

德羅帕的身體抖動著，似乎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卡斯比亞朝他的胸口結實的打了一拳

「你還能戰鬥的吧？我知道的。」

雪片蓮吃醋的用葉片扇著他的臉

德羅帕的手指動了一下。

一絲絲陽光，照進無邊的虛無裡

「該起床嘍，戒指君。」

依稀可見，如稻穗般金黃的頭髮，擦在身上癢癢的

「阿加莎不喜歡賴床的孩子喔。」

德羅帕伸出手，阿加莎溫柔的回握

「已經沒事了，都已經結束了。」

這是夢嗎？

還是現實？

又或者是神明殘忍的惡作劇？

「都不是喔，我們來接你了，回家吧。」

踏在好久不見的，堅實的地面上。

師父、鋼小姐、無花果小姐、薇斯特小姐、圖格塔先生、妮雅赫小姐、特琪小姐、連卡斯比亞和雪片蓮小姐都……

指揮官摟著他的肩膀，捶打著他的胸膛

「終於醒來了啊」

所有人都上前擁抱著他

在這些熟悉的臂彎裡，德羅帕的淚水徹底潰堤

好冷

好寂寞

好痛苦

一切終於、終於結束了

今天，就是今天

由無數個隱忍眼淚的昨天堆砌而成

由無數個暗無天日的明天開闢而成

在無底的深淵裡，迎來終結。

「原來……還有人……願意……為我哭泣……」

他像個嬰兒一樣嚎啕大哭，貪婪的呼吸第一口空氣。

沒事了，終於沒事了。

從今以後再也不需要強忍悲傷

原來，這是我所遺忘的藍天

原來，這是我所拯救的綠地

原來，這是我曾經擁有的溫暖

「辛苦你了。」

諾維奇站在遠處，看著被夥伴簇擁的德羅帕

「我知道這樣子很過分，但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德羅帕收起眼淚，點點頭

「是啊，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諾維奇轉身離去，擺了擺手

所有的夥伴都隨著下墜的風聲消失，冰冷與疼痛再次抓住了德羅帕。

世界樹不敢置信的瞪視著他

「雖然是殘留數據，但也應該足夠擬真，為什麼你沒有放手？」

「妳放出來的影像，只會讓我抓的更緊而已。」

液態黃金刺進世界樹的體內，不斷的與她的再生能力抗衡。

「啊……你這個瘋子……為什麼還有這麼強大的意志力！美夢破碎的瞬間……你都不會有一絲迷茫嗎！」

「沒有破碎啊……」

德羅帕繼續朝著未知的方向墜落著

「你所描繪的景象，在我伸手不可及的某處……一定會成真的！」

「我絕對不會放手的！我是承載著所有誓言與回憶的！她被愛的證明啊！」

失去名字也好

失去知覺也好

失去天空也好

失去大地也好

失去擁抱也好

失去回憶也好

失去溫度也好

那都不重要

因為我知道……只要我還不放棄……只要我還不倒下

我就絕對不會，失去妳的微笑

下墜著

朝著自我的破滅

下墜著

朝著不屬於自己的美好

下墜著

朝著沒有極限的勇氣

朝著那，無人會為我哭泣的幸福世界

不斷地，下墜吧。

「好了，再來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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