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欸！！！”

我一时惊慌失措，身体失衡，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结果后脑勺“咚”地一声撞在了电线杆上。顿时痛得我只好缩着身体，捂着后脑，发出一些诸如“好痛”这样的声音。

这个叫真衣的孩子刚刚对我说的是……“援交”对吧？

即使我这次已经听清楚了这个词，还是没办法相信——毕竟，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她还是如此可爱的女高中生，居然会主动要和我做那样的事情？！

这怎么想都不现实啊！

“嘿——明明刚刚在电车上的时候那么变态，现在怎么还能被我说的事情吓成这样？”看着我这没用的样子，这个孩子露出轻蔑的表情，撇撇嘴说道。

“因为，这个也太突然了…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展开？”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觉得理解不了吗？”

“怎么说呢…”我倚着电线杆，把头扭向一边，支支吾吾地解释，“一、一般来说，援交的对象，都是那种看起来很有钱的、秃顶的、还有啤酒肚的中年大叔吧…怎么会找上我一个女的……”

我感觉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冷汗。

“原因很简单啊——我对男性没有那方面的兴趣。但是，现在我又非常需要钱。不管怎么想，援交好像都是来钱最快的途径吧？所以，就决定是你了。”

“这个也太……”听完这段大胆又直白的发言，我已经目瞪口呆了。

“而且，就算是为了钱，我也不委屈自己。”她用眼睛打量着我，“大姐姐虽然变态了一点儿，但是脸蛋和身材倒是不错。”

“啊，谢谢。”我倒是头一次听见别人这样称赞我，一时竟有一点儿害羞了。

“不要得意忘形啊，变态大姐姐。”她露出了嫌弃的眼神，冷冰冰地瞪了我一眼。

啊，虽然骂我“变态”。但是，我却莫名觉得有点儿爽是怎么回事呀。

“哈哈。不过，来钱快的话，明明可以直接用视频勒索……啊，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我才意识到好像在教这孩子不好的东西，急忙打住。

万一她真的听了我的话，直接狮子大开口管我要一大笔钱的话——那我大概只能自杀了。

“嗯，你说的那种方法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呢。”真衣点点头，然后说道，“但是，大姐姐看起来就是个很穷的家伙。”

因为被说中了，我感觉好像有一支箭“扑哧”一声刺穿了我的身体。如果这是在漫画的世界里的话，我的嘴角此刻一定还会流出鲜血吧。

穷还真是对不起了。

她完全没有注意我这边，自顾自地继续说：“而且，那样虽然能让我一次性获得一大笔钱——但是，我要去哪里过夜呢？这个问题太麻烦了。”

“这样啊，毕竟你看起来好像是在离家出走中……嗯？过夜？”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在其身后有些晃眼的灯光映照下，真衣可爱的脸隐藏在了阴影中，但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瞳却在闪闪发光，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小猫一样。

她举起手机，朝我晃了晃，说：“那么，再强调一下好了。如果大姐姐敢拒绝我的要求的话，这段视频就会被上传到各大网站上，被成千上万的网民们观看。就算是趁我不注意，把它删掉了，那也不要紧。因为，我已经在网络上留了备份。春·木·姐·姐，请接受我的援交活动，并且让我免费住在你家里。好不好呀？”

“呜呜呜——”我坐在铺在地上的被子上，双手捂着脸，痛哭流涕。

“喂，不要哭了好不好？这样子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似乎是终于觉得不耐烦了，真衣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对着睡在地板上的我说，“明明昨天晚上还是那种‘好想要，请再来一次’的模样，怎么早上醒了就一直哭个没完。”

“我，作为成年人的威严已经…呜呜呜……”

“那种东西，昨天在电车上时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白了我一眼，“还有，你要哭到什么时候？不去上班了吗？”

不知怎么的，一听到上班这个词，眼泪的开关就像是被谁拧上了一样，如何想哭都哭不出来，而且身体还自动进入了一种“准备好了”的状态。

我难道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变成名为社畜的生物了吗？

“嗯，知道还要上班就好。对了，别忘了一会儿把钱给我。啊——”说着，她打了一个哈欠，就立刻躺下继续睡了。

现在的孩子还真是无情啊。

但是，昨晚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美妙的夜晚吧。毕竟，这是我的第一次呀，居然还是和正值年华的女高中生——真是太棒了！现在回忆起双手所接触的那种柔软感还能……

嗯……

并没有。对，我昨天晚上压根都没怎么动！一直都是她在负责动啊！可恶啊！我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哭的吗？

我狠狠地用双手握紧被子，并悄悄地在心底立誓雪耻。

不过，还是先把衣服穿了吧，可不能耽误上班。

真衣住进我的家中，似乎并没有令我的生活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我和往常一样，穿衣服，洗漱，化妆…将出门前应该完成的每一项工作都做好。

这就是生活规律吧。即使你没有刻意想要去遵守，却也不得不按着工作或学校要求的时刻表去生活。久而久之，你就会适应这个节奏，即使不思考，身体也会自动随着时刻表动起来，如机器一般。

可是，我们毕竟是人类而不是机器。

这种没有变化，总是在遵守着一种节奏进行下去的生活，令人感到厌倦——就像是每天都吃一样的食物一样令人讨厌。

我无精打采地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然后又把自己打扮成精力旺盛的社会人形象，再去上一次厕所，所谓的出门前的准备工作算是彻底完成了。

只是，这个房间的地板上扔着我前天喝完后忘记收拾的啤酒瓶，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袋，室内的陈设也放得过于随意，与我这一身成熟社会人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

为了成年人的威严，看来有必要找个时间打扫一下。

啊，对了，早餐。

我去打开冰箱的门，从冷藏室中取出一袋袋装吐司。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忽然感受到了生活因为真衣的闯入而发生的变化。

因为，要两个人一起吃早餐。

我提着一大袋吐司，拿着一个还装着不少果酱的玻璃瓶，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我微微俯身，看见真衣侧着脸枕在松软的枕头上，柔顺的秀发有一点儿乱，修长的睫毛楚楚动人，透着红润的脸颊简直就像是成熟的桃子一样诱人。

让人好想要亲一口呀。

“小真衣，要吃吐司吗？还有果酱哦。”我克制住自己，小声地在她耳边询问。

她用白皙的手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是什么样的果酱？”

“是橘子果酱呦。”

“要吃。”听到这个词，她突然睁开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脑袋直接撞在了我的鼻子上。

“痛痛痛…”我捂着鼻子连连后悔，感觉鼻梁骨像断了一样痛。

“你怎么回事…刚刚离我那么近，我都没有想到会撞到你。”她有些无语，随后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我去洗漱了，再回来吃吐司。”

说罢，便慢条斯理地走向了卫生间。

“好。”我揉了揉鼻子，庆幸自己没有流鼻血，要不然这成熟的社会人形象全没了。

过了一会儿，我们坐在了桌子的两侧，各自往手上的吐司上涂抹果酱。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干别的事都很散漫的样子，却唯独对于涂抹果酱这件事格外认真。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吐司，像给画作上色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橘黄色的果酱抹匀。

难道说，她很喜欢橘子果酱不成？

好像得到了什么有用的情报，我感觉有一点儿沾沾自喜。

说起来，除了在公司和同事们一起于忙碌的工作中随便弄几样速食食品果腹外，我已经有多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饭了呢？最开始，刚刚从老家搬到这座城市时，每当吃饭的时候，都会觉得有一些寂寞。但是，到了后来，我就渐渐习惯了，仿佛自一出生以来就是一直这样渡过的似的。

但是，现在，我们即使不说话，餐桌上的气氛也感觉和一个人吃饭时完全不同。这让我想起了还在老家的时候，和家人们一起吃饭的感觉。

我的心中，感到有一点点儿温暖感，驱散了一直盘据在那里的孤独感。

也不错呢。虽然被威胁了，也丧失了成年人的威严。

“我吃饱了。”由于工作养成的习惯，只消一会儿，我就吃掉了吐司。

然后，我拿起包，有点儿不情愿地走到了玄关。我换好了鞋子，却迟迟不舍得推门出去，而是时不时地回头，想看一看真衣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她却只是坐在桌边，优哉优哉地享用涂了橘子果酱的吐司，甚至都不愿意往这边看一眼。

嘛，其实，我也没有期待着她对我说“路上小心”这种话啦…真的没有啦。只是，对我这么冷淡的话，会让我有一点点儿伤心呢。

“那个，我要出门了！”我像是在提醒她一样，对着屋里喊道。

她头也不回地“哦”了一下。

啊…也就这样了吧。哎……

我暗自叹了口气儿，正要推门出去。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样，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对我大声喊道：“先等一下！”

“嗯？”

吓了我一跳，要去推门的手也停下来了。

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你家里还有备用钥匙吗？”她望着我，毫不客气地要求道，“给我一把。”

“有倒是有，不过为什么需要这个呢？”

“因为我可能会出门啊。”她歪歪头，也不多解释，只是甩出了这样一个模糊的理由。

嗯，我的午餐一般都是在便利店买点儿什么，然后在公司解决，晚上还不一定能准时回家。所以说，我是没办法给这孩子准备午餐和晚餐的。虽然，我家里有泡面之类的速食食品。但是，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只吃这种东西肯定不行的。所以，需要拿着钥匙出门吃饭也很正常呢。

我这么想着，也就没有多问。我脱掉鞋子，再次走回房间里。

“钥匙的话，我放在哪里了来着？”

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房间里翻找，把每一个抽屉和柜子都翻了一遍，但是连钥匙的影子都没看到，到是稀里糊涂地在柜子里翻到了一支去年用过的圆珠笔——我曾经还以为这支笔被我弄丢了呢。

“真是废柴大人。”

我似乎能听见真衣在小声地批评我。

可恶啊，平时把东西随便找个地方一扔时就觉得很爽。但是，需要找的时候就变得很难受。

可是，能找的地方，我都已经找过了。该不会是放在床下了吧？

一方面因为时间快不够了，另一方面被真衣称为“废柴大人”。我感觉有点儿急了，也没心思顾及自己的形象，直接趴在地上，上半身直接钻进床下，然后抱着一个纸箱从床下退了出来。

“咳…咳……”

这纸箱上全是灰尘啊。

我干咳了几声后，就想要把手伸进去摸钥匙。

但是，这个时候，我却先看到了纸箱中放着一个有一点儿脏的画板。我瞳孔不自觉地放大，内心一阵激荡，掩藏在心底的回忆宛如从缝隙中溢出的水一般流了出来。

不过，很快，我就调整好了心态，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从箱子里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被我遗忘在箱底的备用钥匙。

“那个板子是什么？”真衣走过来，看着箱子，不禁歪着头问了一句。

“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啦。”我支支吾吾说着，然后站起来，一边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一边向她伸出抓着钥匙的手，“啊，钥匙给你。”

所幸，她似乎对这块板子的兴趣也不大，因此也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伸出手，接着摊开手心。

我轻轻松开手，钥匙便正好落在了她的手心上。

我对着电脑屏幕发呆。

在将钥匙交给真衣的时候，我还没有多想。但是，在来公司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以为真衣需要钥匙，只是为了出去吃饭而已。但是，仔细想想，真衣当时并没有向我详细解释索要钥匙的原由。如果只是这么普通的原因，根本用不着藏着掖着吧？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向我索要钥匙呢？

我第一反应想到了“援交”。没有错，真衣现在是个正在离家出走中的少女，而且还很缺钱。只从我身上赚钱的话，应该是不够的吧？所以，会不会是去寻找其它的援交对象了呢？

想到这，我觉得有些难受。

我承认，我对这个孩子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占有欲。虽然，我不会妄想能和可爱的女高中生谈恋爱什么的——但是，好歹我们也是做过那种事的关系了嘛…虽然对年轻一代来说，那种事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可是，一想到我白天不在家的时候，住在我家里的女孩子就会钻进别人的怀抱里，我就觉得好不舒服。

虽然，对她来说，我应该就只是一个援交对象罢了。

好在意啊…在意到几乎没办法工作了！我现在盯着电脑屏幕，眼前都好像能看到她在和其它人亲热的幻觉！这样下去要怎么工作啊？！

要不，干脆回家去看看好了？

我偷偷瞟了一眼上司的办公桌那边。我想看看上司今天心情怎么样，可是这个家伙永远板着脸，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的喜怒哀乐。

今天的工作还特别多，如果去向他请假的话，大概率会被他骂一顿吧？

可是，我真的在意得不行啊——虽然，即使知道了，我也没办法解决问题。

但是，至少可以让我不那么焦虑。

好，请假吧！

下定决心后，我搓搓手，壮壮胆子，随后起身离开办公桌，悄悄地来到上司的桌边。就好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样。和这种暴脾气的上司说话，就是这么让人害怕的事。

“组长？”

“干什么？”他瞟了我一眼，语气很不友好地问。

“组长，我家里有些急事，可不可以回家一下？”

“什么？！”我话刚说完，只见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握紧拳头在办公桌上一砸，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我算看出来了，他这张桌子早晚要被他砸出个坑来。

“消消气，组长。我就回去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的。”我虽然早就适应了他的坏脾气，但是每次看见他砸桌子时，还是会吓一跳。

“消气？你知不知道今天的工作有多么重要？！”

“我晚上一定会加班解决的！”

“嘴上说得好听！我看你就是在找借口偷懒！你明明一个人住，家里能有什么事情？”

“有亲戚家的孩子来我家玩，这两天住在我家。结果我早上走的时候忘记给她准备午餐了。组长，那孩子还在上小学的，您不会忍心看见小孩子挨饿吧？”我想起他似乎有个年纪很小的女儿，听说也很疼小孩子，于就是急中生智编了个像样的理由——虽然眼睛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似乎是我的理由起了效果，他没办法驳回我的请求，只能双眼喷火似的瞪着我，咆哮着：“那你为什么要让小孩子住在你家里？难道你猜不到今天的工作很多吗？！”

这是什么不讲道理的说法？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今天的工作多不多这种事情。

“你…你觉悟吧！”他像野兽一般大吼着。

之后，他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但最终还是允许我回家了。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被骂了一顿也真是有够难受的。

如果，真衣那孩子不在家的话，我会更难受。如果我回到家时，她还在家里就好了。

虽然那个孩子可能会用很鄙夷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是“逃避工作的没用的大人”。但是，只要我的猜测是错误的，那我的心里就会觉得高兴一些。

经过了电车的折腾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走回了公寓。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家门，我的心里直犯嘀咕。

明明是我的家。但是，我居然对于打开家门这件事感到了害怕。

因为，如果她不在家的话…

我吞了吞唾沫，哆哆嗦嗦地从包里取出钥匙，慢慢地将它伸到门锁处，想要捅进去，可是却一连几次都没有捅对地方。

“啪”的一声，我的手竟然没能拿稳钥匙，让它掉到了脚下。

我，到底是怎么了……

明明只是打开家门而已。

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入一口气，随后再以最缓慢的速度吐气。这样的过程，我反复做了四五次后，才感觉双手的麻痺感变得轻了许多。

逃避也没有用！

随即，我蹲下来，拾起钥匙，靠着这一瞬间的勇气，一鼓作气地将钥匙插进门锁，拧了几圈，将门锁打开。

“真衣？在家吗？”我一点点儿地将房门拉开，将脑袋伸进去，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希望能看见真衣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边玩着手机。

可是，并没有。桌子边空空如也。

一种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涌进我的心中。

我失去理智，冲进房间里，一边呼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着她。

不在床上，不在厕所里，也不在浴室里……

这小小的房间，忽然变回了真衣闯入我生活之前的样子。一时间，我竟有了一种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的错觉。但是，空气中残留的只属于她的香水味却在提醒我：那并不是梦。

怎么会…

我感到身上没有了力气，如行尸走肉般晃晃悠悠地来到床边，用身体靠着床，慢慢地滑下来，直到坐在了地毯上。

我仰起头，看着墙上的时钟。比较短的时针指向了写着“9”的位置，而又细又长的分钟却几乎与它重叠在一起。

九点四十五分。距离午餐时间还早得很。真衣不会这么早就出去吃饭吧？不，也说不定。也许她只是想去远一点儿的餐厅用餐。这样的话，早一点儿出门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

还是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种说法，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沮丧地低下了头。

虽然，这么说起来很怪。但是，昨天遇到真衣时，我一直有一种好像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的感觉。难道不是吗？在电车上遇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又被这样的孩子威胁着成为了那种关系。

为什么偏偏对象就是我呢？

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我下意识地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真是可笑。现在想想，或许只是我孤独太久了，产生了一些多余的幻想罢了。

我苦笑了起来。

说到底，我只是援交的对象嘛，不过是金钱和性的关系而已。如果她真的去找其它的人做同样的事情，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插手呢？

我曾觉得我们已经做过那样的事情了，关系似乎也该不那么一般了。但是，其实她昨晚都还不愿意和我一起休息，还把我赶到地板上去睡觉。

这一切，只不过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一旦想开了，我就觉得内心也没那么酸涩苦楚了。

在成年人的世界中，“放弃”是一件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从放弃梦想，到放弃自尊心，再到放弃爱欲……都是无所谓的事。即使感觉难受，过几天也就会忘记，最终回到得过且过的状态中。

好累…因此被上司骂了一顿，还真是不值得……

可能是心灵与身体上的双重疲惫让我不堪承受，我的双眼不自觉地合上了。

稍微休息一小会儿好了……

就这样，我在朦朦胧胧、半睡半醒中不知过了多久。

待到我醒过来时，首先感到肚子一直在“咕咕”叫，就像是对我抗议一样。好饿啊，难道已经中午了吗？

我什么时候睡着了？

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后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

嗯，才二点多嘛……

欸！

我一下子就精神了，如同被突然浇了一身冷水似的。

我居然一口气睡到了下午？糟了！这样的话，肯定免不了又要挨一顿骂了。而且，就算加班也没办法完成那么多的工作啊！啊，不，如果通宵的话，说不定可以……

我已经快要哭了。

今晚，在公司过夜吧。

和我想的一样，当我回到公司时，被上司狠狠地又骂了一顿。只不过，因为上午已经被骂过一次，下午再被骂一次，我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而且，和被骂相比，还是那些堆积如山的工作更加让人头大。

我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看着电脑屏幕叹气。后辈们在下班后留下来学习了两个小时，但最后还是回家去了。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我的办公桌这边还开着灯，其它地方一片漆黑。一种沉重的孤独感压在肩膀上，让我感觉压力倍增。

虽然，我早已经适应了这种独自加班的孤独感。但是，那也不代表一个人加班就是件很舒服的事。

肚子也觉得有些饿……要去外面买点什么来吃吗？可是，工作实在忙到让我觉得哪怕只是去上趟厕所都是浪费时间的地步。

还是看看办公桌的抽屉里还有没有零食吧。虽然，我记得好像已经吃光了。

“前辈！”

这个时候，我听见后辈小田君的声音。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幻听。但是，随后，我就发现他的轮廓渐渐在黑暗中浮现了出来，并且正在向我小跑过来，怀里还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他明明已经离开公司了，现在居然又回来了？

“小田君？怎么了？”我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

如果是我的话，除非把重要的东西落在办公桌上。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在下班后再返回这个地方的。

“前辈，你今天要通宵工作的吧？请务必吃了饭再工作吧！”小田君来到我的办公桌前，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后将怀里的东西郑重地放在了我的桌面上。

居然是一份从便利店买来的便当！还是牛肉盖饭！而且还能看见它隐隐约约冒着热气！是用便利店的微波炉加热过了吗？

“居然特地为我买来便当！真是太感谢了！”我已经激动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小事一桩。毕竟以后还要靠前辈们指导我们工作呢。”他依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啊啊啊，真的是可靠的后辈啊！说不定，有了他们，以后真的会轻松不少啊！

或许是今天第一次有了开心的事，我现在心情变得格外地好，感觉身上充满力气。不要说通宵工作了，就算是连续工作三天三夜也没问题的！

“哦，内海君没和你在一起吗？”这时，我才注意到那个总是和小田君在一起的内海君并不在这里。

“啊，我让他自己先回去了，说我还有点儿事要办。”小田君解释道。

“欸，这样的话，他不会觉得担心吗？”如果我有一个要好的朋友突然离开，又不说明要去做什么的话，我可是会很担心的呢。

“不会的。他对我很了解的，就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

真好呢。

我就完全没有什么关系太要好的朋友，学生时代的朋友 也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过了。

“那么，我先走了，不打扰前辈吃饭了。”小田君朝我挥了挥手，又转身消失在黑暗中，简直像是哪里来的超级英雄一样。

“明天见。”

送走了后辈，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便当盒的盖子，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开动了”后，便完美地掰开一次性筷子，开始享用美食。

真好吃啊！果然，牛肉盖饭就是盖饭界的国王——至少在我心中，其地位是无人能及的。

啊，对了，还有饮料。我连看都没看，就直接拧开瓶盖，豪饮了一大口。

原来是柑橘汁。虽然不是葡萄汁有点儿可惜。但是，不要紧，一样很好喝。

不过，真衣的话，很喜欢橘子吧？

口腔中残留着的柑橘的甜味，让我忽然想起了早上的时候，真衣认真地往吐司上涂抹橘子果酱的样子。

内海君十分了解小田君。但是，我又对真衣又了解多少呢？她喜欢些什么？又讨厌些什么？为什么离家出走？又为什么需要那么多的钱呢？

虽然对她抱有一些非分之想，可是我却对她接近一无所知。如果不了解的话，我们的关系就会一直停滞在这一层吧。这样有点儿讨厌啊。

嗯…好，回到家的话，一定多和她聊聊天。

因为，我很想了解一下这个身上充满谜团的孩子。

“我回来了。”我发出像蚊子叫似的微弱声音，扶着门，虚弱地走到玄关，几乎快要倒在这里了。

昨天通宵工作了一晚，在今天十点钟了，终于到家了……

虽然昨天凌晨五点钟后到早上上班前睡了一觉，但还是感觉非常困倦。毕竟在公司，根本没办法好好休息。明明昨晚吃便当的时候还觉得“连续工作三天三夜也没问题”。才一天一夜，我就已经吃不消了。

“你昨天在外面过夜了？”真衣拿着一瓶橘子果汁，慢慢走过来，看着我这副模样，如此问道。

“确切说，是在公司过夜了。”我很诚实地回答道。

“可不要哪天突然过劳死了。”

欸？虽然语气不好，但是，难道是在关心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身体健康得很！”我立刻松开扶着墙的手，做出一个展示肌肉的动作。然而，就过了一秒，我就摇摇晃晃地不得不再次把身体的重量托付给了墙壁。

“要是你死了，我就得找下一个援交对象了，好麻烦啊。”她抱怨着，就转身回到桌子边坐着了。

我又在自作多情了啊。

“好累，好累。”我晃着身体，费力地来到桌子旁边，然后十分“扑通”一声地趴在了地毯上。

不行了，这种时候就要……

我稍稍侧过头，让视线穿过桌子下面的狭窄的空间。

真衣就坐在对面，一双漂亮的少女的脚展现在我的眼前。那精致的脚趾，优美的形状，白皙的脚背，柔软的脚心…受不了了，简直就是出自大师之手的工艺品一样，好想要抱着这对精美的宝贝一直舔！

“喂！你在往哪看呢？”真衣似乎发现了我在做什么，立刻换了跪姿，以防止我看到她的脚，同时还用非常厌恶的语气对我叫喊道。

“啊，我在闭目养神，什么也没看啊。”我急忙把头转过来，试图蒙混过关，“对了，我去洗个澡吧。果然，下班以后一定要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呢。小真衣洗过了吗？”

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地问。

“洗过了。”

“啊，那我就用真衣用剩下的洗澡水解决一下就可以了。”我装作只是勤俭节约的样子。

真衣用过的洗澡水，嘿嘿嘿~

我爬起来，悄悄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我只用了淋浴，没泡澡。你自己再放些水吧。”

“欸，只用了淋浴？为什么？”我顿时大失所望。

“因为麻烦啊。我又不喜欢泡澡。”真衣趴在桌上，十分慵懒地说，“有那个时间，我不如上床多睡一会儿。”

啊，可恶……

我悻悻地走进浴室，还有些不罢休地扫了一眼浴缸，担心是她在骗我。但是，的的确确没有任何泡过澡的痕迹，倒是沐浴下确实有一大滩水迹。

我三步两步地来到淋浴下，蹲下身体，用鼻子努力地嗅了嗅那滩水。

啊，好香啊~

要是能和她一起洗澡就太棒了。下次问问她吧，要我付钱也没关系的。

不过，还是得把浴缸里放满水。一直呆在这边闻味道的话，到半夜都洗不上澡。

我转身去拧开水龙头，看着冷水先从水龙头里流出来，接着，渐渐流出来的都是热水了。只是注视着这样热气腾腾的景象，就感觉非常缓解压力呢。

不过，距离水放满，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个时间，先回去看会儿电视，说不定还可以顺便和小真衣聊聊天。

我一边活动胳膊，伸展身体，一边走回桌边。

我拿起摇控器，打开了电视机。随着电视屏幕出现画面，我首先看见了一个有点儿眼熟的明星站在画面中心，接着就看见这个明星正在主持人的注视下做着常人难以理解的蠢事，还尴尬地傻笑着。

是综艺节目啊。那些明星会在剧组的安排下，故意做一些蠢事，以博取来自粉丝们的收视率。

这种实在不合我的口味。

我就用拇指轻轻按下按钮，换到下一个频道了。啊，这次是体育节目，更不想看了。

不过，比起看电视，我其实更想要和真衣聊点儿什么。虽然，我满脑子都是色色的事情；但是我也是想要和真衣谈些普通的、开心的事情的呦。

从什么开始谈起好呢？

一般来说，会先从谈一谈白天经历过的事情吧？

忽然，我想起了白天的时候，当我推开家门时，原本因真衣的闯入而变得稍稍热闹一点儿的房间，变回了之前那种只有我自己时的样子的事。

那样的画面，十分的空虚、寂寞，甚至有一些恐怖感。它们在我的眼前如幻觉般浮现，还异常地扭曲，就得像是被恶魔的双手拧成一团似的。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吞了吞唾沫，偷偷看了一眼在我旁边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的真衣，非常小心地问她：“那个，小真衣在昨天白天的时候有出门吗？”

我本以为她会缄口不言。因为，我觉得那样的事情对于我来说是非常不接受的。所以，我也非常任性地认为她不会敢承认。

然而，她轻描淡写、满不在乎地回答了：“有啊。不只是昨天，今天也出去了。”

“那个…是去做什么呢？”我感觉嘴中满是酸涩的味道，就像是吃了还未成熟的橘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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