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期而至。淅淅沥沥的雨声、汽车驶过路面的声音和雨刷器在车窗挡风玻璃上滑动的声音，让我难以入眠。望向窗外，龙门如同星光般闪耀的霓虹也逐渐远去，变得模糊不清。

泰拉大陆正陷入沉睡。

情人节，既可以是与爱慕之人表白心意的一天，也可以是与亲友之间表达感谢的一天。这样特殊的日子，就如此这般地度过了。等到太阳再次升起，所有人就又要回到理所当然一般重复的日常中去。我也好，德克萨斯也好。

感觉……怪寂寞的。

于是，我像是被什么冲动所驱使一般，缓缓开口。

“说起来，德克萨斯。”

“怎么了，博士。”

“德克萨斯，有没有想要送巧克力的人呢？”

我低着头，来回掰弄手指。以德克萨斯的性格，大概是没有吧。对于这位无论何时都保持着距离感的，冷淡的鲁珀少女，我贫瘠的大脑无法想象她对谁送出情人节巧克力的模样。即便如此，我还是在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迎接我的只有沉默。

“没有……吗？”我试探性地开口。

那是当然的了。如果有的话，今天她就不会花上整整一天，带上我在龙门四处跑腿了。至少，也会空出一点时间吧。我感觉自己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博士，这是……是我的个人隐私。”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棋错一着。是啊，我跟她终究只是同事，远没有达到可以交谈这类话题的亲密关系。更何况，对方是沉默寡言的德克萨斯。如此没神经地去问起这样的问题，或许已经算是骚扰了。至少，也会被当作是个轻浮的人吧。

我到底在想什么。

太自以为是了。

“我不是那方面的意思。就是说……比如，企鹅物流的大家，能天使啊，空啊，可颂啊，还有其他的人……”我试图打打圆场。

“嗯。”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不敢看她的脸。只是把头低了下去，掰弄着手指，汗水从指缝间渗出。车里的暖气，温度未免有些太高了。与德克萨斯在一起时，从未让我感到过局促。然而此时此刻，狭小的车身似乎正从四面八方向我挤过来，压得我喘不过气，让我变得无地自容。

要是没有说过那种话就好了。

“抱歉。”

“嗯。”在各种难以入耳的杂音中，我隐约分辨出她的声音。

这样凝重的空气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汽车的导航提示即将抵达目的地。我微微抬起头，发现眼前是熟悉的街道，往右拐，很快就到罗德岛的暂停处了。

不如就让她在这里把我放下去吧，我想。正准备开口，德克萨斯却将车驶向左边。

“那个，德克萨斯？罗德岛是在那边……”

“我找地方停车。”

是吗？可是一般来说，不应该直接送到目的地吗……我不禁有些疑惑。当然，说出这种话未免有些不得体，更何况是在这样的气氛下。我于是乖乖将身体没入柔软的座位中。

走出停车场，天空中仍然下着密密麻麻的小雨。德克萨斯撑开那把蓝灰色的折叠伞，并示意我到伞下去。她的个子并不高，因此为我撑伞时显得有些勉强。“不介意的话，我来？”看着她有些费力的模样，我问道。

“没关系，我送你回去。”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子凑了过来。

好近。手背仿佛有什么冰冷而坚硬的触感，是德克萨斯撑着伞的手。“抱歉！……”注意到之后，我身体仿佛触电般，远离了她半步。

德克萨斯的头埋得低低的，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抿紧的嘴唇。

“……走吧。”我苦笑道。

“嗯。”

太糟糕了。在与她一起回罗德岛的路上，我这么想着。简直糟糕透顶。明明今天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结束，德克萨斯怎么想姑且不谈，至少我也算是能留下一段不错的回忆。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前前后后。这下可好，全都被我一句话搞砸了。雨从小小的折叠伞的边缘滑落，滴到我的肩膀上，很冷。我想要加快脚步，但德克萨斯只是缓缓地踱步而行，更让我感到无所适从。

在我感到长久的沉默就要把我吞噬之时，德克萨斯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也慢慢抬头。过了面前的十字路口，很快就能到罗德岛停靠的地方了。

意思是说，就在这里道别吧。差不多也想从这样的气氛中脱身了。

“博士。”然而在我开口之前，德克萨斯的声音先打破了宁静。

“嗯？”我看向她，她仍然是直直地望着前方，望着十字路口的对面。厚厚的刘海，长长的鬓发，让我看不清她的脸。

仿佛听到德克萨斯的气息有些凌乱。

“博士……”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远处有汽车驶来的声音。我听见德克萨斯深吸了一口气。

“我喜欢你。”

车灯照耀在她的脸上，我与她视线相对。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眼角有像是雨水流过的痕迹。而在她如同夕阳般燃烧的眼中，似乎能看见我的倒影。不知何时，伞已经被扔到了地上，冰冷的雨在我脸上轻抚。

在车灯一闪而过之后，她的脸再度陷入黑暗。

“现在，不准开口。”

紧接着，嘴唇传来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嘴里有一丝蓝莓和黑巧克力般醉人的甜蜜。

这样的时间过了多久呢。一分钟，几分钟，又或是短短数秒……我不知道。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就连漫天的雨滴也静止在空气中。唯一能提醒我时间的流动的，只有德克萨斯鼻尖短促的呼吸声。

德克萨斯的嘴唇终于离开，我大大地吸了一口气，让我从短暂缺氧的奇妙快感中恢复过来。而来不及我开口，耳边就听见德克萨斯低声的轻语：

“我等你的答案，博士。”

灰狼转身消失在夜幕中，留我一人木然地站在夜雨里。“德克萨斯，伞！”等我意识到她的伞被丢在一旁，想要这样大喊时，她早已无影无踪。到了喉咙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大衣的左边口袋，里面不知不觉被放入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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