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枯黃的秋天很快地過去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學期的尾聲。由於學年不同，在學校的活動上，她和千束並沒有太多交流的機會，但在假期間她們卻也沒有少聯絡多少。除了幾乎每天都會互傳訊息之外，她們每週都至少會見一次面，多虧如此頻繁的聯繫，瀧奈幾乎不再需要藉由藥物來控制自己的Sub性。

即使不是在約定Play的日子，她也會收到單純出去玩或看電影的邀約。一次在水族館時與好幾對情侶擦身而過，巨大的玻璃水箱映照出她們，以及牽在一起的那雙手。她忽然意識到，在一次又一次的約會中，自己或許已經不再把對方當作單純的前輩。

是因為那人是Dom？還是因為對方是自己唯一親暱的對象？

而在這段被曖昧情愫左右的期間內，儘管幾個月的過程十分緩慢，她依然順利地在千束的帶領下適應了那些親密的互動。

從最初只為了削減欲求的命令，漸進到輕微的碰觸，千束逐漸深入她內心的防線。到了現在，她們所做得一切早已超出一開始的目的。原本應該抑制的Sub性以出乎意料的形式膨脹，Play之後的幸福感延伸出更多的欲求，一向善於獨自解決問題的她卻不知道如何去處理這個困擾。

瀧奈從未想過自己會接受他人到這種程度，也不曾覺得自己是如此慾望深重，千束讓她變得不像自己，而她卻在這份利益關係下忍不住渴求更多的碰觸。

那一天瞥見的金屬亮光與亮眼的紅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情人節時，我想向錦木前輩告白。」

「唉？那個錦木前輩嗎？為什麼？」

「妳看，我之前不是說被Dom纏上了嗎？那個時候是因為錦木前輩及時出現才得救的。其實，那個時候我就對錦木前輩一見鍾情了……」

「是這樣啊……但是，錦木前輩對誰都是這樣不是嗎？而且，也有人說錦木前輩對很多Sub都出手過，還有我們班的那個井之上……上次隔壁班的人也說看到錦木前輩走進專賣Collar的店裡，所以……」

「雖然是這樣，但是那些都無所謂！就算錦木前輩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還是想把我的心意傳達出去！」

「……既然妳都這麼決定了，我也只好應援了不是嗎？」

「嗯……！謝謝妳！」

對話結束之後，兩人終於離開靜謐的圖書館。

瀧奈站在書架後面不發一語，她無意偷聽別人的戀愛話題，只是在查找資料時不幸撞見這個場景而無法離開。不只重新認識到了千束的受歡迎程度，沒想到竟然還從同班同學的口中得知自己成了傳聞對象的事實。

關於千束的風流事跡，她早在入學時聽到不少，但直接從別人口中聽見和自己有關的事情還是令人感到有些為難。更重要的是，如果那兩個人說的話是事實、千束有了想贈送Collar的對象的話，那便證實了她的猜想，她的存在則必然會成為對方的阻礙。

得知千束手上那副頂樓鑰匙的原由，對風紀委員的她來說不會太困難。但知道千束除了她以外也在默默幫助其他Sub時，她一方面覺得並不意外，因為千束就是那樣的人，另一方面卻有些無法釋懷。

千束什麼都沒和她說過。

最初的約定是限定在她『找到搭檔前』才組成臨時搭檔，若非是為了保護她，或許現在的千束已經能和喜歡的對象締結契約了。瀧奈理解自己只是受到了千束的庇護，而先提出提議的人是千束，就算想取消與她的搭檔關係，恐怕也難以主動說出口。

胸口中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不斷翻滾，卻也深知那兩人的言談並非只是空談，千束的確對誰都很溫柔。她差一點就忘了自己只是其中之一，如果遇到了同樣陷入Sub drop的Sub，或許千束也會對那名Sub提出同樣的條件。要是為了保護她，反而剝奪了千束的幸福，這樣的結果她絕對無法接受。

即使眷戀於她們之間的相處模式，瀧奈依然必須做出選擇。

『做得很好喔』

『不用著急，慢慢來也沒關係』

『對，就是這樣，愈來愈熟練了呢』

『好孩子，真可愛呢』

千束所說過的話語在腦海中盤旋。

『瀧奈』

比平常的溫柔語調較為低沉又有些輕浮，時而耐心哄勸，時而焦急責備，但最終都會一邊呼喚著她的名字，一邊稱讚她的表現。一想到這些全都會變成事不關己的事情，瀧奈的胸口就感到煩悶，彷彿有無數的線在心中纏繞，又像是被厚重的雲層壟罩一般。

在快要失去對方時，她才真正察覺到自己的心情。

然而，一切都為時已晚，千束有了想贈送Collar的Sub，卻礙於與她之間的約定而無法說出口。她知道溫柔的千束絕對不會破壞約定，所以，這次必須由她來主動結束這段關係。

情人節即將到來，本來就對商業節日不感興趣且不太擅長料理的她，今年反倒鼓足了幹勁。千束一向喜歡熱鬧，一定也會對這類節日感興趣才對。一個親手做得巧克力正好能夠表達昔日的感謝之意，告別時贈送禮物也符合社交禮儀。

在那一天過後，她就會回到原本的生活，為千束的幸福獻上誠心誠意的祝福。或許往後她們還是可以一如既往交流，這是她最後一次作為搭檔的任性，所以……

至少讓她獨佔千束到那一天吧

高中生對於特殊節日的狂熱遠遠超出瀧奈的想像，一早進入教室前，她的鞋櫃裡就放入了不只一封用愛心貼紙封起的粉色信封。因為風紀活動而時常提早到校，往常的教室大多空無一人，但她的抽屜裡卻在不知何時被放了幾個包裝精美的巧克力。

比起驚喜，瀧奈更多是感到疑惑。除了千束，她在學校並沒有太多能稱之為友人的對象，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能收到這麼多巧克力。收到的信和附在包裝上的手寫卡片大多寫著對她的感情、單方面且不求回報的告白，僅有一封是放學後約她到體育館後方的邀請。有了過去的前車之鑑，雖然多少對對方感到抱歉，但她根本沒有想過要赴約。

光是今天一天，她就目擊到不少次千束被人告白、送巧克力的場景，瀧奈不知道那些人之中是不是也有千束喜歡的對象，既想知道卻也不想知道的情感在心中拉扯。拋開煩躁的思緒，拿出手機，畫面中顯示出的是昨晚和千束的對話。

『千束さん，明天放學後有空嗎？』

『真難得呢！既然瀧奈都開口了，就算有事我也一定會空出來！』

『那麼，能去千束さん家嗎？』

在對話標上已讀之後過了幾分鐘卻未收到回覆，正當瀧奈覺得那人已經睡著時，訊息終於跳出。

『可以喔』

『謝謝。我會在風紀活動結束後直接過去，請不用等我。』

一個顯示OK的可愛貼圖跳出，對話到此結束。其實，瀧奈並沒有多想，只是單純覺得明天的千束或許會很忙碌，她也不想混在那些愛慕者之中而已。

連日的練習有了成果，儘管製作過程失敗了數次，銷毀的成品幾乎讓她短期內不會再想碰到巧克力，所幸最終還是做出了令人滿意的作品。雖然外觀比起市面上的巧克力還要遜色一些，但她也確實做足了準備。白金色的包裝紙以紅色的緞帶包裝點綴，就像那人的顏色一樣，似乎也漸漸地變成了她喜歡的顏色。

收拾完書包，為了不引人注目，她和千束錯開了離開校門的時間。但即使不刻意這麼做，執行完風紀委員的工作，瀧奈放學的時間通常也會比一般學生晚。校園裡還留有稀疏人影，穿過無人看管的校門，往與宿舍相反的方向前進。

通往目的地的路線已經熟悉無比，但想到今天可能是最後一次走過，瀧奈的心情又沉重了一些。踏著一階又一階臺階，回想起向著頂樓時、隨著步伐向上而攀升的忐忑，瀧奈終於來到千束家的公寓大門前。深吸了一口氣，果斷地按下門鈴，才不過幾秒，大門就被打開。

「瀧奈！妳終於來了～快進來吧！」

「打擾了。」

和抱著沉重心情的她截然相反，換上了居家服，今天的千束情緒比平常高漲許多。興奮地拉著她的手進入大門，沒有在玄關逗留太多時間，千束領著她來到客廳。平常只是單純被邀請到千束家時，瀧奈大多都只停留在客廳，也不會在對方家裡打擾太久。對她來說，這段時間原本很是愜意——如果忽略掉堆積在桌上的那些巧克力的話。

「瀧奈，要喝咖啡嗎？」

「啊……好的，麻煩了。」

「OK！」

坐在沙發上靜靜等待，看著桌上成堆的巧克力。每一個都包裝精巧又看起來高貴，而且全部加起來一個人大概要花上幾天才能吃完，對比之下，瀧奈開始猶豫是否要將自己的手作巧克力送出。

依稀聽得見從廚房傳來的哼歌，房間的主人今天顯然心情很好，沒過多久就拿著兩個馬克杯從廚房走出，正好打斷了她的思考。

「久等了，請用。」

「謝謝。」

咖啡的香氣似乎有助於舒緩緊張的情緒，和千束在一起時，她們大多都會喝上一杯親手泡的咖啡，偶爾看著千束推薦的電影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對了，瀧奈要吃巧克力嗎？」

「唉？」

千束指了指桌上的巧克力，那些從剛才就讓她在意得不得了的巧克力。

「雖然我是很感謝大家的心意，但是這個量一個人實在是吃不完啊……」

「……千束さん去年是怎麼處理的？」

「拿去打工的地方分送了，每年都這樣反而有點困擾呢。」

「千束さん……收到巧克力會困擾嗎？」

「嗯？該說困擾嗎……如果是不認識的人親手做得巧克力還是會有點抗拒吧？……啊、要是能從瀧奈那裡收到巧克力的話，我會很高興喔！」

迴避了她的問題，千束用開玩笑般的語氣回答。雖然多少有點躊躇，但既然對方都說了會高興的話，那麼，她還是決定按照原定計畫送出巧克力。

「那……這個、如果千束さん不介意的話……」

「唉？！真的有嗎？我還以為瀧奈對這種節日不感興趣！」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我想千束さん會喜歡這種節日，所以……」

「所以是為了我嗎？謝謝！我會好好享用的！」

「不好意思、外觀有點……但、但是味道是絕對沒問題的！」

「瀧奈親手做得怎麼可能會不好吃！啊、因為以為瀧奈沒有興趣，我完全沒準備……」

上一刻還拿著巧克力喧譁的人，下一秒又露出了為難的表情，瀧奈每一次都不禁感嘆千束的表情變化實在很豐富，完全不會看膩。

「沒關係，只要千束さん會高興就好了。」

「那怎麼行！白色情人節的時候就好好期待吧，瀧奈！」

白色情人節……那時千束身邊的位置一定已經不屬於她了吧。

「不用了、」

「嗯？」

瀧奈很清楚沒有下一次機會了，上次在千束房裡，她不小心看見了沒關好的櫃子裡露出了項圈金屬部分的光。她的心裡藏不住動搖，在千束問她感覺怎麼樣時，她才終於反應過來。如果是在Play中途看見她的Dom準備好、不是打算送給她的Collar的話，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會陷入混亂。

她是Sub、依賴的代名詞，終究還是忍不住對那人的溫柔起了貪念。

「我有話想對千束さん說。」

「怎麼了？突然這麼嚴肅。」

千束的困惑讓她感到不安，與組成搭檔的那天截然不同的心情，她沒敢再繼續和千束對視。

「……我想結束這段關係。」

「……為什麼？」

聽見千束的話語中瞬間失去了溫度，瀧奈本能地覺察到危險，她低著頭，聲音顫抖著說出沒有準備好的藉口。

「……並沒有什麼原因、」

「瀧奈有喜歡的人了？」

「不是、」

「既然想結束的話又為什麼送我巧克力？」

「因為受到了千束さん的照顧……」

「……照顧？瀧奈是認真的嗎？」

「是的、」

並非是責備，卻也不是單純的疑惑，瀧奈可以聽出千束隱藏在話語之中的慍怒，現在反而換她感到困惑。有了喜歡的人是對方，她原先以為千束會欣然答應和她撇清關係，但事實明顯與預料相反。

「啊啊……夠了、」

千束不耐煩地終止了對話，充滿壓迫感的Glare毫不留情沐浴在她身上，在命令之前剝奪了她拒絕的權利。

「『Stand』」

在思考前身體就已經做出反應。

「『Come』」

不知道千束現在的想法，也看不見千束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不安與恐懼壟罩，但她作為Sub的本性現在只想竭盡所能地討好她的Dom。沒有對話作為前綴，只是為了彰顯在這主從關係之間的地位，千束不容許她對自己所處的位置有所質疑。

許是初次被這麼明確劃分關係，瀧奈本能地無法忤逆，只能咬著牙關、緊跟在千束身後。在走進房間的幾步距離，她努力轉動愈發混亂的大腦，試圖找尋出讓千束消氣的方法。

但是、

「喀擦」

身後房門關上的聲響也一併把她的希望隔絕在外。

10

「看來，我給瀧奈的還不夠多呢。」

「唔、……嗯嗯！」

一道又一道Command落下，『Strip』之後是『Roll』。然而，這一次的千束並沒有允許任何妥協。

瀧奈毫無防備地躺在床上，像極了隻任人宰割的羔羊，又似一隻對主人宣示忠誠的犬，袒露出幾乎一絲不掛的身軀。被絲帶束縛住的雙手高舉在頭上，哪怕她已經沒了抵抗能力，卻還是被嚴格要求了『Keep』。

羞恥讓她的視線模糊，包圍著她的Glare令她喘不過氣，冷淡無情的命令卻時刻刺激著她的本能。千束細長的指尖在她的身上遊走，恣意在她白皙纖細的肌膚染上害臊的熱度，又如畫筆一般描繪出她的曲線。

臉頰、頸脖、鎖骨，繞過隆起的山峰下滑到節節分明的肋骨上。

腰線、側腹，最後寬大的掌心將熱流匯聚於緊實、沒有多餘脂肪的小腹上。

異樣的感覺如今漸漸熟悉，難以言喻的燥熱未能與被賦予的命令一同消解，矛盾的情感充斥著腦海，融化了她的思考與理性。羞恥心隨著對時間認知的麻痺而逐漸轉變為未知的渴求，對千束的恐懼與不安終是在理智的拉鋸戰下敗北。

她想在千束面前當一個好孩子、想得到稱讚，也想讓千束能夠感到愉悅，但她的Dom現在十分憤怒。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那人再次對她露出笑容呢？

「瀧奈，在想什麼？」

「嗯、……千束さ、……」

「さん是不對的吧？」

「千、千束……為什麼生氣了？」

帶著求饒意味的呼喚被嚴厲糾正，數個月的堅持迅速粉碎，現在的她只是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自己想，瀧奈很擅長的吧？」

無情拒絕了回答，瀧奈焦急又不知所措，她的提議應該很合理才對，卻似乎總是在不經意之間碰觸到千束的底線。

在身上遊走的指尖來到她的下顎，幾乎是在千束施力之前，她就主動張開了嘴。瀧奈看見對方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意，但沒有留給她說話的機會，闖入的指尖開始挑逗起她的口腔內部，連閃躲的舌都被任意玩弄。

「唔嗯、」

「瀧奈的這種地方不行喔。」

什麼地方不行？強忍著口腔內的異物感，瀧奈以眼神表達疑惑。眼下唯一讓她安心的是，至少現在千束的心情看起來比剛才還要好一些。

「所以說，瀧奈這麼順從可是會遇到危險的喔？」

閃著晶瑩的手指牽著銀絲抽出，千束終於給予她發言權，但瀧奈依然不解。

「但是、我只會按照千束的指示做而已……？」

「我也是Dom喔？」

「……？」

她當然知道，如果千束不是Dom的話，她們根本不會發展成這樣的關係。

「只要我想，瀧奈可是逃不了的喔？不害怕嗎？」

像是刻意擺出一副凶狠的樣子，千束低頭靠近了她。索吻般的距離，她可以感受到千束的吐息撫過，也是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瀧奈才察覺到對方的一絲顫抖。

Dom與Sub的關係是對等的，是基本，也是她一直以來努力想維持的。就像她會對千束的憤怒感到無所適從一樣，千束也會對失去自己的Sub感到不安才對。否則，空氣中的Glare不會如此不穩定，千束也不會這麼突然就開始了Play。

「嗯，因為現在千束是我的Dom。」

她相信千束不會做出她無法接受的事情，儘管有時還是會被千束的Glare刺激到，但從來沒有覺得千束可怕過。被要求高舉在頭頂上的雙手毫不猶豫環抱住那人的肩膀，失去平衡的千束直接倒在了她的身上，瀧奈試圖安慰她的Dom，對方卻似乎無法全盤接受。

「現在？」

瀧奈並沒有用詞不當，她很清楚兩人的關係只是暫時的。要是千束沒有提出結束的要求，為了對方，她也必須主動退出。

「今天就結束吧、搭檔關係」

從她的雙臂之間掙脫，千束皺起眉頭，眼裡除了憤怒、不解和疑惑之外，還滿溢著悲傷。瀧奈愣在了原地，千束的表情彷彿不想結束的人不只是她一樣。

「『Speak』告訴我理由。」

不打算再讓話題被帶過，施加了服從壓力的命令讓她無法拒絕。

「……因為、千束有了新的搭檔、」

「什麼？」

事已至此，深知逃避不了的瀧奈將事情一五一十全部托出。聽到的傳聞、看見的Collar還有隱藏起的心意，無法實現的戀情帶來了咖啡般的苦澀，還在Play中途，瀧奈難得在情緒波動下顯得如此冷靜。

「所以才說想結束？」

「是的。」

聽完她的敘述，千束將撐著下巴思考了一陣，因沉默而喚起的緊張感瀰漫在空氣中。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體感上卻彷彿過了數個小時，現在的瀧奈十分坐立難安。

終於，千束抬起頭來對她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瀧奈從那深邃的紅寶石之中卻看不見絲毫笑意。原先因談話而從Play中稍微抽離了，現在卻又隨著空氣中出現的Glare而進入了緊繃狀態。

「我先確認一下，瀧奈是喜歡我的吧？」

「……是的。」

被當事人這麼問，瀧奈還是忍不住紅了耳根。

「其實是不想解除搭檔關係的吧？」

「是……」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

千束雙手「啪」地拍了一聲，開朗的語氣就像是平常的千束。對方的情緒切換得太快，直覺不會是什麼好事，瀧奈下意識地將被束縛的雙手擋在了胸前，採取防衛的姿態。

「因為瀧奈完全不明白我的心情，還擅自說要解除關係，所以……」

平時只會落在額頭上如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感覺到千束柔軟的唇瓣輕輕地動了，低沉的嗓音將原本退去的熱度喚回。

「不懲罰一下不行呢」

「『Keep』」

重新意識到自己上身赤裸的事實只不過一瞬，沒有胸衣的阻隔，千束的指尖毫不留情攀向頂點。敏感的頂點被揉捏、按壓，勾起了過去的記憶，當瀧奈理解了未知的感覺是對方刻意使然時，她同樣明白了千束過去所有舉動的目的。

「吶、瀧奈感覺到了嗎？明明沒有直接碰就已經硬起來了呢、」

「嗯、……哼嗯、」

沒有回應的餘力，又一次被要求固定在頭頂上的雙手無法發揮遮擋的作用，瀧奈光是忍耐不發出令人害羞的聲音就盡了全力。不只撫弄著她的胸，還不斷說出煽動她羞恥心的話語，雖然說是懲罰，但聽那人的語氣顯然對此樂在其中。

「吶，瀧奈沒有自己做過嗎？」

「做、……什麼？」

「……不是吧？」

面對瀧奈的一臉疑惑，千束實在忍不住啞然。儘管早就知道那孩子對這方面的知識或慾望有些缺乏，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順從到能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允許她如此親密的碰觸。

瀧奈作為Sub太過服從了，甚至到了有些危險的地步、

「瀧奈、」

「嗯……？」

如果是第一次，她應該要準備得更有氣氛一點、再更溫柔一點，就像過去想像中的那樣、

「讓我抱吧」

但千束已經無法忍耐了。

解開瀧奈雙手的束縛，指尖往下巴施力，粗暴地堵住反射性張開的嘴。

「唔嗯！？」

柔軟的舌尖靈活地闖入，瀧奈剎時想到的是過去玩弄的千束的手指，還來不及做出反應，思緒便被淹沒於千束帶來的浪潮中。

由Dom所給予的親密接觸對Sub來說無非是獎賞，但對瀧奈來說，只要對象是千束，無論是親吻、還是更進一步的事情，都是不敢奢求的幸福。她確實不清楚千束具體想做得事情，不過，拒絕的選項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

懲罰變得如獎勵般甜美，察覺到瀧奈伸手環抱住她、開始恍惚地回應她的吻，千束悄悄地觸上那孩子最隱密的地方。

「哼嗯、嗯、……嗯啊、」

「哈啊……瀧奈果然很有才能呢，這裡、」

隔著她身上唯一一件防禦，千束的指尖往細縫處輕輕滑過，勾引出更多的濕潤。直到這裡，瀧奈才終於串連起所有線索，徹底理解了千束的意圖。

「瀧奈，腰抬起來一點。」

並不是被命令了才服從，只是因為是千束的請求，瀧奈才能夠毫無保留地接受支配。

牽著銀絲的底褲被退去，暴露出光潔的下身。

「好孩子」

雙手仔細品味過的身軀再次被柔軟的雙唇印下略微疼痛的痕跡，千束慢慢下滑，一個吻痕烙在小腹上，又一個落在大腿內側。瀧奈的手一時無處安放，隨著千束往下而攀升的緊張感，讓她只好緊緊抓住了身下的床單。

「千、千束、……」

「嗯？啊啊……抱歉。」

似是察覺到她的緊繃，千束的左手解開了她緊握住的右手，指尖滑過指縫間，與她十指交扣。有別於最初的粗暴，幾個輕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漸漸地緩解了她的緊張。

「放輕鬆，我絕對不會做瀧奈討厭的事喔。」

「嗯……」

千束的話語總是像帶有魔法一般，輕鬆地掃除她的所有不安，儘管那些不安有時也是來自那人，她卻每一次都融化於甜蜜的褒獎之中。

Sub特有的恍惚感逐漸蔓延，現在的瀧奈已經全然委身於千束的支配下。

「嗯、嗯啊！」

指腹沿著濕潤的隙縫緩慢滑動，即使小心翼翼避開的敏感的花蕾，初次的直接碰觸還是惹得瀧奈不自覺地縮起了腰。不斷滲出的愛液纏上手指，千束試探性地往狹窄的隙縫內按壓，指尖只不過探進了一點就感受到壓迫。

「唔嗯、唔！」

「嘖、……抱歉呢，我太心急了」

沒想到話才剛說完就弄痛對方，千束不會錯看從瀧奈眼角閃現的淚光是出自什麼原因，探進的指尖終是放棄了推進。吻去即將滑落的淚珠，順著隙縫滑動，指尖再次推升熱度。像是觸碰帶有朝露的花瓣般輕柔，千束的指腹撫過挺立的花蕾。僅是輕微地按壓，便能聽見高亢的嬌吟。

「哼嗯、……嗯啊！」

身體愈發止不住顫抖，瀧奈的視野被白金色的身影填滿。陌生的感覺向她席捲而來，慌亂之中，她只想找尋那對炙熱的紅寶石。

而她的Dom從來不會讓她失望。

「嗯啊、千、……唔嗯、」

在支配之中高昂，除了自己的Dom，Sub無法感知到其他存在。

沒能順利說出口的呼喚點燃了赤紅的火焰，千束的視線與其中的熱度貫穿了她，不斷攀升的熱浪終將爆發。

「可以喔、瀧奈」

指腹往盛開的花蕾重重壓下。

「『Cum』」

「唔嗯、啊……啊啊！」

在千束的命令穿過鼓膜的瞬間，不像是自己發出的甜膩呻吟劃破了寂靜，瀧奈的腰向上弓起，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抱住了眼前的人。

看著身下人朦朧的表情，再望向被打濕的手。陣陣顫抖的花蕾實在令人憐惜，彷彿還能間接感受到穴口的開合與內裡的緊縮，縱使捨不得離開，千束最終還是將手抽離。晶瑩的愛液在手上泛著誘人的光，輕舔了一口，仔細將瀧奈的味道烙印在記憶中。

「『Good』辛苦了，瀧奈。」

被幸福感包圍，連自己的呼吸與心跳聲都聽不見，只有千束的聲音在腦海迴盪。無力的雙手從千束身上滑落，滿溢著慈愛的紅寶石中映照出面露喜悅的自己，瀧奈很快地進入了Space。

「做得很好喔，好孩子。」

千束在身旁躺下，空著的手在背後輕拍，輕柔的嗓音引領疲憊的她慢慢進入夢鄉。感覺到眼皮變得沉重，瀧奈的意識開始渙散。

「可以喔，睡吧。」

在尾音落下的瞬間，瀧奈閉上了雙眼。

房間內只剩下平穩的呼吸聲，瀧奈入睡之後的表情緩和、鬆懈，看著比平時還要年幼許多。即使做了這種事，她的Sub還是對自己一點防備心也沒有，千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其實是想抱怨做了這麼多親暱的舉動還被誤會有其他喜歡的人、好不容易收到巧克力卻得到另一層面上的告白，還以為自己的心意已經傳達到了，結果最後還是只能以這種方式表達。

說到底，瀧奈根本沒意識到吧？自己是Dom這件事。

Dom可是強烈獨佔慾與支配慾的代名詞，被一次都沒說過Safe word的Sub突然提出要解除搭檔，不管怎麼想，會生氣都是無可厚非吧？雖然自我中心也是Dom的特色之一，但千束顯然是忽視了這一點。儘管有些不滿，對瀧奈所做得事也算不上是稱職的Dom該做得事情，千束的嘴角卻顯露出帶有一絲肆虐的寵溺。

「……真拿妳沒辦法呢，下次可不會就這麼放過妳喔，瀧奈。」

醒來之後已經是清晨，瀧奈慢了一拍才發覺自己並不是躺在熟悉的床上。肌膚之下是滑順的床單，注意到自己依然一絲不掛時，頸脖上傳來了異樣的觸感。還來不及感到訝異，房間的主人便走進房門。

「喔，瀧奈終於起來了啊，早安。」

「……早安」

她的聲音略為沙啞，喉嚨也有點刺痛。昨天的種種開始在腦中回放，瀧奈幾乎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不知是幸還是不幸，羞恥的回憶倒是一點也沒有忘。

「給，小心燙喔。」

「……謝謝。」

千束隨意地坐到床邊，將手上的其中一個馬克杯遞給她。濃醇的咖啡香味總是能帶來一個清醒的早晨，只是現在的她還不太想醒過來，喝了一口溫熱的咖啡，是她熟悉的味道。

是千束的咖啡，瀧奈不經意地想。

「果然很適合瀧奈呢，這個。」

「嗯……？」

千束指了指她的脖子，又指了指上次被移動到床前的全身鏡。沒有回到原位的全身鏡中，比起赤裸的自己和身上的紅印更讓她訝異的是頸脖上亮眼的紅色項圈……是上次不小心瞥見的Collar。

「這個是……？」

「Collar喔，很可愛吧？啊、難道瀧奈不喜歡這個款式嗎？」

「不是這個問題、」

她當然知道是Collar，沒有Sub會不知道這個東西出現在自己脖子上帶有什麼意義，瀧奈想問的是為什麼千束要這麼做。

「原本我可是打算在更有氣氛的時候送的喔？是瀧奈擅自誤會又說要解除搭檔，我才只好這麼做的。」

是瀧奈不好喔。再一次重申對她的控訴，千束若無其事地又喝了一口咖啡。

「這個……是給我的嗎？」

「哈……？當、當然了啊！我的搭檔只有瀧奈而已！」

激動地反駁，千束昨天的氣勢早已消失無蹤，現在看來反而還比較像虛張聲勢。看向鏡子，對比一絲不掛的自己，穿著完整睡衣的千束讓她有點不滿。

千束不也什麼都沒說不是嗎？

「……趁人不備時戴上Collar，千束沒想過我會拒絕嗎？」

「唉？……唉唉？！瀧奈不想做我的Sub嗎？！」

「都被那麼強硬對待了，說不定呢……」

「唔、可、可是……」

「當初明明是千束先說只是暫時的搭檔……」

「對、對不起！但是，因為瀧奈說了喜歡我，所以……」

如願以償看到千束終於失去從容、拚命慌亂辯解的模樣，瀧奈輕笑了一聲。不再打算繼續捉弄對方，畢竟自顧自誤會搭檔的她也有錯，比起其他種種，她應該更信任自己眼前的千束才對。

從結果上來看，不管是在傳言裡風流的千束、作為Dom而有強烈獨佔慾的千束，還是現在在她面前激動得脹紅著臉的千束，她從一開始就沒有討厭過。

這樣的千束送的Collar，她又怎麼可能會討厭呢？

顧不得手上的咖啡快要撒出來，眼前的人還在邊道歉邊試圖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在她的沉默之間，千束已經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所以說昨天那副強硬的樣子到底去哪裡了啊？

「……我還沒有聽到千束的告白。」

她的確喜歡千束，也告白過了，但還沒有得到回覆。

『我……喜歡千束、』

『嗯，謝謝。』

被迫坦白的時候，隱約記得只有自己單方面向千束告白，不覺得有點不公平嗎？

聽見她的抱怨，千束的眼神先是飄忽不定，最後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放下咖啡杯、轉過頭來面向她。

「瀧奈……我喜歡妳，願意接受我的Collar嗎？」

在Play時既強勢又從容、緊握著主導權不願放手的Dom，現在卻緊張得紅了耳根，瀧奈不禁覺得這樣的千束一點也沒有年長的感覺，但是這個回答離她想要的答案還有一點距離。

「千束……只是想要搭檔而已嗎？」

她只想成為千束的Sub，也只願意讓千束成為她的Dom，可是這樣不就只是被本能所牽引了嗎？懷著一絲不安，瀧奈從對望的那雙紅寶石之中看見了一瞬間的詫異，然後，千束大大地嘆了一口氣。

「啊啊……！真是的！瀧奈！」

「是……？」

「雖然也有這樣的人也說不定……但是！對我來說，Collar可是和結婚戒指同樣重要、是特別的喔？明白了嗎？千束さん的告白！」

「是……不過比起結婚戒指，千束的這個比較像訂婚戒指吧？」

真要說的話，她們其實根本都還沒交往。

「所以說……！」

「……我明白的喔、千束的心意。」

「那就是……？」

伸手觸摸扣在頸部的Collar，皮革製的材質摸起來稍硬，內側則似乎是因為做了某種特殊的加工處理而變得柔軟。鬆緊調整的剛剛好，即使躺下也不會感到不適，可以看得出那人的用心和對她的體貼。

「嗯，我願意。」

「瀧奈～！」

「啊、……請不要突然抱過來，很危險的！」

完全無視了她手上的咖啡，千束情不自禁向她撲了過去。一時沒有穩住的咖啡撒了一些出來，滴落在棉被上而留下了顯眼的污漬，看來待會不得不清洗了。

「瀧奈！喜歡！絕對會守護妳的！」

「我也喜歡千束。……但是Collar還是請讓我暫時先留在千束這邊。」

「唉？為什麼？！」

「太顯眼了。」

「這樣不是正好嘛！順便告訴其他人瀧奈是我的！」

「我拒絕，實在是太羞恥了。」

「唉唉～！！」

最後，由於千束在她睡著時幫忙向宿舍及學校請了假，瀧奈才以成對的項鍊作為交換條件終止了那人整整四個小時的拜託攻勢。

與Dom連結的Collar對Sub來說固然有著相當的重要性，但已然成為校園話題的兩人，瀧奈很容易就能想像當她戴著Collar、以Sub之姿出現在學校會發生什麼事情。更何況——沒有人規定Sub不能束縛Dom。

新的學期裡，與一年前同樣紛飛的櫻花在晚春時終於盛開。所有新生懷抱著不同的心思，在入學式結束後陸續走出校園，離開之際還不忘一瞥在人群中依舊引人注目的話題人物。

即使傳言隨著人氣絲毫不減，但誰也不會知道，二年級威風凜凜的風紀委員那藏在領口下、鑲有一顆小小紅色寶石的項鍊，其實和三年級的校園人氣王脖子上的那條、鑲有紫色水晶的項鍊是同樣的款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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