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把自行车蹬得飞快，同时敏捷地躲避着路上的车辆残骸。

这时候还是清晨，初阳依然躲在城市的楼群之中，铃想趁着此时赶快到达高中——被阳光照到身上并不是非常舒服。

铃的背上依旧是背着双肩包，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背包里多了一件干净的衣物——而不只是些挖掘搜集用的工具。

玲……她和同学们过得还算融洽吗？铃有些担心。但是毕竟牠们会遵循各自生前的记忆进行每日的活动，所以只要玲没有在哪里迷路，或者是被闯进学校的幸存者给……不会是这样的。

铃不太敢继续往下想。

依旧是半个钟头，铃就来到了校门口.

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及情绪，铃准备进入教学楼了。

空荡荡的楼梯间里只有铃独自一人的身影和脚步声。似乎有些地区残留的血液飞溅的痕迹揭示着牠们曾经在此处大快朵颐，然而受害者也许不久之后也加入了其中，因此楼梯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可见的残渣——兴许是被游荡的牠们清理干净了吧。

一路上到楼顶，午后的阳光依旧安安静静的洒在地板上，窗外依旧是争春的花儿。铃转过楼梯口，熟悉的教室和大门以及血印……几天前的故事就发生在此处。

铃站到了门口，似乎比前几天第一次立于此处更加紧张。

铃深吸一口气——虽然没有太大必要——将手放在了门上。

“我进来啦……”铃打开了门。

光线也随着打开的门钻进了昏暗的教室。铃在教室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就知道她会没事的。铃松了一口气。

那个藏在阴影中的人影似乎听到了动静，缓缓地转身，铃与牠四目相对了。

铃看见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教室里闪着血红色的光芒。

这下惊讶的是铃自己了。难难难道说……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玲也变成……

铃开始苦恼了。以往从来没有在活人身上吸取血液的自己可能在第一次尝试中因为没有弄清楚步骤而使被吸血的那位也转化为吸血鬼了？

（注：长难句分析）

教室里的那位就是玲。在听到背后传来的开门声后就转过身去，随即看见了铃。

“啊呜啊呜”玲叫喊着向铃冲去。

沉浸在怀疑中的铃尚未注意到这些。随即，玲便扑在了铃的身上。二“人”倒在了教室门口。

玲似乎也只能发出些无意义的嘶吼声，看来并不是完全的转化。铃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抬眼向玲望去——

趴在自己身上的玲安静了下来。玲的双手抓着自己的肩膀，不住地用她的脑袋在自己的胸口蹭着，偶有发出些像是猫咪的呼噜声。

有点可爱……？铃的心口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心理和物理意义上。

“好啦差不多要从我身上下来了吧。”铃轻轻招呼。

玲这才停下动作，慢慢地从铃身上爬起，摇摇晃晃地站在了铃面前。

铃也从地上起身，仔细端详起“重获新生”的玲。

和几天前一样，玲身上的制服因为被自己的血液浸透，已经大半呈暗红色，且已几乎板结，行动起来相当不方便。裙子和裤袜因为坐在地上的缘故，也沾染了不少血迹。已经变质的血液散发着阵阵难闻的气味。玲的眼角还挂着泪痕，皮肤惨白，但总体上皮肤却还算干净，没有太多尘土及血渍污染，可能是因为没有像其他的牠们一样四处捕食。

“走吧，带你去把自己弄干净一些。”铃牵起了玲的手。

“啊——”玲大概是同意了。

幸好学校水箱还有些存水，铃在卫生间里帮玲把身上沾染了血污的衣物全部褪下，随后接了些凉水，把玲身上的血渍冲洗干净了。玲似乎和落水的小猫一样，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旁人来解救，同时喉咙里发出了愤怒的低吼声，似乎在对这种待遇表示不满——然而却又顺从地任由铃轻轻搓洗着自己的皮肤。

洗完了，铃找了些干衣物将全身湿漉漉的玲擦干，随后从背包中取出了那件自己精心准备的衣服。

“桃，在吗？”铃敲了敲350门。

听到门内传出肯定的啊啊声，铃打开了门。

“小桃……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啊——呃……”桃写了几笔，撕下便签递给了铃。

什么事？

“就是……想跟你借件衣服……”铃感觉自己脸上有些发烧。

桃缓缓地从病床上站起，慢慢地拖着脚步，领着铃走出了350病房。

桃走得有些慢，铃也就不紧不慢地跟在桃的后面。

几乎是要到走廊的另一个尽头，桃在309病房门前站住了。

“啊——”桃缓缓抬起右手臂。“这……这里……”桃示意铃。

“啊，好的，谢谢小桃。”铃高兴地抱住了桃，随后转身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铃被眼前的衣物吓到了。房间里明显被重新整理过——病床被推到一边，甚至被翻倒，竖着挡在窗前，其余地方则摆了数列衣架。每个衣架上都琳琅满目地挂着各式衣物——从日常休闲风格的短袖T恤到运动紧身衣，再到装饰华丽的旗袍和洛丽塔服装……

铃慢慢地回过头去。桃看到铃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后，用便签挡住了自己的脸。

“咕……啊啊……请……不……不要……看我…… ”桃害羞了。

“随便……挑吧……啊——“桃慢慢将眼睛露出来，灰蒙蒙的瞳仁四处飘忽不定，试图躲避铃的目光。

铃不禁笑了——原来桃也知道搬这么多回来不好意思啊。

桃生前应该都没有穿过这么多款式的衣服吧……但是既然说了随便挑，那便不客气了。铃心想。

于是铃选了许久，一直到天接近擦黑了，铃才下定决心，选定了一件白色的旗袍。高开衩的短袖旗袍面料上镶嵌着银线，花团锦簇的暗纹配上一些用紫色宝石点缀成的花瓣，下摆稍长，装饰着少许祥云状的刺绣——铃觉得这才符合自己对那个尚有一面之缘的女孩的想象。

将旗袍取下叠好放进背包里，铃走出了309。

“我挑好啦……小桃？“

小桃不见了。

兴许是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忙吧。铃心想。

（注：在此暂且不提刚刚铃抱上桃的场景是如何被恰巧路过的阳子看见，之后将桃抓走按在床上狠狠教训了一晚上的事）

然而刚刚拿出衣服，铃瞬间想了起来，似乎并没有给玲带任何替换的内衣。

我这……真是太差劲了……真是把后辈当成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了。

玲似乎有些抗拒。 “咕……啊——啊——”玲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退后。

“我挑了好久的……” 铃有些失落，同时向玲一步步逼近， “但是我这里也只有这一件衣服了……所以……如果你不穿的话，就要光着出去了喔。”

“呜……咕……”玲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在半推半就下，铃还是帮玲换上了那件旗袍。

此时的玲确实能称得上刚出浴的美人——除了皮肤有些过于白皙之外。夕阳映照下的玲微微垂着头，双手重叠置于小腹部。铃站在一旁端详了许久，感到自己的审美还是比较合格的。

“咱们走吧。”铃牵起了玲的手。玲有些站立不稳，趔趄着跟铃走出了卫生间。

走过前一个教室就是楼梯间了。傍晚时分的走廊显得尤为静谧，空中悬浮的尘埃微微显现出了阳光照进走廊的轮廓。教学楼里也没有任何牠们的嘶吼声，一切都是静悄悄的。铃轻轻地在前面走着，玲——拖着步子在后面跟上。

然而总是会有意外的。一旁的教室里突然传来了桌椅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抱怨——

嘶——呜啊——

铃转头望去，透过破碎的窗户，教室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残破不堪的制服显示出这位生前应该是和玲差不多的低年级学生。 “她”可能是在漫无目的的游荡中不小心撞到了桌椅。

“她”也慢慢抬头看向了走廊，于是也看见了铃和被牵着的玲。

“啊——” ， “她”嘴里传出了一声意义不明的呻吟。

铃并不想理会这位，然而被牵着的玲似乎有自己的想法。

“嗷！……”玲尖叫一声，随后喉咙里传出接连的无法形容的咕噜声，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教室里那位正在继续游荡着的同学——曾经是吧。铃感觉她眼中的红色愈发鲜艳了。

就在数秒之后，玲突然挣脱了，随后径直从破碎的窗户中跳进教室，朝教室里的那个“她”扑了过去。

铃愣住了几秒，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玲！”铃才想起来要说点什么，喊了一声玲，随后从前门冲进教室。

冲进教室的铃再一次愣住了。

玲压在那个“她”的身上，双手狠狠地抓紧了“她”的双肩，正死死地咬着“她”的左颈，贪婪地吮吸着“她”已经腐坏的血液。

铃惊讶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虽然谈不上害怕，但是玲的此番表现属实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嘛……毕竟是不挑食的吸血鬼嘛……这么说来变质的血液也能填饱肚子吗……？突然冒出来的疑问让铃有些不知所措。

玲自然是不顾这些的，似乎看上去是在享受这顿大餐。

这顿饭持续了大约十分钟。玲大约是吃饱了，缓缓地抬起了头。

“啊呃——”

玲从已经一动不动的那个“她”身上缓缓爬起——因为用餐时完全趴在“她”的身上的姿势，用双臂将自己的身体缓缓撑起，变为跪坐在“她”身上的姿势；之后双腿慢慢用力，将身体竖直支撑起来，最终双臂下垂站定了。

玲慢慢转身，向立于门边的铃走去。

玲再一次出现在了夕阳映照下。玲的前胸已经被黑红色的血液污染，吃剩的血液从玲的嘴角滴落，在旗袍的下摆上留下长长的黑色的血渍。铃本想埋怨玲两句，教训一下她弄脏了刚刚洗完澡换上的新衣服，然而沾染了血渍后的旗袍似乎是有一朵黑色的象征着死亡的花朵盛开在玲的胸前，滑落的血迹好似花柄，而紫色的宝石则是点缀其中的花蕊——摇摇晃晃的玲，加上她口中时不时传出的无意识的声音（啊——），再一次让铃有些心动了。

于是铃看了许久，一直到夕阳隐去，天空换上了亘古不变的星辰底色，柔和的月光洒在走廊上。

铃眨了眨眼，突然发现夜色笼罩的走廊上只有自己和玲的眼中闪着幽幽的红光。是时候回去了。铃伸手去牵玲。

“咕……我……”

玲的口中冒出来了一些似乎有意义的词语。

铃的动作停下了。铃在好奇玲要表达什么。

“……喜……欢……你……”

铃眨了眨眼。“什么？”

“喜欢……你……”玲走上前一步，抬头仰望着铃的脸庞。

“等一下……不对……我……”铃——又一次——被打得措手不及。这么突然而且直接的吗？

“喜欢……”玲贴到铃的胸前了。玲将铃的双手缓缓握住，开始将铃的身体往后推。

“等等！……要站不住了。”铃不住地往后退，然而却低估了玲的力气——失衡仰面倒在了走廊的地上。

等等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一幕。有一个瞬间，这个想法闪过铃的脑海。

玲再一次将铃死死压在身下。铃睁开眼，看见玲那一双迷人的血红色的双眼正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自己的回应。

所以我现在是被强硬的后辈推倒了吗。铃显然还没有准备好接受这份感情；虽然自己之前确实是对玲有些“一见钟情”的感觉，但是和玲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天——其中半天的玲是活着的玲，而另外半天是已经死去的玲，现在就接受的话真的不会太草率了吗……

“喜欢……”玲依旧在不依不挠。

铃叹了口气。“也许这就是自作自受吧。”她决定了。

“玲，我也喜欢你。”铃将玲搂入怀中。

再一次，玲像是撒娇的猫咪一般，在铃的怀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待玲撒了好一会娇之后。“玲？可以起来了吗？”铃试探地问。

然而这一回玲的态度有些强硬。玲撒娇的动作停下了，转而向前靠近了。二“人”四目相对。

“要……那个……”

没等铃想明白“那个”是什么，玲不由分说地凑近了，铃感觉玲吻上了自己的嘴唇。

玲用灵巧的舌尖很轻松地撬开了铃的嘴，这部分得益于铃的防范意识欠缺。铃再一次品尝到了之前发誓不会再尝试的属于“牠们”的血液的味道。然而不同于以往，加上了玲的气味的“牠们”的血液，似乎并没有以往那样难喝。铃逐渐沉醉其中了。嘴里的战事十分胶着，一会是玲占上风，一会是铃；二“人”都在尽力地和对方交换着有限的充满血腥味的体液。铃的身体也逐渐从紧张慢慢放松下来。不再抗拒玲的主动进犯。

要不是铃突然想起这里是学校的走廊，说不定这种缠斗会持续一整夜。

铃奋力从这种令人愉悦的战争中抽身出来。 “玲……够了……该回去了。”

然而玲并没有投降的准备。 “嗷——啊……那个……”

哪个？铃有些生气了。 “在外面太久了，该回去了。”

玲立刻就让铃意识到这一次的“那个”是什么意思。玲稍起身，缓缓地将手伸向了铃的裙子下。

“噫咿咿咿——”铃开始有点后悔了。一方面残存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做这种事，另一方面……快感却似乎在自己耳边轻轻地鼓动着“来吧，做一些让自己快乐的事吧……” 。

铃最终放弃了抵抗。

我的第一次……就给玲了……铃在失去意识之前想到了这一点。

第二天清晨，当铃迷迷糊糊地从地板上醒来时，发现玲似乎早就蹲在自己面前，歪着头等待自己醒来了。

铃伸出手摩梭着玲的脸庞。玲眯起眼，在铃的手掌心里缓缓磨蹭着。

有点可爱……铃觉得自己的决定可能是对的。

铃站起身，舒展一下筋骨——硬地板弄得自己全身腰酸背痛的。

铃尽量不去看昨晚上那些事的痕迹——满地都是粘稠状的体液——血液和其他粘液的混合物。

我还是不打扫了，反正不会有人看见的……即使是“牠们”看见了，大概率也不会在意吧……铃有些惭愧。

铃再次牵起了玲的手。 “我们回家。”

玲也许听懂了这句话，略微点了点头。

因为自行车只能搭载一人，因此两“人”只能步行回医院了。一路上，铃和玲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血液科的故事，以及“牠们”的故事……玲肯定是一个好的倾听者，虽然不一定都能明白铃口中的那些词语究竟是什么意思。玲有时也会咿呀啊哦地想要加入一些自己的看法和经历，然而因为某些客观条件限制并不能够有效地表达自己的意思。对此，铃只能苦笑着听完玲的长篇大论。

回去了之后让阳子和桃帮我吧。铃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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