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上课的时候。

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转校生，在这个高三最紧张的时候显得突兀又突然。

长头发简单扎成一个马尾，白色体恤，休闲衫。眼尾有颗小小的痣，笑起来有酒窝，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

“大家伙好！我叫白草谷，女的，是个无性恋。”

奇怪的自我介绍。

老班听到之后，愣住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学生居然会这样介绍，她不由得为难的看向旁边的班委。

班委好像也有些尴尬，但表面还是大方的鼓励周围同学欢迎你。

我想你是多么喜欢这样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从一开始就开始试探老班的底线，直到毕业后老班苦笑着给你的评价是“个性鲜明的女孩”。

几声敷衍的鼓掌，也就开始上课了，班级里的气氛又恢复如初，丝毫没有多关注你说的“无性恋”是个什么东西。

而缘分，妙不可言，无性恋女生就这样坐在了我的前面。

有一段时间她没有我们学校校服，衣服都是五花八门的，不是花衬衫就是喇叭裤皮鞋，像港台电影里女人的打扮。

老班天天逮着你说话，说你弄得跟女流氓似的，让你先穿别人的校服凑合一段时间。

你笑嘻嘻说，自己长得漂亮。

老班翻了个白眼。

然后校服到了，你总觉得新的东西不先搞出点旧的痕迹都不敢用，你在新校服上面用油漆笔写了几行字“虽千万人，吾往矣”，很潇洒，就像你的脾气。

显而易见，之后你又被老班骂了。

但经这次油漆笔事件在班上引起一波热潮，大部分人会互相签名在自己的校服内侧，这种情况也持续了一个星期，不知不觉隔壁班也在用油漆笔互相在校服上签名写字，可能是因为高中最后一年的缘故，同学们对这些“纪念”意义的东西看得很重。

你好像很容易带起一波热度，但这些事情你都毫不在意。

——

02

经常看见前面那个身影趴在课桌上。

我拿着湿巾纸仔仔细细擦拭着手上每一处皮肤，我很不喜欢黏腻和脏污在我的身上，一丁点也不能接受，这样格外的偏执也就是大家所说的洁癖。

抬头看见你早就坐直了，耳垂上挂着一只小小黑色的耳钉，因为耳旁有碎发掩盖，不仔细看真的发现不了。

我这个时候居然心想着，你打耳洞，每天清理它，多麻烦。

之前你因为奇装异服，老班不让你去跑操，但是你现在穿上校服，老班让你到前面领头，你带的队歪歪扭扭，还喜欢带你那群人超近道。

回到教室就看见老班那扭曲的脸。

当时你和班长，班长同桌还有梁茂四个人一起玩，老班也知道你这群人也是最喜欢惹事的，原本三人男生插入一个很喜欢搞事的女生成为了班上的焦点，你说你们是另类f4。

最终你跟这群男生一起罚站在外面半节课。

你很大大咧咧跟别人打成一片，网吧里经常看见你和几个男生去开黑打LOL，你当时喜欢玩露露，是个辅助职业，我对这些不太了解只是偶然在后面听到。

早上在教室外面看见你们蹲在走廊外一起嗦面。

梁茂揉着鼻子打喷嚏，今天他又迟到了。一迟到就会吃不到早餐，通常你们也给他带一份，吃的时候你们嫌弃他打喷嚏，在走廊上相互擂肥的时候还会吐槽彼此。

（擂肥，武汉方言，泛指通过打、威胁等手段非法获取他人钱财，但我们这里关系好就很喜欢相互开这种恶意玩笑。）

但很不幸的是，你们开玩笑的时候，热干面的汤汁泼在了我的裤脚上，这真的很让人反感和难受，浅黄色的液体黏在我的裤脚上，白色的袜子也沾染了污渍，让人以为这是去厕所不小心摔进去一只脚似的。

这个泼了汤汁的男生是梁茂，是你最亲近的游戏伙伴。

我心情坏得不行，他傻愣愣的看着我，只是口头道歉着，身体却没有动作。我想下次见到他耍点小手段整整他。

你就这样蹲着，抽出纸巾给我仔细擦拭我的裤脚。

我抽出湿巾递给你，你接下又重新给我擦，我觉得你这是该的。

“一直都关注你，你每次买这么多湿纸巾，你是批发这么多吗？”

“不是，一包一包买的。”

“那得多贵？”

“一包7块吧，挺好用的，我喜欢。”

“那也好贵！你有洁癖啊？”

“是的。”

“哦，我和你一样。”她抬头看着我笑。

我调侃道:“洁癖？你不是无性恋？无性恋包含洁癖？”

我嗤了一声，我可以现在就戳穿你的伪装。

就像网络上那些喜欢跟风说自己是抑郁症的年轻人，她可能跟风说自己是什么类型的症状，人内心最没有存在感。无论你什么身份，内心都渴望一份存在感。现在的人最怕被人说平庸、乏味、没个性。

就像好多人跟风阅读《人间失格》，跟风喜欢太宰治。

起码我不喜欢太宰治。

你贴近我的耳朵说:“你这洁癖是身体上的，我的洁癖是在性上。”

“性”就像是一个禁区，学生时代谁都不会公开去讨论。

但虚伪是人类最不雅的心理。谈性的人不高尚？

我对你有了别样的改观。

有爱的性，称为做爱；反之，叫做性交。

那有爱无性，这种爱叫什么？

你好像回答过这种问题，这种爱是利刃。

但我中午放学还是忍不住跑回家换干净衣服，午饭自然没有吃，你问我是不是生理期怎么一直爬桌上，我回答是。

晚上放学回家时我胃痛得痉挛，可能情绪不太稳定，我只会一味的埋怨周围所有的东西，在那一瞬间我简直对你恨之入骨，但现在想想我的想法何其幼稚。

——

03

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学生时期有种女性的友谊往往维持不久。

她们往往只会一味的索取，不懂得如何平等的对待和相互付出。她们会刻意询问你身上的每一个东西怎么得到的，询问你的行踪，比亲妈还关心你在哪，还会与同性之间的友谊相互争风吃醋，各自闹脾气，划分小团体。

你有很多裙子，衣柜里一部分是lo，一部分是港风衬衫，还有好看的小玩意小配饰，也有女生会跟你讨要文具或者说装饰品。

那时候你笔袋里的笔都是在MUJI买的，都很贵，你有一大袋，结果只剩一半了，最后你还得找别人借笔。

不得不说，不管在哪，这笔要是明面出现在桌上，那没过多久肯定会不见的，或者说过了很久发现在别人的桌子上。

你之前跟你的f4团伙玩的时候，有个喜欢梁茂的女生当了你的好朋友，上厕所也要一起的程度。

你对她很好，带她逛展子，甚至为她鸽掉了f4团伙的开黑活动，给了她一套lo裙。

你帮她追梁茂，我以为这f4可能以后变成f5了，刷新了。

可是后来你说，其实你一点都不想干这些事。

因为你们老是喜欢欺负一下梁茂，喜欢梁茂的女生f5成员不乐意了，喜欢天天护着他，你们本来的小团体顿时觉得哪哪都不顺眼。

班长是个暴脾气，表面上还是往常打闹，但私下没有和梁茂再接触了。

你感叹男生的友谊很奇怪，明明都不喜欢，偏偏还是好兄弟，她都不清楚所谓男生友谊打一架就好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们当时的情况真的很复杂。

有一次你给她出头，说是因为那个女生老是说大姐头拿了她的东西，你去跟大姐头讲理，结果你跟大姐头吵起来，那个女生站在一旁看热闹，装作玩手机。

她后来反咬你一口，人后说这些都是你的错，你坐视不管的结果。

你有几天不敢出校门，你怕那位大姐头真的会在外面找人打你。

你几次趴在桌上偷偷抹眼泪，坐在后面的我看的是再清楚不过。

我那天找了借口留你要不要坐我的自行车后座，你说你父亲会开车接你，我说好叭。

我想你还是扛不住压力和家里人说了，之后老班叫出那个女生和你一起谈心，但也只是裹稀泥不了了之。

你很喜欢自我反思。

对于这些事，你感到生气和不满属于人之常情，你觉得自己做的是不是哪里不够好，不够无私，要自我反思。

我觉得那些人说你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真的好笑。

跟你形影不离的朋友最后变成了这样。

如果是我，我会满腹怨恨，我会明目张胆的让他们得不偿失，让她之后都不要靠近我。

你是很容易自我伤害的人，可我多希望你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第二天你跟没事人一样，表面还是跟那些男生玩，女生都不太愿意靠近你。

你笑的很开怀，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觉得有些东西早就变了。

可当时我问你你也不说，我去问你的同桌，结果你同桌转身就把我卖了。

你狠狠回头瞪了我一眼，明明是想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明明是想安慰你，反倒让你误会。

最后这件事我是在别人的嘴里问到这些支离破碎的消息。

——

04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总是会传来关于她的闲言碎语。

好的，坏的，还有胡编乱造的，当时的言语都对于你来说无关痛痒。

我以为风言流语一段时间就过去了，或者起码这接下来一段时间，过了高考忍忍就过去了。

可当大家带着有色眼镜看你时，你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你后来说对你伤害最大的可能还是老师的误解，你无法去无视老师的冷漠，因为高考即将来临，你没有勇气在课后多向老师请教题目，那一段时间你都是战战兢兢的。

我那天上课好奇戳了一下你的后背，你反常般笑眯眯的看着我，没有说话，然后下一节课就擅自和我同桌换了位置，我的新同桌变成了她。

我当时问你怎么敢这样，那时位置都是固定好的。

你只问我:“八卦阿？你想知道哪些？”

“所有？”

“所有。”我转着笔，看着有些漫不经心。

她说她的名字叫草谷是因为草和谷结合起来就是“苦”字，父母想让她多吃点苦也能放下世上所有的苦。

她说她谈过几年恋爱，但都很短暂。

她说她对人与人的触碰有点排斥，现在对爱也排斥。

她嘲笑般笑出声音，这可灵验了，现在她觉得自己像个高僧，无爱无欲，特别适合吃苦。

“那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嗯？没有。”

她道:“智者不入爱河，怨种重蹈覆辙。如果没有PUA、家暴、出轨、欺骗、利用，不会有人拒绝恋爱，恋爱是感情付出，如果付出不对等，就会失去，为什么我要用时间去一次次试错呢？”

我在想，你多聪明，为了不再受到伤害而拒绝了一切开始的可能。

“你这是受了多重的情伤？”

“没有，是我自己悟出来的。”

我反驳:“弗洛伊德认为，人在性方面的压抑是心理障碍产生的原因。”

她:“很有道理，但我每次想到都会不可接受。”

“这可说不准。”

我想了想，心理书上治疗的流程都是循序渐进，就像温水煮青蛙，只要让她慢慢露出破绽然后再一击致命。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们做同桌也只是相互之间偷偷一起听歌，做点小动作玩以此苦中作乐。

她有时听歌听得摇头晃脑，不时哼出几声调调。

我拿过耳机一听，是animal。

“难听。”

她回我一句:“没品味！”

后来她又甩给我一个mp3，让我回家听完它，不然上课继续给我噪音干扰。

我应。

里面全是周杰伦的歌，我很满意。

“你也有靠谱的一回了。”第二天我到学校后语重心长拍了拍她肩膀。

“哈哈，说得像你很靠谱一样。”

我说:“我可是靠谱的年轻人。”

她嗤笑一声说:“不信。”

我顺着话自嘲道:“既靠背，又离谱。”

她哈哈大笑，整个人缩进我的肩膀里，捏着嗓子娇滴滴的喊:“靠谱女人！”

“诶！”

她笑得花枝招展，盯着我问:“问个问题，你要是变成男的，你会先干什么？”

“先干你。”

“真变态！”

我眼睛一亮，继续仔细描述幻想的那个场景，她眉头皱得更深了。

看来恶心到她了，心情有点畅快。

——

05

你半夜的时候把我叫出来。

脸上带着笑容，但那双眼睛却盯着我的脸，像是在打量我，好像在确认什么东西似的。

“看着我搞什么？”我挺直了背，直视她，暗自较真着。

“你......你里面什么都没穿吗？”她压低声音，但情绪好像很惊讶。

我喜欢裸睡，被她叫出来时只穿着一件风衣，再里面只有一件内裤。风吹过我的双腿勾勒出形状，挠得大腿有些酥酥麻麻的。

“对啊，怎么了？”我一边回答一边靠近她。

“我没想到你比表面上还要那个.......”

“因为我是有性恋，我有欲望。”我扶上她的腰，捏了捏她的软肉，偷看她的表情。

她双唇抿的紧紧的，瑟缩了一下脖子，侧着脸回答“这跟性没有关系吧？”

“有啊，就像曝光癖一样，我半夜的时候就会化身成野兽，所有的欲望都放出来了。还有，是你现在把我叫出来的，你现在嫌弃也来不及了。”

“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怪你，所以你要保护好我，别让别人知道我是个变态。”我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说，就是要把错怪给她。

她叹了口气，挠了挠耳朵，声音似乎有些恼怒，答应着:“好！”

我贴在她的身上，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带路吧？”

“打车！”她挣了挣我的手，但没有脱开，只能侧着身子歪歪扭扭跟我进出租车后面。

夜晚，司机从后视镜其实看不太清楚我们这点异常的小动作。

“去哪？”司机问。

她报了地址，中途又挣扎了几次，看到我的胸口暴露出一条缝，她连忙伸手掩好我的衣服，接下来自顾自终于放弃了，任由我怎么贴近她。

车内空间狭窄，我们挨得近了些，她头发飘过来时总带着股香味。

怎么形容，就像乳臭未干的奶味，小孩儿味。

停下车，我们不得已短暂的分开了一会，我打量着面前这座建筑，“你带我来看电影？”

“是的。”

很普通的电影，我都不会记得叫什么名字的那种，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半夜看，这让我大所失望。

“我还以为是三级片呢。”我笑了笑，转过身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起来。

“你一定要看那种？不至于吧？这个其实很好看的，我怀疑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她语气好像有些失落。

听到她这样说那我玩心起来了。

我伸出脚搭在她的大腿上，慢慢用脚趾勾住她的裤子往下拉。

“不要闹！”

我对她耳朵悄声道“才没有闹，还有我既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也没有说这个电影不好看。”

“你先把腿放下来！”她低声呵斥道。

我轻笑:“是我对你这个人感兴趣。”

“滚吧。”

她用手肘狠狠捅了捅我的肋骨，很痛。

“不放脚，我脚冷，想让你肚子捂捂嘛。”我假意撒娇着。

“你动静小点！”我甚至看到了她眼里闪着泪花。

“明明一直大惊小怪的是你呢。”我怼得她哑口无言。

这一晚上下来都是沉默的看电影，算是我的胜利罢。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她鬼鬼祟祟低头从抽屉里抱出半个西瓜，用铁勺从中间擓了一大勺西瓜。

这个勺子她嘴刚用过。

“吃不吃？我特意从家最底下冰柜抱出来的，中间这块最甜！”她问。

我撇了一眼“不吃。”

“不吃也得吃！”她强行塞我嘴里。

冰得我龇牙咧嘴。

太冰了，这个西瓜块又太大一块，我咬了一半，手接住剩下一半。

“浪费！”

她又低头，用嘴衔走我手上剩下的西瓜，留下手心一层浅浅的西瓜汁液。

“嗯——好吃。”

好脏，我看着手心，怀疑她是不是在报复我。

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整个人露出得意的神情。

我们好像进行一场谁都没有明说的博弈，我想扒下她那张无性恋的皮，她想让我身上沾满污渍，一次次试探对方的底线。

——

06

洗澡时发现身体上面有一块青紫色印记。

没想到还是在肋下留了痕迹。

我自虐般又戳了一下这块淤痕，嘴角上扬，我得好好抓住这个把柄。

第二天我就威胁她，你之后有时间去我家，让我也对你做一件过分的事。

她神色淡淡，面无表情答应了。

我想又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最近都没有什么流言蜚语，大家都在准备最后的高考冲刺。我戳了戳她的胳膊，问“怎么了？”

她愣了一下，撑起脸颊说:“父亲回来说家里欠的债多，让我早点打工赚钱，不要上大学了，学门技术就好，家里没钱供了，当时我答应了。”

表面上看上去就像在聊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

我有些怄气:“那我想和你在一起上学，这样不行？”

她面上露出苦恼的表情:“你是想和我一起？”

“对啊。”我答“你不相信？”

她停顿了一下，释然地笑了笑:“刚刚骗你的，我也想和你一起到同一地方上大学。”

我思考着她刚刚说的话，没有回答。

——

07

一段时间里，我的梦全是一些不堪入目的事。

我依稀记得有一段情节是我亲吻她的嘴唇，拉着她的手，上了一辆公交车，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一切都那么平和美好。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

我醒来时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但有些不自然，虽然是梦，我还是抽出湿巾擦拭我的嘴唇。

高考的前一周，你变得很怪，你好像越来越瘦弱，不是说体型的变化，而是气质上满满的疲惫。

要知道你是连无论大小考都会活力四射跟你的f4团伙开黑玩耍的，你每逢考试结束都跟我说「噢！你知道我考前一天还在网吧玩某.......」

你好像每次考试都会说“啊，考得一般吧”，考前一天玩游戏，但每次考完都发挥的也是一般，平平无奇，有时觉得你可能会成绩下降，但是都没有，就像一摊死水，没有波澜。

我知道无论是谁都会为最后的冲刺搞得疲惫不堪，但是对于你来说，这次更加的反常。

我放学邀请你一起去外面嗦面，重庆小面，你无心的挑着面里的葱花，你不喜欢吃葱花，这碗面的葱花你用筷子挑了好半天。

我看不下去帮你全挑完，推到你面前，询问“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你告诉我你在担心自己考的太差了没脸回家。

我很坏心眼的当场戳穿你的谎言，虽然你从来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你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把握，这次测试的成绩也是平常的发挥，只不过你还在努力掩饰罢了。

我不相信，你肯定还隐瞒着什么事情，你不愿意告诉我。我猜测，你是害怕，怕别人笑话你，怕我跟其他同学打听什么，你从来不主动跟我说任何事情。

我们认识一年，我只在你身边呆过五六周，其余的时间，我对你的了解甚至都是空白的，你的朋友圈很窄，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许你的童年并不快乐，也或许你现在已经忘记了曾经的不幸。

你是一个善良而阳光的女孩，你的话很多，你的性格很温柔，你总是安静的坐在角落里，你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你似乎很喜欢笑，笑起来眼尾的小痣也仿佛有了灵魂，它也会笑。

我觉得你如果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不需要惊天动地，哪怕只是平淡如水，至少我还能偶尔见到你脸上带着微笑的样子，虽然我得承认我在这一瞬间会幻想到你以前谈过几场恋爱也会这样笑，想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喜欢你的倒都不是什么好人。

有一次，我们在食堂门口遇见了一个男生，他站在我们的桌旁盯着你看，脸颊通红，目光炽热。

你当时吓了一跳，立刻站起来躲到我的身后，我替你挡住了那个男生，告诉他你有男朋友了。

但那个男生似乎仍旧恋恋不舍的看着你，我说你再看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他终于离开了。

我们一直坐在座位上等着他走远了才敢离开，刚出门，迎面吹过来一阵凉爽舒适的风，你笑着说:“我男朋友是谁啊？”

“我啊。”

“去你的。”

我故作高深的说:“我得改改如果我变成男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了。”

“是什么？”

“当你男友。”

她没有答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嘴唇抿的紧紧的。

“然后再干你。”

“滚吧。”

那天吃完小面我们就回去了，我顺势想搂着她的腰她却躲开，这就很奇怪，但此时我并没有多想，只觉得这个人又在闹别扭。

——

08

高考完后，这是突然下的一场大雨，都来不及躲避。

靠在沙发上和她看一部电影，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水果，开着窗，微风时不时经过。

她把头转向窗外，盯住了那条霓虹闪烁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叹了一声。

“来吧，你要怎么伤害我？”

我盯着她看了半晌，缓慢地抬起胳膊，朝她伸去:“听说两个人能不能睡到一起，要看荷尔蒙是否相合。”

我解开她的衣服，她没有反抗，直到我看见她腰部上的痕迹顿时笑出了声:“白草谷同学是个撒谎精。”

“你这哪儿是无性恋，你是受害者。”

我的手慢慢向下抚摸着那柔软光滑的肌肤，上面无疑例外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青紫色淤痕，相比我的一点，她身上面积更大，且更狰狞。

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只能看到人体的外部器官，比如鼻子、眼睛、嘴巴和皮肤，却看不到体表之下的，比如血管、脂肪、肌肉、神经和骨骼。可当意识层面下隐藏的记忆、创伤、痛苦等，也是无法发觉的。

当昨日的悲伤记忆重现，你又会有多痛苦？

“我确实是无性恋。”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嘴唇微颤着，像是在隐忍“但你知道，我可能还有点.......”

“嘘——让我分析一下，这是你家里人弄的，或者是你最亲近的人，不然不是这种部位。这是导致你有了心理障碍之一，对吗？”

没有相似经历的人绝对是没有发言权的，我没有多说安慰的话，多多少少能猜测她的原生家庭给她带来怎样的危害。

她明显地吞咽了一下:“对.......”

可能阻碍她对性排斥不是所谓的无性，而是她对性的错误看法。

“我有一个问题，你不是很不喜欢别人近距离触碰你吗？”

“不是，但也不全是。”

“我碰你就行？”

“因为感觉你很干净，所以我现在对你的排斥不是很大.......”她顿了顿“但我对其他人感觉都很脏，心理上的洁癖大概是这样吧？”

人从懂事开始，遇到一件事或者认识一个人的时候，都不是从零开始对他进行认知的。我们有过往的经历，有记忆，这是我们认识新事物的基础，然后在此基础之上，我们对新事物进行添加转换，形成印象。

“字面上的干净能理解，但如果要说别的，我并不是干净的人。”

她回我一句:“那你不是偏执性的洁癖吗？那我还以为你会嫌弃我很脏，你为什么也要一次次靠近我？”

“因为你也很干净。”

我褪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咱们彼此身上唯一一块布料只有底裤，就那样紧贴着彼此的皮肤，肌肤相亲之处有着微微的汗湿。

我把脸埋在她胸口嗅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香，嘴角扬起微笑:“睡觉吧。”

她紧抿的嘴唇惊讶张开:“居然只是这样？”

“不然呢？”我缩在她的颈窝吸了一口气“你的味道很让人安心，感觉这样很舒服。”

她沉默了一会，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她皱眉:“那你刚刚干嘛把衣服都脱了？”

“你要说的，那是情侣之间你情我愿才做的事情，不过我想做的，只是想让你恶心一下，让你跟我一起裸睡。”

她长叹一口气，扶着额头，后无奈地笑出声:“确实恶心到我了，你赢了。”

——

09

傍晚醒来雨正好停了，两个人一起去夜市凑凑热闹。

这个时候，街上行走着不少年轻男女，大概是考完结束晚上来放纵一下。

她在一旁买烤串，我在街的另一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她父亲，之前她被针对时也叫过她父亲接她回家，这个还是有印象的。

这时她父亲还在一旁的人造湖旁边散步，趁着周围没人，我戴上帽子，压了压帽檐，静悄摸过去，抬起腿就是一脚把他踢进湖里。

我可不是什么圣人，如果我的猜想是错的，那今天我和白草谷的缘分可能就这样结束了，毕竟我做的事情足以证明我是一个很恶劣的女人。

转身跑走，后面传来水花扑腾的声音，男人的骂声，周围人的唏嘘声，还有求救声。

几米远就看见了她向我走来，我摘下帽子，她看见了多少？会对我说什么？

“走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悦耳，像春风吹过湖畔一般清脆。

什么也没有多说。

半晌，她扭捏地对我说:“我好像喜欢你。”

“诶，我知道。”

她凑近过来，飞快亲了我一下。

像昙花，像烟花，像一切易逝美好的事物。

“你是有什么感觉吗？”我这样问她。

“没有。”她被夜市灯光照得脸颊红红，可能在撒谎。

“我也是。”

她的手紧紧扣住我的手，掌心温热濡湿。

终于实在忍不住身上的异样反应，我询问:“我可以拿出湿巾擦吗？”

她皱了皱眉头“这还要问我吗？你擦就擦罢！”

我点点头，松开她的手拿出湿巾仔仔细细擦干净我的手心和指缝。

“你有手汗。”

她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张了张口又抿下唇“你不擦那个......”

“什么？”

“........”她不自然的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嘴角。

“我没跟你说过吗，你不脏。”我有点无语，但仔细想想我确实没认真说过，这个只是我随口回复的。

“其实我腰部有一块骨头被打裂了。”她突然对我说出这样一句话。

“现在还疼吗？你父亲打的？为什么？”好奇心使我迫不及待想了解。

“我求着他们让我上学，我那时想不能辜负你的期待，就直接撩起衣服让他们打，打个痛快，最终他们妥协了。”她弯着嘴角笑。

我不是没见过你的眼泪，在你被冤枉时，会委屈的哭，你会因为一部电影流泪，也会因为感到羞耻逼出眼泪，我没想过在这个时候，你表现得如此风平浪静。

“我不会怪你，反倒觉得舒畅不少。”她说。

她应该看见了，回复了，堵住了我想说的话。

“你真的能接受吗？”我有些愤愤不平，盯着她看。

“我自己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因为我认为我内心足够有力去直面世间的任何中伤。”她轻快的说，就像她转学那天说自己是个无性恋一样，诡异的骄傲感。

“哦。”

“你靠近我些，这次不要牵手。”

迟疑片刻，你终于慢吞吞的伸出手，挽住我的胳膊。

“那你爱我吗？”

很多人困在情感关系中，在更深的层次，是看不清依赖者与反依赖者的这种无意识渴求。而在意识层面，他们分不清“爱你”与“需要你”原来是两回事。

“那你会自慰吗？”

她有些意外，脸憋得通红，声音细如蚊吟:“我.......我会.......”

“那这样比喻吧，我爱你就像你会自慰一样。”我说道。

她眉眼弯弯，小痣隐藏了起来。

可就像自慰只是需求，是依赖。这种时期的爱只能说是单纯而非一定性。

爱不是占有，而是给足够的空间让彼此成长，成为更好的人。

“白草谷同学。”我这样正式呼唤你。

“我要去国外了，你也要离这里远远的喔。”

“你这个骗子。”她一下流眼泪了，毫无征兆的，没有表情的。

“为什么？是因为我没有性？”

“那你说我们有爱无性是什么？”

她甩了我一巴掌，很痛。

“是利刃，你伤害了我。”

很奇怪，这个场景像是我是个渣女一样，我们明明也没有交往。

七月打电话给你，我要去英国了，你说着真好。

我想着这就是结局吧。

——

10

学生时期的聚会都是越聚越烦的。

老班也说过，毕业后你们境遇不同，如果你想做一辈子的好朋友，那你们就要一起努力，努力成为一个阶层，处在一个圈子，这样你们才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否则，你们友谊仍在，但却无法相处，只能回忆。

说到底回忆就好好放着，干嘛偏要现在掺杂了些利益呢？

刚回国的时候才知道高中同学都为了等我，专门把聚会延后了，更烦了，也不知道班长怎么想的。

最后说好的43人全到的，最后也就来了20个人左右。

打车的路上，司机正好调了个情感电台正在播，你认为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我对未来真的没有多少期许，可能大多数时候理智占上风，每每都会想到白草谷同学的经典名言“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

我现在可是智者了，不知道白草谷同学成为了大冤种没有。

白草谷同学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活跃气氛，气质上简直多了些许稳重，我像个老母亲一样关怀的眼神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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