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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武痴,2

[db:作者] 2025-08-10 23:28 5hhhhh 1060 ℃

槐天裴跑着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些冰冰凉凉的,天上像是下雨了,奇怪。他回到医馆时,看到春联被刮得这般模样,愤懑了一会,打开门,看到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大雨。

“……!”

房梁上的药材没有来得及收,潮湿的沙砾随着房瓦滚落下来。

医生就站在那,他很木讷,双脚站在院子的正中央,身躯佝偻。槐天裴远远地看着他湿透的医大褂像是凌乱的破布,在风沙里残败地翻飞。

槐天裴先是冲过去。他只身走进院子后,才发觉这空气是如此浸凉。

他搂住瘦弱的医生,大声呵斥,那虎齿狰狞地像是要咬断猎物的脖子一样。他很恼怒,很不解,也很震惊:“你在干什么?!”

但是医生像是哑巴了一样。他的眼眶噙满泪水,嘴唇干裂。

无可奈何,槐天裴径直去找到了练招木桩旁边的蜡黄伞——他知道这伞在这里——撑起来,挡在医生的头上。

小石块般大小的“雨”撞在伞骨上,噼里啪啦地响着,然后化成水和沙的混合物从伞沿落下,滴到医生的手臂,落入袖口。医生手上还攥着父子二人合照,但它也被打湿,纸张的折痕里有涓涓泥流。

槐天裴使劲摇动他:“发生什么事了!说话啊!”

医生嘴巴微微抖动,鼻子无法控制住鼻涕流出来,他很想哭,但是发现自己哭不出来,干涸的嗓子里只有气流的摩擦,没有声带的振动。他在呢喃——“我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

“我的儿子……他……”

医生的骨骼在槐天裴的怀里既脆弱又冰冷,就像槐天裴稍微一用力,这身体就如同纸张一样被折碎了,“他……和那群天灾信使们,在来玉门的路上……遇袭了……他……”

槐天裴恶狠狠地啧了一声。“你别说了我扶你回房间。”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医生抱起来,轻飘飘的,比曾扛起过的所有药材都要轻。

嘶啦。嘶啦。

他听到了这个男人在自己身上颤抖——双肩都缩成一团,他几乎没有脂肪,身体很冰凉。槐天裴几乎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身上这人呼吸开始变得很困难。短时间内,医生本人发生的变化如此翻天覆地。

“我的儿子……”

医生的话语仿佛是刀绞,千刀捅着他的肝脏,空气从空落落的气管缝隙里才会发出这样虚弱的气音。医生蜷缩在床上,手臂抱紧了自己的脑袋。直到失去所有叫喊的力气,身躯才放松下来。哀鸣就变成了呜咽。

槐天裴的虎眸因为室内的光线而忽明忽暗。他意识到此刻自己不能,也不该发出任何声音。他看到了一种巨大的无奈。

医生睁开眼睛时,门是虚掩的,一些光从外面透进来。

槐天裴不在这里。但是煎药的水壶在这里,冒着花白热气;炉火不算旺,但是很温暖,案板上有一些药材或是纸张被熨着。窗户是开着的,没有风,没有霜,但是门口官兵列阵行走的声音传了进来,震耳欲聋。

这时候,门打开了。

一个熟悉的魁梧的身影走进来,他神色很疲倦,像是去过很多地方。但是槐天裴那老脸本来就不修边幅,胡须邋遢又沧桑,褶子出现在脸上也很难看得出来。“你醒了?”看到医生坐起来了,槐天裴迟疑了一会儿,走了过去拿起一个热碗,盛满药粥。

“槐……”

“先别说话,喝下去。”槐天裴是个粗人,并不会用嘴吹热粥,只能意思意思舀动碗边的粥送入医生口中,“我知道我手艺没你好,你想怎么点评我这药粥都随你便,但前提是你得彻底恢复了再说。”

“呃……”

医生单薄的嘴唇缓缓吞下药粥。他浑身都冰冷,仅仅是入嘴的食物是温热的,一瞬间,医生感到很恍惚。从今往后自己要孤单一人活着了……但又不全是,他还有这个伙计。

医生咽下几口后,空落落的口腔里还在缓慢咀嚼暖暖的空气。

医生问他:“你去了哪里?现在医馆怎么样了?”

槐天裴说:“你昏倒后这地方发生了很多事。玉门大城门关了,大家都出不去。不知道上面的人发了什么疯。还有,我救助了一个女娃,她好像并不擅长讲炎国话,我把她安排在原本布置给你儿子的那间房里。不过你别担心,我会让她留下来干活的,干到抵消她今日的药钱和房钱为止。只不过她似乎不太乐意。”是的,无论是谁欠债,都要与槐天裴本人一样在这干活。

然而,医生似乎想要听到的回答不是这些。他抓住槐天裴的衣角,扯动、摇晃他的身体:“我的儿子呢?有他的消息吗?”

“……”槐天裴望向阴暗的炉火。这个菲林族男性在掩盖脸上的懊恼和愠怒,虎齿咬着自己的下唇:“我刚刚你说了,玉门关城了,谁也出不去。”

医生听后,更用力地扯着槐天裴,攀扶他的肩膀,好让自己坐起来。医生想要双脚踏回地面:“我、我要去找他!”

“你疯了吗!?”槐天裴还是发起飙来了,他无法忍受,“你这样子能去哪?那些官兵是不允许你出去的 !更何况!你儿子死在哪里你知道吗?你不知道的话,你要去哪里找寻?!”

“我不能干躺在这里。”

“你要去的话你自己去!要是你也死了,我也管不着!”

槐天裴撇下医生虚弱的手臂,独自走到房门,整理自己的衣服,像是又要出门了。“……”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头了,看着万念俱灰的医生——这人开始扯动床板上的草席,麻木地扯出干草块来,眼眸失去了光芒。

“唉,”槐天裴哀叹了一声,“你的那张照片,我把上面的水给烘干了。”他指了指熨药材的暖炉上,那张薄脆的纸张就在这里。“纸张已经变得很脆了,你捡起来的话要小心一点,如果你一激动把这纸攥坏了,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医生抬起头望这个高壮的身影。他想说很多话,干裂的嘴唇上粥水痕渍的甘苦味道提醒着他,自己说话的力气是多么来之不易。“槐疯子,你……你要去哪?”

“我也有一些需要解决的事情,”槐天裴手压在门框上,即将要走时,还望了望案板上,那张折痕宛如沟壑一样的相片,里面那一父一子,里面的父亲文质彬彬,儿童……

虎眸显得有些迟疑,眼眶被药蒸得酸涩,睁不了太开。他说:“……是一些必须要我亲自解决的事。”

然后,槐天裴再次掩上了门,离开时步伐很重很急。

天灾已过。玉门成功抵御了这场雷鸣沙暴。天朗气清,唯有黄沙仍旧盘踞在玉门八方,亘古不变。

贼人归案,官兵收队,玉门城门重新大开。

医生回到他的医馆,嚯,才过了两三天,这地方竟有些陌生了。“哒”的一下,医生拄着的拐杖戳到了什么东西,这东西险些让他这孱弱身躯摔上一跤。哦哦,原来是此前掂药的簸箕。

于是他绕开了,走到一边,推门进入了房间。医生的床此时铺满了黄沙,就连那伙计经常用来煎药的炉子,都填满了尘,脏兮兮的了。房子经历了一场天灾,竟变了个模样。

医生什么都没有做。他慢慢地移步到床榻旁,不顾这些灰尘,坐了下来。

他看着外面的风和日光。对面的集市商铺一个接着一个重建,人们敲打木板,拉起麻布。

这时候,这间春联都不知被狂风吹到哪里的医馆,忽然响起推开大门的声响。

“槐疯子?……”医生回头,他眼里好像散发着柔光,他忍着椎骨的疼痛,也要好好去瞧这是哪个人来,“你……”

然而,来到他面前的,只是一位棕红头发的菲林族女侠,不算亭亭玉立,但气质可堪为楚楚不凡。她也就二十出头,戴着一副眼镜,面对医生时彬彬有礼:“医生,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女侠停顿了一下,说:“之前留在您医馆的那位伙计,他还欠您多少药钱,我替他还给你。”

来者不是槐疯子。

但是她是为槐疯子而来的。

医生的瞳光略微暗淡。他还记得自己的下唇的甘苦药味,多尝尝,仿佛能让他回想起一些某人亲自喂粥给他的记忆。医生对女侠说:“算啦。都那么久了,槐……那家伙哪还欠我什么钱?……他啊,无非是找个由头,让他有个安身的地方。”

现在槐天裴没回医馆来。大概,他在玉门的挂念也没了,就离开玉门了吧。

医生继续对女侠说:“我让他在医馆帮忙就是做些救死扶伤的事,总好过他整天打打杀杀的……”槐武痴还是那个槐武痴,他在医馆这三年里可是够让医生胆战心惊的,这槐疯子随时可能一拳把自己这老骨头打散呢,结果现在,自己非但没遭过他痛手,但他一去也没有回来了。

女侠略有所思,她说:“非常,谢谢您……”

“你……”医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吞下一口老痰,眼睛有些愣神,“你是他的女儿?”

“嗯。”

医生苦笑着。哀叹一口气。

槐疯子啊槐疯子,我曾经以为,我会先把你介绍给我儿子好好认识的,现在倒好,我儿子没见到你就算了,居然是你的女儿先见到我啦……哈哈哈哈,造化弄人啊。

医生有气无力地咳嗽,说:“那个人疯疯癫癫,居然有你这么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儿,真是奇怪。”

“……”

“唉。”医生缓缓依靠门边,拐杖顿了顿地面:“不过少了那么一位伙计,我还真有点不习惯。这一屋子落沙,我自己怎么收拾得过来哟……”医生开始怀念那个伙计了,虽然那家伙脾气很臭,脑子也很一根筋,但是,他已经在这间小小的医馆里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女侠忽然说:“我、我来帮您打扫。”

医生默默走回窗边,他继续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虽然屋内就有清扫的声音,却以不似往昔了。

医生有些落寞。

女侠听见站在窗边的医生忽然问她:“姑娘?这段时间我生着重病,头脑迷蒙困顿,什么事都不太记得啦。我有一件事情问你。”

“先生请讲。”

“……我回医馆路上听说,那武痴和重岳宗师打了一架?而且打得看客们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甚至,可以成为一段佳话?”

“呃,是的。很抱歉,家父就是那样喜欢乱来的人……”

“哈哈哈,槐武痴确实是个乱来的人,总喜欢和人比拼个一招半式的,那性子我清楚的,毕竟来我这住了有三年啦,我对他知根知底。但我是想问你呀……他,这一局,打赢了没有?”

“……”

女侠沉默不语。父亲和宗师的那一场比武,终究是父亲他……

忽然,医生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瞧我这脑袋,问了这个蠢问题,你就当没听到就好,莫见怪啊。”医生远远望去,玉门的城门大开。商队的驮兽的铃铛丁零当啷地走进走出。城外是大漠,是瞧了无数次都始终如一的大漠。

槐疯子他是输是赢已不重要了。医生了解他,所以他的这次不告而别也能理解。离别,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这武痴,性子真的和这大漠一模一样。气候离奇,忽风忽雨忽狂沙。估计他背着自己可有可无的行囊,一步一个脚印,走在属于他的天涯路上了。

女侠见医生他已经望着大漠出了神,即便她说“先生,您的儿子很快就会回来,天灾信使们都健在,并未发生意外,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被困在了某个地方。请别担心,他很快就会回家了……”这句话,也无法把这个眼神迟滞的中老年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医生朝着玉门的城楼喃喃自语,也不知道说什么。直到一段时间后,医生才心满意足地回身。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可惜啊,这练招的木桩以后可就积灰了,没人用咯。

他回到大院,最后看了一下那木桩,顺便弯下腰,捡起角落那把蜡黄伞。“槐疯子,槐疯子,哈……”

你把我这伞给弄皱了,打算怎么赔?

下次可别让我逮着你,不然等着被我抓着继续做伙计吧。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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