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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稜花

[db:作者] 2025-08-10 23:28 5hhhhh 8690 ℃

紫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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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風寒一直沒好,每逢清晨就從夢中咳到醒來。

從背後環上她腰間的手帶著淡淡的花香,

桜木睜開眼。

「芹香姊,怎麼了?」

「妳知道是我。」

耳畔的聲音如夜裡沈靜的湖泊,淡淡的波紋在空氣中擴散,深不見底。

「這個時間來我房裡的只有妳。」

桜木抬起上身,想伸手點燃燭火。

另一隻冰涼濕潤的手按下她的,「不用。」

那隻手抓住她的手腕,拉回被裡。

桜木的房間沒有窗,黑暗的空氣就像永恆的黑夜。

有窗她會咳得更厲害,露濃濕冷的清晨空氣彷彿會殺了她。

芹香用鼻尖蹭著她的肩,她用牙咬開她的寢衣,在光裸溫暖的肩上啃咬。

她的虎牙撞在桜木削瘦而突出的肩骨上。

「好痛哎,芹香姊⋯」

芹香伸手壓住她的肩,雙唇在黑暗中尋找她的臉,她咬上桜木的下巴,接著是她的唇。

乾燥的唇瓣被氣息潤濕,她薄軟的唇廝磨著桜木豐潤的唇。

桜木沒有抵抗,逆來順受地闔上雙眼。

清冷的花香伴著芹香溫暖的體溫,在肌膚上熱燙的,她的指尖彷彿烙鐵,冰冷而炙熱,沈重而輕柔。

桜木一直都閉著雙眼,要是睜眼她知道自己無法再面對芹香,在走廊中錯身時,她會流出淚來。

芹香把比自己嬌小的桜木裹在寢衣裡,懷裡發燙的肌膚透過薄薄的布料,是引人入眠的溫度。

桜木知道芹香怕冷,掙開她的手,起身拉過一旁折好的薄被披在她身上。

「芹香姊妳不回去自己的房間?」

「妳都這樣趕人的嗎?」

桜木不回話,她討厭這種話題,她逕自背對芹香躺下。

芹香的手再次纏繞上她的腰,貼近。

「我的房間很冷。」

「這裡也很冷。」

「但妳很溫暖。」芹香咕噥著,聲音裡濃濃的倦意。

/

「順子小姐。」

青年的低語,在清晨濕涼的霧氣中消散。

芹香抓緊樓梯旁的欄杆。

『順子。』

她站在樓梯上方,瞇起眼往下窺探。

打開的門外吹進寒涼的晨風,她伸手捂著胸口,按耐咳嗽的衝動。

桜木背對著內室,只看得到她傍晚紮起的髮髻,此刻柔順地披在肩上。

和希家的少爺看上去年紀比桜木還要小,稚氣未脫的圓臉,真摯的眼神火熱地盯著桜木,他拉起桜木的手,在她白皙的手背上親吻。

芹香睜大瞇著的眼。

桜木很少讓客人過夜,她自有辦法能脫身。

昨天桜木跟瑠風盛裝出門赴宴,她晃蕩到夜半也沒見兩人回來。

睡醒時已經清晨,她悄悄越過走廊,桜木的房間在彎繞的裡側,平常總是緊閉的房門半開。

芹香瞪著那片半開拉門裡的黑暗,轉過身。

「順子。」

沒料到會在清晨遇到芹香,正要回房的桜木嚇了一跳。

芹香從樓梯旁出現,她從黑暗中伸出白皙的手臂,輕輕挽住她的手,「來我房裡,天涼我睡不好。」

桜木介意著自己身上的味道,往旁邊挨了挨,拉開距離。

「⋯我等等過去。」

芹香不置可否,讓桜木掙脫自己。

床褟中殘留的體溫已化為冰涼濕潤的水氣。

芹香把自己往被裡再縮了一點,「好冷。」

刻意壓抑的足音、極力放輕的動作聲,即使來者特地小心動作,上了百年的拉門仍然不爭氣地發出在木軌上滑動的嘎啦聲。

她感覺到來者在她的床榻背後跪下,手指猶豫地在她的被子邊緣來回。

「芹香姊,妳睡著了嗎?」

她起身,伸出雙手環上桜木的頸。

桜木身上是淡淡的薰香,她頸上沾著濡濕的髮。

「好慢。」

她在被中抱緊桜木,像要吸收她所有的體溫。

桜木低頭躲避紙窗透入的光,她把臉埋入芹香肩口,披散在床榻間的髮還帶著濕氣,芹香伸手,輕輕地邊撫摸邊梳理。

「和希家的小鬼喜歡妳吧。」

和希是最近經常來樓裡流連的客人,年輕英俊的青年,聽說在一次宴席上看中了桜木。

芹香沒有出席,只在梳頭時聽見樓裡年輕的女孩嘰嘰喳喳,說他整晚只看著桜木,眼神炙熱。

看得她三線錯了好幾個音。

「⋯⋯他⋯是我家鄉那邊的人。」

第一次聽桜木提到自己的事,芹香撫摸著她鬢髮的手停了下來。

「以前玩在一起的。」

「他不知道我被賣來這裡。」

桜木加強了後句的口氣。

芹香繼續方才停下的動作,一下下順著她的髮,從髮根往後梳到髮尾。

一般女子並不像桜木這麼愛洗頭髮,到了黃昏便要上髮油再盤起,她卻送客後必起身洗髮。

她的髮絲柔順堅韌,烏黑濃密,芹香把她的髮攏到一邊,露出桜木雪白的頸。

「妳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芹香壓低聲音,刻意在她耳畔囁語。

「⋯!」怕癢的桜木縮起肩,她伸手揉著剛剛芹香幾乎咬上的那隻耳朵,抬頭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看著她的頸跟耳因為自己迅速地染紅,芹香勾起嘴角。

「我們沒什麼。」

桜木在她腕中轉過身,背對是她能做的最大抗議。

「他有抱妳吧,」

芹香從背後抱緊桜木。

「他有親妳吧。」

芹香埋首在她濃密的髮間,鼻尖觸碰到她熱燙的頸,她把唇貼了上去。

「不然呢。」

桜木任背後的芹香對自己又啃又咬,半晌才小聲地說。

「不許成為別人的東西。」

「我又不是東西。」

「妳是我的。」

「⋯我又不是東西。」

桜木動了一下,芹香的手在她腰上繞得死緊,掙脫不開,只能放棄任由她緊抱。

芹香抽開她寢衣的帶,冰冷的雙手撫上她的腰側。

「芹香姊。」

「我很冷,溫暖我。」

芹香伸手把桜木的身體從衣物裡抱出,咬住她未上妝的蒼白雙唇。

花瓣經過蒸煮、碾磨、得出的精華,才能成為香膏上身。

她像要汲取桜木所有的溫暖,執拗地吻她每一寸肌膚。

桜木的十指緊扣她的肩頭,芹香惡作劇地輕咬她大腿內側柔軟的肌膚,換來肩上一道紅色的爪痕。

「很痛吧⋯抱歉⋯」

歡愛的餘韻還沒過,桜木一頭亂髮地坐起逼芹香翻過身,就著清晨的光察看自己造成的傷口。

芹香不在意地拉過寢衣套上,伸手攬著桜木躺下。

「先睡吧,好累。」

芹香用手掌遮住桜木欲語的雙眸。

「可是。」

「噓——⋯」

安靜了片刻,桜木的呼吸忽然侷促起來,她很快地坐起身,背對芹香激烈地咳嗽。

芹香跟著起身,她輕輕拍撫桜木的背。

「沒事、我沒事⋯」

桜木緊繃著身體,想要忍住體內翻騰的不適。

芹香慢慢幫她順氣,等發作過去。

「喝點水。」

她倒了杯水拿到她唇邊。

桜木咳得淚眼汪汪地一飲而盡。

芹香抱著她,緊緊地。

「⋯我沒事了。」

桜木輕輕拍她的手臂。

「因為我把妳的溫暖都吸光了,必須還給妳。」

芹香低下頭,額抵在桜木肩上來回磨蹭。

「沒這種事。」

桜木再次拍了拍芹香:「睡吧。」

「嗯。」

躺下後芹香依然緊緊抱著她。

她感受著桜木睡著後平穩的呼吸,她放鬆之後落在自己腕上的重量。

芹香伸手到桜木胸前,用手掌包覆她嬌小的乳房,掌心傳來規律的搏動,像溫暖的火種埋藏在她的胸口。

桜木的手足不像自己那樣纖弱,她有著健康修長的四肢,充滿彈性的肌膚散發陽光的光澤。

桜木就像太陽,像清晨的光溫柔地滲入她心中永恆的黑夜。

/

回想她們親近起來,那是芹香剛來的第二年,夏日夜晚。

鄰近的神社舉辦祭典,晚上有熱鬧的廟會。

換上浴衣的芹香非拖著桜木去湊熱鬧。

愛笑愛鬧、討人喜歡的芹香。

她是從花那邊過來的,艷壓眾人的芹香成為了樓裡的頭牌,桜木對這些沒有執著,她知道自己沒時間爭這些,只低頭練習彈琴。

她私下很怕生,即使芹香釋出善意親近自己,她也總是遠遠地看著芹香。

在樓上錯身而過時禮貌地點頭,在宴會上溫順地幫芹香伴奏。

芹香不能喝酒,幾次客人纏得煩了,桜木會放下三味線,輕輕按下芹香拿酒杯的手,一飲而盡。

她其實也不能喝酒,夜裡會咳得慌。

某個夜晚她發著燒,把自己捂在被子裡,夏天的夜晚,她卻總是覺得房間冷得逼人。

她閉上眼,靜靜等又寒又熱的時間過去。

床榻傳來輕微的震動,她的房門被悄悄地拉開,來者輕輕落足,走到她床旁坐下。

不是瑠風。

瑠風沒有客人時會來看她,但這個腳步聲並不像她。

「桜木さん。」

是芹香,她睜開眼。

她掀開被子坐起身,一下撲面的冷空氣讓她咳起來。

芹香支撐般地輕輕抱住她,手掌溫柔地拍撫桜木的背,幫助她順氣。

「沒事的⋯⋯吸氣⋯呼氣⋯很好。」

她一邊順著她的背,一邊在桜木的耳邊提醒她呼吸,芹香的呼吸帶著花香,在她的耳畔,像溫暖的夏日南風。

她倚在芹香肩頭,看著她帶來的微弱燭火搖曳,閉上眼。

慢慢的,咳嗽平靜下來。

桜木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汗,她尷尬地想推開芹香,對方卻不為所動。

「芹香さん,抱歉,吵醒妳了。」

芹香搖搖頭,「我剛剛回來,今天沒有妳大家彈得亂七八糟。」

桜木知道芹香想逗她笑,但她沒力氣回應,咳了兩聲。

「有吃藥嗎?」

芹香伸手撩開桜木額上汗濕的髮,用指尖抹去她的汗。

「這是我出生帶來的病,不會傳染人,不用怕。」

桜木禮貌地解釋,移了一下身體躲開她的指尖。

她的手指,冰得嚇人。

「不會好?」

桜木怔住了,她眨了眨眼。

第一次有人這樣問,

所有人都安慰她,會好起來的。

芹香意識到自己失言,手掌遮住了嘴。

「抱歉⋯我不是⋯」

桜木笑出聲:「對呢,不會好的。」

她看著芹香。

「謝謝妳,芹香さん。」

芹香不明白桜木在笑什麼,垂下眉毛。

「我能再來看妳嗎?」

「不可以。」桜木搖頭,她輕輕推開芹香,「這裡又黑又冷,妳會生病的。」

「我的房間更冷,而且妳好溫暖。」

芹香又伸手要抱過來,桜木擋住她的手。

「總之不可以。」

桜木假裝生氣的禁令,對芹香一點用也沒有。

芹香有常客包養,不用下樓,只需要偶爾出席宴席。

她有時在走廊的陰暗角落,等桜木清晨回房。

看著走廊深處半開的房門,沒有燭火的黑暗空氣。

樓內被賣來的年輕女孩三更便起,在半開的門旁拖出用過的被褥,換上新的。

桜木總是比其他人更早起送走客人,她不願被客人看到自己風寒發作的樣子。

瑠風已經有自己的房間了,現在跟著她的女孩叫優希,芹香經常看到她跪坐在桜木的房門外打瞌睡。

芹香有時悄悄拉門進去,她也沒醒。

/

「我們去人少一點的地方看煙火。」

芹香拉著桜木的手,桜木隨她拉著自己往前移動,即使是夏天,她的手一樣冷冰冰的,掌心濡濕著,不知道是誰的手汗。

她另一手拿著芹香買給她的糖。

芹香有時候從客人手裡拿到稀奇的吃食,馬上往她房間來,不管她的意願就往嘴巴裡塞。

「怎麼樣?」

芹香雙眼亮晶晶地問。

「⋯⋯好甜。」

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感想,不管是什麼綿綿的、軟軟的、脆脆的東西。

味道都是甜甜的,因為芹香喜歡甜食。

「⋯⋯怎麼樣?」

「咦?」

桜木抬頭,牽著她手的芹香回頭看著自己,她笑瞇著眼。

「味道怎麼樣?」

桜木才意識過來,她在問自己手上的糖。

琥珀色的糖吹成金魚的模樣,活靈活現的尾鰭,彷彿能在空氣中游動起來。

她捨不得吃,一直捏在手上。

「好漂亮,我捨不得吃。」

桜木老實地說。

「天氣這麼熱,等等就化了。」

芹香笑著。

兩個人走到靠近河岸的橋旁。

離開了廟會的區域,人潮慢慢散開,大家席地而坐,等著煙火。

「我們再往那邊一點,有石頭可以坐。」

桜木不知道芹香為什麼對地形瞭若指掌,她記得以前也跟瑠風還有其他女孩來看過煙火,但她已經無法清晰想起那時候的事了。

只能跟著芹香的帶領。

她們坐在河邊的石頭上。

河風很涼,芹香攬著她的肩往自己身邊靠。

「妳會冷嗎?」

「⋯不會。」

她只覺得兩人觸碰的肩,溫度特別高,那股熱氣彷彿要蔓延到全身。

她低頭咬金魚的魚鰭。

「⋯好甜。」

「是嗎,因為是糖啊。」

芹香轉過頭,她的雙眸反射著粼粼的河水、廟會的燈籠、明亮的月光⋯

「真的好甜。」

桜木睜大眼。

剛剛唇上、一瞬間軟滑溫暖的觸感、她呆呆地抬頭看著芹香。

對方只是抿了下唇,品味著剛剛舌尖捕捉到的甘味。

「怎麼了?」芹香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桜木把金魚塞到她手上:「給妳。」

「怎麼不吃了?」

「妳想要吃的話就直接給妳。」

兩人還在互相打鬧,煙火已經開始了。

/

煙火放完前,芹香就催促她回程。

等等人多會走散的,她說。

兩人從河邊慢慢往回走。

靠近神社的夜道,四周是稀疏的樹林。

芹香一手拿著金魚飴,一手晃著跟浴衣同色的小手包。

「哇?!」

她忽然磕絆到了什麼就要往前跌,桜木很快地伸手抱住她。

「芹香姊!」

她穩住兩人的平衡,才放開芹香。

「魚鰭掉了。」芹香看著地上透明的琥珀色糖塊。

桜木跟著低頭。

「啊,妳的腳⋯⋯」

她蹲下身,伸手撫摸芹香的腳趾。

「等等⋯!」

芹香的腳趾間被草履的鼻緒摩擦出了紅痕,看上去很疼的樣子。

「芹香さん,妳坐在這裡。」

桜木把她牽到一旁的石階坐下,她脱去芹香的草履,從腰帶裡抽出手巾,折成長條狀,把她的腳跟草履包住,最後將手巾兩端打結繫在一起。

她將芹香拉起,「妳看看這樣能不能走。」

芹香試著走了兩步。

「另外一隻腳,會痛嗎?」

桜木問道。

「不會,謝謝妳。」

芹香認真看著她,平常總是掛著輕鬆微笑的臉泛起微紅。

「是說,妳剛剛叫我芹香姊⋯」

「芹香さん知道送行狼的故事嗎?」

桜木打斷她。

「⋯不知道。」

「我的家鄉有個傳說,走夜道時會有妖怪化成狼的模樣跟在身後,祂會護送行人不受山裡其他妖怪侵擾平安回家,但若途中跌倒狼會化出妖怪的原型,吞吃行人。」

「好奇怪。」

芹香咯咯笑,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吃掉行人。」

「不知道。」

「總之不能跌倒。」桜木認真地下了個結論。

夏日的晚風,輕柔撲面。

身上黏膩的汗乾了,稍微走一段路便又熱得冒汗。

夜道盡頭,便要轉回熱鬧的市街。

遠方便能看見山鉾的燈籠,在夜裡紅豔豔的。

「我們上去神社看看。」

芹香腳不痛了,拉著她爬長長的階梯。

長而彎折的石階通往神社,今夜的祭祀已經結束,空無一人。

芹香好奇地四處兜轉。

半山腰的神社,氣溫比山下低不少,風也涼的多。

起風時桜木打了兩三個噴嚏,芹香飛奔而至。

「會冷嗎?」

桜木搖頭,夏天時一直被擔心會冷的人,大概只有自己了。

夜風帶著清爽的花香,熟悉不過的味道。

桜木想起了什麼似的,她走近神社院裏開滿紫色花串的大樹。

「這是芹香さん身上的味道。」

芹香平常愛用的香膏,跟大家愛用的流行物不一樣,是她請製香的小販另外做的。

「這是紫稜花。」

芹香抬頭。

晚風吹過,樹梢的花串搖動,被吹落的花瓣落了滿地。

「妳看。」

芹香指著自己頭上的髮簪,雕成花瓣形狀的淺紫色琉璃,在月光下閃爍。

成串的花瓣錯落交織,非常漂亮,桜木從來沒有看過她戴這個髮簪。

「這是出生時,父母做給我的。」

芹香靜靜地說。

「我的名字裡有個花,所以從小理所當然擁有各種花的東西,

「我在嚴寒的冬天出生,特別嚮往開滿群芳的夏日,我讀書的房間外種滿了紫稜花。」

芹香沒再往下說,只瞇起眼,用手掌輕輕摩挲紫稜的枝幹。

桜木看著她,芹香閉上眼,慢慢地深吸一口氣。

她再張開眼時,已經恢復了平常溫柔的笑容。

「妳的本名叫什麼?」

桜木沒說話,她只低下頭,看著才盛開便被吹落滿地的嬌嫩花瓣。

見她不說話,芹香不想勉強她,走近拉起她的手。

「我們走吧。」

「⋯順子。」

芹香沒想到桜木在漫長的靜默之後會開口。

「順子。」

她跟著唸出聲。

「順子、順子、順⋯」

「不要一直叫!」

「妳也可以叫我的名字呀?」

「不要⋯妳別這樣叫我,我從來沒告訴別人這個名字。」

「那妳叫我名字。」

「⋯⋯」

「叫一次就好?」

芹香在她耳邊說出自己的本名。

桜木紅著臉,她低下雙眸,困難地擠出「さやか、さん。」

「嗯?」

「さやか⋯」

芹香沒回話,桜木抬眼看她,芹香的耳朵慢慢地泛紅,一點一點地染上臉頰。

「是有點難為情⋯」

「妳才知道⋯」

芹香摟住桜木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拉。

「順子。」

芹香用另一隻手包覆她的臉頰,斂下雙眸。

「⋯⋯」

桜木靠著樹,隔著薄薄的浴衣能感受到帶結的凹凸、磕著自己的背,很難受。

花盛放的香氣、跟芹香身上的味道重疊。

清甜的氣息,吸入鼻腔變成濃郁的甘美,呼吸礙得慌,若不是芹香支撐著她,她幾乎要站不住。

芹香輕輕吸著她的唇、像舔金魚飴那樣用舌尖劃過她的唇縫。

「嗯、」

她的舌很燙,跟撫摸著自己臉頰的手指不同,她的手總是這麼冰。

手指滑過她的頰、下顎,後頸。

冰冷的指深入她鬆鬆紮起的髮間。

芹香分開了兩人纏綿的唇,用雙手包住桜木熱燙的雙頰。

桜木抬起的雙眸氤氳恍惚、還帶著水光的雙唇微開,能窺見她來不及收回的小巧舌尖。

芹香低頭輕啄了下她微啓的唇。

「我會嫉妒的。」

「?」

芹香用手指梳理桜木因為汗而凌亂的額髮。

「回去吧。」

/

芹香的常客是一位有錢少爺,即將接下家裡的生意的他還沒成家、

真風少爺有婚約者,但對方是個還在紮雙辮的奶娃。

他打算帶走芹香。

這是個大消息。

整條街沸沸揚揚,即使沒有窗的房間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最終是妳走了。」

「是妳成為了別人的東西,さやか。」

夜裡,芹香夢見背後有人對她耳語。驀地起身,回頭時房內哪裡有人,只有一片黑暗。

她爬到窗邊,打開格窗。

今夜無月,漆黑的雲層濃厚。

啟程當天的清晨,早早樓內便燈火通明。

芹香坐在妝鏡前,真白幫她收拾房內的東西,她的東西本來就少,要送出去的衣物早已分送,沒有什麼好收拾的。

桜木靜靜地打開她的門。

「妳醒了。」

芹香從鏡中看到倒影,對她微微一笑。

桜木走到她的背後坐下。

真白退出房間,輕手帶上門。

「真白就交給妳了。」

芹香的弟子就只有真白一個人。

她不只一次對桜木說過這句話,桜木卻從來不做任何表態。

芹香招手,示意桜木到自己身邊。

她從桌上拿起髮簪。

「幫我插上吧。」

髮簪是紫色琉璃精工的紫稜花,照慣例,出樓的女子只能著白衣,不簪任何首飾。

桜木接下髮簪,遲疑地看著鏡中的芹香。

「沒關係,我想要妳幫我戴上。」

桜木輕輕扶著芹香的頭,梳頭的師傅早已幫她梳好了簡約的髮型,桜木小心地把髮簪簪上。

「謝謝。」

芹香對她微笑:「好看嗎?」

桜木點頭。

「我希望妳來住這個房間,妳要多曬太陽。」

芹香傾身輕吻桜木的唇。

桜木搖頭。

「妳今天怎麼都不說話?」

芹香伸手摸桜木的臉頰,她的臉頰很燙。

「妳在發燒。」

芹香睜大眼,她回頭要拿茶壺倒水,桜木按住她的肩阻止她。

「芹香姊,妳不留任何東西給我嗎?」

她的聲音沙啞,芹香明白了她為什麼都不說話。

芹香把所有東西都送了出去,但沒有給她任何東西。

「妳會收到的。」

芹香拉起她的雙手。

「幫我上胭脂吧,都沾在妳嘴唇上了。」

「順子,聽我說。」

芹香一邊看著桜木輕輕顫動的睫,一邊開口。

「別說話。」

桜木按住她的唇。

芹香閉起眼,忍住鼻腔深處的酸澀。

她聽到桜木把唇刷擱在桌上的聲音,溫暖的重量輕輕倚上自己的胸口。

只有一瞬間。

「照照鏡子。」桜木輕輕拍芹香的肩。

芹香睜開眼,她抓住桜木的手。

「若和希喜歡妳,」

「別再說了。」

桜木掙脫她的手,「別再說了。」

芹香撫摸她的臉頰,她的指尖總是很冰,桜木瑟縮了下。

芹香用拇指拭去她眼角的淚,她的淚水也很燙。

「別哭。」

桜木咬著唇,她伸手緊緊地抱了一下芹香。

「我走了。」

桜木用袖子胡亂地擦去眼淚,站起身。

樓裡的姐妹照禮俗,不能送別出門,只能到門前。

她輕抱了滿臉淚水的真白。

「桜木さん身體不舒服。」

瑠風在擁抱之餘,在她耳邊低語。

「嗯,幫我道別吧。」

芹香從頭上拔下唯一的髮簪,紫色的琉璃花瓣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把紫稜花的髮簪交給瑠風。

「這個幫我給順子。」

她應該要自己走出街道的,但真風希望她上轎,派了人來接她。

她就也乾脆省得走路。

即使一大清早,外面看熱鬧的人挺多吵吵鬧鬧,她捲起簾子,隔著紗簾想再看一眼。

她看到了熟悉的輪廓。

桜木站在人群後方,臉色蒼白地看著行進的轎子,她不施脂粉時臉色白得可怕。

接著瑠風跑過來扶住她,說了些什麼帶著她離去了。

桜木頻頻回頭,芹香第一次看到她哭成這樣,相處這麼多年,居然是在離別時第一次看到她流露出情緒。

芹香放下簾子。

她按住胸口時衣襟有奇異的異物感,微微露出一角的白色物體。

她抽出白色的異物,是一方手巾,疊得整齊,白色的緞。

手巾的一角繡著粉色跟紫色的小花模樣,針法拙劣扭曲,看了都要笑出淚來。

她用手巾按去自己眼角的淚,再細細地疊好,放回自己胸口。

不知是否是幻覺,她覺得胸口很溫暖,再也不冷了。

/

「芹香さん!」

沒想到隔了十年、在離自己出身幾百里遠的地方,還能聽見舊時的花名,芹香詫異地回頭。

遠方帶著蓑笠的男子,把頭上的笠摘了大力揮舞。

他朝自己跑來,圓圓的大眼睛、充滿活力的聲音勾起她的回憶。

只是成熟男人的樣貌跟記憶裡的少年相差甚遠。

「和希さん?已經⋯十年不見了?」

「芹香姊都沒有變過。」

他咧開嘴笑了,上下打量著芹香,但眼神真摯,讓人不覺得冒犯。

「我現在已經接下和希家,從岡山來這邊談買賣的,沒想到芹香姊是嫁來這邊。」

「你一個人嗎?」她環顧四周,和希一個家僕也沒帶。

「我一個人來。」

跑過來的和希流著汗,他用圍在頸上的手巾擦汗。

芹香看著他,擰了下握在手裡的扇子。

「順子還好嗎?」她低下頭,輕聲問。

沒聽見回答,不知道嘈噪的市街上對方有沒有聽見,她抬頭看了他一眼。

和希只瞪著她,咬著唇,欲言又止。

/

芹香回到房間,她打開當年帶來真風家的衣物箱,拿出泛黃的和紙裡,疊得整整齊齊、白緞上繡了點點花瓣的手巾。

她輕輕撫摸著白色緞面上笨拙的刺繡,跟已經泛黃的點點淚跡。

淚水落在陳舊的淚跡上,慢慢擴散。

芹香把手巾抱在胸口。彷彿有一點點的溫暖燃起。

她想起桜木在她離開前唯一主動的那個擁抱,從那之後她就不會覺得冷了。

桜木已經把所有溫暖都在別離時送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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