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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得起,所以得到,2

[db:作者] 2025-08-10 18:18 5hhhhh 9920 ℃

  许茂平还是有所察觉,他瞪大眼睛,松开我的头发,从我身边退开。

  「怎么回事儿?」他咕哝了一句。

  郑岫的脚步声沿着走廊传过来,他又跨开几步,离我的距离更远了。我也趁机抓住空隙转身面对水槽,打开水龙头,将冷水泼到脸上,平复潮红的面颊和急促的呼吸。

  「我们走吧,纯纯,再见!」郑岫催促道。

  还没等我说再见,他们两人已经关门离开。我松了口气,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仍然能感觉到许茂平的呼吸。我的笑容更加灿烂,满心的幸福像泉水一样咕咕往出冒。

  许茂平和我是如此完美。

  第四章 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刚一听到开门声,我就忍不住从沙发上跳起来。郑岫慢悠悠走进来,假装一切都很正常。

  我冲着她大喊道:「你他妈去哪儿了?」

  郑岫往后退了一步,估计被我的样子吓住了。她瞪大眼睛,先是害怕然后是愤怒,硬邦邦说道:「我在茂平家,你怎么了?」

  郑岫将我推到一边,走向她的卧室。

  「你离开了三天,郑岫,三天啊!不打电话,不发短信,连吭都不吭一声。你问我怎么了?你脑子到底在想什么,你究竟怎么了?」我的声音越来越高,冲进她的房间质问。

  郑岫站定身体,转过脸面对我,厌烦地说道:「神经病,你又不是我妈!」

  郑岫的脸色非常糟糕,老实说,我估计我们两个都是。

  郑岫把我推出卧室,然后砰地将门甩到我脸上。我盯着白色的木门,仿佛那是游戏里神奇的传送门,可以将我传送到另一个时间和地点。我们回到小时候,两人亲密无间。郑岫在我怀里嚎啕大哭,诉说心中无限的恐惧。而我紧紧搂着郑岫,向她承诺永远都会陪她在一起。

  我握起拳头使劲儿砸着郑岫地门板,直到砸不动,软下身体倒在地上失声痛哭。那段时光已经过去,一去不复返。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郑岫来到我身边安静地坐下来,笼罩在两人身上的气息发生变化。她的手臂搭在我身上,两人拥抱在一起。

  「对不起,」我颤抖得更加厉害,呜咽着道:「我就是太担心你了。」

  「我知道,」她平静地回答:「我也是。」

  我透过一团卷发和泪水,抬头看着郑岫,说道:「我们发过誓,永远不会让一个男人挡在两人之间。」

  郑岫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点头同意。「问题是,纯纯,我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和茂平呆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就喜欢茂平,真的很喜欢他。」

  深深的罪恶感涌上我的心头,为爱许茂平而内疚,为想要得到许茂平而内疚。我真的很内疚,因为我知道茂平也想要我。

  郑岫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路成长过程中,并不是只有我在一味付出。事实上,郑岫带给我的和我带给郑岫的一样多。我喜欢照顾郑岫,她给我平凡的生活一个目标。虽然不是所有,但已经成为非常重要的一部分。郑岫不该卷入我和茂平的感情中,但她却被我们俩困住了。美丽青春、无辜纯洁的郑岫,被一个糟糕的闺蜜和一个不爱她的男友困住了,我先遇到许茂平的事实已经不再重要。

  我紧紧抱住郑岫,没有说话。

  心脏在我的胸膛里剧烈狂跳,世界在周围颠簸摇晃。郑岫永远占据中心的位置,她有漂亮的面容,完美得像天使。一双明亮的眼睛充满热情,粉红色的嘴唇微微翘起,带着怯生生的笑容,迷倒众生。

  在郑岫旁边,没人会注意平凡无奇、安静沉闷的我。

  我们还有时间摆脱困境,也许当郑岫看到许茂平另有新欢后,她会意识到她也不再爱他。或者,我可以促成郑岫和其他人在一起。如果郑岫爱上别人,那么许茂平和我在一起时,大家都不再需要抱歉,所有人都能回到原来的样子。

  事实上,这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到时候,四个人可以一起约会。郑岫那么有钱,总会有一个男人愿意娶她。我们俩还有可能在彼此婚礼上当伴娘……这将是完美的计划。

  「今晚我们一起出去,好吗?只有我和你?」我抬头看向郑岫,真诚地问道:「让我们换身衣服,喝些酒,跳个舞,好好聚一聚,就像以前一样。」

  郑岫咬着下颌,避开我的目光,面露难色。我猜她晚上有计划,而且是和茂平的计划。她很犹豫,不知道如果告诉我,我会作何反应。

  我从兜儿里拿出一个小药瓶,郑岫回来的唯一原因可能就是为了这个。

  我将药瓶塞到郑岫手中,恳求道:「岫岫,我只是太担心你,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是否安好。幸亏你没事儿,就算这三天给我压惊吧,我们是一辈子的好闺蜜、好姐妹。不是么?」

  郑岫握住药瓶,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点点头道:「好吧,我需要给茂平打电话,让他知道我今晚不会去他那里。」

  我们又互相拥抱好一会儿,我松了口气,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第五章 他会和我们一起回去,所以一切都很完美。

  「最后一杯!」我对着郑岫大喊,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将声音掩盖。

  我们已经在汉庭酒吧玩了四个小时,不知喝了多少酒。在舞池里更是嗨上了头,浑身是汗不说,脸上的妆更是不能看。

  我把酒递给郑岫,又继续前后摇晃着臀部和四肢。郑岫一手穿过汗湿的头发,将酒一饮而尽,迷醉的双眼狂野而美丽,「为什么是最后一杯?纯纯,你想走了吗?」

  我把杯子夺回到手里,将里面最后几滴酒流到喉咙后。这其实是我今晚灌到肚子里的唯一一点儿酒精,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喝饮料,不过郑岫没必要知道。

  我朝郑岫点点头,撇头示意背后的男人。多亏郑岫为我撮合,我一晚上几乎都在和这个年轻小伙子跳舞。我们交谈了几句,我大概知道这位是个混子,还是不入流的那类小流氓。没钱没胆子正儿八经找炮友,只能在黑暗和灯红酒绿的酒吧里碰运气。这样的男人看到郑岫,就好像飞蛾扑火,郑岫可以牵着他们的鼻子指哪儿走哪儿。

  我转过身子,贴到小伙子身上,低声道:「如果你想继续,和我们一起回家啊!」

  我的一只手顺着小伙儿胸膛滑到牛仔裤上,在黑暗中托起勃起。那小伙儿急切地点点头,问道:「你的朋友呢?她看起来可是够呛。」

  我吃吃地笑着,手上又使了点劲儿挤压他的勃起,「一点也不,这是她的主意。」

  当他意识到我在说什么时,我魅惑地眨眨眼,然后咧嘴笑了,洒脱地说道:「除非你不喜欢那种事情?」

  「不,不,这对我来说很好,完全没问题。」他两眼放光,在我的屁股上捏了一把。

  「那就来吧。」我示意他跟着我,又抓住郑岫的腰,拉住她说道:「咱们回家吧。」

  我边说边亲了亲郑岫的脸,她口齿含糊不清,说道:「我很高兴今天晚上两个人出来玩。」

  郑岫醉醺醺环顾四周,寻找她为我搭讪钓到的那个男人。

  我笑着指了指身后,「可不是,郑岫,他会和我们一起回去,所以一切都很完美。」

  郑岫两道目光投在他身上,尖叫着跳上跳下,冲他使劲儿挥手。那小伙儿也把手插进口袋里,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暗暗嗤笑,这位装得倒是挺像。

  郑岫呵呵笑起来,瞳孔随着闪烁的灯光放大又缩小,「天哪,他好可爱!他叫什么名字?」

  「赵壮,真得很壮。」我也跟着大笑,肯定这个男人给我的名字是假的。

  夜晚清凉的空气迎面扑到三个人脸上,我让赵壮扶着郑岫在路边稍等,然后跑到另一边抢出租车。等我叫来一辆时,赵壮半抱着郑岫,已经上下其手,趁机吃豆腐。

  回程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大家就跌跌撞撞跨入公寓。赵壮几乎将郑岫抱到沙发上,我打开客厅里的两盏射灯,又放开节奏剧烈的音乐,一头钻进厨房为他们准备更多的饮料。

  我将酒拿到客厅时,赵壮正搂着郑岫的腰,亲吻她的脖子。我将酒递给赵壮,小伙子没有犹豫就喝了个干净。我又把自己那杯也给了他,赵壮还是一饮而尽。现在喝酒不用付钱,他可是一点儿不用客气。我开开两酒瓶,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方便赵壮伸手给自己续杯。他却拿起瓶子直接仰头往嘴巴里灌,真他妈的粗俗。

  「纯纯?你还好吗?开操了吗?」郑岫醉醺醺咕哝了句,傻乎乎的摊在沙发上。

  赵壮和我忍不住笑起来,他饥渴地说道:「还没呢!」

  「来吧,我们先给你脱衣服,」说着,我剥掉郑岫的鞋子扔在一边。

  郑岫歪着脑袋睡过去,我有点儿头痛,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昏睡过去。据我所知,这会儿是叫不醒郑岫的。和我计划中的情形不太一样,但也顾不了那么多,只能希望赵壮本事些,能操醒这个睡美人。

  赵壮迫不及待为郑岫宽衣解带,花了点时间才扒掉她的衣服裤子、解开胸罩。郑岫赤身裸体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必须承认,她里里外外都是个美人。不仅容貌秀美,而且身材匀称。脱光衣服后的郑岫更是曲线玲珑,坚挺的双乳,白皙的手臂及修长的嫩腿,再加上娇小玲珑纤手肉脚,女人看见了都会垂涎欲滴。

  「她可真漂亮!」赵壮在一旁说道。两眼贪婪地看着郑岫,却挡不住目光涣散。

  红酒加点儿雪碧果然容易上头,我暗暗庆幸。这位在酒吧只顾着打猎,并没有表现得多醉。我还有些担心效果,幸亏现在补上几杯。

  我笑了笑,说道:「你先开始吧,她最喜欢在半梦半醒中被操。我去拿点儿小玩具,给咱们助兴!」

  赵壮一把抓住我,低头使劲儿亲了我一口,这才放开我。我配合着一边退后一边解开上衣钮子,预示着好戏马上开始。

  「我一会儿就回来!」我顺手捡起地上的手袋,沿着走廊小跑到自己房间。

  刚一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我就从手袋里拿出郑岫的手机。

  毫不意外,许茂平的几条未接电话和询问信息显示在屏幕。我解开锁,思索片刻随即发了个笑脸给许茂平。没有一秒钟,许茂平的电话又打过来。我没有接电话,只是把手机调成静音,但相信已经足够电话另一头的徐茂平焦头烂额、火冒三丈。果然,徐茂平刚挂断他的电话,一条信息就发了过来:搞什么鬼,我马上过来。

  我对着屏幕默默微笑,一声不吭将电话放进郑岫的手袋里,又悄悄向客厅张望了一下。赵壮已经趴在郑岫身上,埋在她的胸口连咬带舔。郑岫坐在沙发边沿向后仰躺,一双雪白的长腿高高举起。赵壮握住她的脚踝向两边掰开,挺着又粗又长的肉棒凑了上去。小伙子本钱倒是不错,希望功夫也能跟上节奏。

  我一脚将手袋无声无息踢到沙发旁边,郑岫的衣服堆里,然后回到自己房间。我一边嚼着薄荷口香糖,一边脱下舞厅的衣服,用湿纸巾将脸上的浓妆擦得干干净净,再换上揉得皱巴巴的睡衣,将头发打散横七竖八顶在脑门上。

  客厅里传出郑岫咯咯笑声,笑声虽然娇美,但音调的起伏完全走样,在激荡的音乐声中充满媚惑的气息。郑岫喜欢性爱,上瘾起来根本不管对方是什么男人。

  没过多久,前门传来敲门声,接着是钥匙开门的声音。郑岫认识许茂平没一个星期,就告诉他公寓的备用钥匙藏在门口的脚垫下。这是非常糟糕和愚蠢的决定,幸亏对方是徐茂平,不然只凭这一条我就非将郑岫赶出家门。

  「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儿?」客厅里传出许茂平的高声怒吼,显然看到郑岫和赵壮搞到一起。

  计划成功了,我对着穿衣镜,得意地挥舞拳头,可惜不能大声笑出来。

  「你他妈的是什么人?」徐茂平厉声质问,紧接着酒品砸到地板的声音传入耳朵。

  我料到徐茂平会发脾气,可没想到火气会这么大。我将头发拨得更乱了些,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准备迎接混乱不堪、暴跳如雷的局面。刚走到客厅,正好看见许茂平推搡着赤身裸体的赵壮,抬起手臂就说要给他一拳。

  「天哪,你们在做什么?」我装佯大惊失色。在郑岫的尖叫声中冲上前,拉住许茂平阻止他伤人。

  郑岫踉踉跄跄在房间里找衣服,醉醺醺的她连站都站不起来。赵壮趁着我拦住许茂平的那么一会儿,卷起自己的衣服往大门跑去。他倒是精于此道,眨个眼就溜之大吉。我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尴尬地将音响里放着的音乐关掉。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我俩齐刷刷看向郑岫。她醉得根本没办法穿好衣服,只能从沙发后面抓起一个靠垫,抱在怀里遮挡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

  许茂平盯着郑岫,愤怒和痛苦都刻在他的脸上,轻声问:「你怎么能这样?」

  「我……我喝多了,」郑岫抽泣着,可怜兮兮恳求许茂平。话音一转,她又忽然皱起眉头,对我嚷嚷道:「糟了,纯纯,我想我不太对劲儿!」

  说着,郑岫弯腰在地板上吐了一地。再一翻身,又昏睡在沙发上。许茂平不愿意再看下去,转身朝门口走去,没两步又停下来,一拳打到墙壁。血从他的指关节渗出来,但他几乎没有一点儿反应。

  「天啊,」我惊呼一声,赶紧从茶几抽出几张面巾纸,跑到许茂平跟前,又不敢冒然上前,在三步远开外停下来,小声叫道:「许茂平?你的手流血了。」

  他转身狠狠瞪着我,「你为什么不阻止郑岫?为什么让她喝得这么醉?」

  我不解地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能阻止的了她?」

  这下轮到许茂平一脸迷茫,「你和她在一起啊,纯纯,你们俩一起出去泡吧。我知道你对我有点迷恋,但我爱的人是她。现在却全毁了,你本可以阻止这一切。」

  我的心像被扭了一下,不仅因为许茂平以为我对他只是有点儿迷恋,而且还承认他爱的人是郑岫。徐茂平过去没谈过恋爱么?还是说以前没有被甩的经验?他怎么这么迟钝?难道他看不到郑岫的问题吗?难道他看不出我们两人深深相爱吗?

  「许茂平,」我朝他迈进一步,拿出最严肃正经的神色,认真说道:「今晚郑岫没有和我在一起。多亏了你,我们已经三天没有说话。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里,也不知道她出去喝酒泡吧。」

  「她一个人出去的?」许茂平满眼诧异地问道。

  我竭尽全力才没有走到他身边,张开双臂搂住他。相反,我指着自己的睡衣和一副刚从床上被叫醒的脸,说道:「她当然没有和我出去,因为我在睡觉。」

  许茂平张开嘴巴,想说话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

  我装佯同情,摇摇头道:「她总是如此,不是吗?攀谈、喝酒,把陌生男人带回公寓。你不觉得很熟悉么?」

  许茂平伸手拽了拽头发,气恼地说道:「我需要离开,现在处理不了这个。」

  看到许茂平落寞的身影走进电梯,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真的不会再回来,这才慢悠悠回到公寓。皱眉瞅着被郑岫吐了一地的客厅,发出一股浓重的酸臭味道。我明天必须花很多时间才能将地板、沙发和靠垫清理干净。

  毫无疑问会很麻烦,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

  第六章 我也爱你。

  我将荣山堂铸铁壶从包裹箱中小心拿出来,放在鸡翅木的木雕茶盘上,旁边是三勤堂的一套汝窑茶具,别提多漂亮。这是一笔巨额投资,但就像许茂平与我的关系一样,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开始,毕竟郑岫已经成为过去。

  郑岫一直是天之娇女,身边有很多朋友,无论这些人什么性别、年龄或背景,她都来者不拒。她总是情绪高涨,对谁都轻松愉悦,乐观热情。这就是许茂平非常喜欢她的原因,是所有男人喜欢她的原因。但这些并不能成为结婚和安定下来的品质,更不要说为人妻、为人母。

  我拿起热气腾腾的杯子,倒入刚沏好的茶水。我喜欢淡色的杯子,式样简单可爱,易于清洁。配上茶的清香和透明,更是完美。许茂平曾经对我的茶具赞不绝口,我早就发现,我们在生活上,有很多细节都很契合。

  我又将煮好的黑咖啡倒入另一个形状古怪的陶杯里。郑岫对这个杯子非常宝贝,杯身有一系列复杂的颜色和图案,里面因为沉淀了多年咖啡渣而失去本来颜色。我曾多次提出擦洗一番,但郑岫总是拒绝。这是她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做的手工,他死后郑岫一直拒绝清理。我猜这是郑岫在用自己的方式将父亲留在自己的生活里。

  那时她才十四岁吧,父亲的忽然离世对她打击很大,也让所有人看到郑岫不为人知的一面。

  和我完全不同,郑岫喜欢极甜的东西,譬如草莓奶昔。有时她也会选择咖啡,而且只喝不加奶也不加糖的黑咖啡,一定要彻彻底底的黑色。她的外表看上去有多热情、多阳光,内心就有多苦涩、多黑暗。

  每个人选择的饮品,就可以看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走到郑岫的卧室,敲了敲她的门。郑岫没有回答,我转动把手走进去。厚厚的窗帘阻挡住室外充沛的阳光,隐约可以看到郑岫躺在床上的轮廓。

  「你醒着么?」我轻声问道,非常熟悉她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郑岫睡着了,我会安静离开。在经历了疯狂的一夜后,她显然需要休息。

  「嘿,岫岫?」我走到床边,把咖啡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下来,好言说道:「我只是在检查你是否还好。放心,一切都会没问题的,就像以前一样。」

  我这次说的是实话,今晚的情形其实两人都不陌生,因为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被郑岫甩了的前男友一大堆,总会有那么几个为了泄愤出气,跟她的现任大打出手。

  郑岫还是一言不发,我翻了个白眼,在黑暗中叹口气。

  「好吧,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需要,叫我就好。」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恨你,」她在床上忽然说道。

  「啊,所以你醒着呢。」我故意无视郑岫的责骂。

  她经常这么说,过一阵就好了。我已经习以为常,郑岫并不讨厌我,也永远不会恨我一一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我希望从来没认识过你,纯纯。你是全天下最讨厌、最恶心、最不要脸的人!」

  这句话郑岫也说过无数次,她在情绪低落时,总是会口不择言,对谁都极尽侮辱。我在黑暗中又叹了一口气,相同的对话不可避免得再来一遍。

  「你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我恨你,我希望你马上死掉!」她说着,然后开始哭泣。

  「你现在这么说一一」我微微怔了下,还想继续宽慰,但郑岫却打断我。

  「你他妈疯了,你知道自己有多疯吗?」她的声音提高,划破黑暗的房间。

  「可能吧,和你朝夕相处,或多或少总是会受些影响。」我顺着她的意思回道。

  我当然没有疯,反而越来越清醒。我只是厌倦等待,许茂平和我是时候在一起了。

  「他让我搬去和他一起住,」郑岫转过脸看向我的方向。我只是静静等着,听郑岫继续道:「但我说不,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姐妹,我不能离开你。」

  她把被子裹在身上,蒙住脸大哭起来。

  和徐茂平同居?做梦!我想扇郑岫一巴掌,想朝她脸上吐口水。骗子!许茂平已经决定离开郑岫,回到我的身边,根本不可能要求和她同居。

  郑岫又哪里有胆量答应?

  她会告诉许茂平每天都要监视她的情绪,根据情况随时给她喂药么?自从郑岫父亲离她而去,她的情况越来越糟,现在根本离不了药物的控制。郑岫当然不能离开我,因为没人能像我一样尽心尽责,给她当二十四小时保姆。

  郑岫还敢提和许茂平同居,我男人是要做大事业的人,哪里可能像保姆似的伺候她,不把她踢出家门算好了。

  「你真混蛋,纯纯,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郑岫说着转身,恢复成我才进门看到的姿势。

  「你总是这么说,」我自信地说道:「你知道这只是一个阶段,等过几天就会没事。我们的友谊还在,情分还在。我不会离开你!」

  「出去!滚!」郑岫粗鲁地大喊大叫:「我恨你!」

  「我也爱你。」我拍拍她的身体,安慰道。

  当我说给郑岫和许茂平帮忙时,一点儿不是为自己粉饰太平,而是真心认为对他们俩好。郑岫不会愿意将她黑暗阴郁的一面展现在许茂平面前。而许茂平,也将避免手足无措、目瞪口呆。他根本应付不了郑岫,更不可能相信这就是心目中的可人儿。

  我起身关上郑岫的房门,脚步轻快。以我对郑岫的了解,接下来的两到三个星期,郑岫情绪会非常低落,谁都不会理睬,任何人都会被拒之于千里之外。

  正合我意。

  许茂平不停给郑岫打电话、发信息。从许茂平那头看,郑岫彻底忽视了他。其实这完全是郑岫的问题,和许茂平无关,换谁都一样。不过,男人从来不这么想,他们总是上升到个人的自尊。对于我来说,也是巴不得的事情。

  我没有一点点的内疚,也许赵壮和郑岫在沙发上操得天翻地覆是我一手造成的,但这样的事情在郑岫身上迟早会发生,我只是将一个必然事件提前。不过,许茂平接受起来还是有些困难。郑岫的手机在电池耗光之前,我一直在检查。许茂平的信息不断在焦急和愤怒间翻转,我心里也挺难受,要是绕过郑岫,早些认识许茂平,他就不会经历这一切。

  现在,只希望许茂平能早些平复伤痛,将郑岫抛掷脑后,这也符合他的最大利益。许茂平很快就会看到我们才是最完美的一对儿,然后所有不快都将成为历史。等到郑岫恢复时,她会看到许茂平和我在一起有多开心,一切都会好起来。

  两个星期后,许茂平到底还是找上门。

  下班回家后,我刚放下包就听见敲门声。那天许茂平走后,我就把家里的备用钥匙隐藏到其他地方。虽然我非常欢迎许茂平来这里,但在我们的关系没有确定之前,随便进出我家的毛病可坚决不能惯。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焦躁的许茂平,之前无论多疯狂地给郑岫打电话发信息,许茂平从来没有主动找她。许茂平到底有他的骄傲吧,现在看来还是妥协了么?

  「我不能让你进来。」我说得斩钉截铁,面上平静无澜。

  「她不在。」许茂平皱起眉头,不满问道。

  「她在,但是她……这时候……不想见人……任何人。」我伸手拦住他向前。

  「你在搞什么花样?」许茂平用力甩开我的手,没好气地说道,目光里充满厌恶。

  我没有掩饰眼里的受伤,许茂平该知道他的话深深伤害了我。为了郑岫,就那么值得?我强装镇定,肃然说道:「我不能说。」

  「少来这套!」说着,许茂平拨开我撑在门上的手,想要强行进来。

  「你不能进来!」我不顾一切拦住他,毫不退缩,坚定地说道:「既然岫岫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就表示她不想让你知道。我是岫岫的姐姐、闺蜜、朋友,保护了她一辈子,她是我最关心的人……许茂平,我确实喜欢你,可还没喜欢到那个程度。」

  说完,我咬住嘴唇,一副毫不妥协的模样。我在吊许茂平的胃口,但是我辛辛苦苦设计那么一场戏,就是为了不将自己放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间。这会儿眼看着就要开始,我更不会蠢到在许茂平面前背叛郑岫。

  「你拦不住我的,让开!」许茂平双臂用力,把我整个人抱起来推到一边,我没有站稳,朝后踉跄退了两步,看到许茂平已经进来,索性惊呼一声摔到墙边,坐到了地上。眼中立刻蒙上一层水雾,泪水很快滴落下来。

  许茂平稍一愣神,应该是没想到伤着我。然而他心中急切,眼中闪过稍微的懊恼,随即消失,大跨步地朝郑岫卧室走去。没用很长时间,许茂平就从郑岫房间出来。他满脸的震惊和疑惑,而我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会儿的郑岫躺在床上,就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再没半点朝气蓬勃、热情洋溢的影子。

  看到我还坐在墙角,揉着擦破皮的脚跟,许茂平的眼中终于露出内疚。他赶紧走上前将我扶起来,又忍不住问道:「抱歉,你刚才惹急我了,可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儿?」

  我长长叹口气,秘密公之于众,再也无可挽回。

  我关好门,示意许茂平跟我来到厨房,明知故问:「我不知道你,忙了一天,我是饿死了,要一起吃晚饭么?」

  虽然知道许茂平没心思吃饭,不过现在有求于我,由不得他颐指气使。我非常爱他,但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在我面前为所欲为、肆无忌惮。刚才进门时,许茂平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了我。他也应该意识到这一点,是时候放下姿态,将对我的偏见搁置一旁,给我起码的尊重。

  我无意示弱哀求,稍稍整理一下,淡淡地说道:「给我点时间,晚饭很快就好。」

  许茂平就算再心急,除了耐心地坐在餐桌旁,他别无他法,只能看着我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我精心制作好酱爆鸡丁、水蒸蛋、肉末豆角和三鲜汤。香气扑鼻的美食总会让人食欲大开,就算许茂平自认没有胃口,这会儿也忍不住拿起碗筷。他先尝了一口,立刻狼吞虎咽大快朵颐。

  我暗暗一笑,许茂平和郑岫在一起时,郑岫因为心里防着我,从来没让我给他俩做过饭,也没有邀请我一起吃过饭。我明知郑岫的小把戏,却不多说,这种事儿不是迟早会知道么。

  我没着急动筷子,而是将每样菜拨出一些到碗里,又混进去三颗药丸,拿出一瓶纯净水,通通放进一个托盘里,走进郑岫的房间。

  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挡,露不出一丝亮光。郑岫软绵绵靠在床上,表情木然苍白,我进来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没有说话,只是将托盘放在床头柜,来到和卧室相连的洗手间,给漱口杯接水,牙刷上挤好牙膏,再换好干净毛巾,将几件脏衣服和昨天吃剩的碗、空瓶子一并拿出来,该扔的扔、该洗的洗。全部做完,这才洗手坐回到餐桌。

  许茂平默默不言,却跟在我身后全程看在眼里。这一次终于学乖,他再也没有对着我大喊大叫,也没有恶狠狠的质问。我吃了口饭,幽幽地叹息一声,终于开口说道:「躁郁症二型,你回去可以查一查。」

  许茂平眼里充满疑惑,我摇摇头,问道:「你不觉得奇怪,郑岫家里那么有钱,从小到大住的都是大别墅,怎么会愿意挤在我的这间又破又小的公寓里?」

  我这么说绝对不是自惭形秽,我对自己的小家可是非常欢喜骄傲呢!只不过和郑岫的身价比起来,没几个人的家不是又小又破。

  许茂平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我顿时明白过来,郑岫一定用的是穷亲戚住在她家占便宜之类的版本。我苦笑一声,只能继续说下去。

  郑岫从小就是又漂亮又讨人喜欢的孩子,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变得喜怒无常,让人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大家都以为她是进入青春期,又有钱任性惯了,所以时不时耍公主脾气,用各种办法吸引父母的注意力。躁郁症的临床表现并不明显,尤其是心境处在亢奋阶段。郑岫充满活力,乐观热情,和谁都能聊得来。无论谁和她接近,都会喜欢上这个美丽可爱的小姑娘。

  直到郑岫十四岁那年父亲意外去世,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二十小时躺在床上,要么闷头睡觉,要么拒绝和任何人交谈,不管谁靠近,她都是一副冷漠排斥的模样。那次整整持续了三天时间,大家都以为是丧父之痛,对郑岫的关心怜爱几乎到了纵容的地步。

  她不爱去学校,动不动就请病假窝在家里,睡眠时间也越来越长。周悦终于觉察出不太对劲,带她去看医生。我们这才知道抑郁症这个词儿,更没想到会落到郑岫身上。更糟糕的是,在进行诊断中,医生告知我们,郑岫并不是单纯的抑郁,而是躁郁双向。很难相信,郑岫的开朗活泼、热情健谈、人见人爱,竟然和狂躁症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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