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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囚禁系列之三)(1-25完) - 4,2

[db:作者] 2025-08-10 18:18 5hhhhh 8060 ℃

  起初,狄飞云以为自己仍然被压在坍塌的设备棚子下。然而,他确实听见直升机螺旋桨运转的声音。近了,太近了。这一次必须成功,他大声对自己喊道,必须成功,但他知道他不会成功,虽然他还在不停地跑、跑、跑……

  狄飞云从噩梦中醒来,胸膛上满是汗水。操,梦里那些直升机螺旋桨的喧闹声音如此清晰、如此真实,似乎……突然,狄飞云意识到耳边仍然响着直升机的声音,他醒了吗?当然,他当然醒了。天啊,他听见的是一架真的直升机声音!

  狄飞云一跃而起,水筝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狄飞云顾不得叫醒她,从箱子里的底层拿出信号枪冲过门廊,跃到门前空地。

  他仍然赤裸着,右手紧紧抓着信号枪,左手遮着眼睛在天上搜索。太阳刚刚挂在树梢上,却仍然很耀眼。他的眼睛被阳光刺得泪水直流,可该死的直升飞机怎么都看不见。狄飞云确定直升机仍在天空的某个地方,声音虽然遥远却依旧清晰。

  他只有六颗信号弹,每一颗都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浪费。

  狄飞云直直向头顶连开两枪,水筝被他的动静惊醒,匆忙穿上衣服,跑出来扔给他一条牛仔裤。她也用手遮着眼睛,往天空中各个方向查看。

  「直升飞机!」狄飞云大声道。

  「我根本看不见,你怎么知道的?」水筝激动地问道。

  「我太熟悉这个声音了。」

  水筝睁大眼睛,一把拉着狄飞云,快速说道:「我们快点去海滩啊,如果现在不出现,他们会飞走的!」

  「你去吧!」狄飞云把手里的枪递到她手里,看到她警惕的目光,解释道:「这是把信号枪,我在飞机前舱找到的。你跑到海滩,朝着天空再发射两枪,驾驶员肯定可以看见。」

  狄飞云推了推她,自己却没有移动。水筝愣了下,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狄飞云不会离开。

  「跟我走啊!」水筝低声哀求,声音夹杂着兴奋和焦急。

  「我不能,」狄飞云摇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已经显现出一个只有手掌大小的直升飞机,他的信号弹起作用了,赶紧说道:「听着,这架飞机不是海军的飞机,应该是附近某个国家的普通机。他们可能不懂中文,但你可以带着驾驶员看一看飞机残骸,他们就能明白。」

  水筝抓着狄飞云的胳膊,再次哀求,「这主意不好,还是你和我一起啊……我们会为你编一个故事。」

  「他们会找到我,」狄飞云陈述最简单的事实。

  水筝摇头,连声道:「他们不会的,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会撒谎,告诉他们你是某个其他人。我们还有其他办法——」

  狄飞云坚定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们会。」

  水筝急得直掉眼泪,改变策略道:「好吧,就算他们会。可情况没你想得那么糟,尤其是现在。我们将真相说出来,劫机这么大的事儿,死了那么多人,陆伯伯这些人都有亲朋好友,还有我爷爷,各个都会希望彻查。这样就能证明你是无辜的,你一定会没事一一」

  狄飞云的手指封住她的嘴唇,低声否认道:「没有那么简单,除非我在空难中死了。」

  「你在空难中死了,」水筝重复着,声音嘶哑,眼泪哗哗哗流下来。

  狄飞云想抓住一颗颗眼泪,放在罐子里,永远留在身边,就像长生不老药一样珍藏。他笑了笑,用拇指一点点擦掉,渗入狄飞云的皮肤,成为他的一部分。

  水筝双唇颤抖着说道:「那么,就这样了?你死了,狄飞云死了。」

  多像一句临终悼词,这也确实是两人最后一次在一起。狄飞云俯身吻了她一下,很淡、很轻、很短。

  「走吧。」

  这是命令,狄飞云给她的最后命令。

  水筝偎依到他胸膛,脑袋紧紧靠在他肩膀上。狄飞云的胳膊环绕住她,再把水筝原地转了个圈,这可能是她离开的唯一机会,不能错过。水筝给了狄飞云一个痛苦表情,飞奔出去。

  狄飞云转身,目光流连在活动房的另一边角落。那里放置着他们早先从设备棚子里搬出来的发电机,还有第一次走进活动房屋时堆在桌子下面的一些仪器。落满灰尘的仪器像一个时间胶囊盯着狄飞云,提醒他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真正的隔绝独立,只是被封存遗忘。

  这很可怕,狄飞云希望每个人都认为他死了。

  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些东西,只知道是用来记录和追踪地震波,对他来说没有意义。然而从瀑布背后的果树园回来,他有了更清晰的概念。海洋学家来到岛上,研究关于板块移动或火山活动。

  这个小岛毫无疑问是个火山岛,只在小片区域发现果树就可见一斑,很可能是一场火山爆发导致这个岛上的大片树木死亡。如果狄飞云的推断正确,这个岛只是科学家们选择采集数据的其中一个地点,当他们发现结果没有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时就对这个岛失去兴趣。

  不管怎样,他们曾经在这里,用某种方式与外界交流。这种方式,也许还在。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向外界发送信号,狄飞云会找到。他一直没有告诉水筝,只是不希望带给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看来,他确实找到了。

  当直升机的声音越来越近时,狄飞云听到水筝的喊声。他撤身潜入沙滩附近的岩石静静等待,暗暗思忖飞行员是否值得信任?他们会像水筝需要的那样照顾她吗?

            第十九章得救(水筝)

  水筝像个傻瓜似的双手在空中挥舞,其实直升机上的两个男人早已看见她。透过透明的玻璃,甚至能看清驾驶员的笑脸。

  两个穿沙滩衬衫的小伙子将直升飞机降落在海滩上,她直直冲过去。驾驶座上的飞行员解开身上的座位皮带,走出飞机机舱,避开头上旋转的螺旋桨,跑过来迎接。

  他们一看就是兄弟俩,唔哩哇啦大声说了一大堆,极力想盖住飞机发动机的轰鸣。水筝一句都听不懂。她先试中文、再试英文、法文,可兄弟俩却一脸茫然。

  水筝推着两个人看向沙滩另一边的飞机残骸,他们惊奇地睁大眼睛,跟随水筝向飞机残骸靠近。残破的飞机已经开始生锈,水筝手舞足蹈,向他们解释飞机失事,她是飞机上的乘客。

  两个小伙子绕着飞机残骸好几圈,拿出手机各个角度噼里吧啦拍了一大堆照片。满意后,一个小伙子表情肃穆,用食指比划着指指她,又扫视整个岛屿,对着她慢慢说了句话。水筝即使一点儿不明白他的语言,但从肢体和语气也知道他问了个问题:「你是唯一幸存者吗?」

  「是的,」水筝也伸出一个食指在他们面前晃晃。狄飞云死了,已经死了。

  他们相信了水筝的话,就在协助水筝上飞机前,其中一个又指着岛做出提拿的动作,意思很明显:在我们离开前,你要在岛上带什么东西回去么?

  一阵头晕目眩,可水筝只能摇摇头,「没有。」

  所有,水筝心里默默回答。

  飞机离开地面,渐渐升高远去。水筝坐在驾驶员后面的座位,忧伤地看着飞机残骸和整片小岛,在视线中逐渐越来越小,眼前一切恍若隔世。

  水筝打量一圈直升飞机,这兄弟俩显然不是非常整洁的人,机舱里到处是杂物,身后的空间被厚厚的塑料毡覆盖。她想说感觉到狄飞云就在身边,但又对自己的感觉极不信任。

  降落的机场很小,但对一架直升机足矣。兄弟俩显然已经在直升机上通知了控制台,那里有好几辆新闻采访车和一辆救护车临阵等候,飞机刚一落地就蜂拥而至涌向水筝。

  水筝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多工作人员拼命把他们推回去。飞机螺旋桨卷起气流吹打着他们的衣服和头发,水筝的眼睛被强烈的灯光照得发花,各种各样的声音震耳欲聋,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嘈杂和混乱。她茫然地四处张望,不知道是否看到一个宽宽的肩膀正从人群中挤出去。

  水筝像只牵线木偶被塞进一辆救护车,先就近入住一家医院。她接受各种检查和治疗,定时定量静脉输液和营养补充剂,医院甚至派了个会点儿中文的医生和她谈话。其中一个女人,看上去就像水筝前世的样子,头发扎得紧紧的,制服熨帖地穿在健美的身体上,两个男人站在她身旁。

  水筝想拒绝,狄飞云没有,她也不要。她想躲起来,但躲在哪儿呢?往好了说,她的周围有些吓人。往坏了说,简直就是恐怖。噪音从四面八方灌入耳朵里,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在一片混乱之中,一只话筒送到水筝手中。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筝儿,你好吗?」

  泪水模糊她的双眼,有好一会儿她都说不出话,「爷爷,我很好,很好。」

  水筝尽可能简短地解释,可她的情绪太过激动,组个句子都不太连贯。

  爷爷打断她,说道:「你先保重身体,不要多想,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水筠已经飞过去,马上就来接你,一切听他的就好……你活着真的是个奇迹。」

  她想到狄飞云,柔声道:「是的,是个奇迹。」

  就像爷爷说的,水筠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整整一个星期,医院总算让水筝出院。尽管她一再告诉医护人员她不需要,但没人听她的。她不生气,而且还应该感激。毕竟水筝活着,守到成功获救,安全回到家和亲人身边。然而她不确定此时的感受,她只觉得……麻木。

  也许自己还处在一种震惊的状态中,或诸如此类的解释。水筝曾听到那个懂中文的医生和水筠低声交谈,告诉他给水筝空间,还夹杂着创伤、震惊之类的词语。

  「没事儿,只要你还活着,这些都不是大事儿,我们一定能想办法让你恢复!」水筠说着递给水筝一杯水。

  水筝母亲早年去世,父亲一直忙于工作,她几乎是在这个堂哥家里长大,两个人非常亲近。坐在飞机上,水筠才告诉她从救援小组那里得知的一些细节。

  发现水筝的那个岛屿曾经住过一批科学家,后来他们找到更适合的岛屿做案例分析,于是搬了家。要不是留在岛上的地震测试仪又开始断断续续发出信号,他们也不会警觉,然后告知海军这一消息。海军并没有当成紧急事件,而是按常规手续通过层层批复,就近请格尔尼派一架直升飞机前去查看,水筝这才获救。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多陪陪爷爷。过去半年真是难熬,所有人都他妈的以为你们死了!」水筠捏捏她的手,心痛地说道。

  水筝点点头,她能说什么?半年么?为什么感觉像一辈子?她的心情跌到最低谷,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身体因抽泣而颤抖。她双手捂着脸,尽管极度忍耐,眼泪还是顺着指缝不停向外淌。

  「筝儿,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不过总算过去了,你平安无事……」水筠有些手足无措,他并不善于宽慰解劝。

  「不是因为吃苦受罪。」水筝努力压抑着声音抽泣,慌慌张张解释:「我很害怕、情绪低落,而且挑三拣四、怨声载道。我觉得有罪,因为别人都死了,而我活着,却还在这里抱怨。」

  说完,水筝的眼泪就噼里吧啦流下来。

  水筠长长吁口气,伸手把她揽入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肩膀。水筝第一个反应是想挣开,水家没人会哭,就是流泪也只说沙子眯眼。可是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也不管会有多少人听到,终于放开嗓子嚎啕大哭。

  好在头等舱就他们两个乘客,空姐进来张望一下,水筠挥手示意别靠近。空姐点头表示理解,随即消失在视野中,给他们必要的隐私。水筝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直到发作终于过去,眼泪也干了,才总算抬起头,却因为窘迫而不敢抬眼。

  「好了?」水筠粗声问道,递给她一片纸巾。

  「好了,谢谢你。」水筝接过来擦着湿乎乎的鼻子。

  「别说傻话,」水筠搂住她的肩头,说道:「在奶奶跟前可得稳着点儿,爷爷担心奶奶的心脏病,一开始都没敢告诉她。还是等我来了后,亲眼见你平安,才告诉奶奶你没事儿的消息。」

  「我明白,不过关于飞机失事……」水筝欲言又止,飞机上发生的厮杀究竟应该揭露多少,和父亲有关,还有父亲的战友,她做不了主。

  水筠挥手制止住她,「什么都先别说,留到回家见了老爷子吧,他正等着呢。」

  这个消息对水筝来说太好了。她说不出原因,但她很怕把飞机上的细节告诉家人,不用马上坦白让她舒了一口气。水筝获救的过程太过突然,当然她很高兴得救,可想到狄飞云就让她心烦意乱,她必须花点时间仔细思考。

  飞机顺利抵达,水筝紧张得要命,手心全是汗。这种紧张不安对她来说很陌生,她以前在任何社交场合中都能轻松自如。她想不出为什么现在会这样焦躁不安,虽然强作笑脸,但她却一直抓着水筠的胳膊,藏在他身后。

  要是能安安静静返回原先的正常生活该多好,然而家人几乎都来了。不仅如此,水筠还调来三个警卫确保没有陌生人接近。

  无尽的拥抱、宽慰后,水筝已经有些疲惫,她从来不知道应付人群竟然还是体力活儿。好在水筠看在眼里,很快劝退所有人,偌大的客厅只留下爷爷、水筠和她三个人。

  水筝的爷爷年过七旬,满头银发,却神采奕奕,一双深陷的眼睛闪耀着睿智的光辉。水筝知道,敏锐、细致和平易近人只是爷爷的一面,水将军只用眨个眼就能变得咄咄逼人、让对方无处藏身。

  水筝一五一十讲述飞机上的争斗和惨死,掩埋父亲、刘哲风、陆致天、军警和飞行员五个人。其他人几个人,她没有见过踪迹,想来在撞到岛上之前已经被甩出飞机葬入海中。

  水筝叙述完,其他两人只是静默片刻。爷爷看向水筠,示意他先开口。水筠先点出最显而易见的事实:「我推断叔这些人是误打误撞,他们接到命令赶着回来,刚好这架小飞机有座位,却没想已经被做了手脚。将来找个时候总是要把我叔和其他几个人接回来,这倒不是难事儿。关键是现在,掉了驾飞机可不是小事儿,而且飞机里全是军官,内部调查早已立案,这会儿估计正憋着劲儿传唤筝儿,她逃不掉要有个交代。」

  「又是劫机、又是破坏,这个罪犯究竟什么来头?」爷爷皱着眉头问道,显然察觉到问题不简单。有人想把人压回国受审,有人却想劫道,还有人干脆想要他的命。

  「飞机失踪后,咱们这边一直都在关注调查进展。要不是今天筝儿提起,我都从来没听说飞机上坐着这号人。肯定是被故意压着信息,瞒着大家不让知道。我可以去查查,但这事儿是明着还是暗中进行?」水筠谨慎问道。

  爷爷沉思片刻,说道:「什么都先别做,不管是明是暗,现在盯着咱们一举一动的一大堆,无论做什么估计都会太惹眼。」

  果然,水筝回来第二天就开始被各个部门传唤,回答无数问题。谢天谢地,涉及狄飞云的问题很少。水筝不停重复她的版本,几乎已经倒背如流。飞机飞到空中发生故障,剧烈的晃动、震耳欲聋的爆炸,飞行员试图在一片海洋上找到陆地降落,却还是避免不了坠机的下场。

  她是飞机上唯一幸存者。

  最后一次交代面对的人最多,出席的都是飞机乘客的亲朋好友、上下级同事。水筠告诉她这是将来免受骚扰的最佳方式,不然就得一拨一拨见面,而哪一拨都不是她能推却拒绝的。

  水筝想知道里面是否有人为狄飞云而来,可也清楚这不是好主意。想到聚集在这里的一屋子人,很可能不是每个人出于对死者的关心,水筝只觉得异常厌恶。

  水筝一进入房间,人群就自动停止交谈安静下来。她成功地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水筝深吸一口气,再次缓缓讲述出她的故事,末了又道:「这次飞机失事,除了我其他人都死了。无数被撕成碎片的身体散落在飞机上,我拔出插在腿上的钢条,用衬衫当止血带,靠着在岛上找到的鱼和野果子生存下来。自从坠机,血淋淋的飞机残骸和毫无生机的茫然双眼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这些景象我一辈子都忘不掉,我相信会陪我到死……有问题吗?」

  水筝尽可能简要地回答蜂拥而来的问题,有的问题很容易,有些则很蠢。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为什么飞机坠毁的线索?」有人问道。

  「我不是飞行员,只是个乘客,」水筝抬起头,给他一个苦笑,「我和在座的一样,也想知道答案。」

  之后她要面对的是其他遇难者的家属,水筝与一群哭天抹泪的人交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向他们讲述情况。他们的亲人死得很快,没有遭受任何痛苦。水筝希望这么说能带给他们安慰,房间里的每个人都深受感动。

  接下来,水筝最大的问题是重拾生活。这半年他们父女俩的公寓一直在爷爷手上,倒是安然无恙。水筠很担心她一个住在空荡荡的房子,但水筝婉拒搬入哥哥家的建议。在与世隔绝的岛上呆了半年,她这会儿竟然比任何时候都更希望独处。

  水筝有大把时间,身体慢慢好转,空难以后失去的体重很快恢复,但精神却仍然低落。朋友和亲戚都为她着急,自空难以后,她就失去往日的欢乐。

  朋友们常常带些礼物来看她,希望能让她快乐起来。他们轮番带她去饭店吃饭,还去发廊剪头发做护理,请美容师为她重新修指甲。水筝看着美容师慢慢修磨她手上的老茧,不由想起在她潭水边清洗衣服、床单的情景。

  事情并不总是很痛苦,真的不是。或者,人的记忆总是让事情看起来比实际发生的要好?

  不仅如此,水筝对食物也失去胃口,她的身体太习惯新鲜海鱼和生瓜果。往肚子里塞了其他食物后,她想要的还是在岛上吃的那些东西。水筝以为她会喜欢椰子水,但事实上,她只喝了一口就全吐出来,这罐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啊!她曾经如此渴望回家,如此想逃离被囚禁的日子,但现在却总是在想那个岛。

  水筝认为这只是大脑和她玩心理游戏,她会克服,会想出一个办法,和记忆共存的同时平静回归正常生活。

  然而阴暗的房间里一片恐怖的寂静,墙壁太白太亮,床太软太大,家具太拥挤,没有用处的东西也太多。水筝总是会花很多时间在洗手间,脱个精光站在镜子前凝视自己。

  皮肤渐渐养白,伤疤却很明显。医生曾经问她要不要通过美容手术把腿上的伤疤去掉,水筝拒绝了。虽然皮肤一大块凹凸不平、皱皱巴巴,但这道伤疤就像一个纹身,标记着一段她不想忘记的回忆。

  水筝想起睡觉时一只大手放在她的腹部,想起双腿缠绕着那具坚实的腰身,想起厚实的嘴唇吻她时胡须刮擦脸颊的微痛。水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股夹杂着海盐的雄性味道,但她闻到的只是浓浓的泡泡浴芬芳。

  水筝爬上床,把被子拉到头上,哭着睡着了。

            第二十章意外(水筝)

  三周后,水筠告诉她复职的事儿已经安排妥当,她可以随时回去工作。水筝想回办公室,不是因为想念工作,而是需要做点什么让水筝忙碌起来,才好远离这种悲惨的生活。

  水筠清清嗓子,说道:「回去之前,你得做个心理评估。」

  「什么?有这必要么?」水筝翻了下眼睛,毫不隐讳她的排斥。

  「没办法,就是得确保你不会因为飞机失事而在心里留下创伤隐患,承受不了压力,适应力减弱什么的。」水筠听上去也很无奈,带着一脸抱歉的笑容,恳求道:「听着,这都是例行公事,你会没事儿的。」

  水筝小声咒骂,可到底还是把日期和地址写在便笺簿上。

  四天后,水筝在接待员的带领下走进郑医生的办公室。屋里有两个高级皮椅和一个躺椅,水筝可以想象有多少像她一样的可怜虫坐在这里,倾诉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墙上挂了一副美丽的风景画,郁郁葱葱的森林在阳光的照射下,叶子向上伸展,远处是一片沙滩和海洋,宁静且安详。水筝不需要心理学文凭也知道这样的景色可以帮助病人平复紧张的情绪,可她见过真正的丛林,感受过大自然带给她的平静,很难想象一副假画对她有丝毫用处。

  她选了个背对挂画的位置坐下,等待郑医生的来临。

  水筝要见的郑医生,工作中应该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书桌和书架上的文件夹都被彩色标签编码,像士兵一样排列得整整齐齐。他也很有鉴赏力,厚厚的毛绒地毯昂贵干净,巨大而结实的橡木书桌和皮革家具都是证明。窗台上有一台机器发出嗡嗡响的白色噪音,可能是为了给他们的谈话一些隐私。

  水筝觉得很别扭,自己就像一个等待班主任训话的小学生。水筝不属于这里,不属于任何地方,虽然她也知道事实不尽然。

  有一个地方属于水筝。

  抬起眼,书柜的高光门板映射出她的样子,水筝自以为慌乱、害怕,但看上去却并非如此。她穿着圆领白色绵衫、柔软舒适的黑色工装裤,四股辫盘在后脑勺,脸庞干净整洁,表情镇静自若。都说人在经历重大变故后,会快速成长。这条显然对于水筝也适用,不过半年,她也练就出山崩于前面不改色,海啸于后心思坦然的本事。

  水筝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纳闷郑医生在哪里,他已经迟了十五分钟。水筝瞥了眼墙上挂着的镀金奖状,也许这就是原因。郑医生乃业界知名人士,张张嘴皮就能够掌握无数军官的职业生杀大权,做起事来自然要端出些架子。

  水筝发出一声自嘲的、无趣的笑声,好像她真的在乎一样。

  忽然,旁边一扇门打开,水筝吃惊地瞥了眼走进房间的郑医生。她原本以为对方是个慈眉善目的白胡子老头儿,最起码也得是个精明沉稳的中年大叔。这位郑医生比水筝以为的要年轻很多,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宽阔的肩膀,修长的四肢,白净的面庞,再加上高挑的颧骨,丰满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个男模而不是医生。

  会有人向这样的男人诉说秘密、吐露心声?这不是胡扯八道么,水筝已经决定这次会面是浪费时间。

  「水筝?」郑医生客气地伸出手,又简要地做了个自我介绍。

  水筝站起来,喃喃说道:「对!」

  郑医生示意她坐回沙发上,然后坐在她的对面,一边翻着手里的笔记本,一边道:「水筝,能告诉我一些关于你的事吗?」

  水筝叹口气,脸上强挤一个笑容,说道:「我来这里只是因为例行公事。如果想要回去工作,见你是前提条件,我其实一点儿都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郑医生含笑点头道:「我很清楚,我们需要评估你在飞机失事、荒岛生存后,心里和生理状态是否能够正常工作,对吗?」

  水筝困难地深吸一口气,没想到这么快就跳到主题。她移开目光,低声道:「是的。」

  「我看过你在被营救后为调查做的笔记和录像。印象深刻,你非常勇敢,了不起!」郑医生语气平缓清晰,对她的赞扬溢于言表。

  水筝没有回应,不知道郑医生期待她说什么。郑医生接着问了些关于她被营救的细节,是否能够适应回归正常生活,是否经常和家人朋友联系,是否有了新的兴趣爱好。除了偶尔低头在本子上写点什么,他的眼睛一刻没有离开过水筝的面庞。

  郑医生的问题很奇怪,但这是水筝第一次见心理医生,谈不上有任何经验去做判断,指不定这些都是行业常规。水筝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的问题,只希望快点儿结束这场会面。她暗下决心,无论是否能够通过郑医生的评估,她对于返回工作岗位已经失去兴趣。

  「要杯水么,水筝?」郑医生好像也感觉到她的烦躁。

  水筝并不想喝水,但确实希望能打破郑医生问问题的节奏。她点点头,郑医生很快端给她一杯水,水筝感激地接过来,拿在手中。

  「告诉我关于狄飞云的事儿,」郑医生直直盯着水筝。

  忽然冒出的问题让水筝大为震惊,胸口更是隐隐发痛,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按住怦怦跳动的心脏。尽管冷气充足,可她的前额却沁出一层细汗。

  水筝低下头把水杯放回桌子上,摇头道:「我对他一无所知。」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郑医生皱眉,语气明显缺乏热情,而且还带点儿不高兴。

  「什么?」水筝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能再次重复在调查中叙述的版本,「我醒来的时候只有一半的机身在沙滩上,没有看到其他任何人,结论不言而喻。」

  郑医生鼻梁上方的眉毛拧起一个结,他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水筝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工作见鬼去吧,即使之后面临离开军队,她也会坦然接受,总是能找到其他办法继续生活。

  「稍安勿躁,水筝,」郑医生提醒道。

  她不愿意又能怎么样?有那么一瞬水筝想拂袖而去,不过她还是克制自己。郑医生傲慢的态度刺激着她的神经,让水筝心烦意乱。水筝快速瞥了他一眼,正好迎上郑医生怀疑的目光。

  这个男人不相信她。

  「你为什么不喝口水?咱们放慢些节奏。」郑医生装模作样清清嗓子,指着杯子说道。

  水筝拿起杯子盯着里面的水,她不想喝水,只是让双手有点儿事情做。

  「你的叙述有自相矛盾的地方,」郑医生仔细盯着水筝的表情,缓缓说道:「你曾经说在飞机残骸里看到四具尸体,飞机里一共九个人,其他尸体在哪里?飞机里的人究竟谁死了?谁没死?或者说还有谁没死?」

  水筝站起来,这不是所谓的评估,是拷问。

  「坐下,」郑医生面色一沉,命令道。

  「不!」水筝坚决地说着,将头扭到一旁,时刻准备离开。

  忽然间,郑医生身上散发的气息全变了,刚才明明是一副老练专业的模样,现在却变得让人毛骨悚然。

  水筝浑身血液像结了冰,她颤声说道:「你不是郑医生,你到底是谁?」

  「我当然是!」他的声音平静,继续问道:「现在,告诉我关于狄飞云的事,他究竟有没有死?他现在在哪里?你们说过话么?」

  「你在问些什么啊?」水筝不敢置信,一个心理医生怎么会对狄飞云的事情这么关心,更不用说和她的工作评估有任何关系。她弯腰拿起手袋,多一秒钟也不要呆在这里!

  忽然,郑医生的手伸到背后,再一个动作,一把枪已经指向她的面门。他阴冷地说道:「我说坐下,水筝。」

  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儿?

  「你到底是谁?」水筝只觉得手脚冰冷、寒冷刺骨。胃里一阵翻腾,像被人打了一拳。她甚至能感到胃粘膜掉下来,相互叠在一起,让人难受得只想呕吐。

  「我是问问题的人,而你,乖乖回答问题。」那人站起身,枪口压在水筝太阳穴上,凑到水筝耳边咕哝道:「我知道你在撒谎,也知道你隐瞒了许多真相。狄飞云究竟在哪里?我怀疑他根本没有死?他已经逃走了?不是吗?老实告诉我实情,不然我可就扣动扳机了。」

  水筝脸色苍白、呼吸困难,浑身的血好像都流在地板上。他会的,水筝有他需要的信息。

  「好吧,」水筝极力稳住心神,和狄飞云朝夕相处半年,别的本事不说,应付危险分子的威胁和命令可是大有长进。她喃喃说道:「我告诉你,但前提是你必须放下枪。」

  那人阴笑两声,枪口顶得更狠,皮肤肯定会留下青肿。他气势汹汹说道:「你搞错形势了,现在拿枪的是我,轮不到你开条件!」

  水筝手心满是紧张的汗水,丧钟在她耳边响起,今天是要死定了么?

  飞机失事都能大难不死,没想到被救后反而深陷危险中。电光火石般,水筝忽然明白这个人是谁,颤声道:「你……你是万垶?万智仁的儿子,奚晓芳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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