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富小姐就早早起床，叫着弋总管和百闻去熬粥。

“熬粥？今天虽然是腊八，但富小姐你也没必要对腊八粥这么痴迷吧，是有什么原因吗？”百闻被推着进了厨房。

“用这个煮。”富妤潮从厨房角落滚出一个大锅，往里洒了一盆水擦拭着盆内。

“这么大？”

“富小姐是要赊粥给其他人，不是为了自己喝的。你去外面瞅瞅，守卫维持秩序嗓子都喊哑了。”

富家一大早门外就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每人都拿着或大或小的盆在外边等着，穿着破旧的在外圈，家境普通的人在内圈。繁华的咏镜城的乞丐是很少的，但他们总是在腊八来富家求粥，或许是富家赊的粥确实不错，也可能因为这是免费的，又或者喝的人多了，他们便打心底里觉得自己被富家“骗”去的钱能还回来一点。但门内的富小姐不知道他们的心思，一心想着熬粥。

“快快快，百闻你切好了没有，往里放啊！这都啥时候了，你的晨勃时间不准啊。”

富妤潮一把接过切好的枣片放进锅中，盖上锅盖接着煮，里面的绿豆糯米，花生红豆都融进汤里，整个粥变得柔顺可口，汤汁粘稠而略带糖味，入口只有各豆类交织的醇香，回味绵长而发甜，似那雪天的阳光一般，温软绵长。富妤潮拿着长勺搅动着大缸，耳边听着门外杂乱的言语声，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别老开这种玩笑话了，富小姐，唉？为什么富小姐你这么高兴啊，还这么主动的赊粥，平日来富家鲜有人光顾，这些人一上午就聚了这么一大堆。”百闻擦了擦汗，看着富妤潮自己在那边把粥搅匀。

“就是因为只有这时候人才多，所以才高兴啊，平时可见不到这么多人愿意和我扯上关系。”富妤潮两眼放光的把大缸放上个平板木车，用力向门口推去。

“别太着急了，慢点啊。”百闻扶住大缸和富妤潮一起推到门口。

富家的大门打开，群众们顿时吵嚷了起来，但无一喊着富小姐的名字，他们甚至可能不知道为他们如此积极熬粥的人的名字，他们不关心，也不在意。官方的风气已经深入了他们的心底，富家定是个敲骨吸髓的商家，每个人都是，即便是那失踪的富家长子。

他们无组织的把碗递给富小姐，让她盛出一碗刚熬好的腊八粥。富妤潮招呼着人群一个个排好，看着他们拿到粥时心情的愉悦，或是由心产生的笑容，虽然可能在瞟她一眼后就消失，但富妤潮很享受他们眉头舒展的那一刻。百闻渐渐察觉出人群的不对劲，他们没有感激的情感，只有拿到粥时贪欲被满足，或是省下一顿饭钱的庆幸。富家的大门像是黑色的巨兽，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不敢抬眼看上方，即便上面是赠予他们手里那碗粥的富小姐。

“富小姐……”百闻有些迷茫的看向富妤潮，但她的笑容依旧，即便他们只有拿粥时抬头，即便他们默默无闻的从不谈论富小姐的好，即便他们打心里想着让富家赶快消失。百闻似乎看到了另一位也如她一样的女子，同样在苦难中，却也同样的豁达。他又有什么可说的呢，百闻淡淡的笑了笑，他可能都忽视了富小姐竟然也能有如此的心境。他只能为自己的过错，在一旁持剑侍立。

一锅粥很快就分完了，大部分人陆陆续续散去，还有些人没拿到粥，在门口悻悻然徘徊。富妤潮似想到了什么，快步奔回屋，把做腊八粥的各式豆子混在一个袋中，放到门口。

“没有熬那么多的粥了，你们就把这些装一点带走回去熬吧。”富妤潮拍拍手，站在门口看他们去拿袋子里的粥料。还没走的人见状，大声招呼了起来，刚拿到粥还没走的人有都乌泱泱聚过来，都要再拿一把，一兜，甚至一包。富妤潮看到这样的情形，也只是叹了口气，在门边看着他们。

“有粥的把豆子放下！”声如利剑在众人前出鞘他们才注意到富小姐身边站这个年轻的侍从，但他刚刚的一声吼和看到腰间别着的利剑，有粥的也只能缩回手，默默离去，有些已经装进去的，也装模作样的走了。众人自觉的有序的拿起豆子来，每人也拿合适的份量。

“我不喜欢压迫勒令，除非你们逼我。”百闻气的面色通红，咬着牙在旁边看着。

“谢谢。”富妤潮侧头轻声对百闻说。

“富小姐，你知不知道他们…”

“我知道。”富妤潮打断了百闻点点头，“咏镜城没有那么多善良的穷人，只有计谋失败的人和无耻的人，他们不会感恩他人，或是觉得自己只是大意，这份东西是自己应得甚至不稀罕得到的，或是早已麻木，失去了感谢的想法。他们从不会对我的行为有任何感激，但我想看到的，只是他们拿到粥时，不自觉的散发出的一丝温暖，因为那是我失去好久的东西。但有实力的不全部给予，这件事我还得……”

“谢谢。”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站在二人面前说，她的腰已经直不起来了，可还是深深鞠了一躬，头上的白色包头巾险些掉落下来，“若不是富小姐和这位贵人，我这老玩意可能根本拿不到这碗粥了。”

“哈……”富妤潮的眼泪随着轻声的止不住的笑容涌出，她捂着嘴，开始抽泣。“百闻，找你的，你去加冕。”

“嗯，谢谢您，我们家小姐也很高兴能做到这一点，刚刚我比较冲动，要是吓到您了，真是对不住了。”百闻连忙上前搀扶老妇人。

“没有没有，我应该好好谢谢你们，特别要谢谢富小姐，她每年的腊八总要早早的摆好赊粥的摊子，到了今年起得晚点，却还是煮了这么一大锅。”老妇人的手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些豆子，摊开手捧着向百闻道谢。

“谢谢，谢谢，不用谢，您早些回去，别浪费在这儿上，回家也好有人熬粥啊。”百闻又得赶忙哈腰回礼。

“好，好。那贵人，富小姐，老婆子就先走了。”老妇人收回豆子，垮上褡裢，步履蹒跚的向远处走去。

“慢走啊！”富妤潮带着泪光向远处招着手。

“我最想听到的话，没想到居然在今年听到了，可多亏了你啊，百闻。”富妤潮抹着四处横流的眼泪，搂着百闻又哭了出来。

人群已经渐渐散去，谁都只拿一点，免得自讨不趣，百闻收回口袋时，里面还剩下一点豆子。富妤潮正欲回去，百闻看了看袋子里还剩的豆子。

“富小姐，也来吃一碗腊八粥吧。”百闻偷着拿回了一把豆子，在庖厨里又熬了一锅粥，放凉些后端去了富小姐房里。

“百，闻……”富妤潮看到那碗粥，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倾泻而出。“你今天到底想要弄哭我几次啊，百闻。”富妤潮颤抖着拿起勺子，盛出一勺粘稠的汤汁，豆子数量不多，但依旧香甜软腻。

“谢谢，谢谢。”富妤潮叼着勺子回味着腊八粥的味道，“原来是这番滋味，终于尝到了。”

富妤潮把勺子伸向百闻，他坐在对面看着窗外的雪。“你也尝一口，大功臣。”百闻也没拒绝，张口就把富妤潮勺子里的粥喝下，搞得富妤潮还有些异样的情动。

“还有吗？让咱们所有人都尝尝。”

“当然有，马上端过来。”

“那我去叫人。”

“富小姐想吃腊八粥了？百闻已经做好了吗？”

“是想和你们一起吃，快入座。”

于是，众人的早餐就在这一碗碗腊八粥中度过了。富小姐看着一桌子的几人，幼白也因腊八早早来凑了热闹。她已经不需要再渴求着别人的关怀了，她已经拥有了朋友，如家人一般的朋友。

“谢谢，这是我过的最好的一次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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