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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口是心非的紋身

[db:作者] 2025-08-10 18:16 5hhhhh 1980 ℃

魏無羨出谷時,峽谷守衛軍已呈四方陣型在兩側列隊,由他的副將為首整齊劃一地跪下,高聲道:「恭賀少君神功大成!九尾圓滿!」

魏無羨頷首,原欲讓他們起了,就看到隊伍之後還停了一輛四駕飛馬車,四面雲紗垂墜,車頂妖界罕有的紫晶蓮,正是青丘國主的車架。車轅旁立有八名隨侍,顯然久候多時。只見一紫衣男子從車上下來,又轉身扶住一隻探出車簾的秀美柔荑。

魏無羨微微吃驚,大步向前走去。紫衣男人側身讓過背後的嬌小身影,又為她取下斗篷兜帽,露出底下一張溫婉素淨的女子容顏。

她在魏無羨動容的目光中開口道:「阿羨。」

青丘皇室幾人百年未見,好不容易因魏無羨煉成九尾而團聚,便在他平時起居的谷外竹林小樓裡一起家常地過了幾日。可自青丘得千年九尾狐,三界震動,天界甚至遣使來賀,不出一個月,天帝下詔,命青丘皇女飛昇。

江厭離和江澄似乎都不意外這個結果,所以才會特地出宮來見魏無羨一面。魏無羨拉著她,江厭離也只是嫣然一笑,便輕輕鬆手,踏上天界迎接神官的五彩祥雲,昇仙而去。

直到那祥雲消失天際,江澄也轉身要走。魏無羨亦步亦趨,江澄道:「別送了。」

魏無羨一愣,笑道:「那麼緊張做甚,難道這回也是你們私自出宮找我的?」

江澄露出厭煩的表情:「那些老不死的,聽到九尾降世都嚇得魂不附體,逼我們與你斷絕來往,煩得要死。」

魏無羨道:「那讓他們知道你來找我豈不是更好?九尾狐也聽你青丘國主差遣。」

江澄瞪他:「你只聽命於峽谷意志,關我屁事?不是你被煩被罵,站著說話不腰疼,閉嘴。走了。」

魏無羨只好原地行禮恭送國主。默默看著他連國主車駕也不登,就地化為一隻修長的紫眼銀狐,七尾張揚,遁地走了。魏無羨笑道:「明明修為也漲得很快嘛。」站了一會,又道:「溫寧。」

副將道:「在。」

魏無羨側過臉:「天道若還有探子來盯,把他們直接請上來見我。老拿我的血統會勾結魔族當藉口⋯⋯這下連皇姊都落到他們手裡,誰不知道他們想把妖界收入囊中?是真當我族氣數已盡,呵。」

溫寧有些吃驚,道:「少君,公主升仙而去,難道不是件喜事嗎?何況天界現在,也有一些自我族飛昇的前輩,不至於不能跟人族抗衡啊?」

魏無羨道:「我族不同於人族倚賴心法鍛體煉神,修煉之本就是天地靈氣,飛昇了恐怕也一樣。但神魔之戰以降,天道靈氣溢散愈來愈快,仙都神官換了幾輪,至今三代天帝都是人族。我族前輩肯定處處被壓一頭,自然也更希望能讓天道重歸靈氣匯聚之地。」

溫寧不解:「但是,就算併吞妖界,那些天人,他們飛昇就是飛昇了,也不能來我們這裡長久修煉啊。」

魏無羨道:「確實不能。」但若所謂的「靈氣之本」可以搶奪,就不好說了。只是這些涉及青丘國君歷代死守之祕,不可為外人道。溫寧作為有翼族畢方的後裔,同四聖之一的朱雀勉強沾親帶故,尚有許多年長的前輩大能在上界,自然更不能與他相告。魏無羨道:「好了,我再進谷裡轉轉。」

語畢,左腳往地上輕點兩下,一隻背生雙翼的巨大的骨蟒便破土而出,厲聲咆哮,飛沙走石,托起魏無羨直上青雲,朝谷內飛馳而去。

守衛軍們的頭盔一時被吹得東倒西歪,一位新調任峽谷守軍的國主侍衛更是楞住,差點被吹翻。溫寧見怪不怪,友好又害羞地笑道:「沒見過少君的血脈天賦吧?挺正常的,其實他一般不會這樣張揚,只是剛好⋯⋯今天被他踩到的是一隻翼蟒,他又心情不好⋯⋯」

他這番解釋毫無用處,魏無羨的血脈太過稀有。青丘國主侍衛也算見多識廣,看過下界三惡道的修士術法千奇百怪,卻幾乎沒碰過魏無羨這樣強勢的,說驚艷卻也不是,只憋著一張古怪的牙疼臉。溫寧也知道自家頭子與國主之間那一點嫌隙,也就不再多言,與巡邏小隊一行將國主侍衛送回谷外的駐地。

話說這廂,魏無羨腳下的翼蟒在他經過峽谷火山時,被從山凹底下貫上的罡風颳的分崩離析。他便在空中化出九尾,身軀拉長為狐,一步也沒有停留地穿過。谷地長長的戰場邊界下滾動著岩漿,大狐每踏一步,腳下就有岩漿自裂縫中噴出,但牠身法輕巧神駿,並不會被岩漿中翻滾的魔氣碰到分毫。直到峽谷北境,他重回人身,一個箭步跳上了當年據說是戰場上殘兵廢鐵堆積而成的小坡,又一路攀上能隔著夷陵大沼遠眺魔界領土的山脊,算是遠遠離開了龍骨所在。

魏無羨看著那一頭,想起江厭離小時候對自己講的故事,說江楓眠就是在大沼附近找到他的。

誕生於地裂峽谷邊緣、夷陵大沼畔的冥狐,即便生身父母都有名有姓,也很難不被天人視為眼中釘。何況九尾狐在神魔之戰前與四聖齊名,並列祥瑞,卻始終沒有一隻真正的九尾狐飛昇天界,對於不能牢牢掌控的存在,現任天帝看他不順眼,大概就像當年的顓頊看共工氏一樣。

魏無羨抽出腰間玉笛,把離別吹了一夜。

很久之後,黑霧湧近,魏無羨放下笛子,道:「我本該在兩百年前飛昇,任二十八星宿神官之一的貪狼星。可老國主知道那幫天人的目的,是要把我投下人界,興戰亂、降災厄,便壓制我的修為,先授我一半地裂峽谷的權柄,又將我封入祕境,自己替了我飛昇。到我終於打破祕境,老國主已經隕落,江澄則直接把我送到地裂峽谷,天人便拿我沒辦法。可貪狼星空懸,天道不肯讓九尾狐以外的種族接替,選來選去,便選中了我皇姊。」

魏無羨輕聲:「她只有兩條尾巴。」

焚風呼嘯中似有一聲低低的龍吟。「不該由她。」

魏無羨神情冰冷,一手漫不經心地把玩笛子上的紅穗,道:「峽谷權柄是青丘立國根本之一,得權柄者至死不離開青丘之國。本該由我皇姊和江澄共享⋯⋯若不是我,她不用離開青丘。」

龍吟悠悠著:「你也是九尾狐。」

魏無羨嗤笑一聲:「這與竊國有何區別。」

「不必妄自菲薄。」黑霧落地凝成人身,負手上前,與魏無羨並肩而立,龍君道:「妖族慕強,公主兩尾之身,不能得到峽谷權柄。」

這點魏無羨也心知肚明,卻始終過不去那個坎,便想著江厭離升任貪狼星的種種壞處,忍不住亂七八糟地數落一通:「還有那個廉貞星!皇姊去給天帝幾次賀壽,次次都被他纏住,還弄得她傷心欲絕、飛馬迷路,差點回不了青丘。這回飛昇根本就是羊入虎口!我完全想不明白,皇姊傾心那隻金孔雀幹什麼,他有什麼好?有翼族了不起嗎,他又不是真正的鳳凰生的!梧桐林待不了百年就上界去找他人族的爹了⋯⋯害我皇姊惦了一千年!我起碼,我爹媽還是狐妖跟狐仙呢!」

聽他拿自己比廉貞星,龍君語氣似乎有些冷:「你與廉貞星⋯⋯曾因公主生嫌隙?」

魏無羨傲慢道:「他還在梧桐林的時候,大概打了⋯⋯沒八十次也有一百次吧。」

龍君冷哼一聲。

魏無羨轉向他:「年輕氣盛不懂事嘛。對了含光君,您今天⋯⋯怨念好像比以往淡了許多?」

龍君答非所問:「朔月將至。」

魏無羨:「我知道啊,所以才問你為何醒得比平時早⋯⋯為什麼這就走了?我說了什麼、不是,含光君,等等我啊!我還有事要請教您呢!」

龍君已然隱入黑霧,翻湧而去,沒兩下就消失無蹤。

又是朔月。

魏無羨召了一隻骨犀代步,站在上頭以笛聲召喚妖族亡魂,吞噬地面洶湧冒出的魔氣,一邊往龍骨的方向趕──得跑快點,這幾日龍君不聲不響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氣他出言不遜。魏無羨一頭霧水,他總是被龍君怒斥,也沒覺得龍君有哪一次真的大動肝火,畢竟堂堂上神本就不該與一介晚輩較真的不是?

骨犀速度奇快,魏無羨已經能看見隱隱綽綽的罪人碑,以及盤旋在山凹上方的真龍虛影。他一時看傻了眼,不知該興奮還是害怕,那道虛影放出的龍威極強,幾乎能逼上天空旋轉的雲雷,魏無羨很希望那是龍君脫離魔化的進展──但不太可能。

龍君早就說過以九尾狐的力量替他袚除怨氣只是泥牛入海,魏無羨也清楚,只能徐徐圖之,摸索著試探。但魏無羨不知道,除了入龍君紫府以外,還有什麼辦法能延緩他魔化的速度⋯⋯以及更重要的──怎樣才能入龍君紫府?說起來也是兩難,除非龍君虛弱到對魏無羨敞開大門,否則紫府這樣私密的地方只有龍君自己能待。若魏無羨每次替龍君那樣一回,都得等龍君再次虛弱得打開紫府,那有什麼用?

好的不靈壞的靈,才見過難得怨氣淡化的龍君,例行的七日壓制峽谷魔氣後,魏無羨一趴到龍頭骨上,再睜眼就是龍君那寡淡的生前居所。而紫府主人正在他身邊閉目打坐,也不知道是不是全然入定了,所以沒有察覺到魏無羨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他。

魏無羨瞇著眼睛肆無忌憚地把人看了一圈,手欠地勾起那人幾乎與長髮融為一體的抹額尾巴──上回分明已經能看出半截雪白──用手指卷了兩圈放到唇邊,不懷好意輕輕一扯。

龍君被他扯得微微一晃,卻沒有醒來。魏無羨心一沉:「觸覺又消失了?」

連忙穩住自己不再往前傾,喉結上下滾了滾,狐妖幾下深呼吸,才勉強把屁股挪回原處,再把自己無恥的目光從龍君俊美的臉龐以及美好的嘴唇上撕下來。他應該有別的辦法可以確認對方的觸覺是否還在,犯不著直接親上去。

可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回的纏綿親吻過於深刻,魏無羨竟覺得此刻安靜閤目的龍君比往日他所認知的都更加迷人。一張雪白的臉上劍眉星目、五官如刻,筆直鼻樑下的薄唇是優雅淺淡的櫻花粉色,他知道那嚐起來更是柔軟無比、甜美動人。更別說他炙熱的唇舌,本以為這一板一眼的龍神有多麼生澀,一旦被他撬開嘴唇闖進來糾纏,那銷魂滋味簡直──停,打住。

魏無羨咬牙掐訣,也不管說出去會不會被廣大的狐狸精同胞們嘲笑五百年,違反血脈天性把自己的躁動的天魅封住了,然後一把握住龍君置於膝上的手。

那隻手驀然抽緊,接著,龍君在魏無羨的注視下緩緩睜眼,淡如琉璃的雙眸瞬間就盛滿了他的倒影。魏無羨不自禁地一笑──果然不是他的錯覺,那一回歡好後,龍君眼中的黑色漩渦如洪流過後的沉重泥沙般沉澱下去,露出了原本清澈的湖面。只是目光依舊朦朧失焦,大約還是看不見的,而魏無羨就像調皮的頑童,往那平靜的湖心裡扔石子,興味盎然地欣賞那為他盪出的源源不絕的漣漪。

似乎不知道魏無羨何時來的,龍君詫異地蹙眉。魏無羨有意無意地側頭,纏著手裡抹額欲吻非吻,無辜地對他笑:「好久不見了,含光君。這麼巧!」

龍君嘴唇抿緊,背脊僵直,連動手都沒有,魏無羨手裡柔滑的軟布就「哧」地溜出去,悠悠飄落在龍君背後光滑如緞的長髮上,輕易斷開了兩人間的聯繫。他語氣不善道:「巧什麼?」

魏無羨摸了摸下巴:「怎麼不巧?我正愁您會不會又在天雷下怨念纏身,尋思著該怎樣入您紫府,這就進來了。可看您觸覺尚在、眼眸中也沒有黑霧,應該不是虛弱而被迫打開紫府的緣故,那就是我跟您心有靈犀了,難道不該說一句『來得正巧』?」

龍君神色依舊凝重,難得沒有喝斥他,反問:「世上斷無心有靈犀,便能連通紫府之事。我觸覺恢復,卻仍無力阻你進來⋯⋯可知是為何?」

魏無羨笑不出來了。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在罪人碑上多年的苦思冥想中遺漏了什麼──龍君不是生者。作為半魔,他的存在是靠魔氣和怨念支撐的。所謂「大限將至」,指的當然不是完全墮落魔龍,而是龍君神魂甦醒後引來覬覦他遺骸的天人。神魔之戰至今已有萬年,各族之間的仇恨早就遺忘得乾乾淨淨,妖族移入人界混居通婚者在所多有、妖界當然也不是鐵板一塊,天人有各種來去自如的理由──倘若他們真的想取得龍君的骸骨⋯⋯並非完全不可能。

如若龍君完全墮魔,他將從骸骨上重生魔體,或可與天人一戰,然後造成妖界生靈荼炭。可若龍君拒絕墮魔,天人來襲時,魏無羨就只能喚出神格尚在的龍君元神,讓牠請動天雷地火毀掉遺骸──乍看之下,無論如何都是死局。

問題是,天人到底為什麼這麼執著含光君充滿怨念的龍骨?他們要的難道不是妖族祕寶、八方靈氣匯聚的「四聖珠」?

魏無羨道:「⋯⋯憑什麼?」

龍君皺眉。

魏無羨又道:「憑什麼沒了魔氣和怨念,你就會加倍虛弱?你神格尚在,我族依舊是你的信徒。若你能讓元神與魂魄重新融合,只要取下罪枷,就能到人界歷練,有朝一日必能重歸神位、重塑神體!」

龍君淡淡道:「取下罪枷?」

魏無羨信誓旦旦:「若天帝大赦,總有機會的。」

龍君道:「罪枷是吾撞毀天柱、流於幽州之證,從此不再為神。此等大不敬之語,不要再說。」

魏無羨瞇了瞇眼睛,好像聽出了什麼,疑惑道:「那你的屍骨為何會被罪人碑鎮在地裂峽谷?你不是⋯⋯歿於神魔之戰嗎?」若他沒猜錯,龍君口中的「幽州」並非人界的幽州,而是魔界,位於妖界北境、黃泉幽冥之下,為觸犯天條的神佛流放之地,又稱「幽洲」。

龍君不語,魏無羨倒也不需要他回答,逕自道:「含光君的意思是,天人並非在您死後才想要龍骨,而是神魔之戰以前就想這麼幹了?他們將你流放魔界之後,趁勢行刺,不得,才一路將你追殺至此⋯⋯所以,不是你不願意化歸天地,而是在這之前⋯⋯」

眼看紙包不住火,龍君也就不讓他瞎猜,解釋道:「吾遭天人刺死於幽,神魂禁錮軀殼之內,化大凶之物,遂遭罪人碑鎮壓於此。」

魏無羨瞠目結舌──有聽過生人橫死,怨氣沖天化為凶屍的,但有上神積怨成厲、化為凶屍的嗎?他幾乎六神無主道:「⋯⋯我以為所謂三界聖器,只是傳說。要成就一個神屍,那得要傾盡⋯⋯」

龍君平靜打斷:「既知吾為何物,就別再來了。」

魏無羨只覺得這句話好生耳熟,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說得容易。含光君明明說了世上斷無心有靈犀便能連通紫府之事,您的紫府難道是我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嗎?再說了,讓我出去沒問題啊,您不是知道我想做什麼嗎?」

龍君沉默須臾,大約是自知理虧,可思及這不知羞恥的狐狸精是怎樣不聽勸地自投羅網,還是冷哼一聲:「你並非別無選擇。」

魏無羨啼笑皆非地舔了舔後槽牙,眼珠轉到龍君置於膝上的手,見那白皙的拇指正被他蜷在掌心裡,便是一樂:「您是不是被那幫該死的天人煉製成了三界聖物之一,我管不著。為了青丘國祚,我早就對國主發過誓,將謹遵峽谷意志,一生獻給龍神。祂是罪人,我就是罪人的奴僕;祂想要什麼,我都會弄來給祂。況且,我的龍神已經接受獻祭了,是不是?」

龍君無聲嘆了口氣,無可奈何地閉上眼睛。

魏無羨歪頭:「還不承認麼。」

語畢,伸手探向自己的前襟寬衣解帶,隨著墨玉橫笛、家族銀鈴和鮮紅腰封逐一落地,龍君的手指也跟著蜷緊。可狐妖大大方方地,他扯開領口,任由衣袍自兩肩滑落至肘,骨骼勻亭、肌肉飽滿的上身便暴露無遺,本應光潔無暇的蜜奶色身體上,左肩與右側腰部的深青龍爪圖騰顯得怵目驚心──彷彿有條龍正從背後牢牢扒著他的身體。

「含光君莫不是忘了您上回對我的警告?哪怕我千方百計地避免靠近你⋯⋯一旦被魔龍錨定,又怎麼可能跑得掉?是啊,這下我可真跑不了了。」

龍君從頭到尾都沒有睜眼,但絲毫不妨礙神識對魏無羨背上整片青龍圖騰的感知,他臉色發青,眉心緊擰,終於啞道:「⋯⋯誅龍召來。」

魏無羨揚手一攔,就把飛出袖中的匕首死死捉住了,面無表情地摸下巴:「含光君何必如此,與我春風一度有這麼丟人嗎?除了觸覺,你就不想要其他的了?不用壓抑,我聞得到。」

魏無羨好像是故意強調狐狸擅窺人心的可惡一般,徹底拂了龍君的逆鱗,龍威猛地炸開,瞬間在房內家具門窗上烙下深刻的焦黑,魏無羨沒躲,衣袖便也被撕裂。龍君睜眼,聲音冰冷嚴厲:「你不知道何謂『神屍』麼。」

魏無羨教科書式背誦:「盤古之下,八荒六合濁氣之源、萬魔之宗。傳說將神屍鎮於九幽之下,可令世間一切濁氣下沉,保上天清氣之純。不過,含光君顯然也是不信這種無稽之談的,否則你也不會拖著屍身從幽洲逃到這裡,一萬年過去了還有力氣收拾我。」

龍君氣得背後黑影幢幢,巨大的龍尾陡然顯形,砰地砸碎了兩人周身地面,怒道:「出言不遜!」

魏無羨輕盈地扭身,凌空漂亮地旋了一圈避過龍尾掃來的勁風,又落地道:「對我撒氣無妨,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嘛,看您愈精神我愈放心。表示即便你的紫府對我敞開、魔氣和怨念被我吸走了,龍威照樣能劈山填海,用不著把元神託付給我。」龍君一語不發,魏無羨就繼續往下畫大餅:「如此一來,只要您保持神智清明、不去吸引天地濁氣,對天人也就沒有這麼大的吸引力了,從此三界太平、皆大歡喜。至於我嘛,就犧牲小我,三不五時與您雙修一番⋯⋯

聽他愈說愈離譜,龍君下頷緊繃,一尾甩去,要去奪魏無羨手裡的誅龍劍。狐妖就痛心疾首地翻身躍上龍尾,四肢並用地抱住了,狠狠啃了一口龍尾巴,突然就聲淚俱下道:「含光君,若您再不就範,就真的是見死不救了知道嗎!」

龍尾陡然頓在半空,魏無羨猴子一樣地吊在上面,無懼那琉璃瞳孔掃過來的騰騰殺氣,便開始他唱作俱佳的表演:「您明明看到了,九尾狐一現世,天人就迫不及待把我皇姊帶上天界!我若是無法保證峽谷安穩,他們說不定就有藉口闖我妖族禁地,把您帶走!先不說您願不願意自毀遺骸,我族是不可能容忍天人如此囂張的,勢必會有一場大戰。可打架拼的就是人多,我作為九尾冥狐,溝通陰陽的本領再高超也不能與滿天神佛為敵啊!您這樣剛愎自用不聽勸,置我族、乃至於整個妖界的安危於何地?」

魏無羨撒潑打滾,全身貼著龍尾死命磨蹭,龍君已能感覺被觸碰,當下鱗片都炸了起來,又被主人強行按捺,闔動的鱗片閃爍不停,像月色下的黑湖波光粼粼。他隱忍道:「你下來。」

魏無羨當然拒絕:「我不下。」

龍君只好軟下龍尾貼地,魏無羨跟著坐倒,但還是抱著,龍君只好收了怒火,耐著性子道:「九尾狐乃是上古神獸之一,與青龍、朱雀、白虎、玄武齊名。你血脈純正,天資聰穎,若繼承峽谷,好好修煉一千年,也大有可為。」

魏無羨柔腸寸斷地重複道:「一千年!天人等得了一千年嗎?哦您不必說了,您一眼我就知道,等不了。」接著又正經八百咄咄逼人:「那麼,為了您當初捨去龍角所換得的妖界諸國,含光君是不是該通曉大義、以大局為重,不再毀傷自身、努力按捺魔角生長,護我峽谷安寧,不讓天人有理由進犯我族?」

好一陣相對無言,龍威終於散去,男人勉為其難地低下他尊貴的龍頭,低聲:「魏嬰,切莫不自量力。」

魏無羨道:「『誅龍』在手,您的紫府不是任我來去自如的嗎?要是真玩脫了,不管再怎麼尊敬您,我還是知道保命要緊。」

龍君不再與他爭辯,垂下了眼睛。

魏無羨摸了摸懷裡漆黑發亮的龍尾,眼見龍君微微一僵,到底沒有抽回尾巴,眼神一轉,又換上了一付風流多情的樣子,道:「既然您答應了,咱們說回正事。」

龍君神色不動,像是不以為然這狐狸精能有什麼正事。魏無羨親親熱熱地啾了一口尾巴,道:「您既然接受獻祭,就該好好享用祭品,至於如何享用⋯⋯我倆可得好好探討一番。」他沿著龍尾一路爬到主人面前,由下往上地仰視他,狐尾開展,一雙獸瞳亮晶晶地:「看看這一回,您能恢復哪處知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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