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弓枪】向死而生（12）

“‘婚礼’过得怎么样？”

“你知道那根本就不能叫婚礼。”Lancer说。

他的声音很低，比平时更哑，表现出来的情绪也不是很好。

Caster对他这种态度不以为然，发出几声介乎于“哼”和“嗯”之间的鼻音，看着自己的精神体绕着对方的精神体打转，猎犬好奇地闻来闻去，像是在同伴身上发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但那已经接近于求婚了吧……所以呢，满意吗？”

“你指什么。”

这就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了，Caster耸耸肩，并不打算跟着对方的步调走，而是继续问下去。

“你的向导。”

“……活还不错。”Lancer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显然，他不想谈论关于Archer“作为一个向导”的水平。而Caster可能并不明白为什么他放弃讨论业务水平，反而要去讨论更奇怪的方面。

好在Caster对这个方面也颇有兴趣，不聊白不聊。

可正当他准备深入这个问题时，当事人出现了。

“……你们在说什么？”Archer像是从旁边急急地大跨步过来，甚至有些喘不上气——恐怕这不只是因为大跨步。

Archer的态度似乎有些急，这倒也很正常，刚结合不久的搭档们总习惯于形影不离，更何况这位先生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很高，要不是Lancer是个男性哨兵，Caster怀疑这位向导对他的态度能直接快进到照顾人坐月子。

“没说什么特别的，跟之前一样。”Caster回答道，他的猎犬也终于把鼻子从Lancer的精神体身上挪开，仰起脑袋观察那只停在窗台上的鹰。

他没说错，在这之前，他跟Lancer闲聊的话题里总会有“结合”的一席之地，至于原因，一部分是嘲笑，一部分是对于五感超常的兄弟的关心。当然，前者与后者的占比究竟如何，只有Caster自己知道。

而在Archer成为Lancer的搭档之后，这个话题的出现率更是大幅提高，原因无他，只是Caster觉得Lancer提到这个话题时的反应很好笑。

但仔细想来，那种于Lancer而言过于好笑的羞耻并不是来自于“结合”，而是来自于这个词所指代的对象。

被指代的对象本人估计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否则那张黑脸早该变个颜色了。

“算了，没什么意思，”Caster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拍了拍Archer的肩膀，“新婚快乐。”

不出所料，没脱离普通人身份多久的向导登时红了脸，连原本的肤色都盖不住那种过于迅速的颜色变化：“那才，才不是——”

“我可是听说有些人在结合之前还问了‘可以的话’这种事哦？可真是太礼貌啦，没必要对这家伙这么客气。”Caster笑眯眯地说。

“Lancer连这种事也说给你听吗？！”

“哦哦，那种炫耀的语气很难忘掉呢。”Caster仍旧保持着那副笑容，像是完全没听到Lancer在他身后咔嚓咔嚓拉保险的声音似的。

事实上，Lancer跟他提这件事的时候，语气更像是戏谑，只是那种低哑的声音那种拉低了音量，说的话便多了一些莫名的缱绻，听得Caster差点以为自己鸡皮疙瘩要掉下来了。

Archer当然是不知道这茬的，他只能跟着Caster的话去思索：“……看来我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哈，这就是正经人吗，”Caster摊了摊手，他那头正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另一只猎犬和鹰的精神体也跟着这个动作一起摇了摇头，“不打扰你们了，我猜接下来还有别的事要忙。”

“是的，Alter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但有一个更糟糕的问题。”Archer叹了口气。

“还能有什么糟糕的？”

那个不知来历的向导，他的失忆症状似乎恶化了，无视了规则与制度，逃出了塔——当然，就算他是个向导，在没有配枪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轻而易举地离开这里，但他已经做到了。

“Berserker也参与了这件事，”Caster的语调很平和，像是他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似的，“那么，高层决定怎么办？”

“还在吵架，”Shadow面无表情地说，“似乎有人认为Saber想要毁灭现有制度。”

他口中的“Saber”是指他的上级，也正是当年让他从“逃兵”事件中脱身的一大助力。而自那次事件之后，高层之间也开始划分派系，这种暗涌流动到他们这些执行人员身上，就表现成了“任何事都没有下文”。

由于多方各执一词，事情的解决方法也变得中庸而无关紧要，温和——换言之，即是软弱。

“跟你们长得像的人是不是都喜欢逃跑？”Lancer说。

“……”Archer不是很想回答他。

虽然原因不同，但以结果而言，对方好像确实没说错。

幸而Lancer也没打算就这个话题多说下去，精神的末端仅仅传递来一阵微弱的波动。

“那Berserker现在在哪儿？实验体身上应该有芯片吧。”

“……不清楚，但研发部门没有指派需求，”Archer说，“也许可以判断为他们丢失了那个信号。”

“别是那家伙把芯片直接抠出来了吧……”Lancer嘟囔道。

“你觉得那家伙会知道芯片在哪儿么，”Caster哼笑一声，“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把那玩意儿抠出来了。”

不管是侧腹还是颈后，只要“那家伙”知道了有这么个东西，他就不会介意在任何时候把那东西从自己身上剔除出去，即使带着血肉甚至骨骼也一样。

“他不是挺不在乎的么？”Lancer说。

Berserker不在乎的事情那么多，就算他在这之前放任芯片存在，似乎也很正常。

“唉……我还以为你现在会懂呢，”Caster摊摊手，叹了口气，“他有向导了，懂吗？”

“那又怎么了？”

尽管Lancer这问法显然是还没觉出味儿来，但Archer已经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了。

——先不说Shadow，至少Lancer和Caster这两个人，恐怕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去真正地“解决”Alter和Berserker的问题，或者说，他们压根儿没把这当成一个问题。

“他是不需要向导的，至少没有任何‘现实的需求’，那么驱使他与对方结合的，就只剩下了‘不现实的需求’，”Caster似乎想在他的语气中表达出比话题本身更多的深意，红色的眼睛眯缝了起来，颇有些不怀好意，“‘现实的需求’暂且不提，‘不现实的需求’可容不下任何除此以外的东西。”

对于哨兵而言，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作为搭档的向导，哨兵的感官趋向于了解外界而非自身，所以他们需要向导——但是，这种逻辑并不适用于不需要向导的Berserker，他对Alter的诉求并不是“需要对方掌握自己”，而更像是他强硬地把“自己的状况”塞进了对方手里。

所以，他不会再容许别的东西了解自己了。

“对你来说太难懂了吧，还是小孩子嘛，我理解我理解。”“你就比小孩子大不到一小时。”

Lancer对Caster的论调嗤之以鼻，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向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由得皱起了眉毛：“你又懂什么了？”

“不，只是没想到还能有这种解读……”

“那家伙毕竟是我和Lancer的克隆体？多少也能明白吧，”Caster笑着说，“倒是你，我不建议你用那种态度去解读Lancer。”

毕竟“害羞”过头的Lancer是真会把人打进急救室的。

“所以，那两个人的事要怎么处理？”Shadow像是对这种“恋爱话题”无知无觉似的，依旧着眼于事情本身的解决方式。

“那又不归我们管，”Lancer极其夸张地叹了口气，“难道你有多想把他俩缉捕归案吗？我们又不是警察。”

“不，但是……”Shadow看了Caster一眼。

“就像Lancer说的那样，我们不是执法机关，虽然高层估计也不会求助于警察，”Caster忍不住笑了一声，“等着吧，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能做一个‘真正的决定’。”

正如Archer所想，Lancer和Caster对塔没有什么集体荣誉感，如果没有人指派他们去把那两个人带回来，他们只会对此保持沉默，而Shadow，显然，他是Caster的护卫，暹罗猫不会主动去追捕蜂和虎鲸。

但与此同时，他们也不认为Alter和Berserker会有什么好下场。

“患有失忆症和周期性精神衰弱的向导，和在实验室里都能多次濒临死亡的克隆人哨兵，这样的两个人跑到塔外边去，”Lancer走进房间，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沙发上，哼出一声鼻音，“如果这都能拥有圆满结局的话，那可真算是童话故事了。”

“我还以为你对他们有一点同情心。”Archer说。

尽管Caster没有表示，但Lancer在他看来也还算是个有那么点正义感的人，即使对Alter这种来历不明的向导毫无感情，对Berserker多少也该有些同情吧。

“嗯？那个Alter暂且不论，Berserker可不会让任何人干涉他的决定……如果他决定了的话。”

“他看起来没有那么强硬。”倒不如说，他更像是那种会因为什么有趣的事情而改变判断的人。

“他确实什么都不在乎，”Lancer咂摸了一会儿，“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有了一个本不需要的向导，说明这家伙还是能自己决定什么事儿的。”

“你听起来像个不负责任的家长。”

“怎么，你想要孩子？”

“没，没人说这个！”

“哼哼，”Lancer饶有兴味地欣赏了一下Archer那张升温的黑脸，才接着往下说，“也就是说，就算他们要去死，也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

“Berserker没有兄弟，也没有父母，只有那家伙了，而那家伙也同意。这么说来，还轮得到我们说什么吗？”Lancer打了个哈欠。

“我觉得……不该这样。”

“所以你是普通人。”

Lancer伸出手，示意Archer离他近一些，向导不明就里地凑过脸来，却被哨兵一把揪住领子，分享了一个吻。

“你忘记我们之前说‘虎鲸’的时候谈过什么了？‘死者之国’，你真以为有那么简单？”Lancer在对方的嘴唇上磨蹭了一会儿，倒回了沙发上。

“你，这么说……？”Archer皱了皱眉毛，试图让自己表现得更平静一些。

“‘精神体’代表着精神状况，还有更多的东西，”Lancer说，“它们是一种隐喻，比起科学，更像神话。”

“……”

“所以一切都是命运指引，我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无论是跟你这种孽缘，还是他们那些有的没的，”Lancer长出一口气，“不过你为什么每次接吻都这么震惊？屏障震得稀里哗啦的，亲个嘴我还以为触电了。”

Archer听到他这后半句，却像是突然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该怎么说呢，我放心了。”

“哈？”

“你确实不是那种聪明的角色，”向导耸了耸肩，“还是一天到晚想些接吻那样的事情比较适合你。”

“你小子……准备好和Caster换班了吗？”

“我没听说有那种预定。”

“当然了，这是在你被打得请病假之后的事。”

Lancer盯着对方，狞笑了起来。

猎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敏捷冲向了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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