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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曲,2

[db:作者] 2025-08-10 18:14 5hhhhh 7720 ℃

Coda 尾声

1. 格瓦拉狂想曲

“夕阳真美,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

推开门的时候,陈星回头,微微眯起眼睛,看那一片灿烂的晚霞,天边是一片灿烂的金色。

信步走进她的玻璃房子,随随意意地把凉鞋踢掉,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凉凉的很舒服。

斜斜地靠在沙发上,微微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情色与肉欲交织的味道在空气里淡淡弥漫,也让她鼻腔和肺里的那些臭味终于散掉了。

陈星觉得很舒服,她抓起电话,想都没想就信手把那一长串早就刻在心里的号码拨出去,然后就那么静静等待。

闭上眼睛,片刻,耳边响起那个熟悉的答录留言:“星儿,我爱你,看看那段电影,然后帮我画幅肖像,还有,记着,要像我学习,多用积极的眼光看问题,所以,忘了我,好好活下去。”

冯茜的声音平静,熟悉而亲切,一如在她身边的时候——简简单单的一段留言,听再多次也还是想听。

“嗯,冯茜,你走后我没再自杀过,只是开始每天晚上喝酒而已。不过其实你知道我的,我只是表面上听你的话,我有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喝了酒之后,醉了,我也没法把握自己的。你知道吗?格瓦拉狂想曲,属于我的酒。今天我终于知道这酒的正确配方是什么了。”

仿佛聊天一般,她把这些话对着听筒说出去,再把柔软的唇轻轻印在听筒上。

——或许你会听得到吧,但是也无所谓了。我知道。

她想,笑容有些偏执,仿佛一个调皮的孩子。

就这样好一会儿,陈星终于懒懒地睁开眼睛,把目光凝固在电视里已经定格的画面上——那间卫生间里的夕阳和现在玻璃屋里的夕阳很像,浴缸里的泡泡只剩下一点点,两女一男三具尸体凌乱。

血是红的,地面上横丢着一支猩红妖艳的玫瑰,鲜嫩带刺。

“嗯,的确,差了这个……”

陈星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起身,抱着臂膀在自己的画前端详了一会,然后打开画箱,拿了颜色和画笔,在画布上信手勾勒。画上,浴缸边,便也多了支妖艳的玫瑰。

——差不多了,可是这还不够。

她想着,又点了点头,信手从画箱里拿了美工刀出来,抬起左臂,一下横割下去。

皮肤裂开,熟悉的疼痛感觉让陈星微微皱眉,同时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睁大眼睛看着皮肤上那个口子张开来,看着血淌出来,鲜红淋漓。

她用笔蘸了,描在花瓣上。

“这才对,茜。今天我见到了梦菡给了另一个女孩子一朵与众不同的玫瑰,而你的玫瑰也应该是与众不同的,因为我。我知道你会喜欢的。”

她微笑,看看画里含笑静睡的短头发女孩子,又看看手臂上的新伤口。

两件作品,都令人满意,真好。

她忽然想起那个酒吧,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只温婉的白燕子用自己的血调就的那杯Bloody Marie,想起那个马尾辫女孩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于是她拿起遥控器,按下播放键,柳婷婷有略略伤感的吉他和歌,还有嗓音传出来,伴着她的吉他。

喜欢的旋律就始终喜欢,这点她和婷婷出奇地相同,从地铁里初逢时她从婷婷的耳麦边流出的那一点点小提琴便知道——在歌声里,她起身,信手把上身浅黄色吊带脱下去,随随便便地扔在地上。里面胸罩是白色的半罩杯,纯棉加莱卡,边缘有圈蕾丝。

轻轻走过去,从冰箱里拿了瓶科洛娜出来,打开,闻着那淡淡的啤酒花香气飘出来。

她坐回到沙发上,对着瓶口喝了一口,冰凉沁人。

放下酒瓶的时候,她忽然对于这种纯粹的啤酒味道有些不舍,于是没有吞咽,只含在嘴里,仔细地感觉,任那金黄色的冰凉液体一点点从喉咙浸润。

终于,她从包里拿了包醇香七星出来,捡出一支,撕掉过滤嘴,一点点撕开白色的烟纸,金黄色的烟丝带着特殊的迷人香气,从瓶口坠落,在明澈的酒体中漂浮,带起一串美丽的气泡。

A Perfect Indian.

If I Die Young .

The Last Rose of Summer.

L’aquaboniste.

……

歌继续,一首一首,或熟悉或陌生。

盒子里的烟一支支地减少,一个又一个印着深蓝色圆环印记的白色过滤嘴落在陈星脚边,越来越多金色的烟丝落进同样是金色的酒液里。

她用手握着瓶颈,轻轻摇晃,看着那些烟丝如小精灵般在酒里旋转荡漾。烟草和啤酒花混合出一股奇异的芳香。

——嗯,这才是真正的格瓦拉狂想曲。

陈星每天都喝这种酒,但她知道今天的这一瓶和从前的那些都不一样。

2. 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

“Quand j'étais une petite fille(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

je m'inventais des histories(自己编造了一些故事)……”

柳婷婷的歌声依旧清澈,低低地音长,带着一丝伤感和无奈,陈星忽然觉得自己很喜欢这首陌生却伤感的歌,于是锁定了单曲循环。

“J'm'imaginais reine d'un grand pays(想象自己是一个大国的女王),

vivant au fond d'un vieux manoir(生活在古老的庄园里).

C'était le pays du bonheur(这是一个快乐的地方),

le royaume de l'amitié(一个友谊的王国).

On y vivait dans la douceur(他们过着舒适的生活),

d'un éternel soleil d'été(在永恒的夏日阳光下)……”

“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没错,我和她们不一样,我始终有自己的生活方式。”

陈星说着,笑了笑,便起身走进卫生间去。

卫生间里稍稍有些凌乱,白色的浴缸边丢了条琥珀质地的精致腰带——孙莉回来的那个月夜,她们在这里一起洗澡,然后抱在一起睡。那时孙莉吧这条腰带她解下来,便没再系回去,连同她留在这幢玻璃房子里的其他衣服和化妆品一起丢下——随身品变成纪念品,往往很简单很容易。

“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我跟别人不一样).

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我跟别人不一样).

j'ai mon coeur qui s'fait tout petit(我的心很低调),

tout petit(很低调)……”

旋律和歌词一样简单,所以陈星很快就可以歌声哼出来。

就在这歌声里,她打开龙头放好水,顺手把胸罩解下去丢在那条腰带旁边,信步走出来,打开电脑,点了支烟坐下来,上网,随手把蒋宁给她的那个U盘插到电脑上。

其实她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她也没想看。她想看的是她的那些逝去的朋友,至于这个U盘,只是顺手的事情,做了就好。

那个叫做沁芳亭的网站依旧是落英缤纷,陈星点开那个叫做“香冢”的链接——画面熟悉,琴声熟悉,开篇的几行字,鲜红如血,优美地隐现,也熟悉:

“光阴无情,

生命却如此美丽。

如这落花,

一去不回。

这世间,

很多东西可以交换,

那就让我们,

用生命交换美丽,

用死亡交换永恒……”

“永恒的美?真的可以永恒吗?”她问自己,然后摇摇头苦笑。

——死后的事情,谁知道?或许什么都没有。

——无论如何,来过就好,不是吗?

陈星想。她忽然想抽烟,摸过去,才发现烟盒已经空掉了。

画面一帧帧地闪现,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完整有的凌乱,有的和她桌面上以自己为主人公的那些简笔画有点相似,有的却不同。

谢楠的琴和柳婷婷的歌在耳边交织,两段旋律,一样都有法兰西的基因,一样伤感,一样无奈,却又互不相同,互不依从,纠缠着刺激着陈星的听神经,有些混乱。

但都好。

——楠楠,张睿,婷婷,月儿,琳子。

还有,正片放映结束之后,陈星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作者埋藏的小彩蛋,看到了那两个摄影师自己的照片。

她盯着韩露的那张笑脸看了好久,却忽然感到一丝淡淡的哀愁。

“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也不该长久的吧?既然总要毁灭,那么,自己来,干脆一点也彻底一点,或许更好。”

她脑子里忽然冒出这段话,于是打开日记,信手把这行话写下来。然后,她忽然觉得可以再多写一两句话,于是便继续:

“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始终是开心的,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我欣赏自己的生活方式。今天是开心的一天,我想我是幸福的。就这样。

PS: 拜托看到这行字的朋友帮我把这个日记本烧了,我答应了另一个朋友要给她看的。”

签上日期,然后在日期后面画了个精致的句号——手臂上的伤口擦过纸面,留下一抹红色的印记。

——嗯,这很好,这样不需要再写什么了。

放下笔,合上日记本,但是没有锁。既然早晚会被人打开,那锁上就没什么意义,可能还会把锁弄坏了。就像她的衣服,或者是她房间的门一样。

做完这件事,陈星长长地出了口气。她觉得很轻松,其它的,也不需要处理什么了。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其它的,除了镜子,只有画。

桌子上的这些画,张睿画给她的画,她画给冯茜的画,还有她画给今天的自己的画。

陈星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应该也会很像一幅画,不会动的自己。

想到这个她忽然觉得很开心,也忽然有点想要了。

于是她靠着转椅的椅背斜躺下来,手自下而上滑过平坦的肚皮,盖在高耸的峰顶,掌缘所触,是两颗硬硬勃起的乳头。她稍稍用力,按下去,打着圈揉搓,让那些温温热热的欣快感觉随着她的揉搓一点点漾出来,熟悉而销魂。微微合上眼睛,仔细地体会,然后又开始习惯性的低低地哼。

裤子的亚麻布料在腿上滑落的时候,电话忽然响起来,不合时宜。

她把脚一撑,让身下的转椅滑过去,只是把那条亚麻长裤留在原地。接起电话的时候,她的另一只手探到稍稍打开的双腿之间,掌缘擦着那片乌黑打卷的毛发,把手指从那条湿热的缝里压进去。

“星儿。”电话里女人的声音有些吵,“你怎么回事,手机打爆了也不接。”

“妈妈,我没事,刚刚从朋友那里坐出租回家没带钱包,就索性把手机给司机做车资了……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如果你打过来座机我也没接,就是我睡着了。”

“哦,没事就好,”女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饱满兴奋,似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快乐,“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妈妈,你,还有那个Vincent叔叔,你们都好吗?”陈星的声音懒懒的,腿分开,手指在双腿结合的部位温存地舞蹈,把呼吸的声音降到最低,眼睛微微闭起来。

接电话的时候可以手淫,但是不应该让电话对面的人听见,就像不应该在公共场合露出身体,也不应该在公车上地铁里被人揉或者蹭的时候让无关的人发现一样。

不是因为羞耻什么的,而是这样都不礼貌。

——嗯,对妈妈更不应该不礼貌。

陈星想着,把用肩膀夹住电话开始继续揉她的胸,压着呼吸,把食指抠进自己身体里了。

“我们很好……星儿,妈妈要和他现在到法国了,他在普罗旺丝买了一处小庄园,”女人的声音充满幸福,“你也来吧,到这边,学艺术的条件也好很多。”

“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蛮好,”陈星的语气执着。现在她把腿大大地分开,把中指和无名指也插进去了。三根手指在身体里进出,指甲滑过阴道的皮肤,微微有些疼。她皱着眉低低叫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

“对不起。”她对着电话说。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道歉是因为刚刚的拒绝还是那声可能会被电话那头听到的呻吟。

“也好,那你要自己注意,妈妈会按月汇钱给你。”电话里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松,似乎长长出了口气,“让阿美好好陪你。”

“嗯,不用了。”陈星的声音淡淡的,从下身把湿淋淋的手指抽出来,甩了甩上面的水渍,抓起听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会快乐,我也会,阿美也是,大家都会……就这样吧,过得开心点。”

说着,她把听筒挂回话机,然后愣了愣,松开了那只揉胸的手,双手把那个电话抱住,猛地一把把电话线扯下来,然后远远地丢开了。

电话飞出去,砸到了某一面镜子。听着玻璃碎裂的声音,陈星觉得心情似乎稍微好起来了一点。其实刚才的手淫里她可能高潮过了,但是这个电话总让她觉得这高潮并不是很尽兴,甚至连情绪都低落了。

还有,从刚才她就觉得渴了。

于是她一把抓了茶几上的那瓶科罗娜,嘴对嘴地长饮,有金黄色的酒从唇边流下,在白腻的胸脯随着呼吸迂回。酒里悬浮的那些烟丝随着酒流进她的嘴,再冲下她的喉咙去。

感觉怪怪的,可陈星没有在意,也没有停止,就这样一口气喝完,便松手。

酒瓶落地,一下子粉碎。玻璃碎片跳起来,划过陈星的大腿,浅浅的血痕浮现,然后渐渐变得鲜红。

她感觉胃里冰凉,头却有些热。她用手背擦擦嘴,然后开始咳嗽。烟丝从嘴里呛出来,有的随着她的咳嗽喷出好远,有的只来得及跳到她嘴边,就被她嚼了嚼咽下去。

她也懒得再去管它们了。她只是起身,摇摇晃晃地朝卫生间走。

屋里四处都有镜子,行走之间,她每一次侧目或者回头,到处里面自己的身体——不算是很漂亮,却独特,性感而生动——她一直喜欢,而今天更喜欢。

因为今天她从这个身体上看到了死亡的妖冶和幸福,而这种直觉告诉她她今天能做成她想做的事情。

卫生间里,水已经满得从浴缸边溢出来,但陈星没去管,反而先走到淋浴房里用冷水彻底地把自己的身体浇了个透。没办法,刚刚喝掉的那些东西已经让她从内而外的开始燥热,热到她有些心神不定。

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身上所有毛孔都张开了,陈星才满深深湿漉漉地跨进浴缸,让那些热水一下子把身体一下子浸没,只露了头在外面。手臂上割开的新伤口浸了水,刺痛之间,鲜红弥散。

水很热,仿佛亿万根细小的针,从那些刚刚张开的毛孔扎进去,扎得陈星有些疼却有些痒。

血也很热,仿佛千万根更细的刺,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向外刺,刺得陈星有些痒更有些疼。

这些疼和痒混合的感觉,就像是酒精和尼古丁混合的感觉一样,很独特,很熟悉,却比从前的哪一次都更强烈,一波波地荡漾着在周身弥漫。

懒懒的倦倦的,很舒适很懈怠。于是她把头搁在浴缸边,闭上眼睛深呼吸,用心地体会那一股温热的冲动感觉在四肢百骸扩散,洁白的皮肤飞起一片性感的红晕。胸口,那个水晶吊坠依旧晶莹剔透。

“……

C'était le pays du bonheur(这是一个欢乐的世界),

le royaume des gens heureux(一个幸福的王国).

On connaissait pas le mot peur(人们不懂什么是恐惧)

et le ciel était toujours bleu(天空永远湛蓝无比)……”

歌声悠悠地传进来。陈星睁开眼睛,透过玻璃屋顶看天空,湛蓝也温暖。这让她刚刚的那点不愉快彻底地烟消云散了。于是她惬意地笑,抬起手臂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那些她从没有打理过黑色小草,沾了水,贴在腋窝洁白的皮肤上,柔柔软软的很可爱。

——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我这身体,虽然不是特别好看那种,但是看起来不让人讨厌,摸起来也总是很舒服。这让我很快乐,谢谢你们。

她想。手指滑过皮肤,带起一圈圈涟漪,荡开,再消弭。

自己的身体自己熟悉,来自自己的爱抚,最深切也最值得怀念。

陈星开始一声声轻轻叹息,闭起眼,享受着,偏过头伸长脖子去吻自己的肩头,抬起手臂,伸出舌头,去舔自己的腋毛。

她把腿分开,架在浴缸边,两只手紧张而熟练地上下摸索,进进出出。

身体随着战栗,随着气喘,她放纵地呻吟,仿佛悲鸣。

这次的高潮来得清清楚楚也痛痛快快。浴缸里,陈星剧烈地抽搐,仿佛濒死,但是刺激身体的手却舍不得停下来,哪怕这种快感已经变成了一种折磨。

她的汗渗出来,她的泪淌下来,她的潮喷出来,都混在水里变得看不见,再顺着浴缸边流淌出来,漫在瓷砖地上。

这样坚持了一会,本能终于强迫她的手停下来。她重重地跌落回水里,放松下来的时候,头一阵阵地发晕,眼前黑一阵白一阵的,呼吸稍稍有些困难。

——或许我的高潮次数快用完了,嗯,看来我也真的找到格瓦拉狂想曲的正确喝法了。

——真好,如果刚才在转椅上的那次是手淫,那么这次在浴缸里就是我在和自己做爱了。

——时间不多了,该出去看夕阳了。

——等我回到这间玻璃房子里,我想我还能再要一次。

陈星知道自己的烟已经都被自己喝到肚子里,可是她真的有点想抽支烟,当然,不可能了。

她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从浴缸里坐起来,却忽然发现一个金属烟盒正被漫在地上的水漂起来。

她忽然想起来,这是她最后一次去看那个野性十足的高个子模特时时顺手从她家拿回来的,然后就随手放在卫生间里,然后就几乎忘记了。

于是她迈出浴缸,踩着满地的水走过去把那个烟盒捡起来打开——里面只剩下一支烟,还有一个打火机。

陈星忽然开始咯咯地笑,笑得身体发颤,边笑边把烟点燃了。

——张晨,这是你还给我的那支烟吗?真好。

她就这样站在水里,听着飘进来的歌声和水龙头持续不断地哗哗水声,深深吸了几口烟,闭着眼睛感觉那些和雾霾成分差不多的粗糙颗粒在她身体里旅行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很舒服,但是她不想忘记。

但同样,记住了,也就够。

所以陈星并没把这支烟抽完,就把它扔到脚下了。

闪烁的烟头碰到水,嗤地一声便熄灭,吐出最后一缕烟。

……

踩上一双丝缎质地的小拖鞋,仔细地把脸上身上连同颈间那个水晶吊坠上的水都擦干了,然后赤身裸体地披了件棉质的宽大浴袍,顺手把那条琥珀腰带围上。陈星站在客厅里,对着镜子照了照——那张并不算是国色天香的圆脸有些红,眼神还是呆呆的而且多了些迷离,装束很古怪但是可爱。

“就这样,我喜欢。”她想着,朝着那个古怪的自己笑了笑,“没办法,我和你们都不一样。”

“……

J'l'ai beaucoup cherché et j'l'ai jamais trouvé(我不断寻觅却从未找到这一极乐世界).

C'est peut-être pour cela qu'aujourd'hui(大概因为这,今天)……”

歌声如诉,吉他如水。

陈星打开角落里一个尘封的箱子,从那些旧相册旧日记本猫玩具布娃娃红领巾奖状装着幸运星星和千纸鹤的大罐子装着五色土的小瓶子以及拆开成一半的大剪刀等等东西的最底下拿了把老式的黄铜钥匙,然后没有管那些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信步走出去。

她把门锁上,然后顺手把这间玻璃房子的钥匙远远地扔在马路中心去。

太阳西斜,玻璃屋子里有美丽的金色阳光。去到她想去的地方,需要绕着这玻璃房子走上半圈,然后走到它背靠的那幢四层小楼的反面。

拖鞋的鞋底很软,硌得陈星的脚心有点痛。如果走得长了一定会起泡,好在路很短,所以她觉得没所谓。

路上有人侧目看,眼光很奇怪,指指点点,甚至拿出手机拍照。但是陈星知道自己起码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露三点,所以她也觉得没所谓。

夕阳照在身上,暖暖的,并不燥热,傍晚的风很和煦,沐浴后的皮肤,毛孔张开,呼吸着晚风,惬意而舒适。

白色的实木房门很熟悉,这段时间她没有来过,也没有派人来过,所以那门上已经落了很多灰,所以那门都显得有些暗沉变色。

——不过,没所谓的。

她想着,用那把黄铜钥匙打开了门,然后顺手把那把钥匙也丢在远处的花丛里,走进去,反身把门锁上了。

她知道她今天会一直向前走,不会走回头路,然后直到走回到原点。

里面的景象依旧,只是微微蒙尘。

餐桌,酒柜,更衣间。

——冯茜,其实你走以后我一直再回来看看,但是没有勇气。哪怕每天喝格瓦拉狂想曲也没有,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从前的喝法都是不对的。

——但是今天我的喝法是正确的,所以我回来了。这酒给我的时间不会很多,但起码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我因为可以放得开。

——放得开的时候,人就快乐。

她想着,走过了一层的起居厅,上到二楼,看到那个熟悉的大沙发。

……

“星儿,还好,你真的是喜欢女人的。”

“对啊,我喜欢你,怎么了?”

“还好……我是女人……哈哈……”

“知道吗?很久前你就把我弄直了,不过还好我发现了,所以我又把自己变弯了……一把剪子的事,真好,哈哈……”

“好复杂,我只知道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喜欢你了。”

“如果我是个男人呢?哈哈哈。”

“那我会喜欢你在我身体里射精的。”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女人呢。”

“我说了,喜欢你。”

“哈哈哈哈。”

“你哭了?”

“才没有,我是太开心了。星儿,和我做爱,我要插你,插到你哇哇叫。”

“好啊。”

……

陈星坐在沙发上,想起冯茜酒后的那些胡言乱语,禁不住笑起来。她想起来自己那次前面后面真的都被冯茜插了,但后来她反而是骑到了冯茜身上把她前后也都插了,然后她们69,再把彼此的腿交叉起来用下身相互磨。

起身的时候陈星发现自己浴袍的下摆湿了,沙发上也湿了。于是她索性把鼻子埋进沙发里深深地闻,闻自己新鲜的味道,也闻冯茜留下的味道。

——我们爱过,真好。

……

三层,曾经是她们的花房和画室。

陈星在这里画过冯茜,也画过自己的自画像,当然画到后来她们每次都会做爱,就像Titannic里一样。当然结局也和电影里一样,她们分开,一个离开,一个留下。

她们还在这里做过陶艺,冯茜就像《人鬼情未了》 里的Sam一样赤着上身穿着牛仔裤光着脚,从后面抱着陈星手把手地教她做,一样搞砸了作品弄脏了衣服但是成功地做了爱。可惜,与电影里不同的只是那时陈星穿着红裙子,还有冯茜死之后没有变成鬼魂来看她。

——不过,也没所谓,起码,我们有过了。

往四楼走的时候,她在楼梯口踩到了一些圆圆的东西,让她的脚心有点不舒服。

她低下头看,看到了几个已经被踩得裂开的白色M&M巧克力豆,于是她信手捡起了一粒放在嘴里。

有些甜也有些苦,不大像是她熟悉的巧克力的味道,或许变质了,又或许已经生了蚂蚁。

陈星想到的时候,已经把它咽下去了。

——耶稣基督真神安拉玉皇大帝急急如律令阿弥陀佛摸摸哒,或者孙悟空,谁都好,还是我,那个还算可爱的女孩子份上,上次我的要求有点过分,所以这次我不求了,我只是拜托你们,让我如果吃了蚂蚁不要吃到半只,还有最好让他们不要死在里面,找个机会以后能爬出我的身体来,当然想在我里面爱爱生宝宝也没关系。

她想着,踩着木质的楼梯,扶着黑色的铁艺雕花扶手,信步走向最后一层去。

可能是因为她胃里的格瓦拉狂想曲或者血管里的酒精和尼古丁,也可能是因为很长时间以来她除了做爱之外没有什么像样的体育运动了,总之爬到这里时陈星的脚步已经有点蹒跚,也有些气喘,头有些晕,有一层细密的汗从身体各处渗出来。

还有,刚刚喝下酒时的那股燥热又涌上来,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她便松开了那条琥珀腰带,任它在脚下滑落。乳房从敞开的衣襟里露出来,棉质衣料在硬挺的巧克力色乳头上轻轻撩拨。

她微笑,吞了口口水。想了想,把胸前的水晶吊坠也摘掉了。

——嗯,你们就送我到这里吧。好不好?

陈星想,然后走上第四层去。

顶层的阳光很好,有全开门的落地玻璃门,通向露台。床很宽大,有实木柱子的深色床头,床旁边有一台落地式的老式电影放映机形状的投影仪。

一切一如往昔。

陈星当然记得自己被冯茜缚在那两根实木柱子上做爱的样子,那次Peter来玩时她们甚至还把他绑住了然后……

Peter曾经说如果她们会把那次的事情说出去他就一定亲手杀了她俩。

——不过Peter同学你没机会了哈哈哈。

陈星咯咯笑着,把敞开的,已经变得潮乎乎的白色浴袍脱下来扔在地上,然后爬上床,四肢张开大字型躺了一会,然后换成侧躺的姿势,把身体蜷缩起来。

她还记得那次她吃了安眠药之后也是这样的姿势,因为怕平躺着的话呕吐物会弄得满脸都是,也因为喜欢冯茜从后面抱着她安安静静或者上下其手。

当然后者比较多,而且那家伙睡着了时还会边打呼噜边把一条腿压到她身上。

——那段时日很短,但是很好。谢谢你。

陈星忽然觉得心跳得更厉害了,头发晕,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小腹蠢蠢欲动,一点点地在周身扩散,像是性欲又不完全是。她把腿夹紧,手不由自主地摸过去,摸到大腿根处那片湿黏炽热的春潮。

尼古丁和酒精混合,两种给人快乐的东西,致命的催情剂,让她忘乎所以。

她几乎想就这样在这张床上睡下去,可是她不敢。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的。所以我不会再去Le Paradise的洗手间上吊了,也不会再吃完药睡在这张床上。

——我聪明吧快夸夸我。

——还有给我鼓鼓劲吧我真的要被这张床绑架了。

陈星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她打开了衣柜的抽屉,拿了一双长统丝袜,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依旧有熟悉的气味。

——茜茜,谢谢你你没扔掉它。我这样,如果你看到了,你会生气吗?如果生气了,就打我屁股或者打我耳光吧。

她想着,伸手到抽屉的丝绒衬垫下面,摸出了那半把剪刀——自己藏的东西,过了多久,自己也记得。

依然雪亮亮的,她知道冯茜曾经对这把剪刀很重视,但是那天她们聊起这把剪刀之后她就把它扔掉了。说实话陈星没太听懂冯茜的话,但是她还是觉得这把剪刀对冯茜很重要,所以捡回来收起来。

本来她是把它放在自己的记忆箱子里的,但是冯茜飞走的那天,她把那剪刀拆开了,把一半放在这个抽屉里,然后锁上了这小楼再没来过。

——你看,今天,她俩会在一起了。不知道她俩会不会想爱爱。也不知道她的同伴会不会把自己正听的那首歌唱给她听。反正我听了几遍就把副歌学会了。

陈星想着,禁不住又哼起那首歌:

“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我跟别人不一样),

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我跟别人不一样).

j'ai mon coeur qui s'fait tout petit(我的心很低调),

tout petit(很低调).

J'suis pas comme les autres(我跟别人不一样),

ce n'est pas ma faute(这不是我的错),

i j'ai trop rêvé à ce pays(如果我梦想太多这样的国度)……”

陈星随口哼着,信步走出去,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那即将消失在天边的一抹残阳,微笑。

——其实从来没有那个理想国吧,可能,死后的世界什么都没有才对吧。

——那么明天的我,会是什么样子呢?

3. 四重奏·烟花·流星雨

护栏不高,只到小腹的位置。陈星探出头往下看,下面是自己家里的玻璃屋顶。

一切都变很小,这让她觉得自己的头更晕了。她弯下腰,除下拖鞋,一扬手,扔下楼去。

“哗啦,哗啦”两声响。

陈星探身下去看,模模糊糊地看见那丝缎拖鞋砸在玻璃屋顶上,似乎把玻璃砸裂了一点点。

赤脚踩在露台铺设的卵石地面上,很舒服。陈星蹲下身,把丝袜的一端在护拦上系紧,另一端在修长的颈间盘绕,然后收紧,在喉咙的位置打了个死结。

这个结让她的呼吸有些不畅,她咳嗽了两声,觉得心跳得更快了。

——嗯,都想好了,所以,就做吧。

她想着,紧紧握了握手上的那半把剪刀。

翻过护拦的时候,她紧张得开始浑身哆嗦,脚下只有一条窄窄的踏足处,那是窗台的滴水檐,却仿佛华山的长空栈道。只不过走栈道的游客会把安全绳绑在腰上,而她的“安全索”却在脖颈上。

——不过十几米的高度而已,脚下的所有东西都变得好小呢。

——其实,真正渺小的,是人吧。

陈星想着,缓缓地蹲下身去,先用两只手扶住脚下的那块窄窄的踏脚石,然后一点点坐下去。

这个过程让她紧张得有点想尿,于是她索性让自己尿出来。

而这让她觉得有点好玩,也放松了点,所以她终于成功地坐在了那处窄窄的地方——当然屁股下面是湿的。

她的双手撑在身边,一手空着,一手握着那半把剪刀。

黄昏的风和那只剩下一点点的夕阳让她觉得很惬意,她把两条腿垂下去,在空中荡啊荡的。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样子和那个夜里的那只黄莺很像,这让她终于一点也不怕了。于是她用手撑住她所坐的地方,让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滑下去,也让缠在脖子上的丝袜渐渐绷直。

她没再向下看,而是把目光放远,看向天边。

——我……会飞吧,嗯,当然。

她想着,微笑,舔舔嘴唇,抬起左手拂拂自己的头发,然后把握着剪刀的右手也从她撑着的硬东西上移开了。

丝袜一下子彻底拉紧,身体荡出一个美丽的钟摆曲线,不自主旋转的时候,腿碰到墙体的外沿。

陈星觉得有些疼,想叫,但是呼吸已经完全被遏止了。所以她只能用那只空着的手握紧拳头,一下下地敲打身后的墙体。

腿紧张的绷直,然后再弯曲,赤裸的脚心踩到身后的粗砾墙面上,脚趾弯曲起来试图抓住,却终于不由自主地滑落。

皮肤擦破了,在墙上留下几抹鲜红的血。

陈星赤裸的身体就这样在屋顶外的围拦上悬挂这,夕阳给白皙的皮肤上镀上一层金。

她在蹬踢,动作有如游泳,激烈、兴奋,但无助,毫无凭借,和上次挂在厕所里的时候一样。眼前的景物一下子迷离,陈星本能地张大嘴呼吸,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却吸不进半点空气,只有心砰砰地跳。

陈星觉得刚才身体里所有的燥热现在都集中在了大脑里,她觉得自己的脸仿佛被火烧着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挣扎里一点点地下沉,胸口很闷,乳头涨得几乎要裂开。

郁积的感觉使她觉得需要宣泄,于是她回手,想都没想,就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把那半把锋锐的剪刀向自己的右胸刺进去。

“噗!”

金属破开皮肤肌肉,她感觉冰凉沁骨,身体随着向后一缩,贴到身后的墙壁上——剪刀的刀刃了穿过丰满的乳房,在右肺上开辟一个通道。拔出的时候,血殷红飞溅,带着大大小小的气泡,争先恐后地奔涌出来。

——我……是个贪婪的人吧。所以,这样……还不够呢。

陈星想着,感觉喉咙上的丝袜已经化作一条细细的绳索,深深勒进喉咙去。呼吸的疼痛,和胸前伤口的撕裂交织,周身随着战栗,一股奇异而莫名的感觉跟着爆发,

——还要。

她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于是便在蹬踢之间,再一刀直直地插进小腹,停了一下便拔出来。

第二刀,第三刀……

胡乱地刺进去,血跟着溅出来,在她身边仿佛雨滴般纷纷落下去。

每一刀都很疼,陈星知道这远没有当时张睿的做法来得痛苦,但是她觉得这是适合她自己的。

身体随着震颤抽搐,但于此同时,呼吸道的紧张遏止却一下子放松。

那条丝袜终于在这剧烈地挣扎下从中间扯断,所以那个鲜血淋漓的身体便一下子坠落。

——嗯,这是我想要的。

坠落的一刹那,陈星想。于是她闭上眼,张开双臂,做了个飞翔的动作。

她的手也随着张开了,那半把剪刀就此脱手,和她一起坠落,一起跌在玻璃屋顶上。

呼啦!

屋顶随着粉碎。撞在上面的那个女孩子就连同这些碎玻璃,还有那双拖鞋和半把剪刀一起跌下去,摔在玻璃房子的大理石地面上。

鲜血和那些碎玻璃一起如烟花般炸开,溅在陈星身边那副描绘冯茜死亡场面的油画上,点点晶莹,点点鲜红。除了溅在画布上,她们也溅在沙发上,溅在电脑上,溅在桌子上和沙发上,也溅在四周的镜子上。

那些镜子就仿佛一个个冷静的旁观者,从四面八方映着这片血泊里挣扎扭曲抽搐挣扎的躯体。

每一副画面都不一样,但是每一副的内容又都一样。

陈星的身体在血里蠕动,仿佛一条红白相间的毛毛虫,费力地一点点把臀拱起来,然后一下子向旁边歪倒下去,以一个侧躺的姿势重新跌进自己的血里。

陈星感觉似乎有更多的血溅出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快裂开了,然后她知道,自己的头可能已经裂开了。

疼痛和快感在躯体里奇异地混合,在周身流散,仿佛电流般刺激着陈星身体各处的感觉神经。她觉得自己的神志开始模糊,觉得思维有点混乱,甚至连柳婷婷的歌也听不清了。

但是,她觉得那个马尾辫女孩似乎是在她身边的。

——婷婷,你的歌真好听,如果你现在我身边,就放下你的琴,来和我做爱吧。

——还有你们也是,在我身边的或者想象里的你们,曾经爱过我一点点或者我爱过一点点的你们。

——当然,还有你,茜。

——我要,我要,给我。

——还有,好闷,推我一把,让我看看星星。

陈星迷迷糊糊地想着,挣扎着让自己再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躺在那汪血泊里。

她费力地睁开眼,透过那个被自己撞破的玻璃屋顶,模模糊糊地看那片逐渐从黄昏过渡到夜的天空。

她那张本来就不是很漂亮的圆脸上已经多了很多伤口,身上更是——摔破的,擦破的,割破的,刺破的。

残破的屋顶上不断有更多的碎玻璃落下来,仿佛一阵不知何时才能止歇的,晶莹的流星雨。那些晶莹的星屑有的落在陈星身边,有的插到陈星的身上或者脸上。

在这流星雨里,她的身体不停地抽搐蠕动,双腿时而打开时而夹紧,时而又踩在地面上把下身撑起来,然后再落下去。脚趾在抓挠,然后舒张,然后再蜷起来,然后再张开。

在这流星雨里,她的手在身上游走,毫无规律也毫无顾忌,抚摸、揉捏,抓挠或者抽插。

在这流星雨里,她的血毫无顾忌地涌出来,把她身下的那汪血泊变得更多也更浓稠,然后一点点的从身下扩散开去。

在这流星雨里,她的血也如烟花般溅出来,在周遭留下越来越多的痕迹。

在这流星雨里,她哭,她笑,她哼唱,她呻吟,她高潮然后喷水,她放松然后失禁,她失神然后清醒。

一次又一次。

——活着真好。孤独的时候,疼痛证实自己存在,放弃的瞬间,死亡令人珍惜生命,真好。

——其实我们都一样,在走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但只有这样的路上的风景才最精彩。

——嗯,就像烟花,只在绽放崩解的一霎那美丽。

——你们在吗?真的在吗?

——还是,自始至终都只是我自己?

——都好。

——刚才我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我看到你们了,所有人。

——真的,太好了。

——我还看到了她,一个我没见过的但是很熟悉的女人,她做了些奇怪的事情。她显得很孤独,孤独到让我想帮帮她,但是我最终没有。或许,她不想。

——还有,我看到我自己了,吊在卫生间里的,睡在你怀里的,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的,还有……

——那是幻觉?还是直觉?

——是直觉就好了,我的直觉一直很准的。

——不过,不想了,我累了,这几天,好多好多事情呢。

——从楠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开始,几天了?

——明天,太阳升起来时,就是……第七天吗?

——不想了,我还想要,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了……

太阳从地平线隐没,生命随着夕阳一点点消弭。残留的那一点点意识,已经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

血泊里,她只是虚弱地呻吟,本能地自己子的身体,反射似地抽搐,像是很痛苦,又像是很痛快。

那身体忽然痉挛,抽筋般缩起来,然后忽然放松,便一下子休止。

一切似乎都静下来,只有那吉他和那歌声依然伤感地继续,有些惆怅也有些无奈。

天全黑,这个夜没有月亮,只是繁星点点,透过砸破的玻璃屋顶,照着大理石地面上的残破躯体。

那个圆脸的女孩子,躺在血泊里,一点点冷下去。面容不是很漂亮,但是却很独特,身上的血和碎玻璃,让她看起来仿佛穿了一条有白色碎花的裙子。

她的眼睛合着,脸上有淡淡的笑。

4. When a child was born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产房外的男人站起来,擦擦头上的汗。手术车推出来,上面的女人脸色苍白,嘴唇翕动,笑容有些虚弱。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护士摘下口罩,朝他们笑。

“咱们的女儿……”女人伸出手来,和男人相握,“我……好幸福。”

“你受苦了。”男人随着车倒退,吻了女人的额头,“她叫什么名字好呢?”

手术车上的女人侧头,透过窗户,看深蓝色的天幕上繁星宛如钻石,忽然微笑,“我想……就叫星儿吧……”

(Suicide Girls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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