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的天空，云彩慢慢地飘走。

几个牧羊人在远处放牧，围墙外常绿的冷杉，还有屋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伴随着清晨的寒意和困意一起袭来，令我不禁打了个呵欠。

“玛莎……玛莎！你怎么又不去礼堂听课？哦，我的上帝啊，我不是说过了吗，不准你爬到这么高的屋顶上去，你是怎么上去的？你快下来！”

夏尔嬷嬷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一向是不喜欢唠叨的，所以屋里那些念书的小孩可见不到她这一面。她的身上穿着一身有些破旧而洗得发白的修女服，这应该是修道院里的修女小姐们穿旧了不用的衣服，她的个子不高，身躯还有些佝偻，显出一种经常干活的健壮，她头上还包着个碎花布巾，很旧了，但却是她身上最鲜艳的颜色。

这么一个和蔼的人，那满是皱纹的脸生起气来却十分可怕，就连孩子们中间都一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谁要是听完夏尔嬷嬷用那和城里木匠老伊万锯木头时所发出的噪音没什么区别的嗓音大声呵斥还没被吓哭，那他保准是耳朵或者脑子出了点问题。

难得偷懒的时光被打搅，没时间抱怨，现在必须要顺着侧边的墙根翻下去，如果在这种时候被生气的夏尔嬷嬷抓住，那么一定是会挨一顿训的。

“嬷嬷？你不在礼堂盯着那帮坏小子，来这里干嘛？”我一边用眼睛紧盯着脚下的落脚点，一边大声说话，试图拖延时间。

但不知道是哪个可恶的家伙提前挪走了围墙外我本来放在那里用来垫脚的箱子，这个高度以我的小身板是根本跳不下去的，只能以一种很难看的姿势卡在那里，直到夏尔嬷嬷拿着扫帚过来。

“干嘛？当然是来抓某个天天逃课的小混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里放个箱子到底是干嘛的，嗯？”她举起扫帚戳了戳我的屁股，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也懒得分辩，怠惰地晃了晃身子给了点反应。

“有这个必要吗，嬷嬷，我只是在这里放松一会而已，你们讲的那些内容我都掌握了。”我无奈地松开手，被她提溜小猫一样放在地上。

“当然有必要！”听到我这么说，夏尔嬷嬷提高了声音，大手使劲地揉着我的脑袋，弄得我的头发乱糟糟的，然后声音复又温和下来，对着我不厌其烦地说教道：“至少是今天很重要，我亲爱的玛莎。”

“嬷嬷知道你一直都很聪明，脾气也很倔，但今天是咱们院里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也是对于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一天，嬷嬷虽然弄不明白你天天嘴里念叨的那些，但嬷嬷明白，你只有选个好的人家，才能继续念书上女子大学，不必为每天的柴米油盐发愁，不是么？”

远处枯死的枝杈上乌鸦叫了一声，我随便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心情突然变得很差。

“你讨厌我吗？”我盯着她满是皱纹的脸。

“怎么会？”夏尔嬷嬷不高但结实的身躯半蹲下来，用她那短小而宽大的粗糙手掌摸了摸我的脸颊，柔声问道：“我的小玛莎，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是夏尔嬷嬷捡回来的，”我看着她，认真地涩声说，“也是夏尔嬷嬷拉扯大的。”

“我不想离开修道院，哪怕我学不会祷告，院里的修女嬷嬷都说我的心不虔诚，蒙不了主的感召，一辈子都当不了侍奉主的修女，但我也可以做些别的事，比如教孩子们写字，再干些杂活。”

“我想留下来，陪着夏尔嬷嬷。”

我攥紧了拳头看着眼前这个朴实的农村女人，长时间的重体力劳动让她习惯性地佝偻着身体，听到我直白的话后有些局促地用手在身前不怎么干净的围裙上抹了抹，然后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拉着我的手往修道院的后门走。

“嬷嬷不要我了吗？”我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老人的背影，开口问道。

“不是这样的，玛莎，”夏尔嬷嬷领着我到了修道院的后门，用钥匙打开了门，然后又蹲在我的面前，抚摸着我的脸颊说，“嬷嬷也很喜欢小玛莎。”

“但是你跟着嬷嬷，嬷嬷也只是个没用的看门老婆子，没办法给你更好的生活。”

她温柔地看着我，眼中露出了慈祥的表情。

“我亲爱的小玛莎，你能有这份心，嬷嬷已经很高兴了。”

她不明白，我全都知道。

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一个弃婴，那时候是修道院的夏尔嬷嬷捡到了我，在我因为身体虚弱而发着高烧的时候，是她抱着我在镇子上一家一家的找生了孩子的女人讨奶水喝。

那时天上还下着雪，她牵着牛车，手冻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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