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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交响诗,4

[db:作者] 2025-08-10 14:24 5hhhhh 4220 ℃

7.3 问 Ask

杨梦菡

“星儿……”孙莉立在雨里,怔怔地望着雨里红裙子女孩骑着单车渐行渐远的模糊背影。泪水和雨水在她那张秀美的脸颊上交融滚落,带出一声怅惘的叹息。

杨梦菡发现这女人的鼻尖有点发红。

“你们是一对?”她望着孙莉的眼睛,问,“那为什么非要分开?”

“算不上,我们是好朋友,也会做爱,但是不是一对……或许,只算是相互需要吧。我有我爱的人,她也有。”孙莉苦笑,“早一会晚一会并不重要,反正我马上要去死了。”

“你爱的人?”杨梦菡捕捉到了孙莉的话,眼睛盯着她肩头的那片红看,追问,“爱到你可以拼出命为他挡枪?”

“不是,聂远只是我老板。我爱的,是个女孩子,但是她已经忘了我了,所以,很好。”孙莉侧过头看了看那道伤,“聂远不是好人,但起码他没对不起我,而我却马上要对不起他了。所以,我要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可以还他人情。”她顿了顿,又说,“还有,我知道,你在最后把枪口抬起来了一点,其实没必要的,我蛮希望能死在你枪下的。如果你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其实是个更好的结局……红玫瑰,我猜,你和他有仇,是吗?”

“为什么不猜是别人雇我杀他?”杨梦菡被她说得有些好奇了,“难道我杀人的样子还不够专业?”

“因为你的眼睛,里面有恨,我看得到,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人,我见过太多了。”孙莉眨了眨眼睛,似乎渐渐从和星儿告别的怅惘里恢复过来,“当然,陪在他身边这几年,杀手的眼睛,我也见过,和你的不一样。”

——杨梦菡,果然,做蜘蛛的话,你还嫩得很,虽然你杀了一百多个人,也是一样。

——比如会把自己的枪交到别人手里,比如会出手去救不相干的人,比如……

杨梦菡想着,摇了摇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对面这个留长辫子的女人也微笑了,但她没说话,就这样俏生生地立在雨里,她的衣服被雨淋得紧贴在身上,显得有些透明了。肩头的伤口,有血水淌下来。

“你从前看见杀手的时候,没想着替他挡枪吗?”

“没,不过那时的我和现在的我一样,都很希望他让人杀了的。”孙莉笑着耸了耸肩,声音显得事不关己,“我去死,也不是为了他,开始我还觉得这个决定和他有点关系,后来才发现,原来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是为了自己的选择负责,去做我该做的事情,所以,你如果想,尽可以再去杀他,我不会管了,我解脱了。不过,你要小心他身边那个叫蒋宁的女人,我猜她不会放你第二次。”

“孙莉,你和那天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不一样了,洒脱了很多。”杨梦菡看着孙莉脸蛋上滴下来的水,把眼睛微微眯了眯,“那天晚上咱们做了,你还记得吗?”

“记不清了,那天我喝了太多酒,迷迷糊糊的,不过我至少还记得你肚皮上的纹身,所以当我听到这个约会的时候,我就感觉那个红玫瑰就是你。”孙莉说着,走过来,环住了杨梦菡的细腰,把唇贴在她的耳边说,“给我看看那个纹身好吗?虽然不知道你找我做什么,但是既然见了,我忽然想再仔细看看。今天之后,咱们不会再见面了,我有点贪心,连这个小遗憾也不想给自己留,因为我生命里没法弥补的东西已经太多了……红玫瑰,答应我吧,毕竟我就要去死了。”

孙莉忽然显得有些激动,她一边说,一边把唇贴过来,开始在杨梦菡的颈上舔吻。

杨梦菡也觉得一阵情热,于是她一把握住孙莉的腰,张开嘴,把她那个镶嵌钻石耳钉的耳垂叼在嘴里。在孙莉毫无顾忌的呻吟声里,杨梦菡把身上那条已经湿透的牛仔裤的裤扣解开了,开始费力地往下推。

她的腰腹开始一点点露出来,湿漉漉的。肚脐下面,那朵红玫瑰正在雨里鲜艳的绽放,殷红如血。

“红玫瑰,你记得吗?我身上也有花儿的。”孙莉的身体开始滑落,扶着杨梦菡的手臂,在杨梦菡的身前跪下去,把脸颊贴在那朵玫瑰花上,“比你的花儿小,花期也没有你的长,开了。然后又谢了,我记得我给你看过她们开花的样子的。”

“像是茉莉花吗?”杨梦菡把手放在孙莉的长辫子上——她没有忘记那天晚上这个醉醺醺的女人边哭边笑,边用烟头在大腿上烫出伤疤的样子,“很疼,不是吗?”

“起码这种疼能让我知道我存在过,”孙莉把杨梦菡的牛仔裤又往下拉了一点,把脸埋到那从湿漉漉的草丛里,声音含糊,“很快,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了,而且,谁也记不得,蛮好的。”

“刚刚听你说,你有太多的事情没法弥补,那么,你会留恋吗?或者舍不得?”杨梦菡说着,托着孙莉的手臂让她站起来。

她见过太多即将面对死亡的人了,但她觉得这个长辫子的美丽女人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大一样,她忽然想吻这个女人了。

孙莉

“不会……从前可能有,但是今天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没什么牵挂了,因为今天我发现,我爱的人,已经彻彻底底把我忘了,所以,我可以毫无顾忌地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孙莉原本不想说这么多的,但是她终于开始说出来——孟爽的玛莎拉蒂上还扔着半瓶威士忌,她一路走来,就在路上喝。

她知道这些酒不会灌倒她,而且,她觉得这些酒会让她心里好受些。

——应该很轻松的,可以无牵无挂的出海了,去属于我自己的那片大海。

——可是,孙莉,你真的开心吗?

孙莉把脸贴在那朵红玫瑰上,在心里问自己。刚才,说起老聂,她的轻松是真的。但是这一刹那,她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的不开心,自己所有所有的遗憾。

这些东西,随着身体里的那点酒精,忽然开始烧起来,烧得她恨不得找个人抱抱,烧得她开始一股脑地把肚子里的话向谁说出来。

星儿原本在的,可是她走了,回她家里,继续喝她今日份的尼古丁啤酒,和死神玩她的赌博游戏。

孙莉知道她不能勉强星儿的,于是,她抓住了眼前的这朵红玫瑰。她要说,她要把心里憋着的那些话对面前这个明明不熟悉,却又有些亲切的女人说出来,对这个今天差一点一枪打死她的女人说出来。

想着,孙莉起身,把嘴唇贴上了杨梦菡的耳朵,“红玫瑰,虽然咱们不熟悉,但可能你也发现了,我总是不开心……哈哈,其实几乎每个看见我的人都会知道我总是不开心……虽然不开心,但是我不后悔。所有的选择都是我自己做的,无论这些所作的别人看来怎么样,我选了,再不开心也要做下去,直到做完了,我也才有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的资格……知道吗,我喜欢舞蹈,为了跳舞,我拼尽了我的一切,从小渔村走出来,去到澳门,上赌船,跳脱衣舞,坐台,吸毒,卖春……有一度,因为我爱的人,我打算放弃了,可那个时候老板……聂远,出现了,他收了我……我要在他想的时候,边看着他杀人边陪他做爱,让他射在我里面,让自己的子宫成为养他儿子的床,同时,我要为他做事,让他的各种利益伙伴,各种臭男人上我,辱我,虐我,吃屎,喝尿……很不堪是吧?哈哈,但是,他可以让我跳舞啊,知道吗?他可以让我随心所欲地跳舞啊……这是我的梦啊,也是灵儿的梦……我答应过她,要连着她那一份一起……”

孙莉的话越说越多,她开始颤抖,那钉着钻石鼻钉的鼻翼开始翕动。

她感觉自己的内裤被脱掉了,于是她索性抬起一条腿,方便杨梦菡的手指插进来。

但是她躲开了杨梦菡吻过来的嘴——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想说话过。

“红玫瑰,你知道吗?……我忘不了灵儿,那个天天受人欺负的董小弱,我忘不了和她跳下去,不,是她飞的那天……”她感觉杨梦菡的手顿了一下,于是她索性开始自己蠕动身体,用力地去摩擦那只显得有些冰冷的,骨感的手。

杨梦菡

杨梦菡不知道孙莉嘴里的灵儿和她刚刚见到的是不是一个人。

太巧了,可刚才那个让她感觉极度危险的女人和孙莉嘴里的灵儿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她始终觉得自己不是个孙峥那样的聪明人,而现在,她觉得自己那不大聪明的脑子又开始一团乱了。

还有,孙莉骑在她手上拼命蠕动的身体让她感觉更烦躁了,于是她把孙莉抬起来的那条腿用力掰开,然后一下子把手指插进那个紧窄的蜜壶里了。

孙莉开始长长地呻吟,但是她依然不让杨梦菡吻她,只是边呻吟,边含含糊糊地诉说:

“《绝响》……你知道吗?看到晓雨的诗,听到谢楠的曲和笛子的唱,开始编舞的时候,我脑子里都是灵儿,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舞了……我们四个……最后的……我亲眼看着笛子挂上去的,我也看到了楠楠跳楼之后的照片,好美……红玫瑰,插我……插我啊……我自己的选择……我……孙莉……我不后悔……不后悔……现在……我到了顶点……可是灵儿……灵儿……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这个女人开始放浪的呻吟,那股茉莉花的香气一点点的在周身弥漫,深深地钻进杨梦菡的鼻子里。

这味道已经让杨梦菡知道孙莉不可能是她要找的人了,于是她决定不再问她什么。

她知道,现在这个女人最需要就是一次畅快的高潮,仅此而已。

这个女人要去死了,为什么不给她呢?

她用另一只手紧紧的箍住了孙莉的腰,然后再一次把唇压上去。

可能是把想说的话说完了,这次孙莉终于没再躲开,反而迎了杨梦菡的唇吻上去。

还有,她把眼睛闭上了。

童晓芳

童晓芳看过很多次柳婷婷睡着的样子,蜷在床上的趴在书桌上的或是干脆卧在地板上的,但是她觉得今天柳婷婷睡得分外踏实。

现在,她就这样枕着她的马尾辫睡在这间酒吧的地板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清秀恬淡的脸上血迹斑斑,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在笑。她脚下躺了个憨态可掬的大口吃着汉堡的小黑人,吉他平放在身边。身下的那汪血泊,红得很灿烂,却有些凄凉。

童晓芳依旧穿着早晨选的那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旗袍——银色花纹显出华贵和神秘,仿佛是八号当铺里那个绰约的阿精,只是那张清丽的脸上却多了一丝凄凉和惋惜。

她还记得早晨时柳婷婷和她道别的样子,她说的那句话,她空空的房间,还有她留下的那张字条。

从十年前的那个晚上,童晓芳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她还是会了断自己的,只不过,总会有一些要完成的事情,比如一场花滑比赛,一台重要的整形手术,一次按摩,一次纹身,一次交合甚至被人强奸……不一样的经历,但是每次她都能从这些事里面找到一些意义,也都觉得自己能够带给一些人帮助,能够被一些人需要,所以这些事情也都让她觉得自己有点价值,这十年里,她都这样走过来。

——妈妈走了,董姨走了,然后,爸爸也走了。

——小耘走了,霞儿走了,然后,小绿也要走了。

她就这样一路看下来,始终在想,在羡慕,希望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和方式,从从容容地退场,可是她下不定决心。

在冰场告别卉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想好了,但是也还差点什么。

直到今天早晨,她一觉醒来,鬼使神差地看到了柳婷婷留下的这个页面。

童晓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坦然地填了这张表格,甚至选择了这个唯一剩下来的,不知所云的方式。整个过程里,她甚至连想都没想。

但是当她收到极乐死的通知,让她晚上去莺燕轩的时候,她终于想明白了。

她的这个选择,或许只是她潜意识里想找个机会再和这个马尾辫女生正式告个别而已。就像那个在妈妈的葬礼上对某个人一见衷情的女人一样 。其实童晓芳是在那一刻才感觉到她有多珍惜这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

虽然她听过婷婷在自己房间唱歌,虽然她曾经和婷婷一起睡过一些男人,可是她很少和婷婷聊,也很少为了婷婷做过什么。

——杨鹏那次或许算是,可是那又算什么呢,能去和她再道个别,也算是让我的退场也有点意义了,不是吗?

下午,去关掉自己的那间店的时候,她这么想,然后忽然觉得蛮开心的。

原本童晓芳以为今天晚上婷婷至少还会和她说几句话,或者至少是一个拥抱、碰碰脸颊之类,但她只看到那一曲终了后的一举杯还有之后那一抹红。

没有一句话,干干脆脆,一了百了。

开始这让她有点失落,但是她马上就释然。其实她知道,这才是柳婷婷的风格。

——本来,比起说话,这个女孩子就一直更喜欢唱歌。

——到死也是。

想着,她随便抓了吧台上的一瓶酒,倒了满满一杯,朝地上的婷婷举了举杯,然后一口喝掉了。

她重新把杯子倒满酒时,她看见对面卫生间的门打开,两个人挽着手走出来,高个子男孩留着平头,身边是小鸟依人的何静,套头衫斜斜地露出半个圆润的肩头,脸颊晕红,鼻尖有汗,光亮的头皮上烫着九点香疤。

童晓芳当然记得这个叫杨鹏的男孩子,也记得他的双胞胎弟弟。

——婷婷,还有霞儿,那个夜。

转瞬间,她们都已经各自擦身而过。

现在,她自己也要走了。

——我们都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那么,何静,你这次是为什么?为了婷婷吗?

童晓芳苦笑,重又一口喝干了杯里琥珀色的威士忌,默默看着那对男女相携着走出去。

男孩子的眼睛是直直的,只是看着身边的何静,没有看童晓芳,也没有看别人。

童晓芳忽然觉得那双眼睛已经不是当时那个捉住她的手,哭着强行插入她身体的男孩子的眼睛了——这双眼睛比那时少了些冲动,多了些深沉和犹豫。

她忽然觉得杨鹏现在的眼神有点像柳婷婷了。

这对男女就这样相拥着走到门口。男人推开门要往外走的时候,女人把一把伞塞到了他手里。他似乎怔了怔,接了伞,然后一下子搂住了女人那把盈盈一握的细腰。

童晓芳发现何静的身体颤了颤,但却没躲开,而是勾住了他的脖子,把脚尖踮起来。

男人低下头,吻住她送上来的鲜嫩的嘴唇,手不自觉地盖在了她露出的那截小麦色的光洁的腰肢上,然后再向上,似乎在抚摸那根并不存在的马尾辫。

吻了半晌,他们分开了。

男人走出去,撑起伞,消失在雨里,却没有再说告别。

“刚才,你给他了?” 童晓芳走到何静身边,高跟鞋笃笃地敲在地面上。她把手搭在何静肩上。何静没回头,只是轻轻吁了口气。透过之间的触感,童晓芳感觉她刚才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

“起码,我们俩都蛮舒服的。”何静吁了口长气,回答不置可否,她边说,边用纤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她套头衫的领口,精巧的鼻翼上还有一点点晶莹的汗珠。

“你会让他会记得什么,又会忘记什么?”童晓芳还是止不住好奇,“人的记忆,是这么容易修改的?”

“知道吗?人的思维很神奇,每个人的形象、声音、思想,都仿佛一段代码储存在大脑里。有时候,大脑会把这些代码调出来,组织成自己希望看到或者害怕看到的场景。”何静的声音如同一泓清泉,不高,却清楚地响在童晓芳的脑子里。

“就像做梦吗?”童晓芳说着,忽然想起了那个每天晚上冰场上独自起舞的那个白头发男人,那个要过她的男人,她的教练,当然,也是她的父亲。

——洛长河,教练,爸爸,这些年你就是这么过来的吗?到最后,你醒了吗?

“对,好梦或者噩梦。”何静的语气有些疲惫,仿佛刚刚完成了一件很累人的工作,“所有我需要做的,就是给一个场景,然后轻轻一推。所以,并不是我修改了他的记忆,而是他自己,会给这一切一个符合自己逻辑的解释。”

“看你的样子,似乎不像你说的这么轻松。”童晓芳苦笑,“他那个双胞胎弟弟,你没也帮帮他?”她说着,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你说霞儿的小男朋友?”何静抬了抬眉,“不用,我相信霞儿的眼光,也相信霞儿的安排,而且,这两个男生,虽然长得相似,但是,骨子里不一样。”

童晓芳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从前她真的不知道这个看来不起眼的电台主播身上竟然有着这么多秘密。从她的头发,到她这近乎难以解释的本领。童晓芳甚至觉得,如果何静愿意,她是可以杀人于无形的。

“何静,我觉得如果婷婷还在,她会和你说声谢谢,然后敬你杯酒。其实,今天问你这些,也让我自己想通了很多事。我也该敬你杯酒的。”她说着,索性把剩下的那半瓶威士忌抓在了手里,“知道吗,从前我听霞儿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心理咨询师,或者催眠师的时候,我就很怕和你说话,生怕你会从我眼睛里看到我从前那些不可告人的过去。可是今天我不怕了,我可以面对了,甚至,我敢在你面前喝酒了,婷婷的一杯,我的一杯,加上替你喝掉的一杯。”

她说着,就想把酒瓶举到嘴边,但是她忽然觉得应该给何静倒一杯酒。这让她觉得脑子有点晕,再清醒时,何静手里竟然已经端了她刚刚用过的杯子,里面漾满了琥珀色的液体。

“何静,你刚才是不是……”

“抱歉,芳,我不想你喝太多,或者说,我自己想喝属于自己的一杯酒,”何静的声音甘甜清冽,让童晓芳觉得神智都清明了些,“刚刚我确实有点累,而对于晚上的事情来说,这才只是开始。所以,我今天也想喝一杯,毕竟,也快走了。”

“没关系,现在我不怕了。我不知道你说的晚上的事情是指什么,总之咱们应该干一杯,还记得你和小耘在我店里的时候我说以后说不定咱们会一起旅行吗?想不到成真了。”童晓芳笑起来,用自己手里的酒瓶和何静手里的酒杯撞了下,“说真的,我对你很好奇,因为你知道Cleopatra,因为你肚皮上的纹身,不过那都不重要,我知道我不该一次问你太多问题的……何静,虽然我知道李天然的那件事,但是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原本可以帮更多的人的。”

“芳,我同门的大师姐和我说过,其实所有的心理咨询,该做的只是倾听和疏导,而靠外力,比如催眠这些,就好比是是手术刀,既可以治病,也能带来伤害。而这样操纵或者玩弄人心的人,总要遭报应的。”何静的声音低下去,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忽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芳,你相信在同一个躯体里,会有一善一恶两个不同的灵魂吗?”

“何静,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童晓芳怔了怔,她甚至觉得自己没听清何静的话。

“人家胡说的,别放在心上。”就在她一恍然间,何静却已经抬手指向了门口,“看,你朋友来了。”

童晓芳愣了一下,本能地顺着何静的手指看过去,看到门口的那两个女人。

那个高个子,穿着长马靴的女人是孟爽,而旁边矮个子的,正笑嘻嘻朝她招手的赤脚女人,分明就是吕绿。只是,这个小麦色皮肤的女人似乎显得很憔悴,连眼睛的神采都黯淡了很多。

童晓芳忽然想起来,吕绿的编号是九号,第二个,所以,她是下一个。

她有点冲动,跳下吧椅,摇摇晃晃地向吕绿那边走。

可是,她耳朵里隐隐约约地听见何静叹了口气,似乎还带了一句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要去死吗?或许是因为做噩梦的感觉太可怕了吧。”

章萍

“岚岚的噩梦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章萍坐在马桶上想着,把烟按灭在烟缸里。

她忽然有点知道吴迪的感觉了,因为现在她知道谢一岚给她的这种电解质溶液并不好喝,而且喝完了更是很不好受。但是她还是坚持喝了很多,然后一直忍着,到谢一岚睡着的时候就去洗手间释放出来,然后再回到爱人身边等她醒过来。

在一起这么久,章萍当然知道,自己的伴侣在每次欢好之后都会困倦得睡过去,然后,再被噩梦惊醒。

——今天,岚岚说自己没做噩梦,是真的吗?今天晚上之后,我真的能每天都进到她梦里吗?

——那,岚岚的梦一共还剩下几天呢?

——或者,按照伍凌说的,还是她真的能用那个机会看开这一切,然后连同我这一份一起活下去?

章萍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谢一岚还在睡,所以她并没有没急着起身,想借这个机会把肚子里的东西尽量都排出来,同时,也把自己的头脑理清楚。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外面的雨越来越大,打在窗户上,噼噼啪啪的。

每到雨天,她小腹上的那道伤疤就会又疼又痒,仿佛提醒着她从前的事情,当然,手腕上的伤疤也是。

——椰林,夕阳,海风,兰雪的镜头,那把集市上买来的刀,还有高红的那阙《忆江南》。

——忘了是谁说过,切腹了却没完成,也没死掉,是很耻辱的一件事。

想起这个,章萍禁不住苦笑。

肚子又开始咕噜噜地响,绞痛,她放任那种胀满感下行,然后出了口长气,再一次一泻千里。

这次的腹泻让章萍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身上的力气似乎又少了几分。

估计现在泻出来的已经是清水了,但是再来两次才保险。

——章萍,这次,你要干干净净的,不能像上次那样。

——上次,对,上次。那时候,岚岚一定看到我大小便失禁了,她什么都看到了,我最脏,最狼狈的样子。

——那么,这次呢?真的要像岚岚说的那样吗?或者,现在就……

章萍想着,把一绺长卷发绕在手指上,抬眼去看洗手盆上那把雪亮的刀刃。

那是谢一岚的解剖刀,她在岚岚睡着时从她房间里拿出来的。

“救命……我不想杀它们……老公……萍萍……救我……救我……”

卧室里含糊而急促的梦呓让章萍的身体骤然一紧,于是她毫没犹豫地起身,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然后奔回卧室去。

还好,岚岚并没醒,只是紧紧地皱着眉,手张开,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章萍把手伸到谢一岚伸开的手里,这个双目紧闭的短头发女孩一下子把她的手握住了,随即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谢一岚睁开了眼睛——那双大而明澈的眼睛,有了一些显眼的红血丝。

“做噩梦了?”章萍把手摸在她瘦削的脸颊上,声音很轻。

“不算是,”谢一岚倦倦地打了个哈欠,“只是又梦到中学时候的生物课了。”

“蟾蜍还是兔子?”章萍怔了怔,张口问。

她想起来谢一岚和她说过,初中上生物课的时候的事,遇到解剖蟾蜍或者兔子,那些咋咋呼呼逞能的男孩子看到木板上那些肚皮被割开一半拼命挣扎的躯体,都吓得不敢动,只有这个瘦小的女孩子自己拿了解剖刀和解剖针,推开他们走上上去,咬着牙,按照书上的要求做完实验步骤,

比如搅碎延髓,比如剖开肚子,比如摘出跳动的心脏。

最后,再用最干脆的手法让它们死去。

章萍记得岚岚说过,解剖蟾蜍那次那是她第一次拿解剖刀,那次,她的脸上沾了血了。

“都有,似乎还有别的小动物。”谢一岚轻轻打了个寒颤,似乎有些害怕地把眼睛闭起来,“太多了,做完一个,就又来一个……别人,不管男生女生都不敢动,所有就只能我上,手脏了,衣服脏了,脸也脏了,还是一只一只,不停地来。”

章萍忽然想起来,那次她们俩窝在沙发上看《美恐三》的时候,看到那个天使一样的小女巫在地狱受折磨,那个地狱的场景,似乎也是解剖不完的蟾蜍,只不过,美剧里的小女巫是始终不忍心动手,而岚岚……想着,她把谢一岚那轻轻发抖的身体搂在怀里了,然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傻瓜,干嘛非要自己来,不给你同学们创造点机会?”

“它们很可怜,我怕它们疼太久。”谢一岚把脸颊贴上了章萍的胸口,轻轻把眼睛眯起来,“而且,我的手已经脏了,就不要再脏别人的手了。”

“傻瓜,你的手是最干净的,你的心也是。”章萍说着,轻轻握了她一只手,开始把她纤细的手指放在嘴里吸吮。

随着她的吸吮,谢一岚开始轻轻呻吟,另一只纤瘦的手却开始顺着章萍的小腹摸下去——章萍感觉到她的手指在自己肚脐的位置停了停,没有去碰她的伤疤,只是继续下探,在那片草丛里徘徊了片刻,便再往下。

“岚岚很少这么主动的。”章萍想着,把腿打开了一点,让她的手伸进来。

——现在,我的两张嘴里都含着岚岚的手指头了,真好。

“老公,答应我,按我们说好的,一会那件事情让我来。”耳边,是谢一岚低低的声音,“杀人者,还有自杀的人,都是会去地狱的,你是干净的,我不想看着你落下去。”

章萍没再说话,只是吐出了她的手指,捧起她的脸蛋,在她脸上再暴风骤雨地亲了一阵,直到她的身体开始发软,才一下子封住了她的唇,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然后,章萍一下子把手指插进了谢一岚紧窄的阴道里了,这次,她的动作有点粗暴。

谢一岚的鼻腔里发出呜呜的哼声——她开始颤抖了。

——下地狱吗?

章萍想着,用力箍住了怀里那具颤抖的身体,开始肆意地插,也投入地吻。

雨声还是很大,伤疤还是很痒。

但是章萍已经想清楚一会该怎么做了。

韩露

窗外,雨声阵阵。不大的房间里,一段栀子花浓郁的甜香在弥漫。

韩露懒懒地卧在橡木地板上的懒人沙发上发呆,一丝不挂。她的皮肤很白,或者说是苍白,白得有点类似于欧美白人的皮肤,仿佛透明,略略缺少血色。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个颜色的皮肤,就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一颗这样残缺不全的心脏和周身这样敏感的笑神经。但是她不care,因为计较太多的话会很累。

所以她也不care她那个好朋友是为什么会在几年前忽然离开,又为什么在昨天带着一条大狗忽然出现的。总之,回来了就好。

现在,那只叫Thor的大狗一直静静地卧在卧室门口酣睡,而兰雪这丫头也始终没有从卧室起身出来。

其实韩露始终觉得兰雪这家伙像个谜——她瘦小,矮了韩露将近一头;但她却也强大,身手矫健到两三个大男人都没法近她的身。她做过《国家地理》的摄影记者,喜欢去野外,也拍许多韩露一辈子都拍不到的照片——雪山、草原、丛林、沙漠乃至海底。

兰雪是矜持的,矜持到每次发现有男人偷瞄她的身体,都会递过去一个可以杀死人的冰冷眼神,而如果对方不知退让,就马上会尝到她的拳脚,起码会被打到鼻青脸肿,甚至会直接残废掉。

但是,而这个小个子女人又同样是充满了欲望的。比如,兰雪在有兴致的时候会放肆地对着电脑上的照片、视频或者文字手淫,会放肆地揉把韩露拉过来揉她的奶子、吮她的脚趾、呵她的痒,然后用她的膝头分开韩露的腿,顶上她的阴蒂要她。同样,她也喜欢和她的模特儿,无论男的或者女人,在镜头下面做爱。

而且,韩露有时出外景回来,就会看到这个小个子的漂亮女生平躺在寒雪阁的橡木地板上,任她身前的某个男人埋首在她胯下亲吻,或是把她的腿夹在肩头,奋力耕耘。

每次这样的时候,兰雪都会呻吟,声音会很放肆,但是音量不大。但是每次她都不会闭上眼睛,反而会在听见门响的时候抬起眼来,看韩露那张笑嘻嘻的脸还有举起来的照相机,然后放肆地继续。

有些男人会紧张得跑掉,而韩露会替代他的位置。

有些男人则会留下来,继续,而兰雪有时会用眼神邀请韩露加入。

有时韩露会同意,更多的时候她会笑着走开,其实,她是看得懂兰雪的邀请的——有些是情到浓时,而另一些则是礼节性的。

某一天她走了,只留下了章萍的影集和一封信,说自己去了肯尼亚,然后就仿佛一下子从人世间消失了一样,一消失就是许多年。

然后,在韩露认为她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她又一下子凭空出现,只是身边多了Thor。

韩露当然忘不了她们那次重逢,就是在苏耘死的那天——回到寒雪阁的时候,韩露又听到了那种熟悉的呻吟声,熟悉到她恍然感觉这许多年她都未曾离开过一样。

打开门的时候,她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娇小身体躺在橡木地板上放肆地呻吟——汗湿的短头发沾在鬓边,白色吊带T恤掀起来,露出那对不大但翘挺的乳,牛仔裤挂在一只脚的脚踝上,还是那清丽得有些冷的容颜,还是那双乌黑的眼睛,不同的,只有她衔在嘴里的那个血玉吊坠,眼角间略略的风霜,还有……

这次埋首在她胯下的,不再是男人,而是Thor,那条大得仿佛一头小黑熊的阿拉斯加犬。

只是,和从前一样,兰雪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抬起那双乌黑的眼睛朝韩露看,眼神和从前一模一样。

“要不要来?”

一如既往,那是兰雪的潜台词,而韩露知道那依然是礼节性的,所以她只是笑着看兰雪,既没有奇怪她的出现,也没有奇怪她的床伴——反正这丫头身上的谜很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两个。

对,她不care,更懒得猜。

然后,韩露就这样看着兰雪爬起来,就在她面前,四肢着地,向后挺起屁股,用最原始的动物姿势和那只小熊一样的大狗交媾。只是她发现,兰雪看这个大家伙的眼神,似乎不大一样。

在她和它结束之后,她们做爱了,没有洗,没有过多的清洁,只是相互用舌头清洁了而已。

这和从前也是一样的。

后来这两天就一直忙忙碌碌的,韩露忙着拍照,闲下来的时候就和兰雪做爱,仿佛兰雪从来没离开过。

她们一起看了《永恒的美》,然后,她们定下了关于拍照的赌赛——兰雪说,这么多年,都没和韩露分个高下,韩露却只是笑着点头。

她不在乎比赛,但她也喜欢竞争。更重要的,那个时候,韩露忽然感觉她们这次在一起的时间可能不会很长。

可那又怎么样呢?

关于这些年的事情,韩露始终没有问太多,她相信兰雪想说的总会和她说,而且,在一起的时间本就少,更要珍惜。

但兰雪始终没有说太多,只是对韩露说了一句关于那条狗的事情:

“这是Thor,这几年他一直陪着我。”

“这算什么?美女与野兽吗?”韩露记得当时她反问兰雪的时候,把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环成圈,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做了个插入的动作。

“对,所以我现在的英文名字叫做Belle。”兰雪回答的时候,表情淡淡的仿佛在说一杯早晨的咖啡。

现在,Thor还在睡,韩露却稍微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伍凌临走时的话,让她感觉她和兰雪又要分开了。所以她终于打算去把兰雪叫起来——毕竟,让一只白羊憋住心里的问号,并不是很容易。

她不care,只是她懒得想也懒得猜,而不是不好奇。好奇了,是可以直接问的。

于是她起身,有点费力地迈过了那条沉睡着的大狗的身体,走到房里。

然后,她愣住了。

床上空空如也,平平整整,仿佛从没有人睡过。

“靠!”韩露骂了一声,然后索性把自己丢在了床上。

——这算什么?做梦吗?

韩露问自己。如果是做梦,她宁愿发春梦,或许还能醒过来,或许醒来的时候兰雪就回来了。

想着,韩露忽然有些冲动,便把手沿着自己的身体摸下去,用指尖拂过那对饱满的乳房,在平坦的小腹上略做停留,便渐渐探到自己温热的下体——没有阴毛覆盖的下身,温婉莹润。

她把掌心盖在光洁的阴阜皮肤上,用拇指和小指压住耻骨部位,食指和无名指轻轻把黏糊糊的小阴唇向两边分开,只用一根中指在阴道口和阴蒂上若有若无地撩拨。

这时候韩露听到Thor似乎起身了,她不知道这条狗是不是去找他的主人,或者伴侣了。

韩露没care,她又懒得管了。

既然已经开始,那就先爽一次,其它的事情,爽完以后再说。

她的手指开始放肆地抽动。那股愉悦的战栗,夹在那种特殊麻痒里面传上来传进韩露的大脑里,给她欣快的时候,也同时刺激了她的笑神经。

于是那笑声就如欢快蹦落的一盘玉珠,包裹着酣畅的呻吟,从胸腹之间迸发,然后一下子充满了这间不大的房间。

她那颗不大健全的心脏渐渐跳得快起来,这让她感觉到那种熟悉的窒息,细碎的汗珠渐渐从微翘的精巧鼻尖和肩颈处细腻的皮肤渗出来。韩露觉得有些燥热,便把中指一下子深深地插进去,随即爆发一串裹着呻吟的笑。

随着这笑声,她感觉她的身体开始温暖,原本白得缺少血色的皮肤也渐渐扩散一抹淡淡的晕红。

她笑起来,把眼睛闭上了。

“咔嚓!”她听见照相机的声音,很熟悉,那是她的韩朋朋。

眼前也随之亮亮的一闪,似乎是闪光灯刺眼的镁光,虽然有着眼皮遮挡,她也感受得到。

这让韩露一下子坐起来,甩了甩湿淋淋的手,然后扶了扶眼镜。

她看见了门口的兰雪,看见她手里的韩朋朋,还有她脚下的Thor。

“小兰雪?”韩露的声音里有点诧异,说着,她就爬起身来,笑着去牵女孩的手,“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又走了?这辈子见不到了我是不是?”兰雪微微扬起下巴,甩了甩她的披肩发,那张小脸上,淡淡的笑容微微显得有些倦怠,“我还以为你会生我气,想不到你还在笑。”

“笑总比哭或者生气好。”韩露耸了耸肩,扶了扶眼镜,“你到底啥时出去的?”

“你和伍凌说话的时候,从窗户走的,你知道,二楼对我来说不高的。”兰雪赤着脚,信步走进来,一屁股坐到床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有些凹陷的腋窝,生着浅浅的腋毛,“刚才,我去接一个人。”

“是谁?”韩露在兰雪身边坐下,雪白而微露青筋的手,在兰雪赤裸的左肩轻轻摩索,把红潮未退的身体轻轻贴上来。

“一个美女,我的朋友,也是为了咱们的比赛。一会再告诉你,而且我想,你要问我的还很多。”兰雪信口说着,娇小的身体轻轻从韩露的怀里滑出来,滑到地上,跪坐,捧起韩露一只洁白的左脚,用温热的口唇在韩露光洁的脚背上舔吻。

很熟悉的感觉,热,也痒。

韩露开始止不住地笑,没有把脚抽出来,任由兰雪轻轻含住自己的大脚趾,孩子似地吸吮。

“小兰雪……” 看着兰雪历经风霜却犹如婴儿般的湿润眼神,韩露忽然想说什么,但兰雪纤细修长的手指已经先一步到达了她圆润的脚心,紧接着便是一串咯咯的笑声从韩露的胸膛里迸出来。

她的乳房开始颤抖,而她的身体一下子更湿润了。

嗯,这是从前她们常玩的游戏,韩露一下子就沉迷在这种熟悉地感觉里面,至于她想问兰雪的那些事情之类的,她决定等一会再说了。

余光里,她看见Thor蹲在门边,伸着舌头,似乎在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具叠在一起的女人身体。然后,他显得有些无聊,把那颗大头枕在了自己毛茸茸的大爪子上。

在韩露的呻吟和笑声里,这只大狗又睡着了。

孟爽

孟爽没想到童晓芳也会在,没想到童晓芳竟然会变成这样一副醉醺醺笑嘻嘻的样子,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抱住身边的吕绿就开始放肆地吻。

这么多年,她甚至不知道童晓芳和吕绿两个人这么熟悉。

或者她俩并不熟,只是因为童晓芳喝醉了,因为这个穿着旗袍的女人在吻了吕绿将近两分钟后,竟然连嘴角的口水都没擦,就笑嘻嘻地朝着她走过来,张开双臂,似乎想和她也这么再吻上一场。

孟爽呆了呆,闪了闪身,躲开了。

她忽然感觉这样面对面的感觉比上次在海天楼看到童晓芳赤身裸体地抱着胸跑出去时更尴尬——两个知道彼此的一点秘密,却从来都是一本正经地相互叫着孟总和童小姐的女人,现在聚在了一起,然后在一个接着一个死掉。

——是啊,好奇怪啊。应该和她打个招呼说点什么的,可是,说点什么呢?

“孟爽,你果然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在她踌躇时,童晓芳却已经笑起来,她的声音显得有些醉醺醺的,“不和我抱抱也好,原本我是想替我的朋友亲你一下表示感谢的,你知道……”她说着,手按在胸口上长长喘了口气,似乎在尽力把涌上来的酒意压下去,“她的姐姐……你来了,所以我知道你俩都解脱了,不是吗?”

“童小姐,想不到你也在,咱们同路。”孟爽皱了皱眉毛,她还是不习惯把小红的事情当众说出来,于是她装作没有听懂童晓芳说是什么,只是问,“你的ID是?”

“Elsa,她是第三个,就在我后面你前面,咱们三个是连着的。”倚在吧台边的吕绿把话接过来,拖着长长的尾音,显得有几分懒。说着,她大喇喇地蹲下来,看着血泊里的柳婷婷,“芳,她就是租你房子那女孩?我忽然想起可能听过她唱歌的。嗯,她好像睡着了的样子,下面,就是我要睡了,然后我就看不到你了,我有点好奇,你会怎么样,想好了吗?”

“没,不过,我想我发挥的余地很大……哈哈,自选动作,我喜欢……比规定动作有意思多了……至少,我已经面对了我该面对的,小绿,你呢?你会怎么样?”童晓芳迷离地望着吕绿的眼睛,然后皱起眉毛掩住嘴打个小小的酒嗝,转头问向孟爽,“诶,孟(梦)……我记得小绿(律)是黑头发的……”

孟爽愣了愣,她当然听明白了童晓芳问的是什么,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分明觉得童晓芳的这句话不是问她的。

“好啦别管她,这家伙喝高了。”吕绿安慰似地拍了拍孟爽的手背,咧开嘴笑了笑,而此时,童晓芳却已经伏在了吧台上,懒懒地把眼睛眯起来了。

“小芳,像你说的,今天晚上,我会好好地面对我的过去……不过,不会是这么安静的睡去,这种平静不会属于我这被人叫做‘婊子’的女人,你睡一会,然后,我会叫醒你,来看我的表演,”吕绿的声音轻飘飘很随意,像是对童晓芳说,但更像是对自己说。说着,她用力搂了搂孟爽的细腰,“亏了有我们孟大总裁在,否则,晚上万变的告别宴会还真的没那么容易安排。”

孟爽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皱了皱眉毛。她想起了吕绿和她说的那些要求,虽然她搞不懂那些都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莫名其妙地不舒服。而且她知道,吕绿今天去了海天阁,就不会再出来了。她虽然不是很喜欢这个女人,但是现在却忽然有些心疼也有些惋惜了。

她想着,抿起嘴唇,双眼定定地去看吕绿那双依然显得媚媚的眼睛和她那头有些凌乱的绿头发。

“孟爽,相信我,今天晚上大家都会是开心的。”吕绿朝她笑,“虽然要麻烦你洗地,但是至少,这能让这世界干净一点儿。毕竟,到最后了,每个人都不应该有遗憾才对,我自己也是。”

“是吗?”孟爽苦笑,看着吕绿说完话就走开,迎着刚刚从楼上走下来的那个白衣长发的女酒保走过去。她忽然不想再打扰吕绿了,于是她开始四处看,试图寻找出一个她没见过的面孔,然后能和那个人说几句似曾相识的话,然后再让那个人骑她一次。

不过她感觉那个家伙是不会来的,而确实,在这间酒吧的所有人里,到目前她没见过的人,应该只有那个在柳婷婷身边默默打坐的光头女人。

可是她的直觉告诉她,马语者HW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每个人都不应该有遗憾,那,孟爽,你呢?

她想着,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我们孟总心里还有未了的心愿呢。”出神间,一只洁白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孟爽回头,看到伍凌的笑,还有她用托盘递过来的一杯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龙舌兰。

“伍凌,拜托!”孟爽看着这个栗色头发的女孩子言笑晏晏却有些挑衅的样子,心里又开始莫名地烦躁,“是不是不开我的玩笑你会死?”

“开不开你的玩笑,我都会死,但是开你的玩笑我会觉得特别开心。”伍凌娇笑,“所以,为啥不让自己开心点?而且,前面那件事情——你现在知道了——我没骗你,不是吗?”

“嗯。”孟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不自主地甩了甩头,似乎要把那段并不愉快的经历从脑子里甩出去。显然,她失败了,于是,她有些烦躁地抽了支骆驼香烟出来,而伍凌却早她一步递上了燃着的火机,然后朝她挑了挑眉毛。

她没有拒绝,默默地分了支烟给她。

“虽然我平常都只抽中南海,不过,偶尔尝尝骆驼也不错。孟爽,我知道你在想谁。”伍凌吸了口烟,眯着眼睛,指着静静盘坐在柳婷婷尸体旁边的那个光头女人说,“她是个出家人,法号叫做广静,不过如果她留着头发,你应该是见过她的,虽然她一般都是躲在她的直播间里。她俗家姓何的。”

“何静?是她?我没想到。”孟爽脱口说着,摇了摇头。

“其实你找蜘蛛的时候,我想过请她的,不过她的方式我不敢打包票,可能能帮到你,也你可能让你不喜欢,所以我才用掉了那个宝贵的机会,你看,我对你多好。”孟爽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伍凌的话,如果单纯按照字面意思,那这个人畜无害的女人难道也是那种叫做“蜘蛛”的杀手,那也太匪夷所思了,所以孟爽索性把这当成是伍凌的有一个国际玩笑直接从耳边忽略掉,只是听她絮絮地说下去:“她是这次的倒数第二个,如果你注意看我的页面,就能看到那个叫做‘茉莉’的名字。不是孙莉那样的茉莉,而是童话里那个喜欢露着肚皮,养了一只宠物老虎的阿拉伯公主。对了,孟大总裁,如果您也相信童话,或许你该知道,童话里的茉莉公主是可以实现人的愿望的。”

“童话吗?”孟爽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这不是我这样的人该相信的,难道你相信?”

“当然,”伍凌浅浅的笑,“而且,我把你和小绿的愿望告诉她了。”

“Whatever,”孟爽耸了耸肩,“我连后面是什么安排都不知道,而现在,如果能有个男人让我发泄下,可能我会好点。还有,小绿的愿望是什么?”

“很简单,我想在今天晚上能够让这个世界干净点儿。”吕绿把话接过来,边说,边把身边那个白衣女人的手腕捉起来,去舔她臂上的那条新伤口,“至于男人,你不用担心,我这个怡红快绿的话事人自然会安排好,而且,还能给你的基金再添一大笔进项,你死之前,要帮我打理好,嗯,今天,大家都该开心。”说着,她抬起头,笑嘻嘻地去问她手里那条手臂的主人,“喂,月儿,如果今天这里多死几个人,你这个老板娘不会介意吧?”

“或许你该问现在坐在老板娘办公室里面的那位。”月儿眨了眨眼睛,“我无所谓,反正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挂在这里了。”

“Kevin……嗯……加油,用力……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真好,真好……”月儿的话音刚落,一把高亢颤抖的女性呻吟声就这样恰到好处地飘出来。

孟爽几乎以为这是安排好的,或者,这就是她死前的一场梦。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着细盐和酸橙,一口把面前那杯龙舌兰喝掉了。

孙莉

“红玫瑰……我刚才死了吗?”

孙莉喘着粗气,软洋洋的伏在杨梦菡肩上——雨依然淅淅沥沥地浇下来,但是她似乎浑然不觉,甚至连肩头伤口的疼痛也感觉不到,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刚才高潮的感觉融化掉了。

“喜欢吗?”杨梦菡没回答她梦呓般的问话,只是用嘴贴着她已经通红的耳尖,“我觉得你需要。”

“嗯,星儿说得没错,快感和死之间是相通的。”孙莉长长地吐了口气,“红玫瑰,谢谢你……刚才你的舌头真的让我快疯了。”

“我也喜欢。”杨梦菡淡淡地笑,“你喜欢用茉莉味道的香水?上次和你在一起,我也闻到的。”

“我生来就带着这股味道的。”孙莉苦笑,“用什么香水都遮不住。”

“一直是……茉莉的味道吗?”

“嗯……你好像很关心这个?”孙莉看着她的眼睛,她忽然觉得这个问题可能和今天晚上杨梦菡约她的事情有关系。

“没事,有点好奇而已。”杨梦菡的语气显得很平静,“那个,你是不是还有约会,赶时间吗?”

“没错,死亡约会,”孙莉晃了晃那个抱着大鱼的小黑人,“四个小黑人,结伙出海遭大难,鱼吞一个血斑斑,四个只剩三……多好的结局,就像专门给我设计的一样……那是我一直的梦……现在,我什么别的想要的都没有了,也没啥牵挂,也就该是回到我来的地方的时候了。”

“嗯,那就祝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杨梦菡的笑容有点苦涩,孙莉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心里有事情,所以她忽然打算和这个女人开个小玩笑。

“那……我走了?这次告别了,应该是不能再见了哦。”她说,两道娥眉挑起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光。

“好。”杨梦菡呆了呆,松开了环着孙莉腰肢的手,“我就不和你进去了,一路顺风,去做你想做的,还有,记得开心点儿,哪怕只剩下一天。”

“哈,红玫瑰,有什么想问我的,就问吧,后面没机会了。”孙莉终于忍不住笑起来,“我不相信你约我来,就只是为了陪我淋次雨,然后让我High一次,再说一句Happy Death Day 。”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我快死了,她们说得没错,每个人都不应该有遗憾,不管做不做得到,至少也要对得起自己,不是吗?”

杨梦菡

——是啊,不管结果如何,都应该对得起自己的。

杨梦菡看着孙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那被雨沾湿的发丝,想。还有,她觉得孙莉身上那股茉莉花香更浓了。

“也好,你说的没错,自己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尽了全力才好,否则,没办法和委托人交代。”杨梦菡苦笑,其实她一直有点怕问这个问题,或者怕听到让她失望的答案,但是,孙莉的这句话却让她觉得放松了一些,“孙莉,其实,我约你来,是想问你,你在世上,还有没有亲人……比如兄弟姐妹什么的?”

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是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杨梦菡还是舔了舔嘴唇,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

“亲人吗?”孙莉歪起头苦笑,“我自小就是一个人了,六岁时我爹出海打鱼被龙王爷收了,娘哭了一晚上,就自己走进海里去了,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小渔村里,东一口西一口睡吃,张家一晚李家一晚地睡,我会帮他们干活儿,编渔网,收拾屋子。我发育早,十多岁时,他们就开始要我身子。我觉得也应该,毕竟我吃了他们的睡了他们的,而且好多渔家男人没女人也蛮苦的,而且起码他们还让我看看那些城里的书,甚至有时还能看看电视,看见那里面跳舞的大姐姐们,我就想,小莉,要是有一天你也可以这样跳舞就好了……然后我就开始自己练腰练腿,而那些人看到了就更想要我,直到后来我遇到董小弱,和她去了澳门……然后……”说到这里,她用力挥了挥手,仿佛要把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挥出去,“慢慢就走到今天了,虽然大多数时候蛮孤单的,但是其实这样也好,无牵无挂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所以,现在想死了,也就可以去死,多好。”

“哦……”杨梦菡就这样站在雨里静静地听,直到孙莉絮絮地说完,才淡淡地应了一声。其实,她没有听清楚孙莉后面说的那些,孙莉的第一句话已经让她的心彻底沉下去了——虽然早就料到答案会是这个,但仍然是免不了遗憾。

“那,你听说过一个叫孙峥的女孩子吗?”仿佛有些不甘心,又仿佛还抱着一丝希望,杨梦菡终于开口把这个名字问出来,她也不知到底为了什么,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问心无愧,总之既然开口了,就问到底。

“孙峥?……”孙莉蹙起那两道秀丽的娥眉,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努力从记忆里搜索,而杨梦菡也便盯着她,沉默着,等着她的答案。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隐隐飘过低低的一声诧异的低呼,但是,在场的两个人谁也没有理会。

灵儿

雨水,顺着油纸伞的伞面落下来。一身白色汉服的灵儿娇俏俏地坐在高高的树冠里,两只粉白的赤足荡啊荡地垂下来。雪白的衣裙上,纤尘不染,除了高挺的胸部下缘的那片殷红。

眉心是蹙着的,拱起眉间那点血红的朱砂痣。一滴水,滑到她的腮边,然后垂到她的下巴上,再坠落。

“T,你哭了?”阴影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带着有些粗重的鼻息,“这可不多见。”

“C,我想好了,明天中午,我做完这边的事,我会回去找你们。”灵儿,也就是C口中的T,抽了抽鼻子,“她说得对,我们都不应该有遗憾。”

“你不打算再瞒她了?”C的声音有些发颤,鼻音很重,“你看着她在车里哭的时候都没下这个决心。”

“嗯,刚才听到她说心里没牵挂了,我忽然觉得特别难受。”白影一闪,灵儿从树上轻飘飘地落地,“而且,直到刚才,我才确定了她已经下了决心去做那件事。”

“我们……都一样的。”C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夹杂了几声放肆的呻吟,“不过,最后你能回来和我们在一起……我很开心……”

“本来你们五个要不是因为我的话……”灵儿的鼻子皱了皱,有更多的眼泪流下来了。

“我们六个本来就是已经死掉的人,只不过聚在一起,相互舔舔伤口,不是吗,我们从在一起时……就说好的,不是吗?只不过……你先碰了开关……不是吗?何况,多好……这次,我们都会没有遗憾……连你的她也来了,你回来……嗯……还能……送送她……”C的声音断续得更厉害了,似乎在强忍着欢好的淫声。

“嗯,我会给她唱歌送行。”灵儿展颜,“荆棘鸟的歌。”说着,她嘬唇,一群各式各样的鸟儿开始飞过来。

“T,你去哪?不在这里……保护你的……她了?”

“本来我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实践我的诺言,来听那个弹吉他的小女孩唱最后一支歌的,至于那个小白痴,我本来也不担心,只是顺脚来听听她说话的,嗯,我知道那只马龙骑的目标不会是她的。”灵儿的身体上开始被各种各样的鸟儿覆盖起来,“C,我今天心情好,想去助人为乐,所以,我打算去撮合一段缘分。”

“缘分……谁的?”现在,C的声音几乎被她的呻吟声和娇喘声掩盖了。

“我的继任,那朵狼狈的红玫瑰,还有……”鸟飞散的时候,灵儿那穿汉服的娇俏的身影也随着消散开,只留下恍恍惚惚的三个字:

“我妹妹。”

C

“妹妹……吗?”C问,话音里带着一丝怅惘,不知是在问远走的T,还是在问她自己。

雨似乎住了住,一抹月光透过云,照在树下的女人身上——她的黄裙子零乱地挂在身上,黑头发遮了半边脸,露出的一只眼睛微微眯着,袒胸露乳,靠着树,半躺半坐,两条长腿放肆地张开着。

她似乎在自慰,只是,在她赤裸的乳房上,还有被浅草遮盖的那个湿润的洞口里,似乎有东西蠕蠕而动。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把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伸进嘴里吮,同时用另一只手盖住了那只坦露出来的,有着葡萄紫色乳头和乳晕的高挺乳峰。

原本盘在那上面的那条东西似乎受了点惊吓,开始顺着她的躯干滑下去,盘住了她的一条长腿,大抵是想顺着她那只踩着有着无花果装饰的金色凉鞋的脚游到草丛里去藏起来。

“胆小鬼,回来。给我。”C轻轻嗔了身,把屁股抬起来了一点点,然后把放在嘴里的手指圈起来,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那东西似乎听到了C的召唤,开始掉头向上,再次盘过她丰腴修长的大腿,在她微微张开的肛门口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始向里面钻进去。

C皱着眉毛低低叫了一声,似乎有些痛但又很满足。

她的肛门口被它冰凉的身体一下子撑开了。

月光照在它身上,闪烁出诱人的,金灿灿的冷光。

和那条此刻正有半截身子钻在C阴道里的东西一样,那是另一条有着金色鳞片的,成年男子勃起阴茎粗细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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