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近乎嘶吼的在後頭對研磨的背影吶喊著──

「我喜歡你──」

研磨彷彿沒聽到一般的繼續往前，筋疲力竭的模樣跑得搖搖晃晃。

日向腳下一個踉蹌，他繼續在後頭喊道。

「研磨、我喜歡你！」

「嗯！」

「我喜歡你，一直都──」

「我知道。」

我也是。

研磨清楚的在前頭回應著。

在前方的研磨回頭停下了腳步，天空驟然發出金色的光輝，日向看見日出的光線映射在研磨的側臉上將汗水照得閃閃發光，略長的黑髮黏在了額頭與後頸間，對方看起來氣喘呼呼，但很認真的看著自己點點頭，並且對日向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熱得把外套脫去。

他們站在人群間看到遠方的橘黃色的光芒橫越了視野所見的山端，接著逐漸擴大成太陽的輪廓，將天空與地平線清楚分界，登山的人們遙望著日出發出了如釋重負般的嘆息與歡呼。兩人安靜的看著黎明破曉的片刻，接著太陽升起瞬間照明了大地。原先看日出的人們緩緩地往山下移動或是散去，他們倆個人移動到了比較沒有人的空地上席地坐了下來，揩了揩額頭上的汗水，日向將背包裡面的運動飲料拿出來遞給了研磨，他看見對方喝了一小口後閉著雙眼仰著後頸，接著像是忍耐全身痠痛一般的皺起眉頭，日向覺得研磨的表情變化非常有趣而在旁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看得目不轉睛。

「研磨像個老頭子一樣呢。」

「老頭子就老頭子吧。我可是比你先登頂，所以是我贏了。」

「但是，是我先開口告白的，所以是我贏了！」

「……你比什麼要先講好啊！？」

兩個人沒有意義的相互拌嘴著，一邊大口地把剩下的運動灌進肚子裡。

路過的登山客跟其他運動的老人有一些對著他們倆人揮揮手，日向也友善的回應著並目送離去。

「所以，把我一大早的挖起來爬山，就是說這個嗎？」

「嗯。主要是想離開日本前當面跟你說這個的。」接著日向轉頭看向研磨「我喜歡你，那你喜歡我嗎？」

「嗯。我剛說了，我喜歡，而且我很早就知道了。」

日向微微睜大雙眼，看著眼前的人面不改色的說了些好像會把人嚇壞的內容。

是知道了什麼？誰先喜歡上誰？還是覺察到自己的心情是愛慕對方的那種喜歡？到底是哪一種的知道？

雖然日向很好奇，研磨模稜兩可的說詞指得是什麼？是在自己搞清楚喜歡研磨以前就這麼想的嗎？和自己不同，研磨也許比自己更早就清楚明白到那是什麼樣的感情。如果是，那研磨到底在這段時間都是抱著什麼樣的感受跟心情來跟自己相處呢？

現在只要開口問問對方，一定也能從研磨口中聽到清楚的答案吧？但是日向一點都不想要這麼做。當明白了對方刻意壓抑的情感下所傳來的痛苦時，日向就明白了研磨的用意，因此他不會再度去把這件事情攤開來說，他覺得這樣的行為對於努力要隱藏自己的慾望避免造成他人痛苦的人來說，頗為失禮。

日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他自己覺得怎麼樣呢？坐在隔壁的研磨屈膝看著他的動作似笑非笑的。

日向嘆了一口氣，比起戀愛劇一樣的告白，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推理劇裡面突破真相的偵探似的。

「你不問我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嗎？」研磨問著，但日向搖搖頭說他覺得現在只要知道此時此刻的答案就好了。研磨點頭表示理解。

「那現在呢？翔陽想要幹嘛？」

「我希望你能祝福我去巴西。」

「果然還是要說這個嗎？我想想……」研磨聽完嘆了一口氣，接著若有所思的說著「”你就安心的去吧！”如何？聽起來很像是遊戲NPC裡面對英雄說的話。」

「……這聽起來就像是立了flag再也回不來的那種。我只是要去打球，不是要去送死……」

「一樣的意思。」

「才不一樣！」

根本完全不一樣。

對日向來說真正的大魔王才不是在巴西呢！而是在旁邊被拖出來看日出，現在看不出來到底是在生氣還是在高興的人才對吧？

而且為什麼要把自己當成NPC？

「好啦！我知道了，我再想想。」研磨說完後接著露出了發呆放空一般的表情盯著遠方的山頭。

他覺得日向能明白這祝福對自己來說打從心底是有所牴觸的，所以才這麼堅持的要求要自己說出來吧。看著日向像小狗一樣期待的閃亮雙眼……虐待狂嗎這個人？ 研磨深呼吸了一口，再度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在我的心中也有一座屬於自己的牢籠。

那裡有著永遠無法升起的日出，現實中小小的櫻花樹在夢裡大肆綻放且無盡的飄落著，帶著戀慕的約定所展現出來的永恆日落，連同空氣都凝滯在那一刻的景色，貓兒只能沉睡不醒。

日向希望自己能快樂的那一瞬間，那座牢籠已經完成了。

有人會覺得在這樣小小的籠子裡是一種不幸嗎？

日向鬆開牢籠的門將自己拉了出來，兩人在夜晚還沒完全走前就急著行向破曉、一起踏上落櫻滿地的顛簸的山坡，相伴於鋪著滿地白的冥府路上。

他們呼吸著冷冽的空氣奔跑著、追逐著，挨著身體跟心理的疼痛在春日升起的日幕中相互傾訴愛戀。

日落。

日昇。

現在，日向要求自己能被祝福。

研磨緩緩的睜開了雙眼，太陽的照射讓自己眨了眨眼適應著光線。他看向盤腿坐在隔壁等待他回應的日向，對方的眼睛是那麼清澄透徹、笑容是那麼的冷靜。

如果還有一座新的牢籠，那一定是明媚的光線照耀著鋪滿花瓣的石階，翠綠的嫩芽與枝椏將蓬勃生長的暖春之景吧。

研磨覺得自己真的是很喜歡眼前的這個人，喜歡的不得了。

「翔陽，我希望你能快樂。無論你去哪裡。」就像你當時希望我也能快樂一樣。

日向聽完研磨簡短的祝福眨了眨眼，等會意過來後他用力的點點頭，就像是收到了最棒的祝福一般，他笑得開心極了，見到日向笑得那麼開懷，研磨也跟著笑了起來。

現在彼此的這副笑容，定會永遠牢記在兩人心底。即使分隔兩地，但伴隨現在笑容的一切景色也會刻劃在心中，為必定分離的未來增添更多的色彩吧。

他們滿心歡喜，彷彿剛立下了重要的新約定。

「研磨等一下想要幹嘛？」

「睡覺吧？回去的路上順便買一下晚餐的食材。」

「嗯。聽說這附近有一間咖啡廳的早餐很好吃，下山後我們一起去吃完再回去吧？」

「好。」

「那研磨現在想要幹嘛呢？」

「我想要接吻。」研磨抱著雙膝歪著頭一臉沒事的說完這句話。

附近依然還有人走動，但日向並沒有看向其他的地方確認有沒有人會看見，他點點頭往研磨身邊挪動，研磨一臉俏皮地盯著他的臉瞧。

嗯。來吧，來接吻吧。

日向主動將臉靠向對方，研磨沒有主動向前回應，只是垂著眼盯著眼前人顫動的睫毛。日向輕啄著對方的唇，他感覺到唇齒碰觸著，研磨像是在笑，蜻蜓點水似的吻一下就結束了。他們分離開，近距離盯著彼此的雙眸突然覺得好笑。

順序根本全部相反了嘛！現在的吻和昨夜的吻比起來真是客氣多了。

他們自在的牽著彼此的手，在春天帶著落櫻的暖風中慢悠悠的走下山，踩在石階上的他們聽到附近的登山客說下個週末就是最後的櫻花季了。

「在下個週末前我們再來這邊散步吧？」日向說。

「只要不要一大早把我挖起來的話都可以啦。」研磨大大的打了個呵欠。

日向抬頭看向整個亮起來的晴空。

春末日出的光幕將會永留在自己的心頭，他會帶著這個宛如照耀內在不安的光輝離開日本到遙遠的彼方去，即使下個春天無法再相見，他也會想起此刻的約定與風景。即使分隔了兩地，這股心情跟對方的祝福也會永遠的守護著他。想到這日向的胸口充滿著溫暖的力量與心安，他不著痕跡的拭去眼角的淚水，覺得在這裡的一切都終將完成。

這個春天也快要結束了。

「回家吧。」

「嗯。」

日向相信自己跟研磨的感情是能被意會，亦可被言傳的。他將自己的所有的情感與想法凝聚在自己的眼裡，牽緊研磨的手注視著對方。

研磨轉過頭來看了他一下，接著便讀懂了什麼似的像貓一樣對他緩緩眨了眼，並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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