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米莉将一串火红的冬青花插在玻璃杯里，还往里面添了一些清水。冬青花开得极艳丽，喜庆的红色彰显着蓬勃的生命力。

“这里的医生跟我说，冬青花代表了生命的可贵，象征着珍惜生命。阿哥，你喜欢吗？”卡米莉将玻璃杯放在阿龙病床的床头柜上。

“嗯，很好看”阿龙轻轻坐了起来，以前在山林里也能看到这花，回想一下正好是七八月的花期。

“你喜欢就好。阿哥，我看你今天好像精神好很多啊，是不是木代来治过你了？”卡米莉端来新煮的三七炖鸡汤，递给阿龙。

“……嗯”阿龙用勺舀起汤喝了两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会儿道“卡米莉……你没事不要去烦他，他有自己的事。”

“我知道的。昨天我求了木代，今天你就好多了，他真是太神了。”卡米莉看阿龙正常地喝汤了，立刻开心得不得了。

“你……你怎么求他的……？”阿龙一听，立刻紧张起来，却又不好直说什么。

“没什么啊，我就只是求了下他，然后他就说会帮我的……”卡米莉脸色微变，但也没再说什么。阿龙突然意识到其实妹妹和自己一样，都隐瞒着羞耻到不能开口谈论的事，虽然其实自己已经知道她藏着什么。

“聊什么呢？阿龙，今天看起来不错啊”阿龙两人正陷入沉默，马成便推门笑眯眯地进了房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

“木代！”卡米莉赶紧叫了一声。卡米莉瞥了一眼阿龙，心里奇怪哥哥为什么没有和以前一样称呼马成为“主人”，难道真的不想继续接受驱散诅咒了？于是突然想起那天被要求赤裸裸检查身体的情形，想到如果自己以后要代替哥哥去承担责任，难免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脸上也羞涩到飞起红霞。

大家显然都没注意这个女孩瞬间的心思，马成指着身旁的老者介绍道：“阿龙，这位是柯宏伟教授柯教授。他是我们那个医疗项目首席生物工程师，也是我老师，他来看看你。”

阿龙看着眼前的老人，虽然花白头发已经稀疏，但还是理着规整的板寸。老人身子消瘦却精神矍铄，腰杆挺得笔直。一张脸满是皱纹，沧桑又坚毅。阿龙不由自主生出一份好感来，因为老人和他曾经遇到的那位叫郎德的老师一样，眼里充满了慈爱和智慧的柔光，只是这位老人没有那副厚厚的眼镜。

“柯教授！”阿龙叫了一声，冲老人点了点头。

“叫我柯爷爷就行了，这几天手脚感觉怎么样，小伙子？”柯宏伟微笑问道。

“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不过手脚还是常常会发软，有时候吸气有点难。”阿龙摇头道。

柯宏伟走到床边，抓起阿龙的手臂，轻轻捏了捏，又竖起一根手指在阿龙面前道：“头不要动，眼睛跟着我的手指走。”看着少年乌亮亮的大眼睛正常地跟一动，这才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现在用力眨眼三十次，然后看着我的手指。”

看着阿龙眨眼一会儿后，眼睛明显没有刚才睁得开了，柯宏伟的微笑变得浅了些“除了手脚无力之外，还有没有出现过嘴巴舌头没有力气，或者喝水呛咳？”

阿龙回想了一下，在骆文刚的仓库里时，就已经出现过好多次嗓子灼痛和舌头发涩无力。那时候也没多想，现在记起来，也觉得奇怪。“有的，舌头像木头一样，硬邦邦的完全动不了。后来还是抽了水烟袋，才又好起来的。”

柯宏伟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大男孩，心里五味杂陈着。虽然一直是在文职岗位上的军人，但从战争年代走过来，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火焰。但当第一次见到马成口中所说的那个遭受无数不幸的少年阿龙时，刚毅如他也不免心里暗暗疼惜起来。

“ 小伙子，那种烟，不能抽的。”柯宏伟轻轻抚摸阿龙的额头，先前已经有警察把这个男孩儿录的口供给他看过了。从小在山林里无人知晓的村寨里长大的男孩完全不记得自己遭遇过什么，只记得在准备寨子里的祭祀时从山崖上摔了下去，中间几个月的时间的记忆全都没有了。根据身体上的创伤痕迹，最大可能是缅甸流窜过来的毒品贩子抓住做了一段时间的性奴。从胸口的逆十字架烫伤疤痕来看，很可能还涉及邪教组织撒旦教。其实从那些可怕伤痕来看，就已经不奇怪少年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了。哪怕没有被重击过脑袋，正常人能逃离那种可以想象出多么恐怖的地狱环境，自我保护意识也会不愿再回忆起任何内容了。

但柯宏伟还是温柔劝道：“你抽的那个，是一种叫罂粟的花做成的毒品，我们叫它大麻。这个东西确实可以止痛提神，但是一旦抽了那个，就再也离不开了。它会慢慢毁了你的身体，你会没有正常的抵抗疾病的能力，还会产生幻觉妄想，让你思维模糊情绪激动失去判断力和记忆力……甚至依赖能给你毒品的人”

阿龙回想起那阵儿骆文刚不给自己抽烟时，出现了浑身上下如同冰火反复煎熬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柯宏伟看着少年瞬间惨白的脸，明白他已经有了毒瘾，经历过戒断反应了，心里越发心疼起来，握着他的手道“别担心，只要你能忍耐，爷爷一定帮你戒了这个，帮你治好你的病。你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一定可以的。”

阿龙看着眼前的老人，心底一股暖意涌起，但也只轻轻点了点头。自己的手被拽在老人手里，阿龙心中浮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和害怕。这样的温柔和关心，是真心的吗？是对自己也有什么企图吗？

柯宏伟留意到了阿龙眼中的失落，但只以为那是对毒瘾和疾病的担忧，哪里能想到其他，又低声安慰了两句，回头对卡米莉道“小姑娘，你先出去下好吗？我要给你哥哥做个检查。”

卡米莉点点头，对阿龙道“阿哥，山官也下山来看你了，阿爹一直在门口等着他在。我先去看看他到了没，晚点回来。”

阿龙一楞，倒是没想到薙伊戈来得这么快。

见卡米莉出了门，柯宏伟拍拍阿龙的手道“小伙子，放松些，不要紧张，我给你做个检查。过程可能会觉得难受，但是得坚持一下，好吗？”

阿龙点点头，顺从地让柯宏伟掀开了被子，露出光溜溜的下体。

柯宏伟将手抚上阿龙小腹，轻轻在腹股沟上那装饰着牛角的“奴”字上揉动，问道“有没有感觉酸痛？有没有想撒尿？”

阿龙点点头，心里不免一阵酸楚。果然，自己到底还是得不到什么真的温柔关心的，这具身体只会引来欲望。

柯宏伟沿着横纹肌、平滑肌和膀胱括约肌的上方一点点搓揉，问着少年的感受，果然得到的回答都是酸胀痛感。马成站在一边，看着少年的阴茎虽然没被碰到，却一点点勃起，渐渐直直地竖了起来，忍不住冷笑起来。他知道柯宏伟是在检查，肌无力的典型病征之一就是膀胱括约肌不受累。但柯宏伟可不知道这几天阿龙这几天遭受的尿道折磨，那可是正常状态下都要受损的。只是阿龙仅在这种疼痛刺激下就勃起了，倒是意料外的事情了。看起来，这个小贱货的身体已经将痛苦默认成了性刺激的基础了。

正想着，马成忽然听柯宏伟问道“小马，做过依酚氯铵的皮试了没？”

“做过了，而且他的血检报告也出来了，确实有抗乙酰胆碱受体抗体，已经损害了神经肌肉传导。”马成答道“CT结果看病征是有的，好在呼吸肌之类的都还没出现大问题。胸腺有轻微增生，但没看到胸腺瘤的症状。”

“嗯，孩子的状态不算太糟糕，还是早期阶段。”柯宏伟沉吟了会儿，站起来道“我在考虑给上头打个报告，咱们的项目可以拓展一下应用方向。生物神经毒素的解毒转到刺激神经反应上去，不是没有可能性。”

马成有些意外，虽然早先计划中就是希望这位生物神经医学方面的大拿能帮着治好自己的小狗，但没想到这位老先生竟这么快就真的决定帮忙，更没想到的是会动用眼下研究室最前沿的技术。毕竟这项目的主要方向，是防治生化武器的高度机密军工科研项目，马成之前再怎么盘算，都没敢去触及这些东西。但转念一想，是了，这个项目到目前还没出具体的成果。如果能从民用角度出一个药物，也是一个不小的收获。于是明白了柯宏伟的决定，只是不知道项目临时转向到出结果，又需要多少时间。

“小伙子，也许你经过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但是你要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要相信一切一定都会好起来的。”柯宏伟帮阿龙重新盖好被子，轻轻拍拍少年的肩膀道“你在寨子里也肯定听过类似的故事，有一种人他们不在意自己过得好不好，甚至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为整个寨子争取利益。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建立起的寨子，每个人都能幸福快乐地生活在里面，而每个人生活在寨子里的人，都继续努力着让寨子变得越来越美好。”

阿龙看着眼前的老人，听着他的话，心里的暖渐渐变成一些微微的波澜。老人一直叫自己小伙子，自从被马成诓骗以来，再也没有任何人拿自己当一个勇武的男子汉，这个称呼已经弥足珍贵。而在和别人对话时，又是说的“这孩子”，阿龙重新感受到一个陌生老人真诚的怜爱。想起刚才老人没做过任何其他动作，真的只是检查，没有给自己带来痛苦和羞辱，本已心如寒冰的少年甚至有些抱歉对他的恶意揣度。

“小伙子，你现在就是在这样一个大寨子里，这个寨子就是我们得国家。它是无数英雄献出生命建立起来的，这个国家里每个孩子，包括你在内，一定都会幸福的。”柯宏伟轻抚着阿龙的肩膀，他想起了曾经那些血与火的年代，想起了那些早已沉睡地下的战友们。他们一定和自己一样，无法容忍在现在这个时代，竟还有如此悲惨的事情发生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身上。

从老人精光四射的眼睛中，阿龙竟看出了熟悉的战士猎手才有的勇武之气。早已被摧毁得稀烂的心，仅仅是看到这双眼，竟一点点恢复了起来。少年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了长久未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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