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TTENTION】

#狂大公X咕哒子# #乙女向# #吸血play# #R18#

※自家混沌中立咕哒子和b大公的小情景剧第二发。一辆话唠破三轮。时间点与上一篇相比，大约是回溯到两人还没有成为恋人、立香一门心思想攻略弗拉德三世的时候吧。

我流OOC不可避+一堆BUG，慎入。

※引用了B大公两次幕间本的部分台词和剧情，同时引用了《惊情四百年》电影部分台词（均有轻微改动及延展）。

※专注吸血PLAY一百年。吸血好文明。嗯，车都是次要【逃走】……所以根本只有肉渣

※文风所限，依然不太擅长写咕哒子，大概只能算是广义的藤丸立香，性格私设要素多。如果不能接受这一点的各位请不要往下阅读以免造成您的不快，多谢了。【阅读moon那篇maybe会对角色理解更有帮助←不是推销】

汪茶那个坑卡了，抢谷还是路漫漫，让我继续出轨大公献祭吧【打死】

以上如果没有问题，祝食用愉快。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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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祈り》- 夢中夢

《A Dream Within A Dream-梦中之梦-》

又是这里吗。这次又将改写怎样的传奇呢。

藤丸立香站在19世纪的伦敦街头四下打量着，夜雾憧憧，与身侧立着的两位从者相比，她的表情显得有稍许漫不经心。

“很好。走吧御主。”

“嗯。加油哦，弗拉德先生、玛修。”

只是区区亡灵的程度，首轮的清扫工作自然非常轻松就完成了。她靠在巷间的石墙边，望着结束战斗的那位大人一脸严肃地逼近获救的女士反复强调着自己不是吸血鬼这一事实，脚跟有一搭没一搭地、搓着地面上的砖石发出沙沙的声响。

“前辈怎么看起来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啊。之前为了获取素材出战太频繁果然还是会累吧？前辈也不要太拼命了。”

“咦？我没事啦玛修。只是今天的战斗比起之前来——”她活动了一下在湿冷的魔雾中有些不畅的手腕，“有点太无聊了嘛。”

“前辈……”玛修的眉毛向下垂了下去，“上次的经历，私以为还是不要重来一次比较好……”

“哈哈，别担心……我开玩笑的啦。毕竟要是再弄成那个模样，回去肯定会被医生和卫宫先生教育个三天三夜了呢。”

她探出半个身子从墙壁的阴影中大喇喇地迈出来，一抬眼就与弗拉德三世审慎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汝是感到疲惫了吗？”

“没。好了，下一个目标点是哪里呢？”

适时的人类惨叫声像是编排好的剧本嘈杂地上演——是恶魔，那一定是恶魔！人们惊慌失措地逃窜着，藤丸立香却面无表情，甚至连嘴都不屑一撇。

嘛……就和弗拉德先生所述一样，那种低级的量产生物，算是哪门子的恶魔啊？

“可笑又无聊。真是玷污吾枪。”

娴熟地结束了战斗，她笑盈盈想要凑到王的身边来上几句例行的赞扬，可惜一个不留神就被得救的伦敦居民抢了先。

切。

【啊~啊，又把别人逼得那么紧，您是不知道自己的气场有多大嘛真是的。就算不会当您是吸血鬼，估计晚上回去还是要做噩梦吧。】

当然，以上都是立香的腹诽，她还没有不识时务到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些煞风景的话来。

“弗拉德三世，不是，吸血鬼？”

“很好。”

她将双手背在身后揉搓着指节。

即使对话的双方因为夜雾的缘故、仅是咫尺之遥就已模糊了面容轮廓，立香依然能感知到弗拉德三世在获得了自身想要的答案之后那眉心舒展开来的熟悉神态。

虽说是熟悉——其实也并不经常见得到就是了。

大部分时候这位王的周遭都笼罩着不可侵犯又孤高的氛围，眉眼之间那历经风霜的沟壑总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线条与弧度——也许只有在他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刺绣的时候会稍和缓上那么几分。

【明明都已经作为Berserker现界了……】

藤丸立香从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抬起眼皮没好气地望向一登场就发出巨大咆哮的狂暴龙种。

“啧，吵死了啦，你这大个子。”

干掉龙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对现在的她和同伴来说。毕竟在经历过的敌人里面，龙种这些生物已经算是相对好解决的玩意儿了。加上身边的可是在她的迦勒底最为可靠的两位——从一开始陪着自己这个毫无资质的菜鸟摸爬滚打，到现在成为战斗的主力，她好歹也是对得起那些没完没了打怪刷粮的枯燥日子的。

“——不愧是龙种。也正因为冠以余之名，不是虚有其表啊。”

“颠倒了啊，王。”

“……咳咳。那么，这样也进一步除掉了在伦敦的恶名了吧。……从龙种到拯救了伦敦的迷之英雄，吗。不坏，也不坏啊……。”

她有点促狭地盯着那稍纵即逝的窘迫一念，为自己成功捉弄到了王而感到沾沾自喜。不过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超出了她的预期——被热情的获救居民围住的自己一行人，居然被提出了拍照的要求。

“照片吗。唔，无妨。御主，一起照了。”

“诶！？”

和玛修几乎是同时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她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次，“可、可以吗？”

“没事。”

虽然理由是圣乔治先生的兴趣绝对不会是什么玷污神的东西这种听起来有些无厘头的答案，但她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这难得一遇的邀请。刚挽着玛修的胳膊凑到镜头前方，头顶上又传来一句语调平缓的话语：

“御主，衣领没有褶皱吧？”

什么嘛……突然怪不好意思的。简直像在拍什么纪念照一样……

旧式相机的巨大闪光让她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时间漫长得仿佛过了几个小时，直到身旁还沾染着杀戮的气息悄然变淡，她才缓过神来。

“不，不会留到后世吧，那个照片……。”

“无需挂心，即使留下来了也无法明白是怎样的照片。最后终将化为尘土消失——像方才的龙种一样。”

她没有参与同伴间的对话，侧过脸去。伦敦街头的雾气逐渐散去，苍白的月色朦胧而踯躅，将三个人的影子晕染出一层恍然的边界。

“那就回迦勒底吧，御主。……陪着吾这没有尽头的梦想，非常感谢。”

“说什么呢，这是身为臣子应该做的事情哦？弗拉德先生。”

她一贯俏皮地和对方开着玩笑，却在捕捉到王眼底重新笼罩上的阴翳时闭上了嘴。。

弗拉德三世正欲接着发言，却见眼前的橙发少女啪地击了下掌，带着一点狡黠的琥珀色瞳孔忽闪忽闪地望过来：

“对啦！我们要不要去喝一杯？之前来这边的时候都是急匆匆的还一大堆任务在身，都没有好好游历过哎……反正这次比起预计完成的时间要早不少呢。就当是庆功宴啦！为弗拉德先生的正名之旅又奠定了新的基石来好好庆祝一下吧？呐？”

“可是前辈，未成年人禁止喝酒，医生和卫宫先生都说……”

“哎呀玛修不要那么死脑筋啦，难得有机会深度感受一下过去的时代，你一定也很感兴趣吧？”

我看是前辈的兴趣最大——小小声抗议无果的玛修被自家任性的御主拖着向前走去，完全无视了最后方欲言又止一时还没从这突发的小闹剧中搞清楚状况的年长英灵。

“有玛修保护我不是嘛，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嘿嘿。这里又不是特异点，捣乱分子也已经干掉了，而且——”

弗拉德三世当然看得到她偷偷回头瞄了自己的那一眼，心里放弃般叹了口气，收起长枪向前踱起了步子。

想想也不可能让两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未成年少女进酒馆，结果临时充当起了监护人的弗拉德三世强行把两名少女赶进了城镇边缘一栋看来是无人使用的建筑里，留下一句“余去买酒，切勿擅自外出”就不见了踪影。

“前辈，这里应该没有危险，我已经四处探查过了——”

“好拉好啦，玛修也坐下来歇一会儿吧。哎~结果还是不能好好感受风土人情嘛~”

立香吐吐舌头伸了个懒腰，随便摸到排椅子就坐了下来。由魔法点亮的两三盏壁灯光线的映照下，这栋空屋的内里逐渐显现出原貌来。

“哦呀，原来是座小教堂啊。弗拉德先生还真会挑地方。”

即使是背负着被强加于身的无理诅咒而现世的他，潜意识里依然相信着神会庇佑着我们吗。

她仰头望向隐没在穹顶中的宗教装饰画，露出了叹息一般的微笑。

身边的玛修还在表露着不和医生联络真的没关系吗之类的担忧，她摆摆手站起身，开始在教堂内部四处闲逛起来。

即使是看起来略显寒酸的废弃宗教建筑，那种肃穆感倒是分毫未少。意外的是桌椅陈设上并没有积累过厚的灰尘，大约白天偶尔还是有虔诚的信徒会自发前来祷告吧。

她面带赞赏地结束了短暂的巡游，回到坐席边发现玛修还正襟危坐地望着自己。

“前辈……从刚才我就想问了，你很喜欢这个时代的伦敦城吗？”

“啊……要说的话算是挺感兴趣的？不过19世纪的伦敦其实可以说是一团糟啦，哈哈。说起来、玛修也读过相关的书籍吧？”

结果弗拉德三世甫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自家御主和玛修·基列莱特并排坐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吸血鬼小说的画面。

他太阳穴上的青筋实在没忍住跳了一下。

虽然之后得到了没有特别针对“那个”只是泛泛地聊了些惊悚题材通俗故事这样勉强的解释，弗拉德三世依然板着一张阴云密布的脸坐在两位少女后排。玛修有些愧疚地低着头，立香倒是毫不介意，转过身伸手就去拿放在坐席长台上的酒瓶。她倒了一杯葡萄酒递到粉色头发的后辈面前，“来吧，弗拉德先生选的肯定是好酒唷~”

“居然会对那种充满谬误的作品抱以狂热的兴趣，汝等品味实难苟同。”

并没有制止眼前看似粗线条少女自顾自的行为，弗拉德三世从少女手中接过了酒瓶，给自己也斟上了一杯。

之后的话题不知怎么就转成了葡萄酒品鉴教学——虽然知道这位王的故乡盛产美酒，却也没料想他今夜会有如此兴致对两个小丫头片子（还是刚刚触到自己逆鳞的现行犯）来上一堂贵族私教课。

【明明之前我说想要学刺绣，还因为我手太笨又没耐心严厉训斥了我一顿……原来您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啊。】

立香的腹诽再度上线。

时间不知不觉就溜没了影，身旁的后辈已经双颊酡红趴在台桌上发出了均匀深沉的呼吸声。

好在外面的天还未亮。

“尽管可能是无用功。也可能是徒劳。亦是胡言乱语，或是令人发笑的旅途。”

“……？”

“本来来说，这个力量也是那个力量。余将其视为羞耻并无道理。然后、尽管在将其全部品尝过的现在——。”

她花了片刻时间方才理解过来对方在说的是什么事。那正是、今夜早些时候战斗结束后，他想要道出却被自己巧妙截下的话语。

“余是吸血鬼这件事，亦无法以此为耀。永远。”

似是察觉到身为御主的少女陷入了沉默，王的语调一转微微上扬，“但余仍要再次向汝道谢，藤丸。”

冷不丁被叫了姓名，她心尖咯噔一下，刚想说点什么笑着遮掩过去，然而看着对方的脸怎么也开不了口。

有什么潜藏在君主威严光环之下的东西，从光影编织的缺口中缓缓地流淌而出。

【是吧。不一样了呢。和第一次的时候——】

她自然是记得的，上一次陪同弗拉德三世来到伦敦进行“修正”之旅时候所发生的事。

深夜从混杂着某种低语的梦境中醒来，被不由分说地命令来到此处，与丑陋嗜血的怪物战斗并获得胜利准备凯旋而归——

那是、没有被记录进迦勒底观测数据之中的事件（当然是在藤丸立香单方面的强行恳求之下）。

不知是因为主从间的羁绊系数还不够高的缘故，还是受到身处原典所虚构登场的地域影响，在击溃最后那名怪物之后，弗拉德三世未能从狂化的战斗状态中复原。

几乎可称得上是紧急事态了。一旁卷入事件本就被吓得不轻的伦敦女性早就晕了过去，藤丸立香试图像平日一样呼唤对方的名讳，然而那并无半点效力。

“前辈，只能用令咒将那位大人强行压制带回去了吗……！”

“不，玛修。”

“可是前辈！！”

“我拒绝。”

少女的面容上笼罩着异样的沉着，恐惧和慌乱都没有自她眼中显现。是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与此相比糟糕得多的事态她早已经历过了。

她深呼吸着攥紧了拳，手背上的令咒闪烁着忽明忽灭烛火般的光芒，向着那团模糊的黑色身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下的地面开始黏着，那是可憎的魔物的血，散发出令人不快的气味。从碎裂的尸块间抬起头来勉强维持着人类体态的弗拉德三世感知到了她的接近，带着几分混沌的迟疑侧过了脸。

啊。那是一副怎样的光景啊。

藤丸立香没有说话，没人知道她是被震慑得失了声，还是被什么别的情绪扼住了咽喉。玛修只看到她动作缓慢地蹲下了身子，伸出双臂捧起了在鲜红诅咒中挣扎的王的头颅。

“弗拉德先——呀！！”

事情进展得哪有那么顺利——在玛修看到前辈娇小的身躯几乎在瞬间就被漆黑的暗影吞噬、险些就要展开宝具冲上前去的档口，却见素白的一只手从骇人的桩刺丛间探出来挥了两下。

“玛修。不要过来。我没事。”

大概勉强算是“没事”吧，她咂了咂舌。幸好平日在迦勒底进行的体能强化课程关键时刻还是派上了点用场——至少没让她躲闪不及顷刻化为穿刺之刑下的冤魂。不过也只是堪堪“没死”的程度吧，腹部和大腿上传来的尖锐刺痛感提醒着自己肯定是受伤了，兴许在血流不止也说不定。

她叹着气，微微皱眉再次抬起手，试图去触碰那居高临下怒视着自己的染血王鬼。

那平日端庄华美的衣装此刻已幻化出蝙蝠翅翼般鬼魅的轮廓，在无风的夜中猎猎作响，从其体内破腹而出的尖刺还在无声无息地增殖着，无情构筑着不详的牢笼——而赤色的暗，从那扭曲冰冷的面庞、那森然又悲郁的獠牙与唇角沉沉坠落。

她无暇顾及那些带着腥臭的体液滴在脸上的不适感，目光笔直地锁定着血雾侵蚀下，那一抹依稀可辨、沉静而高贵的孔雀蓝。

“弗拉德三世。”

“弗拉德·采佩什。”

“看着我。看着我……现在。”（注1）

并没有过多考量的余地，藤丸立香仅仅凭借着一意孤行的直觉，轻柔却坚定地、反复呼唤着他。

【啊……我的王。即使身陷不洁的血污累累，您的灵魂，依然散发如此高洁的光辉。】

凝滞良久的沙时计，伴随着渐渐淡化的魔力数值终于开始流动。

“……一派……胡言。”

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些许，长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将额头抵住对方纠曲的眉心。

“欢迎回来，弗拉德先生。”

“御主……汝身体可无恙？让汝得见吾辈这副不成体统的样子……余深感遗憾。”

“没关系哦——哎呦痛痛痛……我是不是要死了啦、哈哈”

“唔……御主，不要动。”

本就潮热一片的腹部和大腿却被附上了不一样的温度，现在她觉得大概脸要比流出来的血更红上那么几分。

“等一下弗拉德先生您您您在做什么——”

“止血。”

事件在玛修的责怪声中以藤丸立香迷迷糊糊被弗拉德三世抱在怀里进行了灵子转移而收场，然而年轻的御主回到加勒底后躺在医护室还边被开着批斗大会边和医生进行了一番“请不要把这件事记录下来拜托了”的拉锯战——最后达成的交换条件是信誓旦旦答应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优先考虑使用令咒解决问题。

“虽然这次前辈临危不乱的气度让我十分憧憬，不过希望下次前辈还是能多考虑一下自身的安危比较好——”

“嘛~我觉得不会有下次了吧。相信我哦玛修？”

“前辈……。”

“怎么了？”

“总觉得就算下次再发生这种事，前辈也不会选择使用令咒的吧。”

“嘻嘻，玛修你还真是了解我。不过、要替我保密哦？”

粉色头发的少女垂下眉，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笑了出来。“嗯，我相信前辈。”

“我猜你是要说就像我相信着弗拉德先生一样？”

“没、没有……”

立香抬起手去捏后辈不知为何有点红起来的脸颊，像是捉弄对方一样突然又跳开步子。

“我也相信着玛修呀，还有，迦勒底的大家。因为我、藤丸立香——可是答应过要拯救人理的魔法美少女噢！”

“前辈真是的，伤刚刚好不要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啦……”

【只有那件事是绝对不能去做的——这就是我对那位大人的心意啊。即使……】

她望向窗外的皑皑白雪，低声像是说着独幕剧对白一般道出了这句话。

“诶…？……谁在那里吗？”

夕阳拖过墙壁转角处留下稍纵即逝的影子，少女站在逆光的走廊上，琥珀色的眸子忽明忽灭，仿若烛火。

“弗拉德先生？”

直到少女橙色的发尾快要扫到他脸上，弗拉德三世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思绪。藤丸立香不知何时已经翻过椅背，像只小动物一样凑了过来。

“唔。”他微微将上身后撤了几寸。

“啊——难不成您和我刚刚在回忆的是同一件事？”

“嘛~，托和您长期相处的福，再也没有发生过那种意外真是太好啦……”悬空的小腿前后晃动着，立香在说的好像只是诸如某个特异点素材掉率不那么低了这种程度的事情。

“嗯？您问我当初为什么拥有那么大的勇气？太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哈哈……说来不怕您笑话，其实我啊——可是怕得要命哦？那个时候。怕得快要死了呢。”

“但是，比起恐惧——不想让您被那种低等和不净的血液所污染的愤懑之情，占据了大部分思维吧。毕竟，那与您并不相配。”

“哦？这话意即——汝这小女孩的鲜血与吾才相配乎？”

“哪里哪里……我还没有那么狂妄自大啦哈哈哈。不过再怎样不对等，富含来自契约者魔力的血液还是比那些家伙的口感和功效都要好得多吧？”

啊……又来了，这种感觉。明明身为尚未成年的少女，却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会偶尔展露出不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坦然。这种超龄的成熟和仿佛天性的达观，不时令弗拉德三世感到有几分微妙。

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Berserker职介的影响，一开始在迦勒底的作战过程中，偶尔也会发生战斗胜利后攫取敌方血液的行为。即使心底无比痛恨以这种姿态现世的自身，但终究敌不过被烙印上的身份标记，对血液的渴求如不能适时得到满足，自己是否会变成真正的怪物也未知。

结果就发生了“那次”的事件。

要说毫无自责是不可能的——然而身为御主的藤丸立香似乎完全没把那次意外放在心上——换句话来说，反倒好像很乐在其中。在那之后凡是带着弗拉德三世出阵的场合，立香都会随身带着一把剃刀，只要察觉他的魔力波动稍有不稳，就当机立断划破自己的手腕笑盈盈地递到王的面前。

天真过头了吧，还是该说缺少危机意识呢，这个人类少女。

不过随着自身作为英灵的等级逐渐提升之后，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就越来越少了。按道理这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才对——但不知道是不是弗拉德三世的错觉，自家御主看起来好像有点，寂寞。

用寂寞这个词来描述这件事本身就够不可思议了。这是超出了他曾身为人类之时常识的事态。毕竟，这副模样的基准正是那万人惧怕和憎恶的嗜血怪物，理应被敬而远之。即使自身过于残暴的行为也曾被传言为如同恶魔现世，但二者依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他不是没有钦佩和感激过御主在“那次”事件中只身一人力挽狂澜的能力和对自己投入的近乎无谋的信任，也不是没有对这名少女产生过某些介于主从君臣关系之外的情愫。

但在某个夜晚，藤丸立香一脸郑重地来到自己的房间，边解开睡袍的扣子边向他提出“请吸我的血吧”这种要求的时候，弗拉德三世还是一脸怃然并严肃地制止了她。

“恕余拒绝，御主。”

虽然他确是在某些场合——譬如这个活泼的小女孩没事就爱在刺绣课上分心去埋自己的毛领啦、趁自己休息的时候利用御主特权偷偷溜进来蹲在床边给自己编辫子啦……诸如此类没大没小的时候，对她说过“想要触碰的话就将鲜血献给余”等等故作威吓的话，但并不代表他真的想对她下手。

至少，不是现在。

一则身为一国之君的尊严不能允许被一个小丫头牵着鼻子走，二则——自从“那次”的事故之后，残留此身的理智与信仰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藤丸立香那天大概是头一次对着弗拉德三世露出了要哭一样的表情，这反倒令他有点乱了阵脚。

「没有关系的，弗拉德先生。我可以等。等到您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不过很快地，立香的眼中重拾了平日里的明快，她握紧了弗拉德三世的手背，甚至夸张地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如果不是那双握着自己的手在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手心间还浮出了一层香汗的话。

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啊，弗拉德三世眼望着幼鸟振翅而去的柔弱背影，心想。

根本不知道自己作出的是何等禁忌又危险的发言。

“我~说~弗~拉~德~先~生——”

带着酒气的香甜吐息稍有不慎又已近在咫尺，弗拉德三世将缠上自己肩头的两条手臂不费吹灰之力地赶落。少女碎碎念着诸如“明明您体型那么苗条却是筋力A这设定太过分了”的没头没脑句子，干脆从长台上滑下来坐在了他的身侧。

“据说在没有特定触媒的情况下，召唤出与御主自身精神性相似的从者的几率很高。所以呀，咱们的相性度应该是挺不错的。”

“汝这有失公允的发言，令余都要替迦勒底一众从者感到不快了。”

“哎呀……不是一回事啦……毕竟您是最先回应我召唤的从者不是吗？”

“唔——”

这点倒是无法反驳。

“所以为什么弗拉德先生就是不想要我的血呢——”

“如若确实无法按捺这种不值得称道的好奇心，御主，汝大可向他人提出请求——迦勒底身陷此等悲惨诅咒的英灵并非只有吾一人。”

“哎，弗拉德先生是在说卡米拉女士和伊丽莎白小姐吗？嘛虽然我和她俩关系也很好……”

如果她尝试过、玩够了，就不会再对这种事情抱有如此强烈的希冀了吧，考虑到同一性别的因素，也不会藉由“吸血”这一暧昧的行为而掺杂进别的什么情感——而那也正是他想要极力避免的情感。

“不行。果然不是您就不行。”

少女曲起双腿把脸靠在膝上。

“太过分啦弗拉德先生，对她俩都比对我要来得亲昵。是我作为臣子侍奉得还不够好吗？”

“……”完全没跟上这跳跃性思维的弗拉德三世睨着婴儿一样楚楚可怜瞅着自己的少女，一时不知如何回应这突兀的指责。

“藤丸，余承认汝是一名出色的御主。”

“谁要这种官方的回答啊……真是丧气。”

立香向右边扭过了身子，面对着教堂的彩窗玻璃而背向了王。

“多少也能明白您对她们二位抱以的情感是来源何处……我也觉得她们很惹人怜爱。两位都很迷人，只是展现的角度不同罢了。如同选择拯救世界或毁灭世界这样两面一体……可惜我只是区区普通人类啦，没有办法那样纯粹地展露欲望。做英灵真好啊，不用被那么多的条理束缚着。啊……抱歉这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她没有回头，但是声音能听出带着歉意，即使弗拉德三世并没有觉得她有什么需要道歉之处。

相对她所说的区区普通人类，藤丸立香在他的眼中已经足够称得上是个忠实于自身欲望的女人了——虽然是否能称之为女人还有待商榷——不过与那二位一体的存在又确有些不同。

将英灵与普通人类相提并论，这想法本身已是愚蠢。然而弗拉德三世觉得自己今夜许是被施加了什么感性的魔咒，竟然会对这番发言生出恻隐之心来。

也罢，这短暂的休憩时光亦所剩无几，就暂且这样好了。

“有些异常是与生俱来的吧。”

“唔？”

“与【常理定义】之人相比所缺失的部分。您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少女的语速平缓又沉静，“即使它会带来与敬畏、功勋同等量的恶意。依然会选择走上这条路途吧。”

【历史是真实与梦交织而成的画卷。由于真实有时会过于残酷，吾等才会用梦将其模糊。——然而，有些人则会对世界抱有妄想。那是些会抹灭真实，为欺瞒而喜悦之人。】

这是自己曾对御主诉说的心声。

“从古至今，大部分站立在某个【顶点】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缺失】的部分吧——您说我？哈哈我不是啦。我啊。只是拥有一些古怪又不切实际爱好的家伙而已。”

她耸耸肩将背部抻直，光滑的膝头左右晃动，时不时磨蹭在一处。

“可是——有谁拥有权力来评断，那份【缺失】，不是某种意义上的理想与纯粹呢？就连神明是否真的存在，也是无人知晓的事情啊。”

In a night, or in a day,

In a vision, or in none,

Is it therefore the less gone?

All that we see or seem

Is but a dream within a dream.（注2）

“御主，汝是醉了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

“生命中有黑暗也有光明（注3）。而究竟何为光明——”

洒在空气中柔黄的光线倏地变弱了。她看着他肃杀瘦削的身影唰的切入自己身前，薄金色的长发散落而下发出雍容沉寂的沙沙声，那青磷末梢如同鬼火，呼应着阴晴不定的幽蓝波心。

“那种事情……很遗憾，我并不知道。您会因此而看轻我吗？”

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心情选择站在今日的立场，她其实毫不关心。她不是王，不是信徒，不是救世主，甚至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大约。

“诚然。我喜欢着背负着这诅咒怪物之名而现世的您。我从未隐瞒过这件事。但与此同时，也正因为您保留着身为一国之君的高洁与尊严，我才不会将廉价的畏惧或逢迎献上予您。我认为那是对您的侮辱。”

少女枫糖似的瞳中闪烁着坚贞的执着，她的确在这位王的面前，从不遮掩对于他想要极力抹杀的另一面中、某些特质抱有极高兴致这件事。

“其实也不全是您想的那样，”她微微倾斜变换了面庞的角度，“如若您是位纯粹的暴君，又或是纯粹的恶魔——不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我嘛，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更进一步说，假使降临此世的是作为被国民传颂讴歌、贤明并满载荣誉的英雄的您，我同样不会单纯地为您如此倾心。”

是啊，连带着那份近乎偏执的苦闷，都淬炼成了诱人的毒药。

复杂的情绪伴随着回荡在教堂中少女的低诉，竟像赞美诗般动听——以致于他竟然没有动怒。

“如果告诉我明天就会死去，我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换言之，您把我当作食物、道具、御主、仆从——什么都好，我都没有什么所谓。即使在这次漫长的战役结束之时，您回到英灵座之上，并忘记此间发生过的一切，我也没有什么所谓。”

“只要是您的本愿，我一概都能接受。——啊、不过毁灭世界这种事情还是算了，好歹我也答应过要拯救人理了嘛，哈哈。”

“玩笑。是玩笑话啦。您当然不会提出那种不义的要求啦，我知道的。”

“嗯？我就没有什么愿望要托付给圣杯之类的东西吗？没有哦。再说了、这与本次的准则也不相符吧。”

“硬要说的话……”

“有您和大家在，这场战役应该会获得胜利。嗯，一定会。”

她咧嘴一笑，眼睛弯弯眯起来——即使弗拉德三世并未开口问她哪怕一个字。她那副滔滔不绝自说自话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活脱像是患上了某种突发的、谵妄的热病。

如果这病能冠以【爱】之名的话。

不，这一定不是爱吧。

然而弗拉德三世在动摇。

藤丸立香。作为他这一世的、也是拯救这个人类世界唯一的御主——她好像从未展露过巨大的负面情感波动，譬如极致的悲伤、痛苦、恐惧，或是别的什么。没有人或英灵看到她哭泣过——即使是深夜的监视记录也未曾有这样的传言流出。但亦不是麻木和敷衍——她也会在战斗时兴致高昂，也会关心他者，也会笑、会沮丧和倦怠。只是总给人某种，与世间产生了微妙割裂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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