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16日 星期四 阴 边田市 北椿山庄

“……可是，我们需要奥术师协会的支持才行，目前这个东西只是理论……”

“放心好了——日本现在的局势很复杂，死灵协会、盘古议会和合众国奥术师协会都希望在日本能有一席之地；我们只需要让他们鹤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在箱子中熟睡的方欣楠，听到了周围传来人说话的声音，对话的两人说的是普通话，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还住在南京的那个小出租屋——早上七点半的时候，方欣楠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今天没有盘古议会的任务，朦胧的听见张雨绮把电视机打开放早间新闻，她一边在卫生间里面洗漱，一边调侃方欣楠每天睡得像是头死猪。

“哈欠——我这是睡了多久？”

但不舒展的四肢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现在光着身体躺在那个小小的纸箱里，身上是昨天玩玩具的时候留下的那些液体，那些液体随着空气挥发，导致她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再加上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方欣楠大惊失色，她朝着自己的身下摸去，然后闻了闻；毫无疑问，这是家里面来亲戚了。她在黑暗中摸到了手机，打开一看，现在的时间是早上八点钟，也就是说自己整整睡了十三个小时，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睡十二个小时啊……

虽然现在很想从箱子里爬出去，但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但是……方德鑫阁下，绘制如此巨大的奥术阵，肯定会从美军基地上经过；眼下不能和合众国奥术师协会起冲突，尤其我们是黑道——在日本这可能是合法的，但那群人可不吃我们这一套。”

“关于这个，德川家的家主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德川家是东京的大家族，我们就是黑道，这就好比一个弱国去找一个强国谈判，他们很有可能会要走我们赖以生存的符纸走私；头目，您将被迫在其之间做出选择，我不愿意您这样。”

“这就是我无论如何都要让方欣楠回来的原因。”

和小时候一样，透过纸箱子的小孔窥视外面的世界；处在一个绝对安的领域内，了解外面的情况。纸箱外面，是川崎良平以及……自己的父亲方德鑫。两人盘腿坐在不知道为什么时候已经被换洗好的榻榻米上，良平正身对着纸箱的孔洞，方德鑫则背对着，以致于躲在箱子里的方欣楠根本看不到那家伙的脸。

方德鑫看起来比方欣楠小时候脑海中的形象稍微壮实了不少，在她的印象中，方德鑫就是个普通的东北农民，大冬天里穿一身墨绿色棉袄，嘴里叼着一根十块钱一包的香烟，瘦精干巴的同时时不时给你表演一段二人转；而不是现在这样，一身暗红色的和服，像是樟树一样宽厚得有些离谱的肩膀，以一米九的大个儿摆出一副老大的模样在和川崎良平喝茶。

“话说回来，方德鑫阁下，我今天没有见到令爱……”

“估计是跑到市里面玩去了吧，这座城市承载着她很多小时候的回忆。”方德鑫的语气十分平缓，就像是个在寺庙里待久了的老和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个人在犯了罪后，总会情不自禁的想回到自己犯案的地方，这是犯罪心理学，也是刑侦的重要手段；所以她会怀念那些小时候的人物或，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

我的妈呀方德鑫你这是什么比喻？这个世界上有说自己女儿是罪犯的么？方欣楠在心里想到，她现在开始觉得自己回日本就是个错误的决定，即便她明白对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完全就是驴唇不对马嘴，放到语文课上都会被老师大骂一顿的程度。

“需要我出门去找她，暗中保护她的安全么？”

“这倒是不用，方欣楠是个追求独立与自由的孩子，你过度保护她反而会招致她的反感。”

“我明白了……”不知为何川崎良平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失望的表情。

总算说了句人话，更重要的是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方欣楠有“绝对感知”的能力，只要对方是奥术师，无论采取怎样的气息遮蔽手段她都能觉察出来。

“话说回来，你已经见到了方欣楠，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令爱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奥术师，精通投影奥术、念力奥术和多种通常类奥术，她现在的评级是A-，稍作努力到达A级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她本人似乎并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一个怎样的人生。”

“哦？你好像话里有话啊良平。”方德鑫顿了顿，轻轻抿了一口茶，“既然她不明白，那就由我来指条明路，我会撮合德川家的家主达成联姻的目的——只要达到这个，我相信她会明白自己想要的东西。权利、财富以及掌控他人命运的刀俎，没有人会拒绝这些东西；华北组想要成为日本首屈一指的势力，就必须做出牺牲。”

“我很怀疑令爱会不会对这样的安排感到满意，她在南京……还有自己的……朋友。”

“不过是些在时代潮流中被抛弃的弃子罢了，她应该学会剪短那些无意义的羁绊，她应该成为弄潮儿而不是弃子。”

“可我还是觉得……人应当有自主选择人生的权力。”

“自主选择的权利？”方德鑫笑了笑，“她自己都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给了他权利又能怎样？还不是一个人躲在小出租屋里孤芳自赏。良平，我知道你女儿的事情让你很自责，你想将那一股无法宣泄的爱意加在方欣楠伸手，但她是我的女儿，我有自己的教育方式。”

“我明白了，但我从个人角度出发，我还是希望令爱能够拥有幸福。”

“嫁到德川家难道就不幸福么？只要这件事情办成，我们两家人就会绑在同一辆汽车上，到时候别说是北海道了，整个日本都会成为我们的势力范围——”

“……”

良平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因此只是默默低下头，盯着茶杯里四散的茶叶渣发愣。

“那么，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该去会会羽月家的家主了；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良平请你去机场把我的妻子接到医院。”

“夫人已经从东京到札幌了么？”

“嗯……目前来说是这样；几天后的晚宴，本州的八大家族都会参加，这是一场十分重要的晚宴，我们作为东道主，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方德鑫和川崎良平终于走了，但方欣楠仍旧是躲在了纸箱子中至少十分钟才缓缓爬出来，生理期导致的奇怪异味从打开的箱子里四散开，整个房间的味道都不好了——再加上自己睡着的时候四肢都处于一种十分僵硬的状态，她又在榻榻米上等待血液重新流通，方才缓缓站起来。

虽然很想回想起刚刚方德鑫说的那些话，但脑子里现在很乱，就像是一碗被煮烂了的疙瘩汤黏糊糊的——刚睡醒状态下的人类会产生一种类似“鬼压床”的状态，关于这方面的体验，方欣楠可是非常具有发言权，还记得小的时候上数学课时，自己趴在桌子上睡大觉，某个调皮的男同学出于开玩笑的心理带动全班一起鼓掌，吵闹的声音把她吓醒了，她便下意识的以为大家在庆祝什么，以羊群效应的行为方式开始鼓掌，惹得所有人哄堂大笑。

其实仔细想想看，在那种情况下，别说是跟风鼓掌了，就算有人递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给她，她也会下意识的借助，这就是所谓的“身体醒了但是脑子没有醒过来”的最佳案例。

先不论刚刚川崎良平和方德鑫聊的那些事情，自己现在脏成这幅模样，出门都不好意思——昨天那个中岛千寻不是说一楼一个温泉么，那就去温泉里面稍微解决一下好了。先是偷偷摸摸打开拉门，确认一楼和二楼都没有人后，她“咻”的一下子就冲到了温泉里，关闭大门，将整个身子都置于舒适的四十度温泉中。

“啊——好舒服啊——”

方欣楠这辈子没有泡过温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她基本上都是从杂志或者手里浏览器上获取的，那些总喜欢吹嘘的养生类百家号，总说什么泡温泉能够“促进新陈代谢、治疗皮肤杂症、改善心血管疾病”，吹嘘完毕后就会在末尾挂上他们推销的保健品购买链接，甚至还贴心的附赠一张所谓的五元钱代金券，搞得好像自己亏大发给客户贪小便宜似的；殊不知这只不过是现代商业中一种常用的伎俩罢了。比如在某个促销节假日前，把一个卖一百元的商品提价到一百二十元，在促销日当天再在商品下方写上“原价一百二现价一百”的口号，通过逆差心里让客人觉得“打着力度很大”，从而产生购买欲望。

商业原则中，提升产品质量或严格管控生产线并不会为商人提高自己产品的销量，如何创造需求，然别人心甘情愿的掏钱购买产品才是最基本的竞争法则。有些时候想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这就像一名奥术师为了证明自己比其他奥术师更强，就会用比如灵魂奥术或者走私符纸提升奥能……

——我泡温泉为什么要想这些问题？

不管怎么说，至少在明天之前，自己还有时间在边田逛逛，一直待在这个北椿山庄里面也不是个法子，既然答应了张雨绮要在日本“找到幸福且自由的生活”，就必须先从实地考察做起，有句古诗叫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光说不练假把式，比起在屋子里用奇怪的电动玩具取悦自己，还不如去城里面观察环境……

这么想着的她，在温泉里泡了十分钟后，便起身打沐浴露、洗头、淋浴，用吹风机吹干头发，最后涂上叫不出名字的保湿乳，重新回到房间换上了衣服。现在还是先别想着那套像是地下小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水手服了，更何况昨天她把那件衣服弄得很脏，所以她将衣服叠好后，在上面留了一张字条，希望那个中岛千寻看到后会帮她洗衣服——自己洗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出于她不知道小时候那家洗衣店还在不在，再者则是周围的人一天到晚就是“大小姐”“大小姐”的叫个不停，弄得她很烦躁，总得找个恰当的方式报复一下，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现在外面的气温是个位数，穿的保暖一些才是上上策，于是她又从那个行李箱中掏出了张雨绮为她特别准备的冬季式装束——那个据说非常厉害的光腿神器。花了大概一分钟穿上那件肉色的，既像是打底裤又像是丝袜的玩意儿后，她打开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想要借此来试验一下这东西的保暖效果是不是真的有张雨绮吹嘘的那么神奇。

——哇哦，棉质的，和皮肤接触起来也不会感到不舒服。

接下来就是日常的秋冬季装扮了……格子裙配上衬衫和毛衣，再套上一件风衣，就算是打扮完毕了，方欣楠不同于其他女生，她不喜欢用化妆品，每次出门都是涂抹一点护肤品就出门了，还记得在南京的时候，张雨绮出门都要磨蹭十几分钟，她自己则是“咻”的一下就能很快进入到状态。

卫生巾还剩下一半，最近一段时间还是稍微注意一下身体吧，最近玩的有些过火都把生理期搞得乱七八糟……这么想着的她，将那一包还剩下一半的包装袋塞进行李箱后，伸了个懒腰，在玄关处穿上鞋子，缓缓走出山庄，庭院里没见到中岛千寻和那几个女仆，她们应该是在副楼休息。

——那么，接下来去市区看看吧。

无论是出于寻找小时候的记忆，亦或者是搜寻能够获得美好生活的线索，在明天见到母亲之前，自己还有整整二十四小时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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