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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S] [LoL光暗] [将死棋] 06

[db:作者] 2025-08-09 15:13 5hhhhh 5390 ℃

征兵处的人抵达冕卫府邸的时候,拉克珊娜刚刚换好外出的衣服,正在卧室里大笑着捂住脑袋,躲避着女仆挥舞的橡皮筋和梳子。与其说是躲避,倒不如说是在玩闹,女仆只比她大了不到三岁,特别擅长给拉克珊娜扎各种昆虫脑袋一样的小辫子。她是在拉克珊娜小姐九岁那年到冕卫家做工的,在照顾小姐起居的两年间,除了履行日常的职责,她最热衷的就是带着拉克珊娜溜到后院,掏些稀有的虫子回家来,看够了就爬到窗台上,把它们重新放生。

“莉比,住手!我今天不要做锹甲虫!”拉克珊娜一边尖叫,一边从小床的中间滚到床角,“你上次扎的两只角根本就不对称!”

“那独角仙怎么样,小姐?”莉比坏笑着,踢掉拖鞋,追着拉克珊娜爬上了床。她几天前刚刚在自己的头上尝试过独角仙的发型,就是把所有的头发都捋到额头前,扎成又粗又长的一束,尖端再用橡皮筋分开。莉比用这个奇异的发型顶在头上晃来晃去,又不让拉克珊娜摸到,硬是把她逗得笑了整整一天。

主仆二人的嬉闹被冕卫夫人急促的敲门声骤然打断。奥格莎•冕卫带着两个征兵处的执行官堵在拉克珊娜的房间门口,架起刚刚换好衣服的拉克珊娜就塞上了通往高唯银市军校的马车。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讨论和商量,因为有关这件事情的讨论和决定,早在几天前就在拉克珊娜的父母和姑姑之间完成了,而拉克珊娜本人,当然是不在场的。

直到同一年的秋季,在拉克珊娜被关在封闭的儿童军营里整整四个月之后,军校宣布放假的那天,奥格莎一早就拉上她的丈夫皮特•冕卫,一起候在儿童军营的高墙外,等待检阅经历了四个月训练后的拉克珊娜,期待军校的教导能够洗掉她让人头疼的调皮与不驯。孩子们从天亮开始就从大门里鱼贯而出,但一直等到日上三竿,奥格莎和皮特连拉克珊娜的影子都没能见到。焦急的冕卫夫妇只好逆着人流,摸进女童军的住宿区,然后终于在空无一人的营房里,发现了他们的女儿。

女孩儿坐在高低铺的下层一动不动,她比来时消瘦了太多,瘦得像个被扔在农田里的稻草人一样。窗外刺眼的日光几乎把她的身体照射成一只透明的虚影,奥格莎吓了一跳,连忙冲到她身前,叉着她的胳膊窝把她抱了起来。而拉克珊娜盯着自己的母亲,浑浊的眼珠凝滞在眼眶里,像是不认识她,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样。对峙许久,那双眼中才缓慢地泛起一圈血红的颜色,拉克珊娜嗫嚅着,奥格莎以为她是要开口喊自己,但她却只是抬起右掌,伴着一个机械的军礼,嘴唇吐出的也不是什么“妈妈”,而是一句几不可闻的“敬礼”。

虽然拉克珊娜立即就被带回了家中,仔细地看护起来,皮特也从首都找来了最好的大夫为她诊疗开药;虽然缇娅娜姑妈听闻她的遭遇,怒气冲冲地追到她就读的军校,处理了一串玩忽职守的教官,拉克珊娜却在除了打敬礼和念叨“敬礼”之外,再也没能开口说过一句完整的话。除了那些逍遥法外的当事者,没有人知道拉克珊娜究竟经历了什么。

就连她自己有关那段日子的记忆都是混沌的,她只记得仿佛一直有人在身边,用不同的声音对她念着些很重要的暗语。那低语声从卧室的床底传来,从深夜的窗外传来,还从一群不知为何惨死在她身前的剑齿狼的喉咙里,和母亲惊恐的泪眼中传来,好像永远不会停息似的,讲述了许多她知道或是不知道的事情。

她目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陌生人,穿过她的房门,坐在她的身前,然后摇着头,在奥格莎失望的目光中离开。母亲管那些人叫做家庭教师,虽然拉克珊娜不太懂这个词的含义,也听不清那些人都在说些什么,她的耳边充斥着那些杂乱的低语,而她发觉自己已经渐渐习惯并且开始享受被这种嘈杂包围的感觉。直到菲利希亚出现在她的门前,她没有像以前那些陌生人一样,抖动着嘴唇发出拉克珊娜根本听不明白的声音,印象中菲利希亚只是握住了她细瘦的手指,然后就好像有什么种子带着水分饱满的根须和鲜绿色的枝芽,顺着拉克珊娜的指尖,在她的手臂上扎根而后攀生到她的全身。那些嘈杂的低语声一下子消失了,耳畔重新清明的瞬间,她听到菲利希亚问了一句:“你喜欢独角仙,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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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恩把添好新炭的火炉提回房间,发现拉克丝正歪头靠在床板上,看起来好像已经睡着了。空气中漂着不算好闻的酒精味儿,那瓶被喝了一大半的“永燃”就放在床头橱上。她的肩上还搭着方才自己找给她的狐皮毯子,几张写着任务的牛皮纸还捏在她手心,另几张则和蘸水笔一起散落在她脚旁的地面。薇恩叹了口气,把炉子提得离拉克丝近了些。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牛皮纸,看到有两张纸上她原本标红的人名和地名旁边,又多了一些小小的标记。

她应该是预先标好,想等自己回来再详细说明的吧。薇恩把纸张理了理,又伸手把拉克丝手心握着的那些一并抽出。纸边划过拉克丝手心那道狰狞的伤疤,她的手指跟着薇恩的动作轻微地抖了抖,薇恩猛地抬起眼,好在拉克丝并没有被惊醒,平静的睡脸上泛着喝醉酒的潮红,又细又软的眼睫毛随着呼吸均匀地颤动,只是睫毛下眼窝的颜色深得像个忧劳成疾的病人。

她看起来真的很累,今晚恐怕是挑选不出合适的委托了。薇恩把那叠纸放回床头橱,开始发愁自己该怎样把这位让她头疼的朋友既不失礼又不麻烦地放回床上。然而拉克丝的脑袋忽然雪中送炭般歪了下去,紧接着像被扎了一下似的猛地睁开眼睛,迷茫地瞪着薇恩一瞬间变得通红的脸,然后飞快地开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能是因为小小的火炉没能让整个房间暖和起来,拉克丝为了不让薇恩察觉自己怕冷的颤抖,便不断地小口嘬饮那瓶“永燃”来暖和身体,不知不觉一整瓶酒就被她一个人喝下了大半。虽然她酒力算不上差,但带着醉酒的晕眩感直接睡觉早已变成她的一个糟糕习惯。拉克丝早就知道这习惯总有一天会坑害自己,只是没想到因此出丑是在薇恩的家里,一时竟然分不清这到底算幸运还是倒霉:“我只是……嗨,我不是故意喝多的!”

“你还挺能喝。”薇恩连忙站起身,偏过头,装作擦汗用冰凉的手背贴着自己温度吓人的脸。除了这件卧室曾经的主人,她从未在家里接待过什么朋友,更别说是留宿,这种窘迫的状态让她也不知所措,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偏要蹲在那发一会儿呆。薇恩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任务看得怎么样了?我见你加了好几个标记,都是指的什么?”

“对不起……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拉克丝一边口齿不清地道歉,一边语气相当着急地絮叨起来,“我只是把眼熟的名字标出来了而已,也就标了三个,一个好像是石匠公会的会长,另外两个我不记得是谁,还得回教会查查看……”

“那你回头确认一下,我也再问问加兹拉,有没有人先我们一步接掉这些任务。”

加兹拉是薇恩作为据点的杂货店店长,只有几位与他有联系的猎人知道他私下里还做着这份代理人的活计。拉克丝在帮忙递送情报的时候见过加兹拉,那是个皮肤黝黑,年龄大概与自己的父亲相仿的胖男人,他十分健谈,在代替薇恩付给拉克丝报酬的时候,还用夸张的表情不断说着“你的伙伴跟我说起过你”一类的闲话。虽然心里明白,老板大概只是想表现得更加熟络,好让自己对他有足够信任,但拉克丝还是好奇他到底听说了什么——尤其是在今天的情况下,可能是因为小睡时梦到了菲利希亚,也可能因为小睡后的头脑格外精神,还可能是那瓶酒真的像它的名字一样点燃了什么——拉克丝望着薇恩收起那叠任务纸,吹灭了矮橱上和门口的两盏壁灯,在她道过晚安,走出卧室门的瞬间,忽然喊住了她。

“薇恩!”

猎人应声转过头,月光和微弱灯光交叉的映照里,床边那副瘦弱的身躯被罩上了一层水蒙蒙的轮廓。拉克丝摇晃着站起来,把身上的毯子裹得紧了一些,像是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一样。薇恩索性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回她的床边。她猜想拉克丝应该是怕冷或者认床,因为在她把暖炉拿得离床更近了一些之后,拉克丝便坐了回去,只是仍然保持着那种懵懂而欲言又止的眼神,甚至伸手在空中抓了抓,像是要拉她的袖子。薇恩进退两难地呆在床尾,那种徒手抓老鼠一般让她浑身发毛的感觉再次出现了,她不敢真的一起坐到那张床上,在忍不住想要找点冰凉的东西继续敷脸之前,拉克丝终于大着舌头开口了——“那个……我有个人想跟你打听一下。”

看来不用找什么降温的东西了,那瓶“永燃”除了拉克丝的舌头之外,什么也没点着。

“你听说过古恩瑟尔•闪光之愿这个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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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恩瑟尔?我这儿确实有这个名字的委托,但是闪光之愿这个姓氏可就不知道了,这就不是寻常人的姓氏吧!”

加兹拉老板像是丝毫不怕外人听到似的,一边大呼小叫地回答着,一边从嵌在墙里的抽屉中掏出拉克丝询问的那份委托信,确认内容无误后,将委托信递到她手中。

对于拉克丝打听的这个姓氏,薇恩还是有些印象的。也就是这几天,她刚巧在加兹拉老板的店里见过这个名字的留下的委托信,因为给的赏金过高,任务描述又很不详细,她怀疑其中有诈,就直接无视了这个任务。既然拉克丝刚巧问起,抱着互惠互利的态度,帮她问上一句也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薇恩便直接把她带到了加兹拉的店里。

“你从哪儿听说他姓闪光之愿的?”加兹拉一边喊,一边不知从哪里掏出根皱巴巴的自制卷烟,眯着眼把烟点燃,又吸了一口,吞云吐雾地端详着拉克丝,见她的脸上浮现了焦急又不解的表情,这才笑出声:“别担心,就算站在门口,你也不可能听到屋里的一点动静。忘了昨天下午你来这儿的时候吗?你以为我们关店了,还在门口晃悠了半天,还想敲门来着,我什么都知道。”

难道我被监视了?还是有谁对他说了什么?拉克丝立马发觉这家店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许多,她警觉地把杂货店的四角扫视一圈,然后满腹狐疑地看向薇恩。薇恩并没把夜视镜戴出来,注意到拉克丝的视线后也吓了一跳:“干什么?昨天下午只有我在店里,我什么也没说过。”

“没办法,做我们这行的只能这样,我得随时知道店里的样子。”加兹拉像个普通的杂货店老板一样,装作抱歉地笑了笑。透过呛人的烟雾,拉克丝从那对弯曲的笑眼里读出的是狐狸般的狡猾和万分的不信任。她警惕地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读起任务信。印象中上次来这店里的时候,因为是递送情报给薇恩,而不是托她的关系打听消息,所以老板并没有对她表现出什么。但这次轮到她有事相求,加兹拉令人不悦的一面也就暴露出来了。她明白在赏金猎人们的眼里,准确的消息都等于实在的金币,所以无论现在有什么问题和不满,在这里也是不能有所表现的。

古恩瑟尔委托的地点是离这里不算太远的苍白之谷。虽然名字听起来像片荒郊野地,但拉克丝记得,那只是个离首都有一些距离的,坐落在北部山地旁的普通镇子。她并没有去过那里,也记不起母亲和那个镇子有什么关联。任务的赏金确实高得离谱,如果真的按照说明去到那个镇子,并在那里留宿几天,按首都旅店的房费来算,赏金扣掉三个晚上的房钱,仍然能净赚至少二十个金币——而任务的说明只是 “请人协助消灭一只潜伏在家中地下室里的怪兽”,有关怪兽的类别、体型和可能造成的具体威胁却语焉不详。拉克丝端起信纸,仔细将写信人的笔迹检视了半天,还是不能确定这份笔迹,与她藏在抽屉里那摞信件的究竟有几分相似。难道是自己想得太多?虽然古恩瑟尔这个名字在德玛西亚不算常见,但只要见不到姓氏,总归无法确认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要打听的人。

拉克丝摇了摇头,把信交还给加兹拉。对上加兹拉狡黠的视线时,一种自己的行动仿佛被他看穿了的不安感让拉克丝非常不舒服。她不露声色地,尽量真诚地直视回去:“我非常感谢您慷慨的帮助,虽然他应该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知道,这样冒昧打听您们的消息很不合适,所以今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

“我什么也不图你的,小姑娘。”加兹拉打断了她,像是听不惯她繁琐的说话方式,他慢悠悠地把手里的烟屁股按灭在柜台上,摸过古恩瑟尔的任务信塞回原处。“既然没帮上忙,那也就没什么谢不谢的了。你说是吧?”

薇恩赶忙用指节敲了敲柜台,打断老板越发不友好的话音:“加兹拉,别这样说话。一个委托人而已,有什么不能问?任务原本就是要有人做的。”

“我怎么啦?”加兹拉瞪了瞪眼,一副不能理解薇恩为什么埋怨他的样子。

“她是我朋友。”薇恩强调道。

“没错啊,那就更不用谢了!”老板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转向拉克丝,“怎么,要不你干脆也来我这里做事?上次来给她送消息的就是你,对不对?”

拉克丝赶忙摆了摆手,假装听不懂老板的揶揄和假客套。她已经默默背下了古恩瑟尔留下的地址,也不愿再应对加兹拉的嘴脸,她像接待教会的访客那样笑着向薇恩和加兹拉行过礼,后退两步准备离开杂货店。

走出店门的时候,拉克丝回身瞧了薇恩一眼,却只能看到她的后半个侧面,因为薇恩把身体背了过去,直勾勾地盯着门后的货架,像是在出神思考什么事情一样。

她没打算一同离开。拉克丝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不再询问什么。老实说从清晨到现在,宿醉的头疼与从陌生的地方和衣醒来的不适,都让她尴尬得不想多话。这会儿尴尬上又平添了一股失落的感觉,拉克丝只好撇了撇嘴,掩上店门迅速离去。

“加兹拉,她不是坏人,你以后别这样了。”

目送着拉克丝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对面,薇恩头疼地望向柜台一脸无所谓的加兹拉老板。加兹拉早有准备,直接把一只带着火漆章与签名的信封塞到薇恩手里:“你先看看这个。”

薇恩瞄了一眼信封上的内容:“闪光之愿?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怎么不拿出来?”

“不是我怪你,你也不打听打听。” 加兹拉干脆瞪了她一眼,“这种大姓,一般人能有吗?一看就是皇室赐的,你朋友是什么身份?打听这个做什么?”

“你是说,那个古恩瑟尔的姓氏就是她问的‘闪光之愿’?”薇恩紧皱眉头,根本不理加兹拉的埋怨,“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告诉她?”老板嗤了一声,“她告诉你这个名字的来由了?还是告诉你为什么要打听这个人了?她自己嘴里能有几句真话?你之前说过她在教会做事,是不是光照者教会?”

薇恩被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楞,她点了点头,加兹拉一脸早就猜到一切的表情:“你也知道,那个教会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窝藏了不知多少受贵族包庇的败类!这个女人根本不像寻常人家出来的,虽说她帮你追查过情报,但她的底细你究竟清楚多少?”老板越说越激动,他使劲摇了摇头,从柜台里又摸出一根烟点燃,“薇恩,我们不能忘了我们的死对头是哪些家伙,也别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共事。”

因为还有共同的敌人,和未完成的任务。薇恩沉默地在心里给出了答案,她当然不可能忘记的答案。如果不是她在边境追猎一头滥用禁药的狼人时,顺手帮当时还是商队保镖的加兹拉解决掉了两个为难他的皇家骑警,加兹拉也不会在做上赏金任务代理人之后,主动联系到薇恩,帮她提供了这份能够维持生计,顺便可以调查许多事情的差事。那个时候,薇恩目睹加兹拉艰难地杀死了一只野兽,那野兽狂暴得莫名其妙,加兹拉的长矛和配剑在与野兽的搏斗中都被打弯了。它先前应该是咬过什么不干净的人,因为在骑兵发现加兹拉和薇恩后,面对加兹拉与野兽搏斗的期间挂上的伤口,骑警身上的反魔法英石居然有了反应。不管薇恩怎么用她对魔法生物与黑魔法的知识向他们解释,他们都坚持声称,加兹拉就是德邦皇室正追捕的黑法师。她只好趁骑兵与加兹拉纠缠的期间,用石块打昏了一个,然后射瞎了另一个混蛋的双眼。

她与加兹拉,以及所有共享任务的同行们,他们共同的敌人,当然不只是黑魔法生物这一个。加兹拉从杂货店开张之前,就已经在首都的“不受信任人群”名单里稳稳当当地躺着了,至于薇恩自己——她只要看到手持长枪,道貌岸然的皇家守卫,那股纠缠她多年的,伴随着恐惧的暴怒感就让她忍不住开始想象,自己该如何绕到一个隐蔽些的位置,趁没有人注意的时机,挨个儿打烂他们的眼睛。有关他们另一个共同的敌人,他们不会公开讨论,但彼此心照不宣。

也就是想到这些的时候,薇恩就得想法压制住这股突然侵袭大脑的,强烈的无力与恐慌感。如果放在几年前,她一定坚信心中复仇的怒火能够带自己走到很远的地方,但时至今日,这些不时造访的无力感总会像暗箭一样告诉她,不论是污染了人们的黑魔法源头,还是首都满口谎言的皇室与权贵,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连哪一方都不可能彻底消灭。

至于加兹拉最不信任的拉克丝——薇恩不是没有猜测过她的身份,她独自在光照者教会占有一整间卧房,本身就不可能是普通的修女。与她交谈合作时,那种莫名的合拍感也告诉薇恩,她的出身与自己不会相差太大。关于她是个法师的事情,出于安全考虑,薇恩也并未多言。而且拉克丝的魔法,依照曾经弗蕾教给她的判别规则来看,没有那种呼之欲出的攻击性,更不属于“黑魔法”的范畴。她不会主动向这类法师发难,因为掌握这类法术的法师们,既有暴露自己的危险,在面对追捕的时候,又难以像那些更凶猛的法师一样给出有力的反击,在德玛西亚,他们可能是最容易被迫害的那部分人。薇恩不信这样的人会与那些肮脏的贵族同流合污。

“唉,我也只是想劝你小心一点。”加兹拉终于抽完了新点的那根卷烟,他从柜台底下掏出装烟灰的破旧铝盒,连带刚才按灭在柜台上的烟屁股和烟灰,一起拨到铝盒里。他把古恩瑟尔委托信从壁橱里重新掏了出来,一起递给薇恩,“你的私交是你自己的事情,这个和信封一起,还是给你吧。究竟要怎么做,还是你来决定。”

薇恩接过委托信,塞回信封,把火漆小心地往回压了压,塞进衣服夹层的口袋里:“放心,我会把该知道的都搞清楚的。”

然后她欲言又止地看了加兹拉一会儿,犹豫地小声补了一句:“起码她从来没有害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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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话的人态度如何,自己的礼仪一定要周全,这是拉克丝自小便牢记在心的教导,光照者教会的工作和生活也只会把她重视礼仪的习惯巩固得更加深刻。她就算再迟钝,也能察觉到加兹拉明显的防备甚至敌意。

她理解赏金猎人们在分享信息这方面是多么的吝啬,也早就能够滴水不漏地应对各种态度恶劣的人们,但加兹拉那种仿佛在嘲弄自己的态度,还是成功地激起了她心中久违的愤怒,她甚至有种想要联系皇家守卫查封他店铺的冲动——加兹拉一定在店里布下了某种魔法驱动的监视装置,若是告发到守卫那里,除掉他是易如反掌——不过转念一想,动用公权泄愤实在下作,既然古恩瑟尔的地址已经到手,当然也无需和这种家伙继续纠缠,更何况打探到他手里捏着的信息,靠的也不过是与薇恩的浅薄交情,若是计较这些鸡毛小事,恐怕会让薇恩更加为难。

她把斗篷的罩帽拉紧了些,挡住反射在街道上刺眼的日光和一直往领口里猛钻的寒风。在德玛西亚,这个季节是最不适合出门的,正午的太阳看似毒辣,却根本没法给地面带来哪怕是一丝的温暖。拉克丝搭上回往首都的马车,盘算着接下来该先收拾一下行装,还是先跟卡希娜请上三四天的假,独自去苍白之谷走上一趟。

是的,独自前去寻找这位古恩瑟尔,是拉克丝许久之前就做下的打算。她无意独吞赏金,只是不认为薇恩有必要参与到她对母亲的调查里。那些封存在高唯银市,连她自己都不愿提起的过去,解释起来会是难以想象的麻烦。

杀死蒙提的那天过后,她并没向薇恩解释过手心伤疤的来由,甚至在昨晚的对话后,对方恐怕也只把自己当做一个从北方山区来首都谋生活的普通女人。这样很好,她不可能把那些故事一字一句地说给薇恩来听,包括她被兄长亲手打断的手掌和腿骨,直到现在都会时不时疼到让她难以行走;以及母亲把除魔师带到家里,劝她喝下毒药时那副看似担忧实则冰冷的面孔;还有她始终下落不明的家庭老师,菲利希亚,让她至今都抱着令人窒息的思念与负罪感的菲利希亚——拉克丝骤然发现自己正用尽全力大口呼吸着,猛烈的寒风灌得她从喉咙到胸口都麻木到没有知觉了。

与其说是收拾行装,倒不如说只是盘点一下还剩下多少可以随意支配的金币。回到教会时,拉克丝刚好撞上准备回家的卡希娜,她向卡希娜说明了接下来的两三天要离开的事情,对方也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是不是该连工资预支的事情也再次确认一遍?拉克丝望着卡希娜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放弃这个得寸进尺的念头。一边请假一边追问预支工钱,这样的要求,就连拉克丝自己都觉得过分。就算卡希娜统统应下,自己也一定会过意不去。她不愿接受教会过度的照顾。

在教会的小厨房里简单地用过晚餐,拉克丝拖着沉重的腿脚,缓步向塔楼走去。或许是宿醉后有些着凉的缘故,平日里不算困难的四层阶梯今天爬得格外缓慢。站在塔楼底的时候,夕阳还恋恋不舍地挂在黎明之城的城墙顶,等她爬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层时,首都城门准备落锁的轧轧声,居然已经隐约可闻了。过不了多久,死寂的黑夜又会压倒整个黎明之城。拉克丝忽然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她把小吉迪送回了家,还坐在驶回首都的马车上悠闲地晃着双脚。她又想到了,在马车路过鳐骨小径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站在走廊上,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发怔。听到后院的空地传来吆喝的声音,拉克丝循着声音低头,发现是维修塔楼墙面的工人们,正收拾着绳索和工具准备休息。一位工人从三层把绳索扔到地面上,另一位工人把绳子妥善地在手臂上绕好,发觉拉克丝一直在看,抬起头向她挥了挥手。拉克丝礼貌地回礼,很快最后一根绳索也被工人们收走。经过维修和清理后的墙面更加光滑平整,连砖缝都被新鲜的灰浆一一抹平。没有人能从这里爬上来。

被傍晚的凉风吹得有些头疼,拉克丝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她把手按在警铃的按钮上,扫视过房间的各个角落,确定屋子里没有任何异样,才稍稍放心地走进去。将门锁重重复复地又锁了好几遍,窗户和窗帘的样子也再次检视过之后,拉克丝移动到书橱旁,找到她上锁的金币盒子,端到书桌旁打开,把里面所有的零钱都掏了出来——然后她意外地发现,在盒底几页记账的草纸和空信封下,居然还藏了另外的四枚完整崭新的金币。

是自己无意中把钱拨到这些纸张下面了吗?拉克丝有些惊喜地把金币捡到手里,挨个儿咬了咬。虽然卡希娜承诺的预支并没到手,但有了这些实实在在的金子,起码不用再为去往苍白之谷的路费发愁了。她满意地包起硬币,心情一下子轻松了不少,打包随身衣物的时候,连手脚都麻利了许多,她很快地把一切收拾妥当,按习惯服下药后,在久违的安稳感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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