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熟的愛是—— 因為我需要你，所以我愛你

成熟的愛是—— 因為我愛你，所以我需要你

—— 弗洛姆 《愛之藝術》

“人類說妖魔的眼淚不要信，因為都是虛偽的。誰又懂妖魔背後為了什麼羞恥而哭泣？難道只有人渴望得到救贖嗎？”

在進入各種展覽期的時候，萬千雜務迎面而來。在工作和情感日益增加的壓力下，身體狀況變得很差，吃不下東西之外，還有作嘔的跡象。

“可是，從來沒有想過這就是轉入悲劇收場的高潮。”

我吃不消下暈倒了。送至醫院時候，才被發現已經懷孕四個月。我知道這個消息時候，我相當苦惱，一下子什麼都無法想像。

“對呀，原來已經四個月……那場鬧劇，其實只是四個月而已。”

淀仁知道消息之後，他飛快地趕到我面前。

“回到我身邊吧……”淀仁懇求著我：“不要搞壞身體。”

“不要……我不想這樣。”我心裡只有混亂的痛苦：“我已經回不去了。”

“你究竟要任性到什麼時候？”他也受不了抓住了我，他的樣子也快崩潰：“這是上天安排，你就回來吧。”

“什麽上天安排？！這種事情打掉孩子就好了！”腦海正被黑色混濁漩渦攪亂，完全不想理會任何現實，只要能夠逃避這種荒謬的現實就好。

“你可以不跟我結婚，但你絕對不能打掉孩子。”淀仁不停讓步，但他真的接受不了。他也找不到語言勸服我，我看著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泣：“你怎能……說沒有感情就沒有……我……你就這麽怨恨我嗎？”

“我沒有怨恨過你，沒有。”我也哭起來，真的哭起來了：“我沒有怨恨過與你任何一段感情。我不想過去曾珍愛的感情，化作人形來到這世間受罪。”

“大家都愛著對方，但……為何偏偏要互相傷害？”他爬到我的身旁，撫摸著我的臉頰，擦去激動的眼淚：“你還記得我們初相識不停吵架的事情嗎？”

“那時候你是很清楚知道我是怎樣的人，最初才經常想方設法間離我和皓霖。”

“對。直到與你的第一張畫作相遇時，這個想法就改變。“

“那張畫是我最不想見到的一張。”

“可這是你出道的畫作。”

“天使……那個天使在譏嘲著我，到現在都是……我才答應讓你賣掉。”

“那是你對自己的羞怒。”他坐在我的身邊，把我的頭拉到他的肩膀上。“那時候的你就是像現在一樣慚愧地掛著淚珠，但我認為你沒有錯。”

我想起那時愛著皓霖，那個愛得癡迷的時候：“看著那嬰兒般純潔的東西，我永遠只有仰慕。因為我真的喜歡，甚至愛著。”

這可能就是我愛著皓霖的原因——他永遠白得無垢無瑕，他跳躍性思維總能把我腦袋的常規打破，小孩一般打破快成型的我。讓我感到原來還能有其他的活法，再也不是看着臉色，苟且生存著。是他，在愛他的同時，也重新愛上自己。

看著淺金髮灰藍瞳的時候，我的眼淚停不下來，從眼裏打轉，直至滾落下來：“我幻想著自己就是畫裏的天使，希望有著跟裏面的結局不一樣。用著翅膀飛到他身邊，跟他一起遠走高飛，暢遊宇宙。然而完成的時候，這張畫卻是反照我的内心是如何的醜陋，我把一切美好毀了。”

“所以……你用這眼睛累的理由來瞞著我，我是知道你在哭。”他摸著我的臉說道：“還把顔料弄到臉上。”

“不……我也真的是累了。”

這是妖魔對天使的愛——不想在白色沾染任何污點，自己卻因身上各種顏色每天受到折磨。直到羞怒癡狂，最後剩下的只有懊悔的眼淚。

“當年就是如此，用著繪畫來追問自己，是否還用這手段來維持著關係？這可是罪惡。這只是我把戀愛放到最高的位置，希望他是如此不被沾染的污染，其實……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誰不知道他在欺騙我什麼？”

那時候我偶然間看到電視播放的MV，裏面是講述一對女生為了她們的愛和夢，想突破無法想象的現實生活圈子，在一個校園的天台傾訴大家的心聲，並許下她們的希望。但還未踏出一步，當中一個女孩子因為某個大人的私心，推下樓梯誤殺了，結局就是剩下一個女生抱著支離破碎的對方嚎哭情景，她徹底崩壞到黑化了。

但當中最撼動我的場面是，黃昏的餘光照著其中的一個女生，她為了單純保護愛和希望而落淚的畫面，接下去她為了守護對方，不惜一切為了擋住那惡意死去。

“所以我為此繪畫了一幅畫……”

（“這幅畫很棒。”

“是嗎？謝謝。”

“為結婚而畫的嗎？”

“……”

“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點眼睛累了。”只是想躲避現實的諷刺。

“顏料擦在臉上。”他順勢把眼淚擦掉。

“這張畫只是打發時間繪畫，現在不要了。”

“為什麼？”

“治療完心靈就已經足夠。”

“那給我幫你賣個好價錢。”

“好的……謝謝。”）

“就算是妖魔也會累，皓霖的感情是允許任何人進入。他對這個世界充滿接納，卻從不深諳世事。別人只要拿顆稍微好吃的糖，就會跟人家走的傢伙。我每天、每分秒都害怕著失去了他，但他就是這樣的人。後來，他真的喜歡上緋雪了……我徹底地失去他。”

（“你究竟喜歡小月兔什麽？”

“那當然是，她那個又大又明亮的眼睛。還有還有！只要她重視的人，她就能全心全意地和那個人在一起。”）

“因為無論當時你和皓霖都認為：就算他再次被抛棄，他也會跑回到你身邊。對不起，我做了一個讓他逃離你身邊的事情，因為我直接責駡他：他不應該再小孩子任性，讓你不得不到幸福。把你當作避風港一樣，愛回就回，愛走就走。”

“可惜的是，我就是喜歡這種小孩子般的直率，只要他認定，他就會直接給你幸福與快樂。不像我們，總是隱藏著自己的心思，不斷用詭計挑撥，計算他身邊的人與事，只想保留著心裏面幻想的他。我真的很傻……很傻……傻到一個地步。”我悲傷地繼續說：“我知道我常在你的懷抱裏療傷，我知道你愛我……但我猶豫了……我在你們兩個之間的選擇裏……猶豫了……我還是因為怨恨動手了，直接去報復了。”

（“為什麽你不喜歡書裏面的那位女神？她很漂亮呀！”

“因為她只是為了世界的希望，把主角從公主身邊帶走。公主只有守住與主角的承諾，一直呆在深宮之中，卻不知道這已是不回頭的守望。若她知道真相，她會怨恨的，并向那女神報復。”）

“已經沒有關係了。這一切該由這裡結束。我可以很肯定告訴你：雖然一開始我選擇是別人，但我最後決定是你。你變得如何，我都不會改變。”

他看著我，希望給上誠實的答復：“你有後悔選擇我嗎？”他下跪，再次遞上之前的訂婚戒指。

“沒有。但……你恨我嗎？”

“……恨……”淀仁親吻著我的頭。“愛恨難分……”

到最後我回到淀仁身邊，直接與緋雪斷絕關係，也算是完成我的報復。但是……

“學姐，你就因為孩子，才要回到那個男人身邊！”緋雪她不想離開我：“就算你有孩子，你也可以跟我離開這裡，和我一起呀。何必跟那個狡猾的男人一起！”

“如果說狡猾，我也不過如此。難道不是嗎？”

“我不要接受這樣的事實！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愛呀！”

“那……你確定我們之間有愛嗎？”

“有，一定有！”她失去理智，她撕裂地咆哮：“我們好不容易在一起，我不會讓這個孩子毀了我們的。”

“你就……這麽確定？”面對這種氣勢，我開始虛脫。

今天是決定訂婚的日子。在她突然發消息過來，說要前往某酒店，跟淀仁和他家人面前把我們之間的關係攤牌。我在升降機裏截住了她，她那激動的情緒已經表明一切。

“你既然能為了愛成為魔，我也可以！”她失常地笑起來：“我不會讓你有回到任何一個男人身邊的藉口的！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無力的我被推到了，我感知到體下紅色的液體流出，曾經成形的生命在這一刻消逝，而我的神魄因驚慌過度直接進入空白之中。

“ 不，不要毀掉我和他的世界。”

在這一切都空白之後，沒有快樂與痛苦，只剩下虛無的畫面。

我知道這個世界有著愛，但愛不一定幸福，因為愛也能成為咒語捏殺一切。因為人類身上有著貪瞋痴——貪愛五欲，嗔恚無忍，愚痴無明。人類總能以愛之名把三毒活用，直至吞噬神明，甚至毀滅原先已給我們的自由與幸福。

不久之後，那幅空白的畫作掛在墻壁上擺賣，是我最高價的一幅，但我的心已如畫作一般空白，卻毫無空間。

“一切雜染。所依為業。”

這裏沒有人留住愛，並不代表故事便完結。

“這只是起點而已，生活不會因為一點淒美而停止時間的流動。”

我知道凡是美麗的總不肯

也不會為誰停留

所以

我把我的愛情和憂傷掛在牆上展覽

並且出售 —— 席慕容 《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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