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仙人的汗液是甜的。

派蒙那麼說的時候，熒不著痕跡的後退了半步。

「『聽說』！只是『聽說』！不要用那種驚恐的眼神看我啊！」小精靈大聲澄清道。「不是都說仙人們飲甘露、食仙草嗎？所以在訪仙者之中就有了那麼一則謠言。」

「又是那些無稽之談麼...」熒嘆了口氣。

璃月求仙祈福之人無數，部分會出於追捧而無端生出荒謬的揣測，口耳相傳下便成了坊間的閒談雜語。

「...妳說話的語氣還真是越來越像魈了。」派蒙嘖嘖兩聲。「可是妳不覺得挺有道理的嗎？吃下去的東西本來就會為身體帶來各式各樣的變化，說不定真的能影響體味和汗液呢...」

小精靈邊說邊用相當微妙的眼神看向熒，惹得後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

「怎、怎樣？」

「沒有啦，只是覺得妳可能會知道答案...」派蒙怪腔怪調的勾起嘴角。「畢竟妳和魈的關係那麼好...」

熒霎時紅起了臉。

「就算關係再怎麼好，也不會知道那種事情啊！」

「哎唷，我就是問問看，妳反應那麼大幹嘛，難道熒妳真的嚐過...」

「才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奇怪的行為！」

「好啦、好啦，我就開個玩笑...欸、等等、熒妳別走得那麼快嘛！」

璃月的街道上，旅行者鼓著紅滾滾的腮幫子大步向前，任由小精靈在後面追趕。

***

「魈，我這邊差不多了。」

歸離原的某處，熒甩了甩劍尖，反手一旋收去武器。

「嗯。」

平野上的另一邊，魈看著地上逐漸消散的魔物殘骸，他用手背抹去頰旁的髒漬，可塵土混著汗液難以拭除，徒把髒污暈得更開。

「還好今天有魈在，才能及時察覺那批魔物的氣息，救下剛才那名商人。」熒走了過來。「不然距離那麼遠，就算他大聲呼救，以我和派蒙的耳力恐怕是聽不見的。」

「分內之事罷了。」

少年環視周遭，似乎在以仙力探查是否殘有餘黨，熒一邊想著小精靈帶著那位商人躲去了哪，一邊鬆了鬆自己的圍脖。

方才這批魔物的數量不多，但沾染了邪祟，性子猛烈，對付起來不是那麼的省心，加上正值午時，今日氣溫又偏高，圍脖和衣服底下都被活動後的汗液浸得濕黏一片，不太舒服，讓她忍不住揪起胸前的衣物想透點風進去涼爽一會。

一旁的魈扯起雲衫下擺想擦去臉上的黏膩髒漬，腹部肌理一下暴露在不經意轉過來的熒的眼底，結實的腹肌淋漓著汗水，她看見幾滴水珠沿著那深邃的線條緩緩淌下。

聽說仙人的汗液是甜的。

她忽然想起派蒙前幾日提過的流言，臉頰莫名地燥燙起來。

怎麼可能是甜的嘛。她移開視線在心裡嘟噥道。

人的體液中除去水分還有其他用以幫助水份平衡及運作生理機能的物質，而這些成分會造成鹹味，不如說，若是汗液帶有甜味反倒是一種警訊，暗示身體可能有某種病症。

所以，怎麼想都不可能。她搖搖頭，只是視線仍然不由自主地向著身旁的人飄去。

話說回來。

好像沒有在魈身上聞見過汗味。

熒仔細回想，但無論是並肩戰鬥的時候、還是兩人親密無間的時刻，她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在戀人身上嗅見過什麼體味，只有淡淡的、清心的味道。

——不對，就算要說是清心也未免有些太過籠統了。那似乎並不是一個能夠如此簡單概括的氣味，而是某種更具層次的調性。

...想聞一下。大腦冒出了這個念頭。

於是她就那麼做了。

熒默默地向魈靠近了一步，兩人原本就距離不遠，這一步讓她只要稍微側身就能嗅見魈身上的味道。

但她的勇氣也僅運作到這裡。

…總覺得這行為有夠奇怪的。

熒癟著嘴，怎麼都做不出下一步舉動。

「怎麼了？」

魈注意到身旁的少女挨著自己，嘴巴還朝下癟成一個奇怪的弧度，讓她的表情看起來莫名古怪。

「呃，沒有啦。」熒把手背在身後。「就...突然、想抱抱。」

...如此突然？

魈露出困惑的神情，但想起自家戀人本就是這般性格，於是收起武器攤開了手，任著熒紅著臉鑽進自己懷裡。

「...發生什麼事了麼？」

「沒有啦、什麼都沒有。」

熒含糊地回答，將臉埋進少年的頸窩偷偷地吸了口氣。

清涼的草木香。

清冽、清幽，讓人聯想到絕雲間那籠罩在霧海間的千峰，像是佇望在孤高的石林上感受著風帶來山野草木的淡韻，心神隨之徜徉，有股遠離塵世般的閑靜之感。

她突然明白自己從前為什麼會把這個味道概括為清心了。

而在那份隱逸之中，有著淺淺的、圓潤而豐厚的味道，很淺、非常淺，埋藏在草木清香之中、又或者，融為一體。

它為整個香調帶來一種沉穩的調性，安靜、柔軟，以及若有似無的甜感。

如果要為這個氣味賦予一個畫面，大抵是在夜晚的月光下，於孤冷石峰上拂以清風的通透白花。

聞起來，非常舒服。

熒忍不住闔上眼睛，讓思緒沉浸在那讓人安心的氣味之中。

「...魈的味道，很好聞呢。」

「味道？」

「嗯，淡淡的草木香...還有，令人感到溫暖、非常安心的味道。」她蹭了蹭頸窩。

溫暖？安心？

魈未曾留意過自己身上有著什麼樣的氣味，也不曉得這些味道能給人帶來怎樣的感受——說到底，也只有熒會同他親近到這般程度。

他抬起手背嗅了嗅，但什麼也沒聞見。

不過，若說到讓人感到溫暖與安心的氣味...

他想了想，把臉埋進了熒的髮間。

——甜果的香氣。

這是湧上的第一個念頭。

魈不是第一次嗅見這個氣味，在他的印象裡，熒的身上一直都是這種香氣，如她給人的第一印象那般純真、親切，甜而不膩，能夠聯想到春天的花果，甜美得惹人憐愛。

而這種甜香在滿溢鼻腔之後，便會慢慢轉化為清新的氛圍，彷彿看見她眼裡的故事，那裡有著明媚的天空、有著閃耀的星辰，純淨且明亮。

最後，心神會隨著香氣走進遍地盛放的花海，緩緩躺下，就能在溫柔的時光中獲得平靜，純粹、美好，讓人感到安心而放鬆，胸口盈滿暖意。

他情不自禁的收緊手臂抵著金髮吸聞，卻感覺到懷裡的人微微掙扎。

「你別聞啊...」熒羞赧得瑟縮起身子。「剛才流了那麼多汗，肯定有汗味的吧...」

汗味？魈眨眨眼睛，汗味什麼的，其實他也不大清楚是什麼味道，但他很喜歡熒身上的氣味。

他蹭了蹭那頭金色的軟髮。

「妳的味道...很好。」

「咦...？沒、沒有汗味嗎？」

「不曉得，但...我甚是喜歡。」

語尾剛落，熒就聽見他又埋在自己身上吸了一大口氣，忍不住感到有些難為情而隨便扯了個話題化解氣氛。

「那個啊、派蒙最近聽說了一則流言。」

「嗯？」

「說什麼...仙人的汗液是甜的。」

「哼，又是那些閒人的無稽之談麼...」魈用鼻音哼了一聲。「妳方才的這些舉動，莫是想印證那些說法？」

「呃...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向你求證，會不會又被斥責不敬仙師...」

魈嘆了口氣。

「...倒也不必如此拐彎抹角，我也多少是習慣了妳那極具特色的思維。況且，我不會拒絕妳。」

「但這種行為總覺得莫名的糟糕啊...」

熒噘起嘴嘟噥著，只是下一秒——魈抬起手扯鬆了領口，朝熒露出頸部。

她愣著，看著那片肌膚，又看了看少年，而對方只是若無其事的將視線投向它處。

她咽下一口唾液。

接著，惦起了腳尖。

某種溫熱的、濕軟的觸感自頸邊傳來，讓魈感到有點兒癢。

「......鹹鹹的。」

片刻後，他聽見懷裡的人那麼說。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麼。」

他重新將領子拉好，看見熒垂眸抿了抿唇、耳根有點紅。

她為什麼總是這樣。

明明是她對自己做了什麼，卻總在那之後表現得像是自己對她做了什麼。

熒踏出他的懷抱，轉身要邁開腳步。

「...那個、派蒙應該等很久了，我們是不是該去找她了？」

——於是更讓人想真的對她做些什麼了。

「嗚哇？」

手臂上突如其來的力道讓熒踉蹌幾步，跌回背後的體溫裡。

「魈你做什——」

「既然有求於仙人，妳是不是也該表現些誠意？」

「啊？」

熒還沒反應過來，魈就撥開她的幾縷金髮，向雪白脖頸上的肌膚伸出舌尖。

他聽見女孩小聲地嗚咽，熒在他的懷裡輕輕掙扎，而魈抿了抿唇。

「...鹹鹹的。」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她踩了他一腳，在魈鬆手後鼓著紅滾滾的腮幫子大步向前。

雖然鹹鹹的。

魈跟上她的腳步，牽住她鼓著臉遞過來的手。

但心頭好像有點甜。

他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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