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雨過天晴》,1

[db:作者] 2025-08-09 15:12 5hhhhh 7400 ℃

屋外滂沱大雨。

旅行者低頭把臉埋在雙掌間,纖細的肩膀顫抖不已,淚水從指隙中滴落,帶出極力壓抑卻還是徒勞無功的細微哽咽聲。

少年仙人在她面前,伸出去的手在觸及那因雨而微涼的身體之前便停下,不知所措的滯留在半空中。

她已經眼見珍視之人離去過一次。

他已經輕賤自己的存在走過千年。

雨勢漸大。

***

熒還記得在望舒客棧第一次見到那位少年仙人時,只感到啞口無言。

倏忽而至後即自說自話,不等她講明來意便又逕自離去,讓熒忍不住在心裡贊同派蒙想為他起個難聽綽號的想法。

可為洗清行刺岩王帝君的嫌疑,她只能嘆口氣,下樓請教客棧老闆該如何和仙人交流。

但後來與漩渦之魔神的激戰中,凝光構築的平台被擊碎,熒和眾多士兵在慌亂中墜落,在喚出風之翼前,名為魈的少年仙人率先出手相助,將她帶回群玉閣之上。

當時接住自己的有力臂膀,以及那句輕聲提醒後再次握緊自己的手的溫度,都讓她無法不去在意。

初見的壞印象讓她以為魈只是個冷酷的傢伙,但那一瞬的溫柔確實讓熒的心跳漏了一拍。

也許魈的救助只是舉手之勞,但熒卻對他產生了興趣,想再多瞭解他一些。

但,對方是仙人,即使她想藉著道謝的名義去拜訪,仙人也並非輕易就能見到的存在,況且璃月剛歷經驟變,人與仙都需要時間來沉澱以面對「變化」的考驗,現階段也許不適合打擾對方,她便暫且擱置了這份念想。

在那之後,熒與莫娜、菲謝爾在蒙德一起經歷了某起事件,事件結束後沒多久又在另一個契機下前往龍脊雪山,待上了好一段時日,忙碌的每一天讓她無暇去思考別的事情。

當她再次回到璃月時,已經是將近兩個月後的事情了。

也許那名少年仙人早就忘了自己呢,她有些失落的想著。

沒想到,重逢的日子來得突然。

那日,熒與派蒙為了替「掇星攫辰天君」收拾爛攤子,意外遇上了正在清理邪物的魈。

許是念及她是守護了璃月的功臣之一,不同於初次見面,這次的魈有別先前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不僅客氣許多,語氣也放柔了不少,甚至允許讓她與派蒙同行支援。

更重要的是,他還記得她。

見魈對自己的態度軟了些,熒也大了膽子,那份被打消的念想再度復燃,那次之後,有空便帶著杏仁豆腐到望舒客棧叨擾。

理所當然的,仙人終究是仙人,不是想見就見得到的。

十次裡面大概有九次會撲空,即便見到了,魈也會在品嚐完她帶來的杏仁豆腐後便很快離去。

「妳身為旅者,卻為璃月挺身而出,這份善心與熱忱實屬難得。因此,我會為妳護法,佑妳平安。」

「可我既非福星,也非聖眾。夜叉身上積累的業障之力會污染人的精神,別太靠近我,也別妨礙我,否則...妳會後悔的。」

他總是那麼告誡道。

但熒是跨越星海的旅人,什麼大風大浪沒有見過?若是她那麼懂得計算風險,早在與鍾離分開時就不會前往黃金屋,投身異國將至的風暴。

熒也曾向他解釋自己能淨化風魔龍的淚滴,業障之力對她應該不是大礙。

「性質不同,何能相提並論。」

魈連眸都沒抬就堵住了她的嘴。

但她當然沒把魈的話聽進去,還是三天兩頭的往客棧跑。

面對屢勸不聽的熒,魈只感到無法理解。

大部分的人只要瞧見他那銳利如刀的眼神,要不驚慌失措的逃跑,就是面露懼色的遠離,但少女不僅不害怕他,來訪的頻率還越來越高。

不過熒從未給他帶來困擾,與戰鬥時果敢勇猛的姿態不同,少女平時恬靜乖巧得不像名武人,倒是那個轉來轉去的小精靈有些聒噪。

既然不會妨礙到他的職責,魈便乾脆由著她,反正她帶來的杏仁豆腐,味道也不差。

除了杏仁豆腐,少女偶而也會帶來其他東西。

有時是沾著晨露的清心,有時是帶著海潮味的星螺,又或者是遠從蒙德摘來的風車菊或蒲公英。

有次甚至笑瞇瞇的拿來了一戳帶有冰雪氣息的尾麟,讓魈很是困惑。

而每當他在品嚐杏仁豆腐時,少女總會用那輕柔的嗓音,以不疾不徐的語調和身旁的小精靈一起向他分享各種奇聞軼事。

他不擅於「聊天」,大多時候只是沉默的傾聽。

他喜歡安靜,但熒的聲音不曾讓他感到厭煩。

「妳成天往此地跑,難道沒有其他欲行之事?」

有次,魈終於忍不住問道。

她是旅者,理應遊歷四方,又為何駐足在此?

「有啊,早上我才剛清理了一處丘丘人營地,下午替璐璐去找鶯兒取了香膏,來找你之前還順道送了些琉璃袋去不卜廬。」熒啜了口茶湯。「而且我覺得在一天結束後,和朋友一起喝茶嚐點心、聊聊天也很有趣。」

魈愣了愣。

…朋友?

「我也是!我啊,最喜歡在一天結束後來頓好吃的,像是水煮黑背鱸、金絲蝦球...」

「派蒙再吃下去的話,就會變得圓滾滾的,像幼岩龍晰那樣咕嚕咕嚕地滾下山崖唷。」

「才不會!我可是有好幾個胃呢!」

「對了,魈,我明天要去孤雲閣一趟,所以會晚些過來...」

「聽我說話啊!」

魈因為剛才的詞彙而沒把熒後面的話語聽進去。

她稱他為「朋友」。

「魈...魈?你有聽見嗎?」

「啊...嗯。」

「真是意外,魈竟然會發愣!嘿嘿,熒,妳說這是不是代表要出大事了,比如...明天會撿到超~級豪華的大寶箱!」

「派蒙,妳好失禮...」熒忍不住往小精靈嘴裡塞了茶點讓她安靜,但面對魈少見的發愣,她也多少有點驚訝。

「魈,你還好嗎?」

「...無礙。」魈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說過了,千年來,我獵殺過無數的怨魂,如果不想惹上麻煩,還是離我遠點的好。」

「嗯,我知道。」面對魈的勸誡,熒還是微笑的看著他。

看著少女的笑顏,魈只是又嘆了口氣。

「...妳,真是難以理解的生物。」

***

熒漸漸確定,這個高冷仙人,並不如外表那般冷酷無情。

三天兩頭就往客棧跑的習慣持續了幾個月,魈從最初的吃完杏仁豆腐就走,到現在已經願意在閒暇時陪她們坐上半個時辰。

他還是一樣寡言,卻從未拒絕過她的到訪,偶而在野外遇見了,也會遞上幾句提醒。

「這一帶不太安寧,妳多加小心。」

「天暗了,夜晚易有不祥之物騷動,早些回去吧。」

熒不敢說自己究竟與對方親近了幾分,先前魈問她整日往客棧跑,難道沒有其他事情要做時,她也是表面上微笑、實則膽戰心驚的說出「朋友」兩字,還好,魈的反應並不抗拒。

她確實想和他做朋友,可尚不曉得魈是否願意接受這份心意。

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便迎來了海燈節,客棧老闆菲爾戈黛特看熒與少年仙人好像混熟了不少,便想讓她嘗試邀請魈一起去過海燈節。

聽到菲爾戈黛特那麼說,熒心裡是高興的,原來在旁人眼裡,她確實和魈親近了許多。

但無論她怎麼邀請...

無聊、沒有興趣、不喜歡人來人往的地方...

魈就是不肯去。

海燈節是紀念英雄的日子,同樣是屬於魈的節日,他應有權利享有過節的喜悅與美好。

沒辦法,她只好把整個海燈節搬來給他了。

當她看見魈目睹簡易版海燈節,一閃而逝的驚訝表情時,一個下午的奔波都值得了。

她甚至和派蒙一搭一唱想讓魈送她們回城,只為讓他有機會可以看到明霄燈,連「這裡離璃月港很遠,野外很危險」這種毫無說服力的理由都搬出來了。

她可是大殺四方的旅行者,這條路上有什麼魔物攔得住她?

可面對這破綻百出的理由,魈卻意外妥協了。

雖然最後仍舊不肯陪她進城看燈,卻提醒她注意安全,給了她遇到危險可以直呼自己名字的權利。

或許那只是順口的關心,但熒可開心極了,整個晚上都哼著歌。

而海燈節那晚分別前魈所說的話,讓熒確定了一件事。

他並非厭惡人群,只是下意識地拒絕。

夜叉一族長年與殺戮及苦行相伴,人世的絢爛與溫暖對魈而言過於眩目,他從不懂得如何融入人群、如何在繁塵間自處。

魈也並非真的對各種事物毫無興趣,熒口中的異世趣聞也會讓魈面露好奇,偶而也會信手把玩她帶來的異國珍物。

他只是基於守護者的立場,與人世保持距離,在每個夜晚與威脅璃月的黑暗作戰,守護璃月的萬家燈火。

但在熒的眼裡,說好聽點是保持距離,講白了,也不過是逃避。

璃月的歲月靜好,是因為無名英雄的負重前行,但就算肩負守護璃月的千年苦役,也不代表英雄不能有人並肩同行、不能擁有那些美好。

既然魈卻步於此,那就由她來把整個世界搬到他眼前。

後來的日子,熒索性把望舒客棧當作了家,

每天結束委託後便往樓頂去,魈也逐漸不再把「別太靠近我」掛在嘴邊,雖然話仍舊不多,可也慢慢願意與她和派蒙「聊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熒生辰那日,魈雖然嘴上說著人類的紀念冗餘,卻仍為她折了一只梧桐樹葉蝴蝶。

在自己生辰那天,他更尋了隻晶蝶,讓她裝飾在髮間。

「如欲相見,便喚我名。」

「我並不在意什麼生辰、慶賀,也不想去人來人往之處。」

「只要是和妳共度一段時光便好。」

讀完那封魈留給她的信,熒整個人心花怒放,幾個月的努力,可終於讓少年仙人敞開了些許心房。

望舒客棧的人們總是好奇著,經常前往樓頂的那抹雪白身影,時而端著杏仁豆腐、時而手捧一束清心,不曉得是要去見誰。

面對人們的疑問,菲爾戈黛特和淮安總是笑而不語。

熒貪戀著這樣幸福的時光,某種情感也不知不覺在少女的心中萌芽。

***

但,變故總是來得措手不及。

她在遺跡裡見到了朝思暮盼的孿生兄長。

至親正統領著深淵教團的事實,與眼睜睜看著對方離去的挫敗感,讓她重拾了旅行的初衷。

「我已經有過一次旅行。」

「所以,妳也要像我一樣抵達終點,才能在自己的眼中,留下這個世界的沉澱。」

兄長與她相別的景象歷歷在目。

她不該再駐足了,她必須前進,去看看哥哥所見過的世界。

熒花了些許時間整理思緒與心情,很快就開始著手打聽前往稻妻的門路。

「我要去稻妻了。」

啟程的前一天,熒一如往常的帶著杏仁豆腐來到望舒客棧。

對於她的話,魈陷入沉默。

少女是旅人,本就應遊歷四方,不該駐足於此。

「...何時?」

「明天一早。」

他也知道少女在尋找兄長,知道她總有一天會繼續前進。

「接下來,我可能會有好一段時間不會回來璃月了,魈會想我嗎?」

看著少女俏皮地逗弄他,魈撇過頭去。

「...不敬仙師。」

既然這些事情他早已知曉,此刻心頭的莫名情感又是什麼呢?

翌日,魈從遠方眺望碼頭,星海的氣息隨著駛遠的船越發遙遠,半個時辰後,風中已不再有星海的氣息。

千年的時間對魈來說宛若一瞬,但少女離去後的日子,對他來說卻好像比千年還漫長。

他喜安靜,但如今耳邊卻安靜得不習慣。

沒有沾著晨露的清心,也沒有帶著海潮味的星螺,客棧的樓頂不再有待他歸來的雪白身影。

直到那天他久違的向言笑點了盤杏仁豆腐,發現不是熟悉的味道,那一刻他才終於明瞭,自己已經習慣了少女的存在。

可她在海的另一頭,在他無法觸及的異國之邦。

走過千年的仙人,第一次知曉「思念」的苦澀。

四個月後,風終於帶回了星海的氣息。

仙人沉寂的心再次有了悸動,但也蒙上另一層情感。

她是旅行者,這一趟肯定結識了更多人、歷經了更多事吧,她的世界充滿著美好與溫暖,是那樣的色彩斑斕,人類是無時無刻都在「變化」的存在,自己對她而言或許不再是一回事。

他是只懂得殺戮的夜叉,那麼,她就此遠離自己,也是好事。

可是少女呼喚了他的名字。

「魈。」

當他依循熟悉的聲音來到客棧樓頂時,許久未見的雪白身影竟讓他感到眩目。

「好久不見了。」

少女銀鈴般的嗓音與記憶中別無二致,就像她離去之前的每一天所做的那樣,手捧杏仁豆腐,對他綻放笑顏。

「我做了杏仁豆腐。」

「為了不讓手藝退步,我只要有空閑就會多做幾次。」

「但是稻妻和璃月的食材還是有落差,也許會沒拿捏好調味,如果味道變了,你可別怪我...」

「無妨。」他接過那盤料理,坐下來細細品嚐。

軟嫩適中,調味恰好。

就如同記憶中的滋味。

「還合你口味嗎?」

「...甚好。」

聽到他的肯定,少女臉上像綻了朵花。

「熒,妳做的料理被仙人稱讚了耶!我們是不是也能經營一間餐館了?」

「那可不行,一定會虧本。」

「咦?為什麼?」

「肯定都會被派蒙吃光光的。」

「我才不會那麼過份!只會吃一點點...就一點點!」

這樣的嬉鬧有多久沒聽見了?

魈不喜歡嘈雜,但此刻,他的心卻很溫暖。

熒雙手托著臉望向他。

「魈。」

「何事?」

「你有想我嗎?」

「...不敬仙師。」

那句斥責,有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

熒知道,自己是喜歡上魈了。

離開璃月土地後的日子,她沒有一天是不想念魈的。

雖然沒有戀愛的經驗,但她見多識廣,這份思念之苦澀,也讓她明瞭了自己的情意。

可她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

熒以為自己壓抑得了這份心意,但她的思念早已滿溢到旁人都能看出的程度。

「雖然妳的兄長希望妳能夠到達旅行的終點,但我不認為他的話語中有催促之意。」

熒在稻妻結識的好友綾華如此說道。

「我認為...旅行本身,便是把握當下的每一刻,就像茶一樣,細細品味,方能理解其中風雅...啊!抱歉,擅自揣測妳兄長的語意,似乎有些失禮了...」

綾華是個好女孩,一字一句總在替人著想,這份溫柔與善良讓熒特別喜歡她,她的這番話,肯定也是提醒熒莫因擔憂而急了腳步,鼓勵她在尋找至親的同時,也毋忘聆聽自身的願望。

反覆思量後,熒決定在稻妻的旅程告一段落就先回到璃月,反正下一個目的地也尚未決定。

這一趟去稻妻就是足足四個月,不曉得她是否還能和魈像以前那樣相處?呼喚他的名字,他還會應召前來嗎?

歸途的船上,她不經有些情怯,愁眉不展的模樣讓派蒙很是擔心。

幸好,魈依約而至,還肯定了她的手藝。

即使相隔數月,她的努力也沒有因此被埋沒。

那麼,就讓自己再任性一下吧。

她悄悄在心中跟不知身處何方的哥哥說著。

***

此行歸來,熒覺得魈變了。

話變得多一些、情感變得豐沛一些、神色也變得柔軟一些,不再是那個冷冰冰的仙人了。

有次她見到魈靠著欄杆閉目養神,好奇地想湊近仔細瞧瞧那張好看的臉,正想著人形的仙眾是不是都長得那麼俊美時...

「...誰!?」

熒被嚇了一大跳,差點沒站穩,魈原本凌厲的目光在映入她的身影時,馬上就柔和了下來。

「...是妳。何事?」

「我以為你站著睡著了,有點好奇...」

他確實打了盹,所以第一時間才沒意識到是熒。

魈不願承認事實,撇過頭斥道。

「...哼,不敬仙師!」

幾個月過去。

現在若無要事,魈甚至還會陪熒去走一趟冒險家協會的委託。

雖然對於千奇百怪的委託內容,魈總是「無聊、無用、無能」三連的在評論,但也是耐著性子提著槍,跟在有說有笑的少女和小精靈身後,那些魔物見狀也不敢貿然接近,盜寶團之中更流傳著「金髮旅行者以高額摩拉聘下護法夜叉來做保鏢」的荒唐謠言。

但熒的探索也因此輕鬆許多,得以深入從前較為險峻而沒能探索的秘境,發現許多寶箱的派蒙也很高興。

但最出乎意料的變化還在後頭。

那日她一樣在結束行程後回到望舒客棧,而魈說出的話讓她險些被茶嗆到。

「若妳有空,可否一同前往璃月港內...沒空便作罷。」

跟她? 一起去? 璃月港?

熒已經不知道要從哪裡驚訝起了,但魈的邀請讓她高興的心情遠遠超過於驚訝,為了不讓自己失態,她佯裝鎮定。

「當然可以。」

「...!」魈的臉上浮現喜悅之情。

「魈終於想融入城市了?」

「咳咳...」魈交叉起雙臂。「我無意接近凡人的生活...但我知道妳經常出入城市,行走在人群之間。這期間的故事...或者樂趣,如果不親自體會的話,恐怕就難以獲悉妳的心情。」

他並非人類,對於凡人的感情,魈難以理解,但她親手將這世間捧到他眼前,一次次述說人間的故事予他。

他想知曉她眼中的世界。

「所以...魈是為了我?」

「嗯,想要...理解妳。」

她注意到他的耳根染上一抹櫻紅。

「預感到會很困難...但有了這樣的想法後,無法坐視不管...在城內,我會控制好自己,盡量...少說話吧...」

她期盼這一天不知道有多久了。

雖然魈先前就已經願意陪熒走一趟冒險家協會的委託,但只要是必須進城的行程,他一律說著「妳去吧,我會在這裡等妳。」後推辭。

能夠和魈一起在璃月港走走,簡直就像在作夢。

「嗯,我會陪著你!說什麼都沒關係,我能幫你圓。」

聽到熒的回覆,魈像是剛完成了什麼艱難課題般的放鬆了身體,嘴角帶著一抹淺笑。

「那麼...準備好出發時,就告訴我吧。」

和魈一起進城的那天,熒起了個大早,一旁的派蒙直說她像極了第一次和心儀之人約會的純情少女---雖然也差不多是那樣沒錯。

「我...我才沒有,只是既然受人之邀,儀容當然要仔細整理一番。」熒絲毫沒注意到,鏡子裡的自己說著這句話時的臉有多紅。

而當熒邀請派蒙一起來時,派蒙只說著自己還有事,匆匆把她送出門。

在城門與魈會合後,兩人一起走訪了喧鬧的碼頭漁市,中午在萬民堂享用了香菱特製的一桌清淡好菜,下午則去和裕茶館聽雲堇唱戲,天色暗下來後,便到緋雲坡逛夜市。

那些她從前只能透過言語形容的美味與樂趣,她把握機會讓魈全都體會了一次。

「魈,今天過得開心嗎?」

「尚可。」魈細細咀嚼著熒在小吃攤買來的烤吃虎魚,調味雖與望舒客棧廚子烤製的不同,但也別有一番風味。

「嗯...那麼,真的不嚐嚐摩拉肉嗎?」

「......」

看著魈複雜的表情,她不禁笑得更開心了,見到這樣的熒,魈的神色也多少沾染上好心情。

「今日...希望沒有給妳帶來困擾。」

「怎麼會呢,可以一起聽戲、逛夜市,和魈度過一整天,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高興...我也能為他人帶來喜悅嗎?

魈看著身旁笑得像朵花的女孩,她是那樣的明亮、美好,甚至有她伴在身側,業障帶來的蝕骨之痛也不再難以忍受,今日入城,似乎也絲毫未影響到來往的凡人,曾聽聞她淨化過風魔龍,莫是真的連這份汙穢都能洗去?

但魈曾因年少無知,被魔神捉住弱點,聽其命令行遍殘忍血腥之事,如今耳邊因經年累月的業而傳來的咆哮、嚎哭...是他自己的報應、是屬於他的戰鬥。

這樣的他...有擁抱幸福的資格嗎? 他配嗎?

他不知道答案。

***

在他覓得答案之前,傳來了層岩巨淵開放的消息。

遙遠過去的魔神戰爭中,那些戰敗朽軀所散布的餘恨與遺怨,為璃月帶來諸多禍害。當時岩之神為此召來仙人中驍勇善戰的夜叉一族除滅妖邪,但漫長的血戰之中,夜叉們也受到業障汙染,或陷入瘋狂、或自相殘殺,歷經千年,最強大的五位「仙眾夜叉」三位死於非命,一位不知去向,最終唯有「降魔大聖」存世。

昔日同僚「彌怒」、「伐難」與「應達」均已殞命,唯有下落不明的「浮舍」,是魈對過去同伴的牽掛,又聽聞層岩巨淵有著「無名夜叉」的消息,他自是無法置若罔聞。

自從接下這千年苦役,魈從未擅離崗位,一心鎮守百餘年,哪怕岩王帝君仙逝,他也仍然堅守契約、守護璃月,即便是和熒一起度過的時間,也是職責之外所餘下的零碎餘裕。

此程或有風險,但他有必須去的理由。

但巨淵之下的危機卻遠超過於他的預料。

甚至,必須與他珍視之人永別。

他是想過未來的。

從前的他從未奢望過未來之事,夜叉終生與劫難相伴,難尋歸魂之處,「未來」對他而言,太過奢侈。

是熒給了他勇氣。

他原想在了結此一牽掛後,依循內心的聲音,去瞭解她,去珍惜她,也許,來年還能陪她去賞明霄燈。

但在力量耗盡之時,魈的心中只剩下一個願望。

護她周全,佑她平安。

她所珍視的一切,就由他來保護。

他凝聚了純淨的風,用盡最後的力量,將她與她的朋友們送回了燦爛的光芒之中。

最後一刻與她相視的那一眼,便是永恆。

千年的歲月、同伴的面容以及烙印在眼底的少女的最後身影。

未來他定會像浮舍那樣忘記一切,從此成為地宮下的冤魂,但在那之前,至少漫長生命中的記憶將與他作伴。

而君臨塵世的七神之一沒有放棄他。

他被賦予了新生。

***

今天的熒特別沉默。

層岩巨淵的事件已過去數日,眾人回到了平常的生活,一斗和忍也在前幾日啟程回到稻妻。

魈啜了口茶湯,輕瞧了熒一眼。

他從未見過她這副沒精神的模樣,就連那個聒噪的小精靈也注意到了反常。

「熒,妳怎麼啦? 沒有胃口嗎? 身體不舒服嗎?」派蒙擔心地摸了摸熒的額頭。

「我沒事。」熒對派蒙輕輕一笑。「就是這幾天睡不好,有點累。」

「妳沒睡好?」魈抬起頭。

「嗯。」熒簡短應聲,似是不想多談,但小精靈卻搶先替她解釋。

「熒從層岩巨淵回來以後每晚都做惡夢,這幾天幾乎沒睡多少。」

「做惡夢?」魈放下茶杯,皺起了眉。

「派蒙...」熒扯了扯派蒙的衣角,表情有些為難。

「層岩巨淵底下時空混亂、孤魂擾神,難免讓人身心疲乏、滋生夢魘,若妳不介意,我能以『夢境諸遊法』為妳除去夢魘...」

「沒關係,惡夢而已,不是什麼大礙...」熒趕緊搖搖頭,她可不想讓魈看見她夢見了什麼。

那天在層岩巨淵,當純淨的風圍繞自己時,她抬眸撞進了魈的眼底。

僅僅一瞬間,她就讀懂了他的企圖與決心。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她的身體已被溫柔的風送離黑暗。

「魈!!!!!!!!!!!!」

她失聲呼喊,整顆心都碎了。

昔日眼睜睜看著至親被無名之神帶走,如今又親眼見到心愛之人被黑暗吞噬。

她幾乎就要陷入絕望。

若非鍾離出手相助,將魈從巨淵之下帶回,她的心恐怕會從此不再為誰跳動。

雖然最後所有人都成功獲救,但差點失去魈的恐懼讓熒在那之後的每一晚都做惡夢。

夢裡先是哥哥背對著她越走越遠,然後是魈逐漸被黑暗的泥濘吞噬,而無論她怎麼伸手,都搆不回她最在乎的人們。

她總在半夜驚醒,身體顫抖不止,冷汗濡濕了床鋪,如此反覆,精神自然好不到哪去,派蒙雖然很擔心,可也無能為力,只能為熒沖一杯熱牛奶,握著她的手伴她再次入眠。

熒不是不能理解魈的決定,巨淵之下魈與夜蘭一度為「自我犧牲」的論點爭執,她早已知道這番爭論不會有結果,千年來的過往造就了魈根深柢固的想法,那絕不是誰可以輕易說動的。

但理解不代表贊同,她只是選擇尊重,可立場上絕不認同這種做法。

而且,誰會想讓心愛的人犧牲呢?

不過這終究是她的一廂情願,即使那日在銅雀廟旁的交談似乎讓魈多少改變了想法,但最後想怎麼做仍是他的自由,她不是魈的昔日同僚、也不是岩王帝君,身分上毫無資格干涉他的選擇。

因此她更不能讓魈看見她的夢,她知道魈骨子裡是個溫柔的人,若是見著了,勢必會顧及她的感受,熒不願意用這種方式來左右他的想法。

熒把那些煩人的思緒埋回心底,擠出平時的笑顏。

「你們真的不必擔心,惡夢而已,哪能傷得了我呢? 大不了我到不卜廬求點安眠的...」

可是魈卻面色凝重的打斷她的話。

「夢魘傷神,沒有充足的休息,遲早也會對身體有害,時間長了便身心虛弱,易遭妖邪覬覦。安眠的藥方治標不治本,還是交由我來處理吧,這是我的強項...」

「真的不用沒關係!!!」

魈和派蒙都愣住了。

熒突然的提高音量讓他們都嚇了一跳,不說魈了,就連派蒙也沒見過熒那麼大聲的帶著情緒說話。

熒也意識到自己嚇著兩人了,愧疚又慌張的想說些什麼,但腦袋一片空白,她也說不清自己是怎麼回事,嘴巴一張一合,最後還是閉上了。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悶。

「那、那個...茶沒了,我去泡。」

派蒙忍受不了這氣氛,拎了茶壺就走,留下面面相覷的兩人。

屋外傳來了雨聲。

魈思考著剛才的話語有何差錯,他向來不擅交際,也許是用詞或是態度惹得熒不快了。

可他思來覆去就是得不出答案,索性先道歉。

「熒,方才我的語氣似乎過於強硬...」

話才出口沒幾個字,魈就打住了,因為女孩漂亮的臉蛋此刻正皺成一團,豆大的淚珠從臉龐滑落,傳來細微的抽泣聲。

「熒!?妳、妳...」

他這下可真的是慌了。

熒不曉得自己怎麼了。

她知道不該大聲,也知道魈是為她擔心,她應該要道歉。

可是哪怕張了嘴也吐不出半個字,一股鬱悶感死死的攫住她的胸口,讓熒很難受。

她明明忍下來了。

不論是看見金光護托著魈回到地面時,或是傍晚於銅雀廟旁的交談時,還是後來幾天與魈喝茶聊天時,她都好好地把那股鬱悶感忍下來了。

熒一直自認脾氣很好,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她人見人愛,誰見了都喜歡,就連最親近的兄長也鮮少看她有什麼多大的情緒起伏。

「熒從小就乖巧恬靜,既不哭鬧也不發怒,我這個做哥哥的,說不定都要向妳學習怎麼控制脾氣呢。」

「但是如果遇到了生氣難過的事情,可千萬不要埋在心裡,妳很擅長隱忍情緒,我也知道妳是不想給人添麻煩,但心事埋久了,總有一天會爆發的,到那時候,受傷的會是妳自己啊。」

哥哥總是鼓勵她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但他自己卻什麼都不說就丟下她轉身離去,獨自背負一切,就連魈也一樣。

她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委屈...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最後像個孩子放聲大哭了起來。

「為什麼你們都是這個樣子?為什麼你們都要什麼都不說就把我丟下?為什麼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們不見...」

「我已經眼睜睜看著哥哥被神明帶走一次,為什麼你還要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差點被黑暗帶走...」

「我不要你們消失、我不要你們就這樣走掉...」

「你知道在看到你把我們送走的瞬間我有多絕望嗎,你知道那種眼睜睜看著珍視的人墜入深淵的心有痛嗎...」

「我也會生氣、我也會傷心啊...」

「嗚嗚嗚...」

熒哭得語無倫次,她知道此刻說出的話有多麼不講理,可是當情緒湧上心頭,她沒法控制住自己。

雖然不清楚他們兩人誰的年歲較長,但魈失去過的東西、受到過的傷害都明顯比她多太多了,相較之下她不過是在無理取鬧。

雨勢傾盆而下。

這是魈首次見到熒如此宣洩情緒。

從初次見面以來,少女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乖巧恬靜的模樣,雖然也並非沒有情緒,但從沒有發過什麼大脾氣,更不用說像現在這樣哭得歇斯底里。

他知道兄長一直是熒最在乎的事情,也曾見過她談及兄長時的落寞神情,但他沒想過自己那日的決定竟會一股勾起熒努力藏在心裡、害怕再失去誰的恐懼。

夜叉一族說好聽是驍勇善戰,說得直白些,也就是只會行殺戮之事,他也曾想過自己的末路將是如何,若是能為救人而死,也不算太壞。

在那起事件過後,他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或許也是一種瘋狂,可這根深柢固的想法並非一朝一夕所造就,那日也是窮途末路,才會出此下策。

如今,有人關心他,為他擔憂、為他哭泣,也許他應該好好重新審視自己的心境,那些差點以為再沒有機會能做的事情,或許也是時候實踐了。

小说相关章节:【魈熒】系列同人文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