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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舟(一)

[db:作者] 2025-08-09 15:10 5hhhhh 6360 ℃

一踏出鬼城城門,便能看見遙遙百尺之外,一白髮布衣男子單手負於身後,巍巍而立。

強風吹拂時白髮橫舞,依稀可見男子揹著琴袋,袋中是靜如冬眠的獸。

冬眠,但仍有呼吸,只要不甦醒便不張狂。琴如本人。

他就這樣靜佇在午後斜陽下,遠看似黃漠中不起眼的立岩,沉默且無害。

無害的還有他似笑非笑的嘴角,抑在墨鏡下,因此誰也沒看出那是笑?或非笑?

管九見了反而笑出聲:「看起來有人要等到快抓狂囉。」

從第四十九日的子時等到第五十日的午後,想來他若再慢半天出城,這座孟君嵐豁命死守的天界鬼塚大概也要死一半了。

思此,他笑得更愉快,雖有些幸災樂禍,但輕快的步伐掩不住此刻輕鬆的情緒。

腳下是遍野的黃沙,仰頭是昏黃寂寥的天色,那卻是真真切切的天、實實在在的地。

他近身,望進那副黑不見底的墨鏡,並刻意忽略那抹肅殺的笑意。「青瞑仔,你來了。」

冉七周身殺氣終於緩和下來,只點頭:「嗯。」

「別看啦,這裡是人家的地盤,咬再大口你也不會贏。」管九將冉七扳回一百八十度,硬是打斷兩道隔空交火的視線,一道在墨鏡下,另一道再城牆上。

城牆上的視線久久不鬆懈,即使一金一白的身影逐漸沒入幾里外的旱林中,早已看不見。

但羽扇仍搖。

搖起的輕風搧走他口邊細不可聞的嘆息,隨著滾滾黃沙消散,終是隨風而逝。

細不可聞?

風吹來的沙滾進旱林,掠過兩人耳邊,管九卻輕拍冉七的肩,提醒他繼續向前,別回頭。

我們誰都別回頭。

*

故事寫到這裡應該要見好就收。一步錯,步步錯,如何保全?

鞠十寒嘆氣擱下毛筆,等紙上的墨乾了,便收進信封。白紙黑字,但寫了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至少目前為止無人可知。

這個世界沒有網路,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話,鞠十寒尚不知管九是生是死,只能待在清白湖裡靜候消息。再過半日,結局若不是冉七帶回完好無缺的管九,便是天宇烽火連天,再燒回寒武。

究竟哪個好?哪個不好?

天道如此,順天而行爾,如他這樣的測算家再明白不過。但即便如此,當遠方傳來兩人的拌嘴,一個酸言酸語,另一個冷涼嘲諷,同樣沒什麼營養的內容,鞠十寒聽了,反倒不由自主地揚起嘴。

「塞翁失馬,是福是禍,端看管九你如何看待了。」

他將密信存進木匣,正冠整衣再走出書房,迎來兩人,也迎來自己的預言。

「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管教授。」

陸伍感到十分沉重。

「嘿咻!」肩上的扁擔一頭是滿籃子魚魚肉肉,另一頭是一大甕酒,肩上的重量壓得他一把老骨頭腰酸背痛,整路走來氣喘吁吁。

他本打算隨冉七去鬼城,臨行前卻被鞠十寒擋下來,嫌他武功差、年紀大,倘若事出有變反而礙手礙腳,不如留下來掃地泡茶。

每思及此,陸伍就滿懷怨氣。「啊是咧多老?清白湖這麼多人,還不是靠我這個老人準備三餐!」

說他老,整個清白湖哪個不是比他年長?說他年輕,以一個習武但未修道的凡人之軀,年過百載還能追趕跑跳碰,已是極限。他一個不上不下的平凡老百姓,如今武道紛亂紛之際,除了雜役,還真沒他出力的份。

「呼,真累。」陸伍坐在路邊,摘下草笠擦汗歇息。西偏的斜陽外,一群昏鴉啊啊叫地飛過那副老花眼鏡,橫過他累得空白的腦袋,發呆一會兒才緩下喘息。

「等整夜都沒等到頭家,就算鞠十寒講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今日人一定回來,不過,誰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嘆著氣扛起扁擔,氣沉丹田,力緒下盤,雙腿一邁開,奔走速度竟如飛羚,路過草叢都被風壓歪了。

「再不趕緊,趕不上煮飯,頭家回來就要餓肚子了……」

洗塵這頓飯,管九吃得忐忑不安。

既是洗塵,桌上僅他一人用餐也很正常。陸伍特地煮了滿桌他喜愛的菜餚,有魚、跟魚、以及魚,還有一大碗豬腳麵線,過過霉運。

但一連吃了數十日的海鮮河鮮,管九看眼前的各種鹹魚蝦米料理,不禁嘆氣,只咬幾口豬腳麵線便放下碗。視線從左瞄到右,再從右瞟到左,問得很客氣:「借問一下,本教授是頭殼生角,還是嘴角發獠牙?讓恁當作珍奇異獸這樣看我?」

冉七一臉陰鬱沒回應,大概是方才鬥嘴鬥輸了。反觀鞠十寒保持一派清閒,嘴邊掛著難能可貴的微笑。

他不笑沒事,一笑出大事,笑得管九心裡發寒,更沒胃口了。「陸伍,酒呢?」

「酒來囉,你最喜歡的陳年高梁,我一透早去酒莊排隊才搶到的呦。」陸伍端上最後一道菜,立即殷勤地斟酒,視線來回掃著管九,忍不住問:「頭家啊,你真的被關在鬼城內做人質?我感覺你跟之前不同捏。」

「嘖,真不順......廢話,當作我去遊山玩水?」管九喝著向來喜愛的陳高,竟皺了眉。

「這就奇囉。」陸伍擦掉眼鏡片上的油漬再戴上,更肯定了。「我沒看錯,頭家你變胖了。」

「噗、咳咳……你胡亂講啥!」管九摸摸即將成形的雙下巴,嚇得來不及辯駁,馬上被冉七逮到機會大酸特酸:「哎呦,難怪我在鬼城外等了一天一夜等不到人,原來人在裡面享受好料,早就樂不思蜀。」

「青瞑仔,你整天針對本教授,太閒是不是?」管九把心虛眨到眼皮子底下,再回敬。「枉費我為天宇這麼犧牲,從頭到尾沒聽到半句感謝就算了,你……」

「感謝管教授。」

鞠十寒天外飛來一句,止住兩人的明槍暗箭,冷冷的笑意卻沒削減幾分。「教授一別多日,想必也累了,冉先生讓教授好好歇息,其他事情晚點再說吧。」

說完,他目光掃了管九一圈便離席,但沒把冉七拉走,以上等於場面話。

鞠十寒掀開門扉的同時,也揭開屋外的視線。遠方庭外是目光如劍的靜海仙龍,門廊兩側則是難得現身的海派浪子與黑蟒,一個冷漠一個戒備,絕非友善的臉。

管九沒反應,繼續低頭吃麵線。直到門扇闔上,他才以極細的聲音問道:「怎麼我去鬼城這麼久,鞠十寒跟天宇這幾隻龍還喬不攏?」

「那是他們龍族的事情。」冉七不想配合,甚至加大音量。「管九,我只想知道你在天誡鬼塚裡搞了什麼東西。」

這問題從兩人踏離鬼城範圍開始,冉七幾乎每個時辰問一次,比鬧鐘還準時。管九火大了。「『孟君嵐請我使出樂震療法為他療傷』,你是哪一個字台語聽不懂,本教授一字一字教你!」

冉七鍥而不捨地冷道:「神樂府人人會樂震療法,他不找我,偏偏指名找你?你找理由也找個通順點的。還有之前鞠十寒說的『拆吃入腹』是什麼意思,你還不快交代清楚?」

「本教授句句屬實,要信不信隨你。」管九鬱悶極了。先不論「拆吃入腹」是誰占誰便宜,退一萬步來說,他和孟君嵐之間的關係算是廣義上的通敵,他爛進骨裡也說不得。

管九挖起一匙鹹魚炒飯,又訕笑。「講來講去,你就是嫉妒我技術比你好,樂震療法學得比你通透,本教授名聲比你響亮,你輸不起嘛。」

「管九!」冉七氣到腦袋生煙,一連飆出整串中文。「我沒時間跟你胡扯,你沒剩幾天能好好吃飯了,看你是要說清楚講明白,還是被我吵到消化不良,自己選!」

管九格住陸伍遞來的酒。「什麼意思?」

「三天後的卯時,米字峰頂重啟談判。」冉七深吸一口氣,再深嘆。「要戰要和,就看談判結果了。」

冉七沒說談判桌上有誰,但誰都聽得懂。

天宇和鬼城纏鬥多年,聖靈組織與綠原惡者同樣互相消長逾百年,若非風火道阻斷多年,否則酆都釘樁飛凡塵的歲月更長久。鬼皇勢力遍佈世界各個角落,莫怪孟君嵐膽敢返回天宇重建天誡鬼塚,而他曾誇海口打敗龍族稱霸天宇星,如今看來竟非癡人誑語,若三地的鬼城勢力聯合夾擊,天宇陣營勢必天翻地覆。

精準的說是顛覆龍族勢力。龍族長久以來維繫天宇大陸武道的平衡,但根基再豐厚也經不起長時間義無反顧的犧牲,一旦根柢蝕盡,失了孕育的搖籃,即使九色彩虹天現今仍群龍飛舞,未來也逃不過凋零的下場。

茲事體大,僅剩的龍族小輩被紅雲藏匿多年,但他前腳一離開天宇,仙龍後腳就把海派和黑蟒帶出來助陣,加上冉七傷癒回歸,鞠十寒將如何盤算這場談判,再明顯不過。

當年鞠十寒寧負背叛之名,不惜從鬼皇與聖靈組織的惡戰中脫身,甚至違反誓言而踏足天宇大陸,種種行徑看似棄寒武於不顧,實則親手劃下防火線。惡者驚寒,只要阻斷他們伸向天宇和飛凡塵的長手,即使鬼皇餘燼難滅,在寒武大陸上也難再成氣候。

那隻長手即是孟君嵐。只有斬了鬼皇這一臂,鬼城滅、鬼皇駕崩、綠原盡滅,一切光景指日可待。

「其實多來幾次大冰葬也能冰封綠原,徹底斬斷地獄之路的源頭,但是犧牲少數人與犧牲全數寒武人民相比,相信管教授也會選擇前者。」鞠十寒懶散的氣質向來與軒昂的五官成反比。他非土生土長寒武人,面容卻像被冰霜凍住,就算說著生動有趣的奇談軼聞,表情也像念稿的機器人。

管九曾提醒過鞠十寒:別跟夜極走太近,以免被他的顏面神經癱瘓給傳染了。看來在自己長居天宇的這百年間,對方早就忘得一乾二淨。

「本教授應該要可憐你所託非人,還是該不爽我能者多勞?」管九輕坐在榻邊,探望另一張相似但昏迷的臉。上官星受孟君嵐重創,兩個月以來昏睡比清醒還多,若非他入鬼城爭取時間,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管九把著上官星微弱的手脈,忍不住嘆氣。「說吧,又要我做什麼?」

鞠十寒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後搖頭。「十寒只是有感而發,為了正義和平,教授做得太多了。」

「聰明人不說廢話,突然轉性,不像你啊。」管九將上官星的手腕收進被裡,顯得憂心忡忡。「當初我料準小星是靈胎,還有千少一的花氣護身,而且少年人多闖蕩也不是歹事,彼時才沒阻止他。這下我是要怎樣向紅雲交代才好?」

「正是花氣護身,上官星才能延命至今,只是全身筋脈被花氣挽著,瘀血排除較緩慢,多休養幾時還是會痊癒。」鞠十寒靜看管九在床邊盤腿,又道:「小星自願出頭,他知道自己該承擔什麼後果,教授不必自責。」

「哼哼哼……鞠十寒,孟君嵐那掌若是打在你身上,若似蚊子釘大象,不癢也不撓,是不是?」管九不禁嘲了一諷,索性閉眼打坐,緩緩放出內力,震波便輕且溫柔蔓延開來。

鞠十寒不著痕跡地退開。他知管九不悅,但不明所以,只得低聲退讓:「你入鬼城期間,築天律已試過數遍,但是花氣頑固,非外力能解。」

管九靜默許久,等火氣稍退才開口。「樂震療法因人而異,冉七的樂性屬剛,碰上花氣等於硬碰硬,當然解不開。」

像是印證他的話,空氣隱約透漏著花香,若不細聞,還當是湖畔野花盛開,使暗香入窗;淡淡的玫瑰氣味隨著上官星的鼻息傳開,應該馥郁的香氣卻極淡薄,可見其氣息多麼微弱。

鞠十寒怔了一下。「還是管教授有辦法。」

「莫高興得太早,這招治標不治本,冉七也知道。」花氣纏得緊,管九只能以疏通之理慢慢解開。他不懂,上官星在武道上歷練極久,絕非無能之莽夫,反觀孟君嵐早先重病在身,狂嵐式威力大減,如何能傷靈胎如此深重?

唯一的可能:孟君嵐說謊,病重也是演的。鬼城領導城府之深,為達目的而撒點小謊,有何不可?

但,何必呢?管九冷冷勾起嘴角。那日封魂洞內,孟君嵐嘔出的那一口黑血、那張被酒嗆暈的蒼白臉龐、一句句口口聲聲的抱歉……閃過腦海的畫面,對照上官星被打傷後嘔在他懷中的血瀑,簡直諷刺得可笑。

「教授想什麼呢?」

橫出的一句話,管九心驚地睜眼,正好對上鞠十寒的視線,還有他意味不明的微笑。

管九被看得莫名,惱羞了。「青瞑仔整天找我麻煩,連你也變得陰陽怪氣,不歡迎就明講嘛,反正鬼城已經退兵,本教授隨時可以回去青色山脈,還更清閒!」

說著,他忽然噤聲,尚未釐清心中的怪異感,鞠十寒已淡淡回答:「十寒只是提醒教授,你入鬼城之前在小星身上耗損多少根基,自己最清楚。此時你們兩人都勉強不得,量力而為吧。」

管九又一陣心虛,若將自己功力大增的事開誠布公,怕是不得安寧了。

「話又講回來,天宇龍族對後輩當然是敝而護之,不過......」鞠十寒臨走前露出微妙的笑容。「上官星已非幼龍,教授總是另眼相待,少年人不一定接受啊。」

「講來講去又是我不對,講不贏你們這些演講家。」管九瞥了那道悠哉離去的背影,碎念完才閉眼專心打坐。

他其實明白,鞠十寒現在一副悠哉模樣只是表象。固守天宇之大任扛在肩上,還要顧及遠在天邊的寒武局勢,如此重擔,誰扛都吃力。而三日後重啟的談判,說好聽是「談」,其實誰都清楚,雙方終將一戰。

只是沒想到這天來得這麼快。管九嘆了一口氣,返回清白湖到現在已過半日,除了那三位龍族打過照面,還沒見到造天筆,鞠十寒和冉七就更不用說了,三兩好友卻連喝盞茶的時間也沒有。想來當前局勢緊張,布局、會議,都沒完沒了。

「好家在,跟我沒關係。」他的工作是留守清白湖,多年來幾乎沒變。說難不難,就是把封鎖青色山脈那招用在這廣袤大湖上,一口氣封得乾乾淨淨,省事。

何況……腦中浮現的畫面,是一雙灰沉沉的眼,在白霧中忽隱忽現。

「這樣也好,相戰不如不見。」

他睜眼,窗外星夜將那雙欲言又止的視線全數抹去。嘆氣的聲響輕得像微弱的玫瑰花香,聞著似入心腸,再細辨,卻恍如雲煙。

眨眼就散了。

事情若這麼簡單,這個世界豈不是早就天下太平?

玫瑰花氣難解,管九即使勉力疏通,短時間內仍難以化開。樂震療法施行至黎明,他聞門外響起敲聲才收手休息,本以為是喚他用早飯的陸伍,結果是頂著死人臉、不斷叫著「阿肥、阿肥」的冉七。

「沒多你兩斤肉啦,再煩就閃一邊去。」管九更沒好氣。

「你才煩,不好好治療小星,管到我身上做什麼?」冉七偏頭示意管九跟上。他在隔壁房被迫聽了一夜蕭聲,擱置多日的內傷竟癒合三分。

「本教授才沒像你那麼管家婆。這裡隔音這麼差,你已經佔清白湖最大間的客房,還跑去隔壁睡,不就活該?」

「小星傷得這麼重,我當然要隨時看顧。沒像某某人這麼清閒,去別人家吃得肥滋滋、睡得很舒適,一點都不知同志四處奔走的辛勞。」

「哼哼哼……青瞑人有手有腳也有拐仔,鬼城的方向你很熟,要度假快去,順走,不送。」

一來一往的鬥嘴聲在進入大廳後嘎然而止。廳內只有鞠十寒和仙龍兩人,後者臉色凝重,顯然已等候多時。

管九神態自若地倒茶水入座。「你們兩人也是,一透早面色這麼難看,難道談判有變?」

鞠十寒只露出微妙的笑容,反倒仙龍先開口:「有勞管先生為小星治療,忙碌一夜應該也累了,只是現在局勢緊張,仙龍實有要事商談,打擾先生休息,請海涵。」

管九得意地抬起下巴。「哼哼哼……青瞑仔,聽到沒?這才是講話的藝術。本教授猜看看,你要知道孟君嵐的底細,對不?」

冉七聽了猛搔耳朵。「廢話,不然我整天問你是問什麼東西?」

「喂,沒禮貌。」管九亮出指揮棒揮啊揮,再喝上幾口茶。「不是本教授要隱瞞什麼,不過孟君嵐不是白癡捏,我一進去就被他錮起來,還處處提防我,就算有心要查,我也尋無機會啊。」

這番說詞顯然不足以讓仙龍採信。「先生被禁的這段時間,難道毫無所獲?」

管九眼珠子轉了一圈。「我只確定我被關起來的所在,跟當年邪師被禁的地方,應該不同位置。」

一提到「邪師」二字,冉七臉色僵硬了些。「鬼城這麼大,囚房多得若似監獄,有什麼好意外?」

管九回以冷笑,不爽的情緒直接寫在臉上。「咱偉大的十二兵宿之首、寒武的傳奇高手,既然你這麼聰明這麼厲害這麼有先見之明,你做先鋒,直接打進去,把孟君嵐打死,全世界就太平,你意下如何呢?」說著,他拂袖冷哼一聲:「七早八早將我押來這裡,儘問都莫名其妙的問題,當作本教授沒尊嚴了!」

「管先生、冉先生……」仙龍視線左右一掃,斟酌著緩頰的說詞,這時鞠十寒開金了口:「教授誤會了,你此去入鬼城,最煩惱的就是冉七啊。」

一句話止住兩人的唇槍舌戰,鞠十寒又道:「教授不在的這段時間,我也常勸冉七,孟君嵐非是小人腹腸,既然教授此行是為他療傷,一定對救命恩人相當禮遇才是,冉七實在沒必要為教授太過操煩。管教授,十寒說的對嗎?」

「禮遇個屁,像他那種禮沒體的……」的色狂伯!管九忽然噤聲,一堆海量的馬賽克畫面從腦袋湧出,讓他一張嘴開開闔闔吐不出半個字,矛盾全寫在臉上。

「講話扭扭捏捏,就是有秘密。」冉七掌心扎實壓在管九肩上,露出邪邪的笑。「來來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們在裡面幹什麼好事,還不快招來?」

「挖金礦抽樂透啦,下回介紹你去啦!」管九沒好氣地拍掉冉七的手,面對鞠十寒和直視他雙下巴的仙龍,尷尬地嘆了口氣。「孟君嵐確實對我很照顧,最少過得比邪師好,畢竟我有恩於他,話又說回來,這個人本來就假仙,這全世界都知道啊!」

冉七的手又溜上他的肩。「別問一句才應一句,真不乾脆。既然他很照顧你,你們多少有些交流吧?」

床上的交流很多啦,聽了你會吐啦......管九腦子還在轉,嘴巴已自動回話:「人家是暗部首領,又不是八卦廣播電台,我跟那種愛哭愛跟路的煩人精也沒什麼好交......啊!」

「愛哭?」鞠十寒難得皺眉。

「愛跟路?」仙龍眉頭皺得更深。

「煩人精?」冉七認真回想失明前所認識的鬼城暗首。「你沒把我們談論的對象搞錯吧?」

「哎呀,總歸一句話......」管九反架住冉七的脖子,強行轉移眾人的注意力。「孟君嵐再怎麼厲害,他也是人啊。」

「所以?」冉七掙開他的手臂。

「莫看孟君嵐外表少年,他乃是創立鬼城的頭一批成員,簡單講,他也是寒武惡者。」管九見眾人露出頓悟的表情,馬上露出「全世界只有我知道」的得意笑容。「鞠十寒猜得沒錯,從寒武過來的綠原惡者跟天宇在地的鬼城人,他們之所以和平共存,全靠孟君嵐特殊的身分維持平衡。人家梯數這麼前面,就算血統不正,那些綠原惡者也要退讓三分啊。」

「所以。」鞠十寒的表情轉為平淡,等候興致勃勃的管九把話說完。

「所以......」管九喝口茶、吊吊眾人胃口。「咱只要打破這個平衡,天誡鬼塚就會陷入混亂。孟君嵐當然難纏,但是反過來思考,內鬥才是惡者的本性,假使綠原跟鬼城之間衝突加深,自我內耗,咱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孟君嵐跌落神壇。」

他伸出食指哼哼地笑,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絕頂。「依本教授之見,現在最穩的招數,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孟君嵐愛拖棚,咱就陪他玩,玩到他累死為止,讓鬼城自己惡性循環,最後走向瓦解。本教授這招叫救了夫人還省兵,一箭雙鵰!」

結果這個聰明絕頂的主意一下子就被仙龍否決掉。理由太簡單,天宇陣營久無新血加入,早已岌岌可危,再無本錢和鬼城拖磨。

「這也是天宇答應和鬼城談判的原因。」仙龍掩不住落寞,面對鬼城長期的消耗戰,他尚有餘力,但心已疲憊。「紅雲曾交代,萬不得已則養精蓄銳、以拖待變,等他回歸......但是天宇還能拖到幾時?」

鞠十寒倒是不置可否。管九的消息只不過佐證了自己的推測,而這消息有用無用,端看如何利用?誰來利用?

他衝著管九一笑,笑得管九雞皮疙瘩掉滿地。「暗部之首擅長情資作戰,天宇這邊也有優秀的情報員。暗首絕對沒想到,天宇會親手將木馬送到他面前。」

疙瘩掉進心裡,讓管九有些彆扭。「真歹勢,沒把孟君嵐的屍體拖回來,好像壞了你的計畫。」

鞠十寒罕見笑得燦爛無比,連仙龍都忍不住側目。「十寒明白管教授不喜歡暗算這種小人手段,男子漢大丈夫,面對面決鬥才是真君子啊。」

那抹皮笑肉不笑沒笑進語氣,在場的冉七自然未聽出異狀。倘若他親眼見著鞠十寒笑得露齒,肯定後悔當年沒能保住雙眼。

待談判時辰近了,管九悠哉送走眾人,正打算前往小星房間,忽然被鞠十寒拉進談判隊伍,眾人這才明白那個寒颼颼的燦爛笑容究竟是怎麼回事。

管九氣得直跳腳。「你這個黑心肝的黃酸仔,沒把我害死你不甘願是不是?小星他……」

一陣弦音打斷管九的掙扎,只見冉七翹著腳、悠哉拉著琴。「小星有我看顧,管教授,你就安心去吧!」

陸伍將管九的早點端到冉七面前,點頭附和。「頭家啊,天宇正需要你的力量,你就安心地去吧!」

「冉七你……」管九氣得腦袋生煙,立刻遷怒。「陸伍,下個月的月給,本教授就看你是要跪著領,還是下世人再領!」

我又被騙了!

隨著陸伍的哀叫聲漸漸淡去,談判隊伍越行越遠。氣呼呼的管九走在隊伍中間,領頭是仙龍,接著是鞠十寒,管九背後則是海派浪子和黑蟒。意外的是,造天筆非但未曾現身,這一路上也沒察覺到他人的氣息,換言之,這場談判只有他們五個,再無其他幫手。

真奇怪……管九臨時被抓來,全然不知計畫,仍感受到氣氛不對勁,但問起背後的龍半,竟也一問三不知。

他要暈倒了。「你們兩個什麼都不知,就這樣憨憨地來送死?」

兩龍互看一眼,黑蟒先回答。「只要是為天宇盡力,黑蟒再艱難也不會逃避。」

海派浪子則嚼著菸草,高傲地抬起下巴。「無非是以一擋百的局面,董爺我可不是第一天出來混。」

該說你們熱血還是智障?小輩們沒一個可靠,難怪仙龍拚死也要保住怒雨飛龍……管九一時心情複雜,滿腹吐槽到嘴邊,只剩嘆息。

前方的鞠十寒忽發調侃。「看管教授唉聲嘆氣,難道是接下來久違故人的場面,讓教授為難了?」

管九笑不出來,只覺沒好氣。「你還有心情講笑話?本教授倒有一事要問清楚。」

鞠十寒頭也沒回。「教授請說。」

管九環顧四週。「卯時要到了,米字峰頂離這裡還很遠,咱在這裡踏青散步,不會太悠哉?」

鞠十寒淡道:「問題的答案,教授應該聽見了。」

聽?

管九立刻停下腳步,果真聽見三十里之外一道規律的拍葉聲,輕巧如蜻蜓點水、堅定如焚林之火。米字峰頂地形平坦,而山腳地形破碎,來者卻如入無人之境般迅速接近,足見其輕功超群,且目標明確。

管九撩起饒興的笑容。「哼哼哼……有人還沒到餐廳,就急著在路邊辦桌。」

仙龍單手負在背後。「既然在哪裡談都一樣,咱省點氣力,在此等候吧。」

對方腳程之快著實令人詫異,不到半炷香,一抹烈火般的紅色身影翩然而至。羅群下的艷紅繡花鞋輕盈地點至地面,同時斗大的鳳頭步搖叮叮作響,擊著玉簪、潑上烏髮,在黎明澄光中撒出一抹金色的碎光,任憑斑斕璀璨,不及她眼裡奪人的目光。

穆卿妃勾起殷紅的小嘴,開口:「本樓主代表鬼城。談判開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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