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10

“哥哥你看得这么认真，是羡慕他们吗？”畑中秀一充满活力的嗓音唤回了藏马有点发散的思维，他才惊觉自己看着客厅里妈妈和继父的身影，呆立当场了很久。

“是…好像也不是…”足智多谋诡计多端的极恶盗贼妖狐藏马，让人意外的是，实际上他并不怎么擅长说谎。尤其是面对人类的家人时，除了隐瞒下不适合对人类说的事情外，他是更不屑于伪装自己的。但是此刻他自己的脑子也有些混乱，一时没法给出干脆的回答，看起来不坦率极了。

此刻是妈妈和继父庆祝相识之日的年庆，继弟畑中秀一每到这些相关的纪念日，就会觉得自己是家里多余的那一个，不过他很快发现了解决之道：把独自住在外面的哥哥叫回来一起庆祝——这样他就不孤独了。

不过以往哥哥会拎着他以帮他检查近期作业为借口，把两人世界还给父母也避免了弟弟的尴尬，今年不知为何，哥哥居然在边上看着父母进入发呆状态。

“哥哥你羡慕他们的话，就去帮我找个嫂子回来呗…”畑中秀一想到自己虽然有可能成为这个家庭里最形单影只的存在，但是看到哥哥那种混合着失落、感怀、忧伤的复杂表情，不禁觉得外貌如此出众的继兄，实在和这种败犬的作派太不吻合了，“如果不羡慕他们的话，就不要露出那种有点难过的表情啦～”

“…我也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家人这里的放松氛围下，藏马不小心就讲了一些真实的内心想法，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明明自己当初决定不去告白，默默单恋着就好，怎么稍微一有点变数，突然就这么不坚定了起来？！还在无意中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影响了家人的情绪？！

藏马狠狠拍了两下自己的脸蛋，驱赶掉弟弟所说的“败犬”的表情。结果畑中秀一赶紧抓住他的手，制止了他的自虐表现：“哥哥你不去试试看，怎么会知道结果呢？哥哥你与其在这里迷茫，瞻前顾后地想了一堆，不如勇敢地迈出一步，万一失败了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明不白地耗着啊！”而且畑中秀一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就不信了，自己这个品貌极佳的哥哥主动出击，如果用这种忧伤的眼神专注深情地看着对方，怎么可能还有人能拒绝得了？！

“但是…对方，已经有…喜欢的对象了…”藏马非常艰难地把“喜欢”这个词说出口。而且，双方的性别也是一个很大的难关，但是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就更不用说出来了。

“呃…对方是有夫之妇吗？看不出哥哥你居然喜欢人妻啊～”弟弟忍不住打趣道，似乎想缓解哥哥的难过。

“才…才不是啦！”怎么看黄泉都不是“有夫之妇”吧？！藏马哭笑不得地赶紧否定，倒是稍微缓解了一点之前的消沉感。

“那可见对方那里还没有成为定局嘛，哥哥真的不想尝试一下吗？行动之后再后悔，和一直没有行动而后悔，感觉是不一样的啊。而且，越快动手，肯定比越迟动手变数小嘛…”

是这样的吗？人类是这么勇敢这么有行动力的生物吗？！藏马被弟弟的话语震惊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类寿命的短暂，经不起时间的蹉跎，所以更倾向于勇敢争取或者及时行乐呢？那个晚上在癌陀罗看到的书本，有不少是人类世界各地的中古文学，大部分之前他也没有遇到过。如获至宝地粗略阅读一些之后，他发觉似乎人类世界确实很欣赏勇于挑战和争取幸福的人物，那么拥有悠长寿命的妖怪，是否适合这样呢？以往皆是以类似朋友的态度相处的同性别的双方，是否还有别的壁垒呢？而自己现在的情况，横跨魔界和人类，牵一发动全身。就是没有这个事情的瓜葛参与其中，家人在三界中也不能说是绝对安全，如果再加上这个事情，就更加一团乱麻了吧…

晚上从妈妈家里离开之后，藏马还在思索着这些问题。这是他第二次思考告白的问题，同时也是难得地想得如此深入的一次。

这次的思考过后，“黄泉有没有可能接受他这同性”这一议题才被摆上了他的观察日程。

然后他发觉，黄泉似乎在躲避他。

虽然周末也会来陪他加班，也会接送他往返于癌陀罗，但是他看出来了，黄泉，和之前的表现不同了。

以往加班时，黄泉在把一些文件递给他后，经常会呆在他的边上，陪他工作，还会时不时交谈上几句，让周末的办公室时不时传出快意的欢声笑语。现在黄泉把整理好的东西递给他时，直接就交待了一番待会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坐到隔开一点距离的沙发上去看报纸或者不知道是发呆还是假寐。整个空间就只有机械的键盘敲击声。而在这样的时候，之前那个小女妖，如果恰好也有加班的话，也会在过来交完材料之后顺路去找黄泉。黄泉依然挂着之前那副沉稳又儒雅的表情，与她交谈甚欢。

以前他们相处时，黄泉就是很坦率的老朋友作派，会很自然地把他肩膀拍得啪啪响，摸摸他脑袋顺道把他头发揉乱，或者需要突然快步走的时候会拉过他的手臂。但是从新年之后开始回忆，他们基本再也没有出现过任何肢体接触了。

看来年底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面对那么混乱不堪的现场，黄泉多少有了一些猜测，所以才会这样躲避他？或者甚至黄泉还保留了那晚一部分内容的记忆，所以觉得他的情况很不对劲需要保持一些距离？毕竟两人性别相同，在当下的环境里，确实是非常罕见且让人难以理解的，黄泉会不会觉得那个晚上在他醉酒中无意识地触碰下丑态百出的自己非常恶心？

藏马又开始进行了一番推理，越推理越消磨他好不容易积累出来的一点勇气。

到最后，看着人家小姑娘纯真的笑脸，他都已经觉得还是这样单纯透彻的年轻人，更适合黄泉被自己背叛了两次而受到巨大伤害的心灵，同时女性特有的柔软和耐性也更有利于对他的照顾和情绪的舒缓，不像自己，就是个无趣的工作狂，现在还要加上令人侧目的同性恋……

虽然一方面在心里给黄泉安排了最适合的出路，但是还是不能止住心里的泛酸和抽痛。

也不知什么时候，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的种子已经在心灵的沃土上茁壮成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了。这种近乎于拔出整棵树的做法，自然会让他的心灵变得千疮百孔。

在这样的心境影响下，以往让他感到兴味十足的加班，都一下子变得索然无昧了起来。能看到黄泉固然好，但是他在躲避自己，随机还会遇到他和别人谈笑风生，这些又都会刺痛他的眼睛和内心。

可是他俩都没有错，错的只有心怀不轨感情的自己…

带着宛如上坟的心情的藏马，还是出于责任感准时到达了魔界委员会的办公楼。在门口处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建设挂好如沐春风的得体表情，就听见一楼大厅里一阵喧哗。

今天怎么这么多来加班的？藏马带着吃惊的想法推门进去，就看见委员会的几乎所有部门，所有职员都在那里。有的扎堆聊天，有的在摔摔打打，有的淡然地看着眼前的东西…

随着他开门的声音，门边的几个同事都抬头看了过来，然后幽助离开缠着他玩小擒拿的酌，直接过来用手臂攀住藏马的肩膀，一路带到烟鬼大统领面前：“你看，藏马这不是来了吗！我就说他都会准时来的，不用担心他迟到呢！”

“这是…？”面对这情况摸不着头脑的藏马，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啊！瞧我，看你周末都会来就忘了告诉你，这个周末我们出去玩，你不用加班了！”烟鬼抓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到。

“去玩？！这种事情占用大家的周末时间大家都愿意吗？”藏马有听说这种职场活动，不过据说下属们对于占用休息时间出去玩并不感兴趣，所以继父的公司一般不搞这个。但是看到魔界的众人都兴致勃勃，他就压低声音悄悄提问，以免扫兴，“而且我的工作拖欠下去，对下周相关部门的工作开展不利吧？”

“我们就是去放松地纯玩耍，抛开职场那些繁文缛节，和你们人界的单位活动不一样的！这次是周边城镇模仿人界尝试开办一个综合型的游玩娱乐中心，这周差不多落成了，他们先邀请我们，包吃包住去体验看看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后面改进完后对全魔界开放的话，就可以解决不少闲散人士的就业啦！你的工作里，和黄泉需要对接的部分，他已经帮你弄了，有需要你自己弄的，他也已经存在移动终端里带着了，后面你想弄的时候就找他要…”烟鬼大统领简单解释了一下这次的活动和对他加班内容的安排，藏马也不再有什么疑虑了。

看着藏马在听到黄泉的名字之后似乎变亮了一个瞬间的翠绿双眸，烟鬼大统领露出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容，在大胡子的掩盖下，没有人发现，包括他边上的藏马。

看人员差不多都到场了，烟鬼接过边上孤光递过来的一个样式简洁的大喇叭：“大家先停停手上的事情，集中过来听一下——！”

于是大厅里原本乱糟糟的一大群妖怪纷纷停下手上的事情，靠到烟鬼附近，环绕着他，看看他准备通知什么。毕竟今天要去的地方听着就很新鲜，据说很多人界的新奇玩法，不知道有什么需要他们提前注意的事情…

“我们这个周末是去玩的，但是也是带着一定目的去玩的！这次去的游玩中心，有很多需要大家测评体验的内容，也有一些需要组队竞技的项目，不过竞技的不是妖力和战斗技巧，现场会有具体的要求。为了让你们玩的时候有人沟通合作更开心，也为了你们后面写测评时有得商量讨论合作完成，我们这次出游就采用自愿组合的模式，每个组合两个人，你们自己找好搭档，中途不能分开或者与其他组合的成员进行交换！包括住宿时！”烟鬼似乎非常满意于这些部下有些吃惊的表情，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明，“待会陆行车带你们走的时候，就按你们现在定下的组合坐上双人座位，好了，在车到来之前，你们就可以开始讨论决定自己的搭档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大统领非常顺手地就把手放在了孤光的肩膀上，孤光斜了他一眼之后也没有反对。

于是大家顿时意会，原本就是恋人或者夫妻的直接原地组合起来，他们有的淡然，有的羞涩，有的开心，有的别别扭扭但是也没有反对…

没有另一半在场的好兄弟好伙伴们也击掌或者划拳决定了搭档。

不过依然还有不少没有组队成功的。

一听到这个安排，藏马就想转头找黄泉，但是脖子转到一半他就赶紧制止住了自己：前面自己不是已经想好了尽量不多去骚扰他的吗？他和那个小姑娘一块儿也很合理啊，互相帮助扶持的游戏项目加上工作方面的合作，肯定能帮助他们的感情升温的吧…

但是他的目光，还是克制不住地偷偷飘向黄泉：此刻他已经放下了手上刚才在阅读的东西，因为边上果然出现了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小女妖。小姑娘似乎有些羞涩，这是在对他发出邀请吧…

藏马狠狠地闭眼转回头，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但是当看到实际画面时，还是觉得看不下去啊…他开始思考该找谁搭档比较适合，同时苦恼到时候要进行什么样的心理建设，摆出什么表情，参加这次的活动才不会扫了大家的兴致…

“藏马，你决定搭档了吗？”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藏马猛地睁眼，转头看向已经走到他边上的黄泉，睁圆的双眼里，翠绿的眼眸中清晰倒映出他清俊的面容。似乎已经很久没在这么近的地方看过他了，藏马陷入了片刻的失神。

“看起来你还没有定下搭档吧？和我组队怎样啊？”黄泉看他似乎有点呆住了，干脆直接问了出来，问完后他可能觉得有点突然，就伸手抓了抓头缓解一下这个气氛。

但是，也许这是藏马近来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了，一下子把他心中的阴霾和克制打得稀碎，什么要保持距离，什么要控制自己的感情，这些狗屁至极的想法通通在黄泉的话语中跟着粉碎，他听见自己瞬间飙高的妖核跃动声里，迫不及待地狠狠点头，似乎深怕黄泉反悔似的。

此刻他的眼里已经彻底只剩下边上这个高大的黑发身影，仿佛已经把整个世界都装下了那般满足又幸福。

不算番外的番外：

烟鬼：我看得有点上火！

幽助：我看得也有点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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