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华一梦】

把一切都破坏掉很容易，难就难在怎么让变得满目疮痍的世界又重新焕发出光彩。总不能推脱说一切都是一场幻梦，只要醒来了就自会回到起点。

那要花费的可就不止是几十年、几百年的代价了。

所以说，真正的英雄，除了牺牲者，还包括那些活下来，默默承担辛劳的普通人。

十年以前，贺茂一族灭亡，人类与鬼族休战。

从京城走到大宰府的地界，路途遥远，坐船起码也要花上好几天。然而心怀和平愿望的人类使者顾不上这些，在痛苦地结束了旧友一家的生命后，他要远渡至此，诚心与一个被人类伤害过深的族群达成和解。此事成败关系到天下苍生的未来，阴阳师的首领当然要亲自奔赴南方异乡。

人类与鬼族的和谈地点，设在肥前国一个名叫古枝村的小聚落。这里不为朝廷所知，偏远宁静，但这座村子里有着大宰府地盘上最大的稻荷神社，香火百年不绝，一任外面时局飘摇。在神社庇佑之下，古枝每年都能平稳获得良好的收成，几乎不受天灾的袭扰。选择来这个村落来商谈停战一事，也许有着不为人知的独特考量吧？

眼下正是万物苏醒的时令，湿润的空气之中，新柳抽芽，春草萌生。穿过浓雾密布的幽谷，远远就可以看到一座苍黄色的巨大鸟居树立在村口的山头处，有台阶可以通往鸟居，入口处伫立着一位女子，撑起鲜红的油纸伞将其倚在肩头，在此悠然等候着。

“母神大人，在下就是新任的阴阳头安倍晴明，此次负责朝廷与鬼族方面的和谈。”

人类的和谈代表在白虎式神的护卫下渐渐走近，与优雅的女子相会，互相致意。出于不久以前的战事，双方并不热情，而是保留着相应的端正礼节。

那女子着一身朱红长袍，发丛中生着一朵娇艳的野蔷薇，定睛一看，花苞原来是附在额头伸出的犄角边上，遮挡着鬼角，免得尖锐的部分太过吓人。原来她看上去不过也是位十七八岁的娇美少女，态度和蔼可亲，一点也看不出是那位曾带领东国叛军大闹京畿，反抗贺茂一族，几乎攻破京城的鬼王。

“真想不到，原来你就是晴明啊。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好多。”

鬼族头领侧目微笑着，表情很诧异，因为站在她面前的传说中的阴阳师，竟然是这般模样。无论是谁都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比身旁白虎式神还要娇小得多的银发少年，就是安倍晴明。

“该怎么说呢，我是最近才变成这副样子的，这后面有很多原因，还请您不要见怪。母神大人，详细的情况，我们进神社以后再谈。”

“明白了，我的名字叫真柴。如你所知我就是鬼族的头领‘鬼子母神’。你不辞辛苦亲自来谈判，我稍微也能感受到你们的诚意了。”

“那么，真柴大人，请。”

两人和身后护卫的白虎一起登上青石台阶，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鸟居之下，历经百年的大柱泛起青黄，两侧有着斑驳的深红痕迹，柱体被盘蛇一样的注连绳缠绕着。穿越鸟居踏入神境，一块玄黑的石碑映入鬼族头领眼中，石碑上端突出两个尖角，像一对犬耳。

“‘古枝稻荷大社’，原来这里是一座稻荷神社啊……”真柴念出了石上刻着的社名，所谓稻荷神社多半和狐狸有关，难怪这么远都能闻到炸豆腐的味道，心情也随之愉悦不少。

“晴明，你带客人来啦！”

从大殿出来迎候一行人的乃是这座稻荷神社的管理者们，一位身后有着蓬松大尾巴的狐耳男孩，另一位则是红发如赤焰明亮，结实的小身体上背着长弓的小猎手。小狐狸与晴明握手，而猎手与白虎上来就击了个掌，看来他们彼此间都是旧识。意外的是，这两个社主穿的都不是神官制服，而且真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是妖怪，分别是狐妖和犬神。

这居然是座被妖怪占据的神社，真是太神奇了。

“我来给真柴大人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前辈，狐妖幾星霜和有犬族血统的半妖祐巳，他们都是古枝神社的主人。”晴明主动给真柴做疏通介绍。

“晴明提前通知过我，大概的情况我也了解，放心好了，我们神社会安排好一切的。”

狐妖男孩也上前向鬼族统领问好，女子却有些发怔，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一旁的猎手祐巳身上，孩子的橙红色头发与她的发色相近，而且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健康活泼，远方晚霞倒映在小猎手的眼中，熠熠生辉。

“母神，您怎么了？”

“……要是我的孩子还在身边，也该有他这么大了吧，说不定也该是这个模样了呢。”真柴轻声喟叹道。

“原来是这样吗？喂，呆狗狗，客人在说话，不要走神啦！”

“哪有嘛！咱都有好好听着呢！”

狐犬二人亲热地打闹，只有一旁的晴明理解真柴为何会如此感叹，更加坚信自己的决断将会创造出更加美好的未来。

月色怡人，神社的主人们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宴会，平素安静的古枝神社只有在举办祭典的时候才会如此热闹，两位社主在厨房忙着做菜，白虎用刀分切直冒热气的烤肉，呈给上座的两位和谈主角享用。母神真柴手持一个缠绕着红线的葫芦，给身旁的晴明斟上自己带来的佳酿，两人再次举盅相敬。酒过三巡，气氛很是融洽。

“晴明，是时候该跟我说清楚选择这座神社的理由了吧？”

“实话说，现在虽然我有幸能与您相见，人类和鬼族的战争状态其实还没有完全结束，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把您约到人类掌控下的地方。于是就想到只有这个地方最合适，如您所见管理这里的是两个有名的妖怪，处事公道，这样我们双方都可以更放心一些。”

“有道理，但理由不仅如此吧？”真柴轻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不甚圆满的月亮像明亮的瞳仁一样映在其中。

“当然有其他理由。您一定不知道，这座古枝神社最初的主人并不是星和祐巳两位前辈，那个人的名字叫贺茂浦名。”

晴明此言一出，母神几乎惊得合不拢嘴。

“你是说那位贺茂家的先祖‘役小角’吗？这怎么可能呢？贺茂一族的始祖应该是山城国的贵族才对，难道说他们所有人都对外隐瞒了家族出身？”

“没错，这座古枝神社才是贺茂一族真正的祖地，只是没人知道役小角大人少年时曾经做过这座神社的宫司。他是从这里走出去以后，才成为了天下所有阴阳师的始祖。我来这里，也是希望以阴阳师同仁的身份，能向亡友一家人表达一些歉意。”

母神看待贺茂家的态度本就很复杂，毕竟人与鬼的最初结缘就是因为役小角。

役小角的真名叫“贺茂浦名”，他收下了前鬼后鬼做式神，鬼族自那以后就一直帮助着人类。役小角也是被人鬼两个族群都共同景仰的人物，但他的后代竟然陷入偏执，大肆捕杀袭击无防备的鬼族，酿成了多年以来的大动乱。降临人间的鬼子母神真柴为了拯救后代们，亲自担任首领奋起反抗，与妖怪和叛乱的地方豪族联合，一路打遍东国，进犯京城，随处哀鸿遍野。

晴明感到这样下去只会把人间带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就联合源满仲一起毁灭了贺茂家，人类方面就此主动停战，才有今天的和谈机会。

“你杀掉了贺茂保宪一家人，然后与我和谈。老实说，我对这样的和平感到不安，因为你用的手段和贺茂家并没有两样，我们鬼族向来重视情义，当然会觉得这种做法不可理喻。那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掉自己的朋友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直觉告诉我要这么做才好，我也不想为自己所犯的罪辩解什么。”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确实太过轻描淡写，反而太不尊重亡者了，晴明面色稍显犹豫，还是补充了起来。

“我和贺茂保宪是结义兄弟，再加上前些年已经去世的道满，我们三个小时候在下鸭神社的山茶树下结拜，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当上阴阳师。以前的保宪温柔善良，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但家族灌输给他极端仇恨妖怪的信念，让他变了样，已经没有人可以制止他的疯狂。到头来不仅鬼族和妖怪，连和异族有哪怕一点牵扯的人他也要杀。贺茂一族早已经失控了，变成一个除了杀戮和制裁以外什么也不会的庞大怪物。更可怕的是，当年跟我们一起结义的道满也成了保宪的牺牲品。我看不惯这样，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下这个狠手。”

“说着不辩解，你这还不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了嘛。不过我得承认，铲除贺茂一族对我们双方都是很有意义的，你做的没有错。”母神笑道。

“不对，这世上谁的死都是‘无意义’的，人只要死了就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不存在任何有意义的死亡，我只能想办法让更多的人免于毫无意义的死。杀了保宪绝不是个好办法，剥夺别人的生命也绝对不合乎情理。但我这么做了，就要承担一切后果。”

那绝对不是简单的名字，而是晴明情同手足的兄弟们，也代表着三位阴阳师曾经如梦似幻的童年。只有心地最单纯的少年才会相互投契，选择以结义的方式共同前进。可历经自相残杀，如今只剩下晴明一人了。

变回童年的模样，也许是上天对晴明的一种惩罚，令他只能永远困在自己最初的模样独自神伤。但为了不囿于过去的悲伤，他必须带着大家勇敢向未来迈进。

母神很惊讶：“是吗？你真的希望独自承担这份沉重的杀人罪过吗？”

“我当然有承担的觉悟，但想不到代价会这么大。您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看起来比想象中更幼小吗？”

“确实，真让我吃惊，不过你这副样子我很喜欢，少年模样的阴阳师不也很帅气吗？”

“我身上中了贺茂一族守护式神奈落鸦的印痕，肉体被腐蚀，本来已经死了，现在是靠着把生命寄托在‘魂玉’之中活着的，为了减轻消耗只能以孩童的样貌示人。”

晴明的眼光中盘桓着哀愁，他接着说道：“对我来说，死了倒还轻松，可死了就再也不能主动去做事情改变世界了。我想活下来，为大家开创新的未来。不，单凭我也不够，要人类、鬼族、妖怪……无论什么身份，每个人都一起承担起重建和平的使命，于是我找到了您。”

“你这个人啊，倒是有趣，对于生存有着很深的执着呀。既然都变回小孩的样子了，不如也趁机练习一下怎么才能活的像个孩子吧。”眼见气氛变得凝重，真柴举杯打趣道。

“我会努力的。那么也该轮到我提问了，真柴大人。如果今后人与鬼族能够和平共处，您想看到的是怎样的未来呢？在我活着的日子里，一定努力为您实现。”

晴明澄澈的目光里，未来的光影正在凝聚形成，也给予真柴对将来的憧憬。谁能想到就在战争之前，这两个人都对人世间失去了信心呢？幸而他们都各自坚持到了今天啊。

“我想要的是无论鬼族也好，人类也好，妖怪也好，每种生灵都有生活下去的权利，都能相互理解，可以互相欣赏仰慕乃至恋爱的未来。我知道这样很难，贺茂一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无数人牺牲，大家之间也结下了无数仇恨，连我自己都还做不到放下。总是想着要能带着深受贺茂家迫害的人们一起攻下京都，就能结束一切了吧，其实这只是更多困难的开始罢了。”

“您刚才说自己的孩子要是活着就好了，和这件事是不是也有关系呢？”

“嗯……”真柴沉默了。

鬼子母神年轻的时候，是统治鬼族之岛“御伽”的守护者，这群头上长角的御伽之民其实都是龙神的后裔。

因为在与高天原诸神的争斗中失败，母神被迫去黄泉避居，以换取子民们迁往大和接受统治的结局。天上还派来一位乌鸦神奈落前来看守比良坂大门，最大的目标也是防范她逃出。直到百年前，奈落鸦突然离开了守卫岗，真柴很轻易地突破了薄弱的防卫，携着在鬼岛时守护的重宝偷偷回到人间隐居。

果然这鲜妍明媚的人世间才是真柴更为喜爱的生存环境，她在靠近入海口的摄津国定居下来，靠着卖酒维生，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女匠人，却自得其乐。

身为昔日的鬼族之王，她曾有无数头上长角的养子养女，整座岛屿上都是她珍爱的子民，但却未尝试过恋爱。这一次，她终于放下了心结，与一位仰慕自己的普通人类结婚生子，三口之家的生活平淡幸福。这座村子也因为她的存在，陆续有些鬼族秘密前来定居安家，大家在母神的主持下过得很是和睦。

结果，京城发生了骚动，贺茂家操纵的朝廷突然下达了杀鬼令，一时间各地的气氛都变得不寻常起来。

她在贩酒的时候探听到消息，但并不想一开始就诉诸武力反抗。为了大家，尤其是丈夫和襁褓中儿子的安全，趁着去官衙送新酿的酒的机会，重金贿赂摄津国守，获得了全村的豁免证明。走之前，她把鬼族宝物之一的护身符放在了儿子手中。没想到就在这个空隙，贺茂家的爪牙清洗了村子，鬼族居民大半被杀，其他则被掳卖，母神的丈夫和孩子都从此不知所踪，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平凡人生就这样被轻易粉碎了。

当神明突发奇想，降低身份去追求人间最普通的幸福之时，竟然遭遇了这样悲惨的结果。女神气恨填膺，怒火已经绝非凡人可以承受。面对贺茂家单方面屠戮鬼族的极端行为，真柴不顾暴露行踪给高天原诸神的危险，毅然再度成为首领，带领鬼族后裔们向京城发动凶狠的进攻，这就是绵延多年的人鬼战争之起源。

她只能在不计其数的杀戮和破坏之下，麻痹失去亲子的痛苦，带着杀死贺茂保宪的誓言不断侵略人间。幸福已经被贺茂一族践踏得一干二净，自己也同样发动战争践踏别人的幸福。见血见骨的残酷争斗过后，最后却只剩下空虚。

失去的亲人不可挽回，徒留世间又能有多少意义？不如还是回到黄泉苟活去吧。

所以她会对着猎手祐巳的身姿感叹，因为她还没能亲眼看见自家儿子长大，人鬼混血的孩子长大了想必也一定是如此可爱且强健吧。可惜，她永远也见不到那孩子了。

就在母神已经决定撒手永远离开人间的时候，她听到了京都发生政变的消息。安倍晴明和源满仲联手除掉了贺茂一族，并将求和的书信递交给身为鬼王的她。真柴是真心实意地长舒了一口气，不止她解脱了，所有被卷入这场战争的人们全都因此解脱了，一起沐浴在和平的曙光里。

真柴迫不及待独自坐上船，来到陌生的南国，与晴明在宴会上促膝谈心。原来人类那边也有人已经厌倦了极端无情的杀戮，贺茂一族的罪孽到了清算的时刻，人类与鬼族也必须携手探索和平的未来。

“你可能无法体会到我当初成为‘平凡人’的喜悦，当我失去这一切的时候，仇恨在我的身体里到处蔓延。可我也终归没有发泄的资格，跌倒了就得自己站起来。如果一切结束，我要带着大家重建村子，一个人生活下去，等待新的缘分。晴明大人也一定打算回归到平常的日子里，对吧？”

“是的，就算是只能用这副身体，我也要为重建秩序出一份力。这一点您无需怀疑，我与您是一致的。”

双方的首领再次举杯，确认了彼此那份即使身为异族也能身同感受的羁绊。

“两边如果能从此相安无事的话，当然是最好的。”

京都在这次变乱中毁伤殆尽，急需重建。除了利用藤原家的财力，还需要引进新的居民。而原先从事商贸和劳力的鬼族就不在少数，可惜这些龙神后裔因为贺茂家的迫害，数量已经锐减。双方在这方面可以互相补充。不光如此，各地的重建也都离不开鬼族支持。

人心的弥合需要漫长时光，谁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双方才能回到平安无事的状态，为此付出几代人的代价也未必可行。

但人们一定要走出这一步，携手努力迎接未来。

自此一别后，真柴与晴明，鬼族与人类各自的首领，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两人为了重建和平，分别投入心血，辛勤耕耘。

真柴回到了摄津国渡边村定居，一边继续做酿酒匠人，一边鼓励子民们与人类接触，有能力收起犄角的鬼族就可以到京都定居。而后，她将首领的重担交给了酒吞童子丹波，自己渐渐退到了幕后。

接下来她做了个足以改变了一生的决定，她收养了一个流浪的人类男孩。

刚发现孩子的时候，他伤痕累累倒在草丛里，一身白衣破破烂烂，但怀中护着的竹刀却完好无损，真是个倔强的小武士。

他叫阿纲。

也许是寻求失去亲生儿子的补偿，她全力呵护着渡边纲，一路把这孩子带出黑暗深渊，直到阿纲成为源赖光的家臣才放心离去。母神不再杀戮，她既养育过亲生孩子，也养育过人类的孩子，以这种方式履行她与晴明的誓言。

母神送走阿纲，回到村子后的第一个夏天，丹波从不远处的箕田村徒步前来，拜访重新独自生活的母神，禀告接下来打算迁居京都的事情。

“原来如此，你要去京都寻找失踪的青鬼？”真柴平静地直视向她行礼的美少年，暗自感叹这小子已经越来越有鬼族头领的风范了。

“当然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一个我刚认识的孩子。他叫茨木，是青鬼隐居期间结拜的兄弟。因为一些误会，两个人现在又分开了。我现在照顾着小赤，打算带他去京城住一阵子，顺便找一下青鬼。”

“茨木……是吗？”

母神初次听闻这个名字，就感到冥冥之中的一股悸动。真好奇是什么样的孩子会拥有如此美丽的名字？“茨木”的意思是与荆棘丛相伴的血色蔷薇，竟然与她鬼角上戴着的饰物相合，真的好巧，即使素未蒙面也知道他绝对不是一般的男孩。

“我知道了，有机会你也带茨木来见见我，真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孩子。对了，你这次去京都，我有些事情必须交待你。你俩到那边以后，一定要遵守正道，千万不可做违法之事。”

她很担心丹波，因为丹波成为鬼的缘由是无法抑制嗜血本能杀害亲人。如果他去京都以后再因为什么事情觉醒了杀戮欲，后果会相当严重。

“是的，丹波会谨记您的教诲。”

然而，丹波毕竟是她亲自指定的鬼王继承人，不经过这番历练也就无法成为合格的头领，加上生活在京都的鬼族必须有人庇护，母神再如何忧虑也只能让丹波去。

“还有，你们到那里安顿下来以后，记得去替我拜访一下晴明大人。”

母神说到这里，又能回忆起当年两人在稻荷神社里举杯畅谈的欢愉景象了。时隔多年，那位大阴阳师现在又过得如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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