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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文心雕龙——长恨无期】【又见柳絮飘飞时-我的北方情人】【11】(完)【征文季军】 - 11,1

[db:作者] 2025-08-09 09:51 5hhhhh 8240 ℃

              第十四章 情怨

  时隔多年,现在我依然能想起当时自己端坐在堂屋桌边,等待和韩璟再次重逢时心中的紧张忐忑。

  在等待韩璟进屋的短短时间里,我脑中飞速闪过无数的画面。有码头上妻子驺嫤望向我那满怀深情的脸,有家门口海滩上儿子第一次学会走路时蹒跚地向我奔来的可爱模样,更多的则是十年前易水之畔分别时,漫天飞絮之中韩璟那哀怨不舍的泪眼。

  「燕儿,你头上这发簪真好看,是哪里来的?」我听到门外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娇柔女声传来,随之一个轻缓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门口。

  燕儿的回答随之传来,稚嫩的语气里满是被大人夸赞后的得意:

  「姑姑你也觉着好看对吧?燕儿也可喜欢这发簪了。今天家中从长安来了一个叔叔,这发簪是他送给我的……他还告诉我他的家不在长安,在南方很远很远的大海边,要坐大海船走好几个月才能到呢。」

  那个轻缓的脚步声此时已经走到堂屋门口,听到燕儿的回答后戛然而止。

  片刻后,我眼前的那扇木门被缓缓推开。门外,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站在门口,探头望向屋内。

  门外的夕阳从她身后映射过来,无数道暖色的金线轻抚过她的身体轮廓照进我的眼里,让我目眩神迷。

  我已经一眼认出了来人,只感到身体一阵脱力,用手撑住木头桌沿缓缓站起身。轻轻呼唤着门口站立着的爱人的名字,感觉自己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璟……璟儿……」

  韩璟俏生生站在门槛边,我开口问候的一瞬间,我明显看到她的娇躯抖动了一下。然后,她一只素手搭在了门槛上,支撑住了有些瘫软的身体。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服,那雪白的皓腕俨然在轻轻颤抖。

  她身穿一件红色的短衫,下身是一条轻便的麻布长裤。腰上系着一条围裙,围裙的丝质系带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勾勒出依旧盈盈一握的曲线。

  那张过去十年里被我想念了无数遍的娇靥上不施粉黛。一双美丽的凤目依旧炯炯有神。娇媚洁白的鹅蛋脸脸型完美,搭配上她高挑挺拔的身段,让韩璟看起来依旧如同当年和我初识时一般妩媚动人。

  不过,十年年华流淌,我已不再年轻,岁月也不可避免地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迹。此刻我眼前的她愈加成熟大方,再也不复我记忆中那幅无忧无虑、情窦初开的少女模样。除了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稳重成熟之外,气质里也默默多出了一丝静水流深般的忧郁。

  「璟儿……」

  见到眼前日夜思念的旧情人,我心中原本的千言万语一时间竟然都堵在了喉间,只是嘶哑地又呼唤了一次她的名字。

  我脚下向前两步,想要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肩膀,却看见姬氏牵着燕儿从韩璟身后也走了过来,惊慌之下连忙缩回了双手。

  「璟儿……干嘛傻站着?是时间过去太久认不出他是谁了吗?」姬氏见我们定在原地相顾无言,笑着打趣韩璟道。

  韩璟听到姬氏问她,这才反应过来。她强行压抑了一下眉眼之间充盈的惊喜,努力装着若无其事般对我点了点头,红艳的檀口微微张了张,似乎想和我打个招呼。不过可能害怕自己语气被嫂子姬氏听出端倪,最后却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姬氏这时已经牵了燕儿越过韩璟身边走进了屋内。韩璟见状,强作镇定地跟在她们母女身后袅袅婷婷地也走了进来。

  如十年前一般,当晚韩璟和姬氏亲自为我下厨烹饪,小小的燕儿则陪我坐在堂屋桌边,冲我问东问西。这孩子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且漂亮而又机灵,让我打心眼里喜欢。于是我一边给她讲述着闽越国和长安的种种趣闻,一边不时用眼睛瞟向厨房门口。

  在这期间,韩璟不时从厨房出来到堂屋取东西。每次她从我跟前走过,我和她的目光就会迫不及待地彼此纠缠在一块儿。她含情脉脉的瞳孔里初见时的淡淡忧郁已经淡去,取而代之的已是无尽的欢喜。

  我心知她心里想找机会和我说话,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不过身边有姬氏和燕儿在场,终是不甚方便。我俩也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悸动,强行作平常之态,在无数次心照不宣的目光交汇之间心不在焉地一起用完了晚膳。

  月明风清,万籁俱寂。

  终于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估摸着姬氏和燕儿已经睡熟,便迫不及待从客房悄悄溜出,敲响了韩璟房间的门。

  「咚咚咚」

  可能是心急的原因,几下清脆的敲门声在这个北国静谧的夜里听来分外响亮。

  「吱呀……」

  屋门几乎是在我敲门后的瞬间就被屋内的韩璟打开了,看来韩璟和我心有灵犀,也是一直在等我。

  我闪身进屋,顺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璟儿……我的好璟儿……」

  我话音未落,面前的韩璟已经一把扑进了我的怀里,靠在我肩头捂着俏脸嘤嘤哭泣了起来。

  她悲伤的哭声里混合着无穷无尽的委屈,眼中有大颗大颗泪珠噗噗涌出,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滴落在她衣服的前襟上。一双玉臂勒紧了我的身子,纤纤十指几乎掐进我的后背,仿佛害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想起这十年来苦痛绵长的相思,我亦是忍不住百感交集,只能是紧紧搂着她,用手在佳人玉背上不停摩挲着,安抚着她那无边无际的哀怨。

  「对不起……璟儿……让你等了我这么久……」

  好像遗失的珍宝失而复得一般,我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动情亲吻着怀中她螓首上馨香的秀发,泪水涟涟,打湿了美人的乌发。

  怀中娇躯陌生而又熟悉的触感,温暖而真实,填满了过往十年里无数个相思的长夜在我心中留下的空虚。我到此时更加确信,虽然作为一位丈夫和父亲,我心中始终记挂着驺嫤和孩子,可在男女之情上,我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深深恋着的,其实始终是此刻怀中的韩璟.

  「呜呜……呜……黄骞……你来了……呜呜呜……」

  韩璟持续哭泣着,好像要将过往十年积攒的泪水一股脑倾泻出来一般。哽咽之间,她右边的素手紧紧握成拳头,一下下恨恨地捶打在我胸口上。

  心中的怜惜混合着对韩璟深深的愧疚,即使胸口已被她打得生疼,此刻的我却巴不得怀里的爱人能打得更重些更狠些。

  好半天,韩璟才稍稍止住了哭泣,抬起哭得红肿的一双泪眼,哀怨地看向我的眼睛,哽咽地问道:

  「冤家……你怎的这么久才来……呜呜呜……我等你……都快等疯了呀……你知不知道……呜呜……」

  「璟儿……我知道……我都知道的……好璟儿……我也是想你想得肝肠寸断……你这些年吃的苦,我都听你嫂子说了……真的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错……」

  我听了她倾吐的委屈,心下又爱又怜,只能是捧起了她已泪湿的俏脸,擦拭去她眸子里滚滚而下的泪水,伤感地连连道歉。

  韩璟顺从地由着我拂去她的泪水,哽咽着断断续续呢喃道:

  「十年前你走了以后……头一两年杳无音讯,我就想着你定然是回南方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后来一日,哥哥回家探亲,说到在长安曾遇见过你,可是你被朝廷通缉连夜又逃回闽越了……呜呜呜……我听了就好揪心……我好怕……怕你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呜呜……那以后我每天每夜都好挂念你……每夜一大段一大段地梦见你回来娶我了……黄骞……这些年我想你想得真的好难熬呀……呜呜呜……你为什么今天才来寻我……呜呜……」

  最难消受美人恩,旧日的爱人在怀中如泣如诉,我在长安时自以为是的铁石心肠瞬间化为一江春水。听着韩璟幽怨的倾诉,我这才意识到过往的十年里每日销魂蚀骨的思念担忧对韩璟内心的伤害有多么大,心中的悔恨顿时又加深了几分。我的内心迅速打定了主意:这次回东冶我一定要带上韩璟,再也不让她独自面对那无边的孤独了。

  只是想到这里,我的脑中不由同时响起两个声音:

  「黄骞,此时此刻你必须暂时隐瞒在东冶已经娶妻生子的事,以免刺激到韩璟. 她性格倔强,用情专一。如若知道了驺嫤和孩子的存在,徒增伤感之外必然是不会再同意随你一同返回南方的。」

  另一个声音则要坚定得多:

  「黄骞,你必须坦诚告诉韩璟一切前因后果,这样才不负她虚耗这么许多青春年华苦苦等你。即便你隐瞒真相哄骗她随你千山万水回了东冶,等到她见到你家中的妻儿,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只能做个侧室,那时她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两个不同的声音缠斗交锋,一时间仿若两只军队在我脑中对垒厮杀,鼓角震天,到了最后甚至搅得我的头一阵生疼。

  最终,在这种痛苦的纠结后,我还是听从了第二个声音的建议,选择了向韩璟坦诚了全部的前因后果,也包括妻子驺嫤和儿子黄鲲的存在。

  多年后的当下,坐在家中书房里的我凝视着手里那片沾着我鲜血的柳絮,又一次回想起那个遥远夜晚自己做出的选择,心也像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悔恨得滴下血来:

  当年那个晚上和韩璟坦白一切的我,并不明白这个道理:在特定的情况下,一个善意的欺骗,反而是对一段情缘最好的呵护。而我急急忙忙将我已结婚生子这个对于韩璟来说无比残酷的真相和盘托出,对我们二人刚刚久别重逢之下的感情不单没有好处,反而是一种狂风暴雨般的摧残。这样武断鲁莽的行为,丝毫没有给我和她之间刚刚的重逢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事后,我曾无数次地设想如果我在那夜隐瞒自己已经结婚生子的真相,带着韩璟一同返回闽越国的话,后面的一切又会如何发展呢?心高气傲、在感情上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韩璟发现真相后当然会怨恨我的欺骗,驺嫤可能也会在心里伤心难过,可这又如何呢?只要韩璟随我回了东冶,至少就可以避开之后她所要面对的灾劫了……

  时过境迁,我已经不能确切回忆起那个夜晚我是如何残忍地对韩璟叙述起每个细节的。我只记得,在我说出自己已经在东冶结婚生子的那一刻,韩璟一双凤目里原本代表着希望和喜悦的光芒一瞬间暗淡了下去,巨大的惊愕和哀伤跃上她娇美的脸。有好半天,她就那样愣愣呆在我怀里,仿若石化了一般。

  直到片刻后,我的脸挨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脸上火辣辣地疼,不过更疼的是是我的心。伴随着这个耳光的脆响,韩璟的哭声又一次响起,在那个寂静的夜里如同尖锐的针一般刺入我的耳中。如果说之前韩璟的哭声里都是久别重逢的委屈和喜极而泣,那现在她的哭声里则充满了深不可测的绝望,听来让我心碎欲裂,无地自容。

  我伸手想握住韩璟的一只手,让她冷静下来,不过被激动的她一下子打开了。我无奈,只得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她哭惨的眼睛对她吞吞吐吐说道:

  「璟儿,这件事情错误在我,我不想找任何借口……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只求你原谅我……这么多年你枯耗了这许多青春,一直在苦苦等我。这次我来找你,就是想要弥补我的过错……过些天我带你回南方一起生活好不好……我黄骞会用余生补偿你疼惜你……再也不让你受任何委屈了……至于驺嫤……她性格温柔,我同她道明前因后果,她一定会接纳你的……」

  「呜呜呜……黄骞……你这个骗子……你说好了要回来和我在这易水之畔白头偕老的……呜呜……你说过……我们要生很多很多孩子……你说过你会带我和孩子坐大海船去看看大海……呜呜……我那么相信你……等了你那么多年……你却为什么先娶了别人……你这个大骗子!呜呜呜……」

  韩璟一边哭着指责我,一边从试图搂紧她的我的臂弯中挣脱了出来。之后,她踉跄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无比凄惶地看着我,整个娇躯由于愤怒和哀伤,激动得微微发抖。仿佛不能接受这个突然而至的残酷现实一般,她站在原地,木然地左右摇晃着螓首,苦涩的眼泪噗噗落下,满面都是绝望心碎之色。

  眼前深爱的女人如此哀伤哭泣,愧疚感带来的痛苦让我如同万虫蚀心,涕泪顿时跟着她的泪水一起霖霖而下:

  「璟儿,你别这样……我看着心里不好受……你让我补偿你……和我一起回南方好吗……我发誓以后一定对你好,一定不让你再受委屈了……」

  韩璟没有搭理我,仿佛没听见我的话语一般,她掩面痛哭了一会儿,渐渐止住了哭声,放下玉面上遮掩着泪眼的一双手,脸上冰冷得可怕。

  她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那张挂着泪痕却依旧凄艳无双的脸上浮起一丝让我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忽然张开红艳的檀口,对我用一种我从未听到过的冷冰冰的语气诘问道:

  「呵呵……黄骞,同你回南方……那我算什么……我和你同去可以……那你答应回去先休了你的那个公主,然后将我明媒正娶……你做得到吗?」

  我听了,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不语。韩璟见我如此反应,无奈地嗤笑一声,继续充满恨意地冲我问道:

  「呵呵……黄骞,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我是对你用情不专?还是姿色性情不如你老家那个闽越藩国的公主?……呵呵……你真以为我韩璟是可以随你玩弄作践的那种女人?你以为我韩璟非你黄骞不嫁吗?哈哈哈哈哈……这十年来多少官家富户的男人垂涎我的美貌上门提亲。我真傻……每日受尽他人白眼闲话还苦苦咬牙忍着,就等你回来娶我……殊不知……你早已经和别的女人成婚生子了……哈哈哈哈……我真的是个不可救药的痴人……既然我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我对你也就不再会留一丝一毫的情意……过些天我就找个人嫁了……我告诉你黄骞,这十里八乡贪图我身子的、比你更有钱有势的男人多了去了!」

  她说罢,决绝地从我身边走过,拉开了房间的门:

  「你快走,别在我眼前呆着……看到你我就感觉自己特别傻……呵呵……就当……我俩之前都是一场梦吧……」

  看着她一脸决绝,绝望无情的样子。我像一个丢失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痛哭了出来。知道今夜再谈下去也是徒然,只能无奈先出了门。

  那扇木门立刻在我身后重重地被韩璟关上了。我没有立刻离开,站在门外想听听房间内韩璟的动静,可片刻之后,却又一次听到了屋里她那伤心欲绝的哭声……

  那夜之后一段时间,韩璟都不再搭理我。见了我也当我是空气一般,脸上没有一丝波澜,总是目不斜视,径直从我身边走过。

  家中气氛怪异,连在饭桌上一起吃饭之时,韩璟都不看我一眼。我想要打破两人之间的坚冰,试着和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她却完全不搭理我。

  到了最后,连小小的燕儿都开始感受到我和韩璟之间奇怪的状态。姬氏也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估摸是隐隐约约猜到了我和韩璟之间的关系,她有几次看着我都欲言又止,令我无地自容。

  不久之后的一次晚饭席上,我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压抑气氛的折磨。我看了看韩璟依旧冷若冰霜埋头吃饭的样子,放下碗对姬氏伤感说道:

  「嫂夫人……我打算……后天就启程回闽越国。这些日子真的麻烦您了……」

  「啪」

  话音未落,坐在我对面的韩璟手一抖,她手里拿着的筷箸一下掉在了桌上。我看看她,她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拾了筷子继续埋头吃起来。不过这么多天以来在我面前冷若冰霜的那张俏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长长的睫毛抖动着,眼圈微微泛红。

  姬氏若有所思地看了韩璟一眼,放下了碗筷,转向我诧异问道:「怎么这么急,多住些日子再走吧,你韩大哥前些日子来信说再不久就回来了,你们也能聚一聚。」

  「不了,嫂夫人……这次来见到了您同燕儿……还有韩璟,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连日烦您供给茶饭,分文不取,我哪好意思继续叨扰呀。」

  「添双筷子的事情,哪里说得上什么叨扰。你千山万水地来一趟,当然要多呆上一段时间。」说完,姬氏似乎是有意试探一般,转向韩璟问道:

  「璟儿,你说是不是。」

  韩璟没有立刻回答,她轻轻将碗筷放在桌子上,迟疑了片刻,冷冰冰答道:

  「嫂子,他想必是闽越国家中还有事,爱走就走,你又何必强留。」

  我听了韩璟话语间已然不带一丝一毫的留恋,心下凄苦,眼泪已经几乎要落下来,只是强做平常挤出一丝笑来:

  「嫂夫人,韩璟说的对,现今闽越国中政局动荡,我身负汉天子所封越义校尉一职,本当尽快南返。本来这次就是为了来看看韩璟……和您……才大老远绕路来这北方燕赵之地的……既然你们一切无恙,我也没有必要继续盘桓于此了。」

  我说这话时,偷偷拿眼睛余光瞥向韩璟,她此时却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拿了桌上碗筷起身去了厨房。我见她如此,意兴阑珊,于是也向姬氏拱了拱手,起身回了自己房间。

  ………………

              第十五章 夜奔

  接下来的一天,我都在自己房间里收拾行李。到了下午,乖巧的燕儿进了我屋里,默默地蹲下来也帮我一起收拾起来。

  这些天她听了我不少故事和旅途中的趣闻,已经同我很熟捻了,知道我要离开自然很舍不得我。

  「叔叔,你真的要走吗?」

  「嗯,燕儿乖,叔叔……家中还有事情,要赶回南方去了。」我爱怜地摸了摸燕儿的小脑袋,看着她那张和韩璟有几分神似的脸蛋,伤感回答道。

  燕儿蹲下,将我带的一件衣服递给我,歪着脑袋问道:「那叔叔你是要坐大海船在大海上走好几个月吗?燕儿也好想去看大海,不过姑姑告诉燕儿说我不能去。」

  她顿了顿,想了想靠近我悄声说道:「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昨天燕儿又看见姑姑在厨房里面一边洗碗一边偷偷哭鼻子呢。我知道的,其实姑姑也很想和叔叔一起去看看大海。叔叔你要走姑姑也很伤心呢。」

  我听了孩子稚嫩的话语,心下更不是滋味,点头对她答道:「嗯,燕儿乖,以后等燕儿长大了,一定能有机会坐上大海船去南方看看海的,到时候叔叔在南方的家里等着燕儿。叔叔老家有条南街,街上有许多新奇好看的从外国运来的好东西。到时候叔叔还给燕儿买好看的首饰当礼物好不好。」

  小姑娘脸上浮起了憧憬的笑容,点了点头,抬起小手冲我说道:「那就拉勾勾一言为定,叔叔是大人了,不准骗人……还有……到时候……燕儿也带上姑姑一起去叔叔家看大海,行不行呀?」

  「嗯……当然可以,叔叔等着你们……」我伸出手和燕儿拉了拉勾,点头答应道,感觉有眼泪从两边眼角暗暗沁出来。

  ………………

  那天晚上天黑以后,天空中一颗星星也看不见,只剩一轮残缺的血月无精打采地挂在天边,发出暗红色的光。韩府所在的村子万籁俱寂,安静得甚至有一些可怕。

  我躺在客房的床上,睁大着双眼,心乱如麻、无法入眠。

  「明天一大早就要启程赶路,这已是我在韩家借宿的最后一夜了……看韩璟这几日对我依旧冷若冰霜的样子,她肯定是不会如前几次一般来为我送行了吧……明日一别,我黄骞此生,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再见着她、补偿她了……」

  我心下伤感地思量道,忽然无比强烈地想再见一见韩璟,哪怕是再偷偷看一眼她,记下她熟睡的样子也好。

  想到这里,我起身悄悄穿好衣服,出了客房。

  「啊……」

  我刚刚走出房间到了堂屋,豁然听见屋子外面村头方向远远地传来一声模糊却凄厉无比的惨叫声。只不过,那隐隐约约的尖叫声须臾间戛然而止,屋外很快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常年出使在外,南北奔波,我也曾在旅途中遇上过强盗夜里打劫的情况,故而对这类夜半的异响我向来分外警觉。

  我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没有去韩璟卧室的方向,而是回屋取了我的佩剑,然后径直打开了堂屋的大门走到了露天的院子里。

  这是一个稍稍有些闷热的深夜,夜风刮过院墙外几棵杨树的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一只巨大的猛兽正在咀嚼捕获的猎物一般。

  村子里的村民明天还要早起耕田劳作,故而大部分人早已睡熟。不知何故,今夜村子里所有的鸣蝉和飞鸟仿佛都在屏息躲避什么天敌一般,诡异地安静无比。

  刚刚那声奇怪的惨叫声和空中那残缺的一挂下弦月暗红的不祥之色,都让我感受到了空气中氤氲浮动着的那一丝异样气息。

  这种奇怪的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常年旅途奔波、时常在野外露宿过夜的我竟然有些心神不宁,右边的眼皮止不住地不停跳动。

  我将佩剑从剑鞘中抽出,闪着金属光泽的剑体在昏暗朦胧的月光晖照之下散发出绛红色的反光。

  我手中这柄佩剑是战国末年黄家先祖随楚军南下追击越国残部时从一位俘虏的越国贵族手中得到的,据说是春秋时越王勾践手下的造剑大师欧冶子亲手打造。剑名唤作「钧卢」,虽不算欧冶子登峰造极的作品,可也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刃了。故而这么多年以来,它一直在黄家代代流传。

  我右手握紧剑柄,停下脚步站定在院子中间,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四周一片漆黑之中传来的每一缕声响。不多时,果然从村口方向再次随夜风飘来了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和人声。

  断定情况有异,我悄悄打开了院门探头向外看去,却被眼前情景惊得浑身一紧,背后的冷汗瞬间霖霖而下。

  此刻,院子外的暗夜如墨一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不过东边的村口方向却亮着数团火光,远远望去,犹如闪动跳跃的鬼火一般怪异。

  借着它们发出的微弱光线,我望见一群骑着马的人正如同幽灵一般在村口附近游荡。而这些火光就是他们手中的几支火把发出的。村口打头的那户人家已然门户洞开,看起来已经遭到了这些神秘来客的洗劫。同时,这群人还在试着翻入那户人家对面的一处村民家的院子。

  他们让马站立在那户村民的院墙外,然后一人在马背上站起,轻轻一蹬就跃过了那户人家低矮的院墙。等到先进去的那人从里面打开院门,外面等候的其他人立刻一哄而入。

  整个过程安静而麻利,那冷肃的杀意,令这群深夜的不速之客看起来完全不同于一般的强盗马贼。

  那个院子里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声,然后就再没有任何动静。片刻后,我看见那些人拿着抢掠的铁器和粮食,拖着浑身筛糠的男女主人和孩子从院子里出来。

  男主人很快被当着妻子孩子的面杀死了,那个幼童见父亲被杀,大声哭啼,也被抓着他的人毫不留情地一刀砍死。那个母亲可能是嘴被堵上了,只是拼命挣扎着发不出一丝声音,最后被一个人驮上了马背带走。那凄惨的画面,即便是在黑暗的深夜,看来依旧血腥无比。

  「匈奴游骑夜袭!」我看到这里,心下终于确定了这群人的身份,震惊之下,感觉一颗心几乎就要蹦出胸口。

  十多年前,我第一次送韩璟归家之后,曾经继续北行在幽州汉匈边境住过一些日子。在那里,我曾见过一些被汉军捕获的匈奴俘虏。

  我听幽州边郡的汉人说过,匈奴人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骑术射术高超。不过他们不事农耕,遇到秋季马肥,动辄南下袭扰汉朝北部州郡,掠夺人口财物。

  这些匈奴人毫无礼义,极端野蛮凶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落在他们手里的汉人百姓,尤其是女子,许多都被匈奴人作为生育工具,轮流淫辱至死,下场凄惨无比。

  此刻我眼前的这群匈奴骑兵正如我当年在幽州见过的那些匈奴人一样,披头散发,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衣服,看起来褴褛肮脏,在暗夜里从远处看去仿若骑在马上的一群恶鬼一般。

  「看来这是一小股匈奴的游骑散兵,他们能出现在这么深入内地的冀州北界。估摸着北面幽州的广阳和渔阳二郡已是凶多吉少。韩府此刻只有我一个男子,如果被匈奴人破门而入堵在这屋子里的话,等待我和韩家几个女人的定然是死路一条。」

  我心中思量道,见那些匈奴人离韩家还有些距离,便轻声掩上了院门,疾步奔入屋内。

  「韩家村子背山面水,村子后山上树木葱茏,便于躲藏。必须在匈奴人摸到韩家院子之前带着家中三个妇孺上山藏起来,熬到天亮这些匈奴人离开就安全了。」

  打定了主意,我快步奔向屋里。走得太急,刚一进堂屋就冷不防撞上一人。我伸手一扶,定睛一看搂住的却是韩璟. 看来她也没睡踏实,被我开门的声音吵醒了,所以才在这半夜批衣出门探看。

  危急时刻,我已顾不得许多,低声对她急促说道:

  「快!外面有匈奴人!一会儿就到门口了。你赶紧把嫂夫人和燕儿叫起来,拿些干粮,我们一同去后山上躲起来。动作快点,要不就走不脱了!」

  说话之间,屋外村口方向的喧闹声已经渐渐大了起来。看起来村口不少人家都已经被惊醒。一时间,男人女人的呼喊声、孩子的哭声、匈奴人恐怖的啸叫声混合在一起充斥了原本死寂的夜色。

  片刻之后,姬氏领着燕儿随韩璟出来到了院子里。燕儿这孩子聪明懂事,虽然吓得不轻,可却紧紧抿着红润的嘴唇一声都不吭。我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们三人跟在我身后。

  等到我出了院门,侧身一看才发现两个匈奴人已经摸到了韩家对面邻居的院墙边。黑暗之中,身穿破烂兽皮的两人看起来如同鬼魅一般凶恶可怖。此刻,他们一个站在马上向院子里探头,另一个则站在地上望风,完全没有注意到我。

  我从背后悄悄摸上去,一剑从背后割破了后面那个匈奴人的喉咙。钧卢的刀锋很快,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呼号就已被我结果。不过,他手里的火把掉在地上,还是惊动了马背上站立着的那个匈奴斥候。

  他回头看见同伴被杀,跳下马一边口中怪叫着求援,一边穷凶极恶地向我们四人袭来。

  「狗母货!」我用东冶越语骂了一句脏话,吐了一口唾沫,持剑向他头上劈去。

  那匈奴人拿起手中的青铜剑格挡。只听「哐啷」一声,我全力一击之下,他手中那柄粗劣的青铜剑被我手里的钧卢砍断。钧卢剑锋歪出,刚好砍在了他脖子上,削进去半寸有余。他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大股殷红的血噴溅出来,涂满了他身后的院墙。

  「快走!」我恐这匈奴人呼喊引来附近他的同伙,接过姬氏怀中的燕儿抱紧,领着韩璟姬氏姑嫂二人疾步向屋后那条通向后山的小路跑去。

  这个时候,村口的几栋民房已经燃起了大火,照得黑夜犹如白昼。我回头望去,只见那群匈奴骑兵正持续从村口涌入村子里各户人家。

  更多的民居被他们突入,无数村民发出的惨号哭喊此起彼伏。很多村民被吵醒刚刚走出家门查看,就被匈奴人杀害。尸体、首级、和殷红的鲜血在村道上铺了一片,空气里满满的都是血腥味。

  我们四人顺着小路一刻不停地奔跑,终于到达了一个村后的分岔路口。眼前左边的小路通向村后那条上山的小路,右边的大路则通向村前的易水河。

  我紧绷的思绪稍稍松弛一些,心想今夜逃出生天应该问题不大了,却在这时听到了一声破空声,然后一支箭矢低低地贴着我的头顶飞过,钉在了我前方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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