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凌波知道这位师伯双目虽盲，心中却似明镜一般，她不敢多礼，唯恐言辞间被对方听出破绽，一语不发地漂浮到棋盘对面坐好，心中惴惴。

青石从对面的棋罐中拈出九枚白子，分别布在棋盘上的九个星位上，道：“我让你九子，你执白先下。”

“是。”

凌波一面回复师伯，一面把当前的棋局告知龙溟。

龙溟略一思索，说出一组数字，凌波便依言用灵力将白子从棋罐中提出，放在他指点的棋路上。青石不急不缓地应了一手。两人对弈数子，凌波虽于棋道知之甚浅，也看得出来青石师伯的棋艺远胜于龙溟——龙溟虽承让九子，对每一步棋仍是深思熟虑后方才告知她落点，青石师伯却是不假思索，随手而下，便如与她闲谈一般——数十回合之后，白子的优势逐渐丧失，龙溟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又下数子，他报出的坐标上竟已有对方的黑子在，凌波悄悄提醒他，龙溟微微一怔，无奈笑道：罢了，弃子认输吧。

凌波虽不明就里，但想龙溟即如此说，显是白子大势已去，黑子胜局已定，便恭谨地向青石道：“弟子输了。多谢师伯赐教。”

正待用灵力收拾棋盘，只听青石师伯淡淡道：“凌波，你重入师门一事，我和掌门师兄仍在商议之中，尚未做出决定。”

凌波心中一凛，忙道：“是。”

“你仍可用我蜀山心法自行疗伤。待你身体痊愈之后，便去岳池后山紫云洞面壁思过吧。”

“是，弟子遵命。”

“去休息吧。”

“是。”

凌波想要行拜伏之礼，苦于身体无法活动自如，只能略微颔首，随即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出了天璇宫，她忙问道：如何？

龙溟道：青石道长棋风稳健，绵里藏针，无论我如何用计猛攻，或做局引他入彀，他都不为所动，一一化解，确是此道高手。不过……他在明，我在暗，若非我下的是盲棋，也未必就输给了他。

青石师伯他……下的也是盲棋啊。凌波叹道。他数十年前便已双目失明，故此久居宫中，极少下山。

龙溟又是一怔，笑道：哈哈，看来是我过于自负了。

那……天璇棋局……？凌波又问。

方才那局棋，青石道长虽将我杀得弃子投降，但他的招式中全无霸道之气，想来其人也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决不会对那几个孩子赶尽杀绝。

嗯。凌波一边说，一边运灵力将自己送回玉衡宫。几位师叔伯中，青石师伯是最为谦和儒雅的。

所以你大可放心。龙溟道。那姜少侠虽是魔君姜世离之子，但贵派一贫道长既肯收他为徒，想来也是看中他的心性和人品；小蛮姑娘又是他唯一的外孙女。唐姑娘也是草谷道长的嫡传弟子，诸位长老又怎会任他们身处险境而不加以援手？明日闯关一事，顶多失败，绝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话虽如此说，其实在刚才的对弈中，他已察知青石为人刚正，假如天璇迷局中真有什么致命难关，他多半不会出手相救。待得知他双目失明，一整局下的全是盲棋之后，更是觉得此人棋力和城府都深不可测，明日之事已非自己和凌波可以左右。当此情形，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胆去赌，赌的就是那四个少年男女的运气，尤其是，弟弟龙幽的运气。他既然能以魔族王子的身份拜入蜀山派，又顺利找到了神农鼎和水灵珠，可见命数奇佳，夜叉族的国运便着落在他身上也未可知。

凌波听龙溟的语气镇定从容，显是对明日之事胸有成竹，心中自也宽了，心一宽，倦意立时绵密不绝地涌上来，终于支撑不住，不及躺回卧榻，歪在太师椅上便沉沉睡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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