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兵还没到么？！”格丽塔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向自己的副官发出询问了。

她的副官回应道：“是的，增援部队受到'金色雷霆'玛蒂尔达小姐的攻击，无法赶到。”

“混账！都是一群该枪毙的混账！”

格丽塔愤怒的甩了甩马刀上的血液，毫无体面的咆哮道：“区区一个魔女，怎么可能阻挡如此规模骑兵的部队？就是所有人站着不动让她来劈，又能劈死几人！”

格丽塔的愤怒是有理由的，无论玛蒂尔达仿佛撕裂苍穹的天雷如何吓人，在浩大广阔的战场上造成的损伤，与正在浴血鏖战的骠骑兵们承受的伤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实际上，玛蒂尔达只是象征性骑着马站在阵前，随意扔下几道闪电，那群前来援助的骑兵们就纷纷勒住了缰绳，十分默契的停下了脚步。

再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援军终于来了。只是他们不是来增援格丽塔的，而是来增援蒙塞将军。

这支匆匆忙忙加入战场的生力军，是刚刚结束休整的贝尔纳多特将军的部队，以及燃烧着复仇火焰，由艾莉娜指挥的弗雷姆人。

“不能再等下去了！让维持突破口的兄弟们向我靠拢。”格丽塔做出了判断，“趁着我们还有力量，最后再冲一次！”

即使最苛责的史学家也必须承认，格丽塔组织的最后一波攻势堪称完美，处处体现了极致的英雄主义情怀。

格丽塔先是向蒙塞将军发起了一波异常凶狠的佯攻，逼迫他集中所有注意力结阵防守，然后猛的脱离了接触，从中央阵地与左侧阵地虚弱的结合部突了进去，绕过了重兵集结的步兵方阵，刀锋直指王国总帅，波伦拿所在的指挥部。

现在，挡在她面前的，只有作为预备队的王国近卫军。

这支原名“新模范军”，由护国公组建，一路继承到波伦拿手中，全是精锐老兵组成的部队，一共一万二千人。而格丽塔现在身边的骠骑兵，仅仅只剩下不足一千四百人。

后世有一部由大导演兹威克执导的著名电影《最后的骠骑兵》，讲述了这场史诗级的战斗。

影片中，扮演格丽塔的女演员莉莎，面对规模庞大的近卫军，以及波莉娜、埃莉萨、卡洛琳、美第奇、梅尔等容貌娇美、性感妖娆的顶级魔女疯狂围攻下依然突围而出，最后只剩下一人一骑杀到王国总帅波伦拿身前。那种舍命一搏，心甘情愿赴死的残酷美感带来的震撼，让所有观众久久不能平静。

然而现实不是电影，真实的战场容不得那么多的浪漫情怀。

实际上，格丽塔并没有得到被那些名扬天下的魔女们联合围攻的荣耀。她只是依靠轻装且并不擅长冲击阵列的骠骑兵，正面突破了三道由近卫军组成的防线，一直杀到离波伦拿还有三百多米——也就是一个骑兵冲锋的距离，仅此而已。

这是王国近卫军永远的耻辱，也是骠骑兵，乃至整个骑兵兵种，给世界留下的最后一道高光。

在此之后，随着远程火器精度和密度的提升与魔女的普及，骑兵这个历史悠久的兵种慢慢沦为战场的辅助单位，并最终退出历史舞台。这种足以决定战役胜负的大规模骑兵应用，未来再也没有出现了。

从这个角度讲，后世将“最后的骠骑兵”这个荣誉颁给格丽塔，倒也算名副其实。

即使在这场被称为“维多利亚战役”中，凯瑟琳夫人、艾琳等顶级魔女都有着足够出彩的表现，但是后世大多数学者依然固执的认为，这是联军在整场决战中，离胜利最接近的一次。

当然，身处战场的格丽塔并不知道后世会如何评价她这次略显莽撞的突击。现在的她，只是万分的懊恼与后悔。

如果当初不要托大，强硬要求凯瑟琳夫人一同参与此次战斗；

如果学会撒娇，出发前再多向腓特烈陛下索要更多的部队，哪怕再多一个团，甚至一个营；

如果自己没有退缩，咬紧牙关服下微光药剂蜕变成魔女。

拥有了力量，是不是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又一次被子弹打落下马的格丽塔，身边只剩下最后一百多人了。

出发时候浩浩荡荡的骑兵大队，在一路的交战、奔袭中已经一点一滴损耗殆尽。除了格丽塔自己，所有骠骑兵军官也被王国的魔女猎杀完了。现在，只剩下一些陌生且坚毅的普通面孔，凭借满腔血勇追随着她。

腓特烈国王曾经在床榻间无数次向格丽塔承诺过，她是他最珍贵的宝物。格丽塔多么渴望，能望见代表腓特烈陛下的黑色鹰旗，向自己靠拢。

哪怕只有一次，哪怕只有一厘米，格丽塔必将不惜一切，舍命再进攻一次。

然而象征腓特烈国王的黑色鹰旗没有移动，一丝一毫也没有。

想必是那些贵族和大臣们已经说服了国王陛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保住千金之躯，一位宠姬的生死无足轻重。

“一位教皇，四位国王，数十位将军，几百位魔女。”格丽塔自嘲的笑了笑，满是无奈、悲凉与绝望：“原来到头来，想赢得这场战争的，只有我一个普通人么？”

这一点格丽塔倒是想错了，至少有一个人一直想支援她。

这是艾琳的母亲，凯瑟琳夫人。作为韦尔斯利公爵的妻子，她不止一次提出，想去增援陷入苦战的格丽塔。

“现在行动还不晚，我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把格丽塔她带出来。”

“你疯了吗？为了区区一个蛮族贱民，值得么？”

教皇和几位国王对这位身份高贵的魔女提出的建议感到诧异。甚至连凯瑟琳夫人的君主，乔治国王也摇了摇头，表示反对。

“不过这倒是一个机会，”德托利将军提出了自己的方案，“凯瑟琳夫人您可以带着联军主力魔女以及作为预备队的两个魔女营，去进攻王国的炮兵阵地。”

“可是，”想到女儿的计划，凯瑟琳夫人本能的提出反对意见，“那是为了消耗波莉娜准备的部队。”

“如果现在不进攻，不需要波莉娜出场，我们就会被困死在河摊。”德托利将军耸了耸肩膀。

“那我们现在就更应该去支援格丽塔，尽快打开突破口啊！”凯瑟琳夫人反驳道。

没等德托利将军回答，凯瑟琳夫人的君主乔治国王率先发言了：“凯瑟琳，你要明白，胜利固然重要，由谁来获得胜利也同样重要！格丽塔可以成为一块迈向胜利的垫脚石，但是在这场决定了整个大陆命运的战争中，最大的英雄不该是一位异教徒。”

“另外，凯瑟琳夫人，你应该明白艾琳到底干了什么。”亚历山大一世接过话题，“虽然教皇冕下暂时不予追究，但是如果连你也消极避战或者不服从命令，难保不会对您的女儿和丈夫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

“我明白了。”

想到女儿与丈夫，凯瑟琳夫人被迫做出了妥协。

就这样，格丽塔失去了最后一位可能给她带来帮助的魔女。在她面前只剩下因为被突破阵地的耻辱而怒火中烧的近卫军，以及四面八方逼近的王国军队。

终于，格丽塔那已经喊到彻底嘶哑的嗓子不再发出进攻的呼嚎声，最后望了一眼已经只有一步之遥的王国军总指挥部，沉默，接着目光投向茫茫的天际。

“联军都是一群废物......”

“长官，您在说什么？”

“我说，联军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废物！！！”

格丽塔从部下手中接过了缰绳，这是她今天第四次换马了。这一次她终于不再固执，而是满怀愤怒与不甘调转了马头，带领最后的骠骑兵残部，转身突围。

“呼，终于还是退却了，真是可怕。”

波伦拿心有余悸的感慨道：“我还以为妹妹你是在夸大其词，没想到这群头戴骷髅高帽的骠骑兵，竟然比情报中的更加彪悍和骁勇善战。”

费了好大的意志力，这位王国军总帅才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军用望远镜。他将已经僵硬的双手背在身后，让在场的其他人不至于觉察那些因为神经高度紧绷导致的抽搐与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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